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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疤面人】(魔面情侠)【全】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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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薄剑缅刀

  玉箫仙子飞驰中,凝目一看,一个蓬头垢面,一身鹑衣,肩背大酒葫芦,一
个光头油脸,一袭破僧袍,瞪着两只小眼睛。玉箫仙子一看,立即认出是多年不
见的武林二怪杰,不觉惊喜地低声疾呼:「两位老前辈,为何也去少林寺?」疾
呼声中,两人已到蓬丐、秃僧身前。

  谁知,一向风趣幽默的二怪杰,一收嘻笑之态,依然面色沉深。秃头僧瞪着
小眼望着玉箫仙子,似乎断定进入少林寺是她的主谋。蓬头丐也望着玉箫仙子,
沉声焦急地说:「你这丫头依然是往昔那样任性,少林寺数百年震慑武林,高手
如云,寺中看来松弛无备,实不亚於龙潭虎穴,岂是任意进入之地?」

  玉箫仙子在蓬头丐、秃头僧面前,心里上自觉仍是个丫头,听了蓬头丐的话,
心里虽知事态严重,但嘴上仍有些不服,樱口一嘟,说:「两位老前辈不是也深
夜进入少林寺吗?」蓬丐、秃僧被问得一楞,瞪着大小四只眼睛,气得不知如何
回答了。丽蓉在旁看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秃头僧似乎想起什麽,小眼瞪着丽蓉沉声问:「那混蛋小子呢?」

  丽蓉知是问的天麟,粉面笑意一敛,黯然说:「麟弟弟怕赶不上大会日期,
由甘西取近道回来了。」

  蓬头丐油脸微现怒容地气声说:「这孩子太任性了,赶不上会期倒好了。」

  玉箫仙子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急问:「老前辈,有什麽不对吗?」

  看情形蓬丐、秃僧两人,尚不知下柬少林寺乃另有其人,两人同时怒哼一声
说:「他这一闹,多少人为他焦急,珊珠女侠和娟丫头,一个惶急万分,一个终
日以泪洗面……」

  玉箫仙子一听珊珠女侠,心中一阵惊喜,未待蓬丐说完,立即插言问:「老
前辈,三姊在什麽地方?」

  秃头僧接口说;「就在前面一座山洞里。」说着,指了指松林的东南方。玉
箫仙子一听,兴奋得双目含泪,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丽蓉见了蓬丐、秃僧的急怒神色,断定这次嵩山大会,於麟弟弟极为不利,
顿时想起大家应该聚在一起研讨一个对策才是办法,於是插言说:「老前辈,飘
风女侠和杜老英雄俱在崖上石洞中。」

  蓬丐、秃僧一听,几乎是同时急声说:「快,快领我去。」说罢,四人宛如
四缕轻烟般,直向崖上电掣驰去。

  飞驰中,丽蓉仍想着少林寺为何毫无戒备的事,於是转首向身边的蓬头丐问
:「老前辈,今夜深入少林寺,为何未见有人拦阻?」

  蓬头丐怒哼一声说:「那些秃头,自恃领袖武林,谅黑白两道人物不敢轻举
进入,因此除殿、两堂、藏经阁几处重地禁区,暗中派有高手监守外,其他地方,
多无戒备……」话尚未完,已距洞前不足十丈了,只见杜老英雄和女侠、杜冰正
目光炯炯,焦急地立在洞前。

  杜老英雄见和玉箫仙子同来的两道宽大人影,竟是蓬头丐和秃头僧,忍不住
高兴地大声说:「两位老前辈一来,麟儿的安危无虑矣。」杜老英雄的话声甫落,
蓬头丐四人已至面前。杜老英雄、女侠、杜冰三人,一齐向前见礼。

  蓬头丐、秃头僧立即焦急地说:「天麟这孩子太胡闹,太任性,他这个祸闯
的太大了。」

  女侠看了两位前辈怪杰油垢脸上的焦急神色,心中更加惶恐,立即含泪要求
说:「两位老前辈快想个办法吧。」

  秃头僧大嘴一咧,小眼望着女侠,无可奈何地说:「有什麽办法,除非找到
天麟这小子。」

  杜老英雄一直想知道玉箫仙子和丽蓉进入少林寺探听的结果如何,於是,望
着玉箫仙子低声向:「四妹可探听到一些端倪?」

  蓬头丐没待玉箫仙子回答,立即气虎虎地说:「杜老头,我看你是越老越糊
涂了,你怎可让两个丫头去妄动涉险?夜探少林寺是儿戏吗?如非我和老二暗中
看到及时将两个丫头引出来,后果如何你可想到?」杜老英雄有苦说不出,只是
连声应是。

  飘风女侠深知二老不好意思骂她,立即解释说,「因为我们被迫的走头无路,
只有让四妹冒险入寺,一探这次大会的阴谋。」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立即不解地沉声问:「什麽阴谋?」飘风女侠立即将
天麟也不知下柬的事,又说了一遍。蓬丐、秃僧两人一听,也不觉愣了。

  杜老英雄又补充说:「所以四妹和蓉儿冒险入寺,希望探出其中真伪,以便
事先揭露这次大会预谋,以免麟儿步入他们的陷阱。」

  蓬头丐似有所悟地望着秃头僧,焦急地说:「老二,快走,说不定洪元老秃
仍被蒙在鼓里。」

  玉箫仙子见二老要走,急声问:「老前辈,三姊在什麽地方嘛?」

  秃头僧一指松林东南一片嶙峋怪石之间,急声说:「就在那片乱石中,她们
洞中有灯光。」把话说完,身形已在数丈以外。

  这时,女侠、杜老英雄已将玉箫仙子围住,问清之后,齐向远处那片怪石地
区如飞驰去。五人来至近前,纷纷纵上高大怪石,游目一看,发现七八丈外的巨
石间,果然透出一点灯光。五人看罢,一齐向前扑去,尚未到达洞前,即隐约听
到轻声叹息,和嘤声泣声。

  来至洞前一看,洞中果是珊珠女侠和兰娟,这时,两人同时惊异地望向洞外,
兰娟两眼红肿,双颊泪痕斑斑。飘风女侠、玉箫仙子凄呼一声,一齐扑进洞中,
同时将文静的珊珠侠抱住,三姊妹乍见之下,恍如隔世为人,看在一起,已经泣
不成声了。

  兰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原极秀美的娇靥,这时已憔悴的又黄又瘦,
再看不到往昔绚烂的少女光彩了。白影一闪,丽蓉低呼一声「娟妹」,已将兰娟
的一双玉手握住。兰娟见是丽蓉凄呼一声「蓉姊姊」,竟伏在丽蓉的双肩上哭了。

  几人痛哭一阵,收泪细叙别情,相谈之下,始知珊珠女侠接到蓝天丽凤的箭
信,立即与兰娟悄悄奔下太华峰,嵩山大会的事,她们没敢告诉银钗圣女和雪梅。

  杜老英雄谈到天麟明日赴会的事,大家的心情更为沉重,兰娟坐在一旁又忍
不住低声哭泣了。

  由於兰娟的哭泣,飘风女侠发现她的面色憔悴,腰身有异,立即以询问的目
光望着珊珠女侠。珊珠女侠立即会意,不禁双颊一红,忧郁地微一颔首。飘风女
侠凤目一亮,一种即将抱孙子的喜悦,将内心的忧愁冲淡了不少。丽蓉、杜冰尚
不知娟妹妹要先她们做妈妈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大家心中一动,俱都凝神细听,
风声愈来愈近了。人影闪处,蓬头丐、秃头僧,俱都神色焦急,满面怒容地飞进
洞来,两人身形刚刚站稳,立即气呼苸的连声说:「大胆、胡闹、大胆、胡闹。」

  女侠等人惊得面色一变,纷纷起身将两位老人围住,俱都以惶急的目光望着
蓬头丐和秃头僧。

  秃头僧这时也有些沉不住了,大破袖子一挥,瞪着小眼,怒声说:「坐下,
坐下,大家坐下,我秃头会告诉你们的,哼,这小子胆大包天,可谓已达极点。」

  说着,和蓬头丐当先坐在中间,大家也缓缓坐在地上,洞内气氛,充满了焦
急紧张。

  蓬头丐看了女侠几人一眼,声调稍微缓和地说:「这孩子太胡闹了,我和老
二晚了一步……」

  飘风女侠娇躯一战,急声插言问:「老前辈,麟儿去了少林寺?」

  蓬头丐晃着蓬头,无可奈何地说:「岂止去了少林寺,他几乎将那几个老秃、
杂毛气归了天。」大家听得心头一震,俱都以惶急,紧张,期待的目光望着这两
位极喜天麟的老人,希望能尽快知道天麟去少林寺的经过。

  秃头僧瞪着小眼望着玉箫仙子和丽蓉仍有些懊恼地说:「如果不是引你这两
个丫头出来,方才一定将天麟捉回来了。」大家一听,心中更是焦急,对玉箫仙
子去少林寺,后悔的不得了,坐在洞中的老少十人,无不希望即刻找到天麟。

  蓬头丐看了几人一眼,继续说:「我和老二第一次进寺,希望知道各派预计
如何对付麟儿,以便明日适时警告天麟,洪元老秃主张废掉疤面人的武功,崆峒、
邛崃和武当三派都主张必须将疤面人除去,峨嵋派几个老秃最初主张将疤面人置
死,其后也同意洪元老秃的意见。」

  说此一顿,见坐在身边的老少人等,无不神情惶急,面有忧色,轻声一叹,
继续说:「他们仍聚集在后殿上,个个满面怒容,俱都神情激动,明日大会上,
决心将疤面人碎尸粉身,曝晒三日,以洗今夜之辱,洪元老秃默默坐在中间,似
乎也动了嗔意。

  我与老二隐在暗处,听了许久才知麟儿以至高气功,将一张纸条击射在各派
掌门人的会议桌上,并且纸条入木三分,锵然有声。殿内俱是各派掌门,当今一
代宗师,个个身怀一派专长,无不功力高绝,居然有人隐身数丈之内,将飞柬送
至当面,他们这份羞怒可想而知。」

  飘风女侠极欲知道那张飞柬上写些什麽,立即插言问,「两位老前辈可知那
张纸条上写些什麽?」

  秃头僧手托大嘴巴,似乎正在沉思,蓬头丐回答说:「当时武当老杂毛忿然
指着飞柬说:「疤面人明日三更,准至摘星台候教。」看来飞柬上可能写的是这
句话。」

  杜老英雄深知武当、崆峒最恨疤面人,不知这两派掌门人,是否已经到了,
於是插言问:「老前辈,目前有哪几派掌门人已到了少林寺?」

  蓬头丐毫不犹豫地说:「昨天到的有点苍、武当、华山和终南四派的掌门人,
邛崃、崆峒、峨嵋、衡山和花子帮,今天午后才达,雪山、昆仑和长白,俱都派
了位长老前来叁加。」大家一听,心情愈加惶急,想不到武林大小各派,几乎全
到了。

  蓦然,手托大嘴巴的秃头僧,猛的一拍大腿,小眼瞪着大眼似有所悟地急声
说:「不错,这中间确有不少令人可疑之处,如果今晚飞柬下书之人,不是麟儿,
这人指定明晚在摘星台候教,必有他的用意和预谋。」说着,立即由地上立起来。

  秃僧如此一说,俱都觉得,也纷纷由地上立起。蓬头丐转首望着杜老英雄几
人,略显焦急地说:「老二说得极有道理,说不定那人在摘星台做了什麽手脚,
这关系着整个武林浩劫,各派掌门人的生命安危,我必须和老二即刻去趟摘星台,
你们在此也慎重地商讨一个对策才好。」说着,转首对秃头僧说:「老二,我们
快走吧。」吧字出口,两人已至洞外,接着腾空而起,双袖一挥,直向摘星台方
向飞去。

  杜老英雄等人,纷纷涌出洞外,只见两位老人的身形在西垂的朦胧月光下,
宛如两只掠空大鹏,早在数十丈外,继而一闪,顿时不见。几人仰首一看,晓星
高悬,东方曙光已现,天快亮了。大家回至洞中,商讨对策,直到旭光满天,依
然商讨不出一个完善结果。

  ***    ***    ***    ***

  这时,已隐约听到谷峰间,飘荡晨空的一二声叱喝。杜老英雄一听,知道宿
在峰下的人,已经开始登山了,即令大家闭目调息,养足精神准备应付晚间的意
外巨变。但几人之中,极少有人能将心神宁静下来。不觉间已是丽日中天了,蓬
头丐、秃头僧依然未见回来,大家的心更焦急不安了。饭后,大家觉得不能再等
了,决议即赴摘星台。

  杜老英雄在前,女侠三姊妹居中,三位姑娘殿后,展开轻功,飞掠在松竹怪
石之间,直向摘星台驰去。飞驰中,游目一看,远近不少电掣飞驰的人影,俱是
奔向摘星台。片刻之后,已看到云气蒸腾中的摘星台,矗立在两顶之间,阵阵如
潮人声,随风飘来。

  来到近前,只见少室峰上已布满了人群,面光闪闪,人头晃动,议论人声,
嗡嗡不绝,乍看之下,至少两千馀人。为了届时便於协助天麟脱险,几人直向北
顶奔去。寒至北顶,发现山势崎险至极,东西削壁千仞,深不见底,仅半壁横崖
相连至摘星台。

  这时,摘星台的峰顶上,绿草如茵,山花争艳,东面崖边,数排矮松翠竹之
前,不知何时已摆好两排大椅,西面悬崖上,俱是畸形怪石,生满了腿结萝酿。

  几人游目全峰,发现功力高者,多在距摘星台最近之崎险处,其馀多在较远
较安全的地方。

  杜老英雄见较好位置俱被别人占去,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尤其七八丈外后座
悬空突岩,宛如一只巨臂伸出北顶之外,较摘星台尤高丈许,两者之间,相距最
多六七丈,以目下八人功力,除兰娟、杜冰两人外,其馀几人皆可飞渡,那确是
支援天麟的最好地方。但是,那座岩石上,却已立满了老少男女十多人。

  立在岩石最前边的一人,是位身穿蓝缎长衫,头戴靛蓝文生巾,年约二十四
五岁的少年,看来身材不高,却极潇洒,英俊秀挺的面庞上,透着隐忧。蓝衫少
年身后,是位白发短须,剑眉虎目,面色红润的七旬老人。劲装老人的左边,是
个身穿黄衫,头戴儒巾,手持铁扇的中年书生,右边是个年约五旬有馀的花白胡
须老人,一袭黑袍,手持双戟,显得威猛逼人。

  三人之后,多是劲装人物,俱都携有兵刃,几人中尚有一位青衣少女和一位
红缎劲装,背插双剑的美艳少妇。腾龙客和杜老英雄,见突岩上已无法再增几人,
不觉同时轻声一叹。正在这时,一声破锣似的沙哑嗓音,由突岩上响起:「李大
哥,由早晨坐到现在,再由现在坐到三更,这样坐下去,屁股也会坐肿的哩。」

  话声甫落,附近群豪,立即发出一声哄然笑声,远处人群,顿时一静,俱都
不解地望了过来。

  飘风女侠几人,循声一看,这才发现蓝衫少年的脚前,尚蹲坐着一个大头环
眼,轮耳海口的矮丑汉,这时正仰着丑脸,瞪着环眼,咧着大嘴,一脸委屈神色
地望着蓝衫少年。只见那些人中,除青衣少女瞪了丑汉一眼,其他几人根本没人
理他。

  丽蓉、杜冰两人细看之下,俱都面现喜色,不觉同时低呼:「啊,那不是丽
凤姊姊吗?」两位姑娘的话声甫落,蓝衫少年和身后三人,倏然将八道炯炯目光
望了过来。

  杜老英雄和女侠几人,几乎是同时低声问:「你们认识那两位姑娘?」

  丽蓉、杜冰还设回答,突岩上的蓝衫少年,已抱拳含笑说:「原来是冰妹、
蓉妹,请几位至愚兄处谈吧。」说罢,抱拳以待,凤目一直打量着女侠几人。飘
风女侠见招呼丽蓉、杜冰的是蓝衫俊美少年,不觉同时一蹙眉头。

  杜老英雄早巳明白,立即呵呵两声说:「既然李少侠为我们让出一点立足之
地,我们就过去吧。」说罢,丽蓉、杜冰当先引路,沿着崖边,直向突岩走去。

  丽蓉、杜冰俟女侠几人情绪稍定后,立即为双方引见。蓝天丽凤满面羞红,
为了避人耳目,也只得躬身一揖到地了。蓝天丽凤对女侠三姊妹,俱称前辈。

  大家一见如故,来此目的俱都心照不宣,众人分组坐在岩石上,低声议论着
如何支援天麟的事,蓝天丽凤为了麟弟弟的安危,在下山之前,不得不将天麟即
是疤面人的事,告诉了她最得力的三大堂主。珊珠女侠正在静听几人谈论,蓦闻
爱女兰娟在耳边惊喜地低声说:「妈,快看,红娘子和小翠她们。」说着,悄悄
指了指七八丈外的几株斜松间。

  珊珠女侠循着指向一看,果然是红娘子和翠、芝、兰、梅四女,她们似乎尚
未看见珊珠女侠和兰娟两人。红娘子依然是一身艳红劲装,姿态妩媚,小翠四女
俱着丽裳,显得亭亭玉立,为了避免打断蓝天丽凤等人的讨论,珊珠女侠阻止了
兰娟招呼她们。

  一阵酒香,蓝凤帮的几位坛主、香主,已将带来的酒摆在大家面前。珊珠女
侠,这才发觉夕阳已经西下,秋霞似火,全峰一片金红,峰上群豪多已开始进食
自己带来的便餐。看到了酒,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几人,顿时想起了蓬头丐和秃
头僧,不知这两位老人家,为何至今末再露面,但女侠几人深信这两位极喜天麟
的老人家,决不会袖手不管。

  饭后,红日尽没,暮色已浓,山风已有些凉意,皎洁似水的月华,已由峰后
射向半天。夜色愈深,女侠几人的心情愈焦急,明月升得愈高,大家愈感忐忑不
安。在全峰群豪急躁期待的心情下,一轮皎洁如冰的明月,终於爬上峰巅,南北
两顶、摘星台,俱都洒上一层似水月华,两顶人面,相互可见。

  数千道闪闪目光,不时望着深遽高远的如冼碧空。明月渐升,已是二更时分
了,全峰群豪,望着摘星台上的两排空闲大椅子,议论纷纷,渐感不耐。蓦地,
摘星台正面绝壑中,突然响起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全峰群豪心头同时一震,
鼎沸人声,嗄然停止了,数千道炯炯目光,瞪视着绝壑中,每个人的心里,俱都
电掠过一个问题──疤面人来了。

  极速的破风声渐渐近了,接着两道宽大黑影,宛如两只升空大鹏,飘上了摘
星台。群豪一看,顿时哔然,两道宽大黑影,竟是两个八九十岁,蓬头秃顶,一
身破衣的老花子,但当有人指出两个老花子,即是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
的武林二怪杰时,全峰又惊得鸦雀无声,瞠目结舌了。女侠几人一见蓬丐秃僧,
心中惶急顿时倍减。

  只见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看也不看群豪一眼,迳至摘星台南崖的几座嶙峋
怪石前,蹲身坐在月光荫影下,解下酒葫芦,两人又吃又喝起来。就在这时,蓦
见北顶立在东北方的群豪,纷纷转首后看,同时掀起一阵喧嚣骚动,接着人群闪
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来。

  杜老英雄等人,知道各派掌门人到了,稍微平静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俱
都身不由己地纷纷立起,转首望向人群骚动处。这时,全峰数千道寒星似的目光,
俱都集中在通道口前。随着两侧群豪的骚动情形,由通道出口处,涌出一队数十
僧、道、俗、丐,混杂的人群来。

  当先一人,是个霜眉垂目,满面慈祥,身穿日月僧袍,披织金朱红袈裟的老
和尚,一蓬银须,飘散胸前,神色十分肃穆地直向摘星台走去。任何人都知道,
这位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即是领袖武林的少林寺方丈洪元大师。

  再次是道髻高挽,身穿灰袍,满面愠色的武当掌门人悟缘道长和灰袍红袈裟,
霜眉银须,满面红光的峨嵋掌门人广衲禅师。之后,是点苍、衡山、邛崃、丐帮、
终南等派的掌门人,以及随各派掌门人前来的数十高手。由於人多距离远,加之
心情紊乱,飘风女侠诸人,无法将各派掌门人逐一看得十分清楚。

  这时,各派掌门人,在洪元大师的率领下,沿着相连横崖,已抵达摘星台上
的两排大椅前,各派掌门人依序立在椅前,数十随行高手,俱都站在椅后。全峰
群豪的目光,一致望着摘星台,虽然都以极轻的声音指点着各派掌门人的衣着容
貌,但全峰仍响着嗡嗡如潮的人声。

  蓦见各派掌门人一阵低声议论,接着向杜老英雄等人立身的突岩上望来,个
个眼神精湛,宛如闪烁冷电。杜老英雄和飘风女侠等人一见,俱都心头一震。由
於各派掌门掌门人的到场,群豪似乎也忘了坐在月荫下的武林二怪杰。

  这时,德高望重的洪元大师,缓缓由椅上立起来,首先宣了声阿弭陀佛。全
峰人声顿时寂静了下来,静得落叶可闻。洪元大师向着全峰群豪合掌一礼,接着
朗声说:「诸位不远千里而来,齐集少室峰,为本派历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老
衲在宣布此次大会本旨之前,谨代表少林长幼三代,向诸位告失迎之罪。」说此
一顿,躬身合掌,再施一礼,全峰暴起一阵如雷掌声。

  洪元大师一俟掌声少歇,神色有些黯然继续朗声说:「老衲传柬邀请各派掌
门今夜齐集摘星台之目的,乃因疤面施主约於今宵三更结清与各派间的嫌怨,此
中详情,诸位尽知,老衲不再赘述。至於疤面施主近年来在江湖上所行所为,诸
位久已耳闻,老衲在此不再多说,稍时疤面施主到来,如何与各派结嫌,意见由
疤面施主提出,诸位远涉风尘,来自四海,正是本大会主持正义的公证人,是非
曲直,事后诸位自会置评。」说罢合掌躬身,退回椅前。全峰再度暴起一阵热烈
掌声,久久不绝。

  杜老英雄和女侠、蓝天丽凤等人,听了洪元大师的这番话,无不暗暗赞服,
洪元大师果不愧一派掌门,当代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这番话说得极端公正,毫
不夺理。

  掌声一歇,武当掌门悟缘道长满面愠色由椅上缓缓站起来,同样先向全峰群
豪一稽首,接着朗声说:「贫道悟缘,添为武当掌门,自感德薄能鲜,愧对祖师,
但本派素常与事无争,与人无忤,与各派患难与共,与同道守望相助,以救天下
苍生……」

  全峰群豪,仪论纷纷,嗡嗡之声,满峰满谷,这令飘风女侠等人的焦急心情,
更显得紊乱。蓝天丽凤在女侠身畔,不时恭谨亲切地宽言安慰,虽是身着男装,
但仍不时露出女儿之态。就在这时,摘星台的南岩乱石荫影下,「咕咚」响起一
声饮酒之声,直贯全峰群豪耳鼓,人声顿时静下来。各派掌门人心头同时一震,
知摘星台上隐着高人,所有目光,齐向发声之处望去。

  洪元大师电目一闪,迅即由椅上立起身来,面向南崖石下暗影,合掌恭声说
:「弟子洪元,不知两位老前辈驾临摘星台,有失亲迎,特向西位老前辈请罪,
并恭请两位老前辈上坐。」说罢闪至一侧,合掌躬身,意态虔诚。其他各派掌门
人,见树荫下坐着的竟是百岁以上,武林唯一仅存的上代二老,俱都面色陡变,
倏然起身,恭谨而立。

  蓬头丐放下酒葫芦,呵呵一笑,说:「洪元大师别客气,你们俱是当代掌门,
派中至尊,理应坐在椅上,我和老二能坐在摘星台上,已感满意了。」

  话声甫落,秃头僧沉声接口说:「你们俱是武林一派掌门,为人师表,自应
非礼不为,舍义不取,今夜当着天下英豪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稍时疤面人到来,
不可意气用事,为泄一时之忿,毁了一生清誉及一派千秋大业。」

  说此一顿,一双小眼冷电暴涨,宛如一柄利剪,望了武当悟缘一眼继续说:
「方才悟缘道长,当众阐述武当宗旨,望能确切做到以天下苍生为重才是,我和
老大坐此荫下,比较合适,坐在椅上反而有碍你们行事,我意已决,不必再加多
说。」洪元大师深知两老癖性,立即合掌施礼,转身请各派掌门人坐下。

  各派掌门一落座,接着走出两个破衣垢面的老花子,直向南崖走去,一个身
躯高大,是丐帮帮主魏举,一个身材瘦矮是丐帮长老马二。两个老花子急步走至
蓬丐面前,口称三师祖,伏身下拜。蓬头丐神色严肃,以低沉的声调对丐帮帮主、
长老马二说了一番帮话。

  天下群豪,各派掌门,只听叽里咕噜,呼七说八,也不知蓬头丐说些什麽,
有不少人想笑,但看了两个老丐伏在地上,连声应喏唯唯应是,又都愣了。丐帮
帮主、长老马二,起身回至椅前坐下,神情一直不能稳定,其他各派掌门,自是
不敢询问蓬头丐说些什麽。

  武当、崆峒、点苍、邛崃四派掌门人的面色,俱都微显苍白,想到蓬头丐的
神态,秃头僧的那番话,今夜要想对疤面人齐施杀手,似是不可能了,如单打独
斗,又毫无制胜把握,因此,眉头微蹙,有些不安。时间渐渐接近,明月已至中
天,三更就要到了。

  全峰群豪,不时望着明月,再度掀起一阵不耐骚动,各派掌门,相对交头,
低声议论,坐在荫影下的两位怪杰,四目也不时闪着冷芒。岩上女侠诸人,焦急
万分,惶恐至极,众人双手紧握,无不掌心如洗,额角鬓角间,缓缓流着汗水。

  杜老英雄卓立岩上,朗目不时望着明月,凝神听着远方,除了如潮松涛和嗡
嗡人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飘风女侠神情紧张,焦急如焚,心脉激烈地跳动着,
凤目中已蓄满了泪水。这时,她看了各派掌门人的神态,势在一举击毙疤面人,
她希望爱儿不要来。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子母梭、费庭法、和黄仲华几人,早已存心一搏,这
时心中只是衡量当前情势,如何才可制胜。丽蓉、杜冰和兰娟心情惶急,神智不
稳,因牵挂天麟,方寸早乱。杜老英雄觑目一看蓝天丽凤,神色沉着,毫不激动,
柳眉微轩,凤目含威,眉宇间隐含煞气,显得英姿逼人,果不愧统领近万英豪的
一帮之主,在此之际,相较之下,女侠诸人黯然逊色。

  片刻又过去了,明月中天,三更已到,但疤面人仍没到来。群豪骚动,忿言
四起,全峰渐趋紊乱。就在这时,一声隐约可闻的慑人厉啸,掠空传来,乍闻之
下,远在山区以外。啸声一起,坐在暗影中的蓬头丐、秃头僧,四目冷电同时一
闪而逝,两人猛地一拍大腿,焦急低声说:「这小子真的来了。」

  曾经听过这声凄厉惊心,倏长刺耳怪啸的武林人物,俱都惊得脱口低呼:「
啊,疤面人。」

  全峰群豪,心头猛地一震,各派掌门及随行高手,俱都面色大变,洪元大师
听了这声厉啸,垂目合十,暗暗祈祷,这时老和尚灵台骤然浑黯不明,突然预感
到一场震惊寰宇的武林浩劫,即将瞬息降临。飘风女侠几个,神色痴呆,樱口微
张,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喉间。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以及子母梭三人,俱都心情激动地望着啸声的方向,
宋大憨坐在岩崩上,眨着一双鹅卵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声惊心厉啸,是他的
公子老弟发的。啸声,愈来愈近了,凄厉惊心,沙哑悲壮,充满了忿怒。渐渐,
啸声愈吭愈高,震憾山野,谷峰回应,似乎已进入山区。

  这时,整个少室峰上,一片死寂,静得呼吸可闻,落叶可知。各派掌门人,
无不目闪惊急,面色数变,手心渗着细细汗水。好快,那声如鬼哭,似狼嗥的惊
心怪啸转瞬间已到了峰下,啸声震耳欲聋,直上夜空,全峰树木,枝摇叶动,令
人听来,忍不住胆战心惊。荫影下的蓬头丐,手抚酒葫芦,微摇蓬首,秃头僧瞪
着小眼睛,凝神静听。

  武当悟缘面色苍白如纸,点苍掌门惊得噤若寒蝉,各派随行高手,已是心情
惶急,面上冷汗直冒了。其馀各派掌门,凝神听着凄厉怪啸。厉啸,嗄然停止了,
但厉啸的馀音,仍在夜空中飘忽不散,谷峰间响着回应。接着,传来一阵极速刺
耳的衣袂破风声。峰上群豪,凝神静听,俱都觉得空气不足,呼吸几将窒息。

  蓦然,南顶上有人紧张地脱口惊呼:「啊,来了。」

  群豪心头再度一惊,游目一看,发现正西摘星台下一道大黑影,扑张两臂,
闪着一双如灯电目,宛如升空大鹏般电掣向上飞来。峰上群豪,数千道惊急目光,
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两道寒光如刃,令人望了战惊的双目,俱都要看看这个武功盖
世,震慑武林,令人闻之惊心的疤面人的真面目。

  好快,眨眼之间,宛如一朵乌云似的宽大身影,呼的一声,已登上摘星台的
西崖,身形掠过一片嶙峋怪石,直落场中。疤面人身形一落,全峰群豪,无不心
头大骇,不少人脱口发出一声低呼。飘风女侠看到爱儿天麟,几乎忍不住叫出声
来。

  疤面人立稳身形看也不看两顶群豪和各派掌门人一眼,闪着寒光双目,不停
地寻视着摘星台的每个角落。当他看到南崖荫影下,面带愠色,略显焦急的蓬头
丐和秃头僧时,一双电目,寒光一敛,继续闪着如刃目光,寻视着摘星台。

  一声宏亮佛号,洪元大师已从椅上立起来,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地朗声说:
「疤面施主果是信人,遵时赶达摘星台,老衲及各派掌门人,在此候驾甚久了。」

  说此一顿,发现疤面人双目如剪冷电,突然暴涨盈尺,一直盯视着南顶一株
伸出悬崖的枯松上。

  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人看了疤面人这种根本没有把各派掌
门人看在眼里的狂傲神态,顿时大怒,心中的怒火,立将方才的惊骇冲淡了。四
人正待同声斥责,发现疤面人注视的枯松上,傲然立着一个体形雄健骠悍,身穿
无毛皮衣的中年壮汉,只见他鼻高目陷两眉浓黑,一双湛湛目光也正盯视着疤面
人。

  蓦见雪山格安长老,面色一变,立即低声警告各派掌门人,立在枯松上的皮
衣壮汉,正是与巴萨岛主有着同等功力的萨格哈。各派掌门人听到巴萨岛主,无
不心头一震,不觉齐向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望去。这时,全峰群豪,俱都发现了
骠悍威猛的萨格哈,由於疤面人立在摘星台上,全峰群豪被慑得仍无一人吭声,
但任何人看得出,疤面人与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定有极深的嫌怨。

  洪元大师不愧是位有道高僧,他仍希望今夜杀气腾腾的嵩山大会,能够双方
和好释嫌,於是,一俟满面怒容,一脸杀气的疤面人,转首望了过来,立即祥和
地说:「疤面施主,武功高绝,正该自成一派,将本身武学发扬广大,与武林各
派,患难与共,携手卫道,希望施主不要因小嫌而结深怨,翻造无边杀孽,须知
善恶之分,全系一念之间,佛云:「种善因必得善果,放下屠刀,与佛有缘」,
今夜望疤面施主,当天下英杰之前,与各派释嫌修好,忘却已往积怨,老纳言尽
於兹,望疤面施主三思。」

  洪元大师说完,再度宣了一声「阿弭陀佛」。全峰群豪听了,无不暗暗钦服,
女侠等人听了希望大会就此结束。岂知,武当、点苍、邛崃、峨嵋四派掌门人,
俱都竖眉瞪眼,怒哼一声,一齐望着洪元大师,认为洪元大师忘了昨夜约定之言,
有向疤面人示弱之嫌。

  疤面人一看几人神色,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着朗声说:「洪元大师这
番话,可谓说的仁至义尽,在下内心至为感动,在下今夜纵有修好之心,但各派
掌门人未必有释嫌之意,尤其,那些蓄意欲置在下死地而后甘的人,今夜更不会
放过一举击毙在下的机会。」

  说此一顿,锐利目光一扫各派掌门倏红倏青的面色,冷冷一笑,继续说:「
不过,请各派掌门人耐心稍待,俟在下了却残体之仇,再与各派结清积怨之嫌。」

  说罢,转而望着枯松上的萨格哈,厉声大喝说:「恶人,下来纳命罢。」

  厉喝声中,双目冷电暴涨,疤面上充满了杀气,右手一按腰间,顺势一挥,
嗡然一声龙吟,光华大盛,耀眼眩目,摘星台上立即罩上一片银辉,腾龙薄剑颤
颤巍巍,已握在疤面人的手中。疤面人掣出腾龙剑,全峰群豪,立即掀起一阵骚
动,各派掌门人面色倏变,数千道朗朗目光,一齐望着立在枯松上的萨格哈。

  这时,立身枯松上的萨格哈,浓眉飞挑,凶睛射光,仰面发出一声震谷撼峰
的怒极大笑,接着怒声说,「在下萨格哈,久已响往中原绝学,无时不想一会中
原各派高人,今夜如阁下畏缩不来,倒是在下发扬西域武学的好机会……」

  疤面人似乎已等得不耐,继续厉声说:「萨格哈,你可知在下的惯例,疤面
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则必杀人,今生你休想再会各派高人了。」此话出口,群豪
骇然,各派掌门人,面色再变,无不希望萨格哈杀了疤面人。

  萨格哈勃然大怒,一声厉喝,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臂一展,直向摘
星台扑去,身至中途,似已力竭,直向崖下落去。全峰群豪,轰然立起,吓得同
时发出一声惊啊。突然,萨格哈身在空中,双臂一挥,暴起一团耀眼蓝光,身形
再度上升,直落摘星台上,接着一闪,已立在疤面人身前一丈之处,手中已多了
一柄蓝光闪闪的喂毒缅刀。

  全场惊得一静,接着暴起一声如雷彩声,震人耳鼓,令人欲厥。彩声一歇,
立在突岩上的杜老英雄,立即朗声问:「请问疤面人,阁下手中薄剑乃腾龙剑客
昔年成名宝刃,不知为何落人阁下手中,不知阁下可愿向天下英豪给一个明白交
待?」这句话问得非常重要,不但天下群豪极欲一知,即是各派掌门也正欲一问
究竟。

  疤面人看了手中薄剑一眼,立即发出一声悲忿急怒大笑,接着凄然大声说:
「这柄薄剑,乃在下得自甘西三危山恶僧哈普图之手,薄剑既是贵友的宝刃,待
在下杀了残体仇人萨格哈,就请老英雄代在下奉还……」

  萨格哈怨声厉喝,飞身前扑,手中喂毒缅刀,幻起一道耀眼蓝光匹练,闪电
扫向疤面人的腰间。疤面人一声厉笑,身形疾旋如电,幻起十数宽大身影,现出
无数腾龙薄剑,寒光一闪,一声厉喝,薄剑唰声劈下。剑光过处,鲜血飞射,接
着暴起一声刺耳惨嚎,疤面人闪身飘至三丈以外,萨格哈撒手丢刀,翻身栽倒。

  全峰群豪,各派掌门,俱都惊呆了,无不惊得面色如纸,冷汗油然,无人喊
好,也无人喝彩,全峰一片死寂,数千道惊惧目光,一齐呆滞地望着疤面人。只
见疤面人一声狂笑,倏然转身,望着突岩朗声说:「对付各派掌门人,无需再用
此剑,就请老英雄将剑代还贵友吧。」吧字出口,薄剑抖手投出一道刺目电光,
挟着慑人啸声,直奔蓝天丽凤的俊面。

  杜老英雄自知无此功力接住飞来薄剑,心中一慌,薄剑已到面前,只见蓝天
丽凤上身微扬玉腕疾翻,伸手已将剑柄握住,迎空一挥,立即交至老英雄手中。

  群豪一惊,不少人脱口疾呼,再看场中疤面人,双眉飞挑,目光如电,薄唇
掠着一丝冷笑,已缓步走向各派掌门人前。

  各派掌门一定神,呼的一声,同时立起,无不面色苍白,目露惊急,咬牙握
拳,望着逼来的疤面人,俱都预感到死亡之神,瞬即降临。洪元大师面色苍白,
神情激动,望着嘴哂冷笑,面罩杀机的疤面人,朗声宜了一声佛号,接着肃容说
:「善恶施主自择。」

  疤面人听后,两臂微圈,同时沉声问:「在下有个问题要请大师据实答覆。」

  洪元大师毫不迟疑地说:「施主请问,老衲知无不说。」

  疤面人沉声问:「三个月前,下柬少林寺的人,是个什麽样的人?」

  洪元大师立即说道:「下柬之人,并无人见过,柬是第二天被人发现的。」

  疤面人接着道:「那如果我告诉大师,当时我正再赶往三危山途中,并未下
柬,大师肯信吗?」

  洪元大师尚未答话,武当、峨嵋、邛崃、崆峒和点苍派掌门同声喝道:「大
师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说着又望着疤面人道:「疤面人,你害怕了吗?自己
做过的事情,难道不敢承认吗?」

  疤面人双目冷电暴射,剑眉一挑,双目冷电暴射,怒目瞪视着他们道:「你
们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成全你们。」双目冷芒一闪,杀机立现,突然
仰面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愤长笑。

  全峰英豪一见,不少人惊得倏然站起身来,心情紧张,汗下如雨,均感气血
翻涌,有些人的心已提到了腔口,顿感困难。紧张焦虑,惶忧恐惧的气氛,立时
笼罩在各派掌门人之间,使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死」瞬间就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因而,他们已不自觉地浑身战粟,缓缓提起了双掌,凝聚了毕生功力,决心
和疤面人一拚。

  疤面人倏敛厉笑,望天凄厉地说:「天神共鉴,上苍宽宥,弟子今日为铲除
这些伪君子,不惜为万世罪人了。」厉声说罢,双掌猛地一合,面色凄厉地瞪视
着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魔魔天尊惊世骇俗绝学真诀,已闪电般掠过他的心间。

  一团炽热如火热流,倏然流过双臂,疾快地达於两掌之间,这霸道绝伦的惊
天雷,只要疤面人的两掌一翻,血肉如粉,鲜血飞溅,一片凄厉嗥叫,惨绝人寰
的场面立时展现在天下英豪之前。在这一刹那,整个摘星台的四周和台上,一片
死寂,落针可闻,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就在这凄厉场面即将展现的一刹那,武林万世浩劫就要发生的一瞬间,
一片死寂中,突然响起一个中年妇人的痛心凄厉哭喊:「不要……」疤面人闻声
一惊,倏然循声看向西北突岩上,只见母亲飘风女侠,面色苍白,双唇颤抖,热
泪像泉涌般滚下来,悲痛惶急,万般祈求地望着他。

  疤面人看得一阵心痛,而双掌间铁浆熔岩般的热流已到了掌心之间,如不翻
掌即发,势必轰然爆响,连他自己也要血肉模糊地死在摘星台上,万一发掌,他
不但成了武林万世的罪人,也成了天下最不孝的儿子。就在疤面人注视着母亲飘
风女侠,心念电转,人天争论的一刹那,飘风女侠突然双手掩面,痛苦缓慢地摇
着螓首,不由痛心地低声哭了。

  疤面人一见,心痛如绞,而他合并的双掌就像隆声震耳,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心中一惊,厉喝一声,倏然转身,双掌猛向西边那片畸形怪岩推去。只见一
道火红般的刺目光芒如电一闪,西崖数十畸岩间,「轰隆」一声骇人惊天的霹雳
暴响,坚石破空带啸,青烟激旋弭空,在震耳欲聋,群峰齐鸣的爆响声中,突然
响起一声悲愤凄厉长啸。这声凄厉刺耳,惊心骇人的长啸就响自摘星台上,但是,
这一次却是由近而远,直达山外。

  久久,一声宏亮深沉的「阿弭陀佛」,有如天外传来的梵音,立即唤醒了全
峰神志恍惚,目光呆滞,有如泥塑木雕的数万英豪。当大家神志清醒,又跌回到
现实,想到他们立身之处,以及前来的目的时,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在同一刹
那射向摘星台上疤面人方才立身的地方。但是,他们的双耳却凝静听着群峰「隆
隆」如雷的爆石回响中,迳由山外传来的那声悲愤痛心的凄厉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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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飞阁寻宝

  作者:wangzhi

  这是疤面人嵩山大会后的第三个夜晚。天,黑的像墨涂的一样,乌云漫天,
翻滚飞腾,宛如万马骋驰在疆场上。雄伟,巍峨,万峰罗列的衡山,被漫天狂奔
的滚滚乌云吞噬了。山风劲疾,吹得古木苍松,枝摇叶舞,平昔如咽如诉的松涛,
这时已变而为凄厉,刺耳的风啸了。

  谷峰间,乌云低垂,一片漆黑,常人目力无法分辨出何处是危崖峭壁,何处
是崎岖山径,也无法分辨出是何时辰。就在这时,一道宽大黑影,挟在滚滚乌云
之中,飞驰在谷峰危崖之间,身法之快,捷逾飘风。这道宽大黑影,目光如电,
闪闪烁烁,宛如黑暗中的两盏明灯,一直盯视着耸入云端几不能见的紫盖峰顶。

  这道宽大黑影,正是怀着悲愤心情离开嵩山少室峰的卫天麟。他身上依然穿
着那袭宽大黑衫,脸上仍覆着人皮面具,在如此凄风如墨的深夜里,令人看来更
显得奇丑怕人。如非最受他敬仰的蓬头丐和秃头僧舍生拦在各派掌门人的身前,
以及他的母亲飘风女侠适时发声阻止,两百年前魔魔天尊造成的武林浩劫,势必
重演了。

  他百口莫辨,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昂首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倏长怪啸。啸
声,沙哑悲壮,响彻万峰,直上夜空。啸声一起,只惊得树上宿鸟鼓翅纷飞,洞
中猛兽低声怒吼,啸声随着山风直向山区以外飘去。在疾劲的风啸中,隐约传来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天麟凝神一听,风声正向松林驰来,於是大袖一拂,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
丈,继而一挺腰身,宛如掠空大鹏般,循声向前扑去。只见前面危崖上,电掣驰
来的竟是一道娇小人影。两袖一抖,立坠身形,倏然落在地上,望着飞来的娇小
人影,不由厉声大喝:「什麽人?」

  这声大喝,是天麟泄怒而发,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只震得飞来娇小人影,
身形一晃,险些跌下崖去。只见娇小人影一举手,接着传来一声凄婉惊喜挢呼:
「麟哥哥,麟哥哥。」急呼声中,娇小人影,身形骤然加快。

  天麟一听,身躯不禁一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人竟会是孙兰娟。

  心念间,对方娇小人影,已飞身来至不足五丈了。天麟凝目一看,心中大喜,
果是温柔恬静,秀丽脱俗的娟妹妹。只见娟妹妹,依然一身黄衣,上着云裳,下
穿长裙,肩罩黄绫小披肩,背露金丝剑柄金剑穗。柔软如云的秀发,长长拖在肩
后,衣裙飘舞,身形如飞,宛如临风鸾凤,直向天麟扑来。一双晶莹秀目,宛如
两池秋水,清亮透澈,闪闪生辉。

  人影一闪,兰娟已至面前,一声忧凄娇呼,飞身扑进天麟怀里,纤手抚面,
香肩抽动,已是泣不成声了。天麟心中一阵难过,星目中不禁落下两行泪水,立
即亲切地低声问:「娟妹,快不要哭,告诉我,你怎知我在此地?」说着,举手
轻理着兰娟被风吹乱的秀发。

  兰娟心情忧戚交集,这时已忘了羞涩,依然偎在天麟怀里流着泪说:「我刚
刚升上峰巅,正感不知如何找你,便听到你的怪啸……」说着,仰起泪痕斑斑的
粉面,秀目望着天麟奇丑骇人的面具,神情一呆,心痛如割,双目中泪下如雨。

  兰娟想到这张奇丑面具,正是父亲自己的被毁面皮,忍不住痛心地放声大哭
了,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鼻酸。天麟看了兰娟一眼,心头不禁大吃一惊,三
月未见的娟妹妹,粉面削瘦,神色憔悴,再看不到以往青春绚烂的光彩了。

  他惶急地揽着兰娟的纤腰,焦急地关切低声说:「娟妹,此地风大,快到这
座大石下来。」说着,手扶兰娟,直向不远处的一座大石下走去。就在她低头之
际,麟哥哥已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挺俊逸,洁如美玉的面庞来。

  只见麟哥哥,微轩入鬓剑眉,星目朗朗有神,薄而下弯的嘴唇,斜挂一丝愉
快的微笑,正望着自己的粉面,不停点头。兰娟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兴奋,
忍不住脱口一声欢呼,说:「麟哥哥……你……」呼声来毕,喜的伸臂将天麟抱
住,泪水,由她的秀目中,簌簌地滚下来,她太高兴了。

  天麟见娟妹妹快乐的像只可爱的小鸟,忍不住哈哈一笑,立即举起宽大衣袖,
为兰娟拭着喜极而泣的泪水。天麟见娟妹妹高兴,心中一畅,顿时想起不知娟妹
妹为何如此肌黄面瘦,於是,亲切关怀地问:「娟妹,三月不见,你为何如此憔
悴?」

  兰娟见问,不禁羞得红飞耳后,倏然低头,佯怒嗔声说:「你坏,不告诉你。」

  天鳞听得一愣,接着愉快地哈哈笑了,他知道娟妹妹为念他而削瘦,但他做
梦也不会想到他快要做父亲了。兰娟见天麟笑得厉害,芳心噗噗直跳,羞得只想
飞上天去。

  天麟将兰娟揽在怀里,柔声不解地问:「娟妹,你为何追来得如此快,我到
峰上最多比你早半个时辰。」

  兰娟温顺地偎在天麟怀里,愉快地说:「我是骑蓝天丽凤姊姊的赛雪追来的。」

  天麟一听到蓝天丽凤,心情顿时沉重下来,回忆在大荆山时,丽凤姊姊痴心
相爱,柔情万千,体贴入微,关怀至极。

  兰娟赞声说道:「麟哥哥,赛雪跑得好快,我来时丽凤姊姊和杜老伯他们都
说赛雪追不上你的骅骝,谁知只比你慢了半个时辰。」

  天麟心中一动,接着问:「娟妹,可知我母亲和杜老伯诸人,现在何处?」

  兰娟愉快地说:「丽凤姊姊知道卫伯母以及我母亲等人,目前尚无家可居,
因此俱都请去蓝凤帮的总坛大荆山了。」说着一顿,立即感慨地赞声说:「丽凤
姊姊太好了,对人亲切热诚,武功又高,地位又尊,长得美丽秀绝,有时温柔可
爱,有时又令人觉得她凛然不可侵犯……」

  天麟点头说道:「大荆山确是一块世外乐园,几位老人家能去那里,是再好
不过了。」

  兰娟接着道:「卫伯母和我娘要我来,是要我劝麟哥哥急速返回大荆山,以
免大家担心。」

  天麟气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伪君子的嘴脸,真想把他们……」

  兰娟道:「这件事情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大荆山吧。」

  天麟点点头,挽起兰娟的玉手,这时,山风弱多了,漫天乌云,已吹得无影
无踪。

  一勾残月斜挂西天,抛洒着朦胧光辉,万千寒星,闪闪烁烁,显得高远无比,
谷峰间,再度掀起如潮松涛。

  天麟和兰娟两人飞身驰出巨木茂林,掠过一片嶙峋怪石,同时停身在一道横
亘危崖上。天麟转首看了一眼西天残月,说:「娟妹,看天色将近四更了,我们
如尽展轻功,日出前即可驰出山区。」

  兰娟正仰首看着夜空,於是转首不解地问:「麟哥哥,你的赤火骅骝呢?」

  天麟指了指遥远的山外,说:「乘马入山反而不便,我将马留在山麓松林里,
你的马寄在什麽地方?」

  兰娟指着崖下说:「寄在峰下,我已记不清是什麽位置了。」说着,本能地
俯首向着峰下游目望去。

  天麟看了不觉好笑,心说,峰高千仞,你能看到什麽?蓦然,兰娟的双目一
亮,纤手指着峰下,不觉脱口轻呼:「麟哥哥快看,那是什麽?」天麟循着指向
一看,发现峰下一点亮光,宛如晨空晓星,乍看之下,毫光柔和,略微久视,即
感有些刺目。细看之下,心头不禁一震,那位置正是十数年来一直以恐怖、神秘、
震慑着整个武林的神秘庄院。

  但自东海神君被武林二怪杰之一的秃头僧击毙后,这座建筑堂皇的庄院,在
武林人物的心目中,便渐渐被遗忘了。现在这座庄院中,莫非仍有人住?那点明
如晓星的亮光是什麽?但他断定那决不是灯光。於是,剑眉一蹙,心中似有所悟,
转首对凝目望着峰下的兰娟说:「娟妹,这点亮光决不是普通灯火,小兄认为可
能是珍品异宝一类的物体所散发的毫光瑞气。」

  兰娟依然望着那点亮光,微颔螓首问:「麟哥哥,你看那是什麽地方?」

  天麟哈哈一笑说:「那位置正是你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

  兰娟听得娇躯一战,不觉脱口轻呼:「啊,真的?」

  天麟毫不迟疑地颔首笑声说:「小兄在此居住近两年,我不但知道那是神秘
庄院,并可断定那点亮光是发自庄后……」

  兰娟听到「庄后」两字,不觉面色一变,急声说:「麟哥哥,小妹虽在神秘
庄院中住了多年,但庄上有不少禁区小妹也不准随意进入。」

  天麟听得剑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为什麽?」

  兰娟神色黯然地说:「那些禁区仅东海神君的几个心腹之人奉命可以进入,
但花园中的水上飞阁,则除东海恶魔一人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天麟听得心中一动,不觉轻「噢」了一声,於是立即俯首凝目,再度望向峰
下那点亮光。人人知道东海神君这座庄院建筑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直疑仙境
桃源,但人人也知道庄院中,步步机关,险地重重,偶一失神立有丧生之虑。天
麟看罢,立即抬头问:「娟妹,你觉得是否应该去看看那点亮光?」

  兰娟对那点亮光也起了好奇心,立即颔首说:「小妹住在庄院中时,早就有
意暗察一下东海恶魔的几个禁区,那点亮光,可能就是发自庄后禁区之内,我们
今夜正好去暗查一番。」天麟点头应好,衣袖一挥,当先向峰下泻去。兰娟香肩
微动,紧跟天麟而下。

  天麟两臂扑张,不停挥拂,宛如鹰隼入谷。兰娟登石点松,疾速下降,直似
陨星泻地。天麟下降中,发现兰妹妹身法轻灵,捷如鹘鸟,因此,宽心大放,下
降速度骤然加快。再往下看,那点亮光,愈来愈弱了。渐渐,那点微弱亮光也不
见了。兰娟疾泻中,不时望着天麟隐隐发光的身影,飘纵跃泻,疾如陨星,想到
麟哥哥的绝世武功,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

  片刻已达峰下,谷中阴凉,山风飒飒,已扬起缕缕白雾,举目一看,麟哥哥
已立身数丈以外,正向她招手。於是,甜甜一笑,飘身向天麟身前掠去。天麟见
娟妹妹的娇靥上,光彩焕发,香腮生辉,红润的樱唇,挂着一丝醉人的甜笑,在
薄薄的白雾中飘然驰来,直疑仙姬下凡,令他看了不禁怦然一动。娇影一闪,香
风扑面,兰娟已立在他的面前了。

  兰娟见天麟神情若失,星目贪婪地望着自己,粉面不觉一红,立即嗔声说:
「为何不走啦?」天麟俊面一热,不觉哈哈一笑,倏然转身,如风驰去。

  兰娟芳心一阵波动,秀目含嗔睇了天麟的背影一眼,不禁升起一丝难以掩饰
的欣喜。於是,兴奋地绽唇一笑,飞身追了上去。只见天麟已腾空飞越一道宽溪,
直向前面一座浓郁竹林驰去。这时,在朦胧的月光下,缭绕的薄雾中,竹林上端,
隐约现出一片屋脊楼影,朦胧中看不到一丝灯光。

  兰娟知道前面楼影就是自己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了,但想到偌大的庄院这时
已无人住,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可怖惧意。再看麟哥哥闪着暗光的身影,仍如电掣
飘风般向前疾驰,始终追赶不上。她心中不禁又气又怕,於是脚下加劲,尽展全
功,身形骤然加快,宛如掠波海燕般,一直向前追去。

  驰进松林,发现麟哥哥早已立身神秘庄院的高大红墙上,正凝神望着庄内。

  定睛一看,只见庄前荒草盈尺,墙头绿瓦间也生满了青草,但想到庄前即是
与麟哥哥第一次相遇之地,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甜蜜回忆。来至墙前,飞驰身形不
变,微一提气,身形腾空而起,宛如升空飞燕,飘身落在墙上。

  兰娟游目一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全庄栉比的屋脊上荒草摇曳,画栋雕梁
的高耸楼阁上,鸟粪堆积。这时,月光暗淡,全庄一片昏暗,缕缕白雾,缭绕在
林立阁楼之间,显得阴森、死寂、可怖。兰娟看了全庄这番凄凉景象,不禁又生
起一丝凄然之感,秀目注定自己曾经住过多年的那座高楼,不觉心中一酸,几乎
落下泪水。

  昔日,庄中高手如云,灯火辉煌如画,仆婢环立,一呼百应,笙弦之声,缭
绕直达庄外,俨如皇宫内苑。如今檐前筑鸟巢,墙角结蛛丝,荒草及膝,鸟粪遍
地,一片死寂,这令兰娟看了回顾往昔,怎不黯然神伤。转首再看麟哥哥,剑眉
微蹙,星目闪光,注定庄中雄伟巍峨的大厅高脊,神色间也透着一丝怅然。

  天麟望着眼前凄凉可怖景象,内心也有无限感触,这座震慑武林多年的神秘
庄院,短短两年,已变成深山中的一座凶宅了。天麟一想到凶宅,顿时联想到鬼,
转首一看,发现兰娟黛眉紧蹙,目闪泪光,知她触景伤情。於是,轻咳一声,低
声问:「娟妹,你认为这座庄院中,还有人住吗?」

  兰娟一定神,微摇螓首说:「东海恶魔一死,庄中高手纷纷离去,这座富丽
庄院,即已成为死宅,纵使身怀绝艺的武林人物,没有数十人也不敢住在里面。」

  天麟剑眉一蹙,不觉轻「噢」了一声,星目又看了阴沉可怖的全庄一眼,微
一颔首,似有所悟地说:「娟妹,这座庄院,机关重重,数年前不少好奇心重的
武林人物入庄察探,俱都丧在机关中,庄中高手不敢居住於此,也许是庄中闹鬼。」

  小姑娘一听「鬼」,娇躯不禁一战,伤感情绪立逝,淡淡一笑,强自镇静说
:「鬼是虚无飘渺之物,你信其有则有,不过,我不信有鬼。」说着,佯装愉快,
轻举翠袖,发出一阵咯咯娇笑,声如银铃,飘荡夜空,顿时划破了全庄死寂。

  忽然飒飒风响,吱吱叫声,点点黑影,由全庄屋檐下,闪电飞出。兰娟这一
惊非同小可,一声惊叫,花容失色,飞身扑进天麟怀里。天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
现象惊呆了,於是凝目一看,竟是无数奇大如掌的蝙蝠,纷纷惊飞,盘旋在夜空
和屋影之中。

  这时,庄上气氛,更显得阴森骇人了。天麟看后,不觉朗声哈哈一阵大笑,
全庄空屋回应,响起嗡嗡之声。兰娟看清是蝙蝠之后,迅即离开天麟,也不觉涩
然笑了。天麟一敛大笑,立即爽朗地说:「娟妹,既然不信有鬼,走,我们进去
看看。」

  兰娟虽然有些害怕,这时也不得不鼓足勇气,欣然应好了。声落身动,当先
跃上前面屋脊,疾向横里飘去。天麟心中奇怪,觉得兰娟走得身法步眼,点足之
处,竟如两年前林丽蓉走的路线一般无二。就在这一念之间,兰娟腾跃飘纵,已
越过数排房脊和两座院落了。

  天麟已有了两年前的教训,心知大意不得,虽然自身武功较前已有长足进步,
但仍不敢逞能。於是,衣袖微拂,身形横飘,仍照丽蓉以前的身法,循着娟妹的
落足之点,直向庄内纵去。再前看,娟妹已到了大厅左侧的一排高房之上,恰是
两年前自己与丽蓉两人的立足之处。

  天麟落身兰娟身边,再也忍不住问了:「娟妹,这座庄院,房屋形式不一,
院落叁差不齐,好像含有一种什麽阵势?」

  兰娟立即含笑嗔声问:「麟哥哥,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有意考问小妹?」

  天麟立即正色说:「小兄真的不知,两年前入庄时,也是跟在蓉姊姊身后进
入。」

  由於方才天麟没有当先进入,兰娟知天麟确实不谙阵势,於是,指着全庄院
落阁楼,说:「这座庄院是按九宫循环的阵势建成,以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
三右七,藏九覆一,五居中央。」说着,指了指脚下房面,又说:「周近房屋,
仅此一处安全。」天麟听得剑眉微蹙,心中暗暗赞服。

  兰娟见天麟沉思不语,误以为麟哥哥有些不信,於是,绽唇一笑,俯身捡起
一片琉瓦,玉臂一扬,振腕打出。一道灰影,挟着一阵劲风,直向对正大厅的阁
楼上击去。天麟看得一愣,不知兰娟投瓦的动机为何。哔啦一声大响,瓦片横飞,
烟尘飞扬,那片琉瓦,已击在阁楼的横脊上。

  就在瓦片击中阁楼横脊的同时,万点寒星,疾如电射,挟着惊人风啸,势如
骤雨般,分由大横脊上的三个龙头中疾射而出,向着阁楼漫天罩下。紧接着,无
数喂毒飞刀,幻起缕缕耀眼蓝光,掠过阁楼上空,一直向前飞去,宛如飞蛾过境。

  一阵叮当响声,漫天洒下的寒星,悉数击在阁楼的瓦面上。顿时之间,火花
四射,寒星飞溅,整个瓦面上,银光闪闪,弹刃滚动,发出一片卡拉拉的响声,
银弹纷纷滚落院中。

  兰娟看得心头一震,花容不禁色变,她虽知其中定有机关,但却没想到厉害
得如此惊人。如不知内情之人,落身阁楼之上,没有梯云纵的绝顶轻功,万难躲
过第二批掠空射至的喂毒飞刀。天麟虽曾亲身历险两次,这时再度看来,仍有些
怵目惊心。两人互看一眼,不觉下意识地笑了。

  天麟仰首一看夜空,晓星已爬上远处峰巅,显得又大又亮,一线曙光,直射
半空,天色已近拂晓了。於是剑眉一蹙,转首对兰娟问:「娟妹,天将拂晓,我
们还要去看那点亮光吗?」

  兰娟顿被提醒,立即点首连声说:「要去,要去,我们来此目的即是要看那
点亮光嘛。」说着游目全庄,接着继续说:「那点亮光谅是在后花园里的八角飞
阁中。」说着举目默察了一下后庄形势,接着低声对天麟说:「我们先奔右边独
院,再沿长廊跃进,绕过前面花阁,由第四、第五座高楼之间,进入花园。」天
麟不谙阵势,无话可说,只得连声应是。

  兰娟回眸一笑,拉起麟哥哥的手,双双向前驰去。两人循着既定路线前进,
果然未遇任何机关。几个飘掠已驰进后花园中,阵阵清幽花香,随风迎面飘来。

  两人立身一座畸形大石上,天麟游目一看,花园极大,宽广约有数亩。

  园中红挢荷池,凉亭平台松竹,显得井然有序,卵石甬道上,片片花圃间,
俱已生满了盈尺荒草。无数缤纷花朵隐在荒草之中,随风晃动,散发着清幽芬芳。

  大荷池中,小红挢的尽头,即是恐怖怪人说的那座水上飞阁。

  飞阁形成八角,高仅两层,檐下悬着无数惊鸟铜铃,随着晓风轻轻摆动,不
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叮咚响声。飞阁虽然不高,建筑极为精细,画栋雕粱,朱漆
犹新,上层八窗,基层八门,俱都紧紧关闭。四周环绕荷池,小挢直抵阁门,晓
风吹动薄雾,缭绕园中,这座水上飞阁,格外显得神密突出,惹人注目。

  兰娟见天麟看得入神,不觉轻声一笑说:「麟哥哥,这座水上飞阁,建筑暗
含八卦之理,上下两层入天地,周围荷池为外仪,阁为八卦,顶为太极,不知之
人看来极似游园休息之处,实则是庄上藏宝重地。」

  天麟听了似自语又似对兰娟说:「看形势飞阁内外必然也布满了重重机关。」

  兰娟颔首说了声「当然」,接着凝神沉思,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进去。

  天麟这时好奇心大动,立即催促说:「娟妹,时间无多了,我们进去吧。」

  兰娟故意佯怒嗔声说:「麟哥哥,你又心急躁进了。」天麟一听,俊面飞红,
立即含笑不语。

  兰娟一看,忍不住咯咯笑了,接着向:「麟哥哥,你可知八卦的方位?」

  天麟毫不迟疑地含笑说:「干坎艮震,巽离坤况嘛。」

  小姑娘有意向天麟打趣,故现惊容,立即赞声说:「麟哥哥说的不错嘛。」

  天麟仍是一个大孩子,听了娟妹的赞许,不觉心中大喜,尚不知娟妹妹要打
趣他,於是,立即回忆着幼年读书时,妈妈飘风女侠指着书本上教的继续向下背
:「干为天,坎为水,艮山震雷,坤为地,况为泽,离火巽风……」兰娟见麟哥
哥仰面凝神,星目望天,口唇不停启合,有如孩童背书一般,因此忍不住几乎笑
出声来。

  天麟背完,转首望着兰娟,愉快地问:「娟妹,小兄说的可对?」

  兰娟强忍笑意正色说:「难怪麟哥哥心急进入水上飞阁,原来麟哥哥精通卦
理,藏而不露,小妹实在佩服至极,现在就请麟哥哥当先进入,小妹追随骥尾。」

  天麟一听,不觉慌了,他没想到温柔恬静的娟妹妹,有时也会施展机谋,於
是立即焦急地说:「这怎麽可以,这些普通常识,无人不知,小兄顺口说来,根
本不知其中的生克变化之理。」兰娟看了天麟的焦急相,再也禁不住发出咯咯如
银铃的笑声。天麟顿时大悟,俊面不觉红了。

  兰娟敛笑愉快地说:「麟哥哥随我来。」来字出口,娇躯已凌空而起,一跃
数丈,直向五丈外的小亭扑去,衣裙飘飘,宛如御风飞行。天麟不敢紧跟,星目
随着兰娟的娇影看去。

  只见兰娟飞至小亭上空,纤腰一弯,上身疾俯,倏然直泻而下,莲步一点小
亭尖顶,身形骤然加快,疾如电光石火般,直射数丈外的高大平台,姿势曼妙,
轻灵优美,天麟看得不觉脱口喝了声好。好字出口,大袖疾挥,身形直向小亭射
去。飞至小亭上空,兰娟已立身在高大平台的最后石栏上。

  天麟同样俯身下降,脚尖一点小亭尖顶,疾向高大平台上电掣飞去。但天麟
到达高台石栏上,兰娟已掠过数行翠竹,足点荷池边缘,直向飞阁的大红门前飞
去。天麟一看,身形不停,衣袖一挥,循路紧跟,几乎是与兰娟同时落身在水上
飞阁的大红门之前。

  兰娟立即指着飞阁大门,愉快地一笑说:「麟哥哥,这就是你的说干为天的
大门,但是这道门是万万走不得。」说罢,转身向左走去。

  天麟见一路上,毫无意外,心中对兰娟愈加信服,立即爽朗地笑声说:「娟
妹放心前进,小兄决不离开你的身边。」说着,紧紧跟在兰娟身后。

  兰娟听得心中一甜,不觉转首回眸一笑,红润的双唇间,露出一排贝齿碎玉,
晶莹生辉。天麟看得心头一震,俊面微感有些发烧,晨风吹拂着兰娟的如云秀发,
散发着淡淡幽香。两人来至「兑」门,兰娟神色凝重,转身对天麟说:「麟哥哥,
按照卦爻说,「逢谦而吉,遇泰而昌,泽山咸水,入兑始安」,我看是否应该由
此进入,开门一看便知。」说罢,轻举皓腕,指按哑簧,呛的一声清越龙吟,寒
光飞洒,冷芒四射,森森剑气,十步生辉,背后长剑已握在手中。

  天麟看得一惊,不觉脱口急问:「娟妹何时得到这柄削铁断玉的宝刃?」

  兰娟愉快地一笑说:「这是铁面佛心南召师祖昔年成名宝刀寒光剑,师祖赠
给母亲,母亲又赠给我了。」说罢,急上两步,手中寒光剑,分点两个门环,一
阵格格响声,两扇朱漆红门,自动缓缓分开了。天麟细看门内,通道长约两丈,
地上铺着方砖,黑白两色相间,左右两壁,各有四座小门,上嵌一颗明珠,闪闪
射着毫光。

  这时兰娟已经看罢,回头一笑,愉快地说:「麟哥哥,我们可以进去了,但
请记住,兑位西方庚辛金,金能生水,水属黑色,脚踏黑砖最安全。」说着,当
先扑进门内,直向左壁第三道小门前奔去。天麟功贯双臂,提气凝神,脚踏黑砖,
紧跟进入。

  两人进入小门,依然是条通道,左右各有二门。兰娟在前,天麟跟在后,阁
内俱是通道,两壁多设小门,颜色不一,大小不同,除此再没有什麽了。一阵飘
掠,左出右进,弯弯曲曲,一连通过二十多座小门,脚下砖色时有变化,兰娟随
时不停指示。

  天麟盲目跟在兰娟身后一阵乱转,只觉得眼花缭乱,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但兰娟依然跃身如飞,樱口不停地念着:「……这是离宫,离为火,水火共
济,踏红砖……」天麟心中早已不耐,这样转来转去,不禁有些光火,只听砖色
变化,哪里还有心听什麽生克变化之理。

  又转了二十多道门,天麟再忍不住问了:「娟妹,还要通过多少道门才到?」

  兰娟身形不停,顺口回答道:「还有三宫二十四门,我们必须走完八八六十
四卦,缺一不可。」

  天麟一听,没好气地问:「当初东海神君进入这座飞阁时,是否也必须走完
这些道小门?」

  兰娟知麟哥哥生气了,立即解释说:「他知道机关总枢的位置,当然不需要
如此乱转。」说话之间,三宫已经走完,两人进入一条宽大通道,迎面是个极堂
皇的金漆圆门,门上嵌有三排宝石,照得门前通亮。

  兰娟看了,立即愉快地对天麟说:「麟哥哥,认识门上这三排整齐宝石的记
号吗?」说着,举起玉手,指着门上三排耀眼的宝石。

  天麟举目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干三连嘛。」

  兰娟含笑点首,又指着身后四丈外的紧闭大门,又说:「麟哥哥,知道吗,
那座大门,就是对正荷池小红挢的飞阁正门。」

  天麟细心一看,通道半整,砖分四色,直达尽头,左右同样各有四门,看不
出有何异样,於是剑眉一蹙说:「娟妹,由正门距此地长仅四丈,以你我两人轻
功而论,微一提气,飞越至此,尚无问题……」

  兰娟未待天麟说完,淡淡一笑说:「不是小妹危言耸听,干门一开,飞鸟难
渡,更谈不上纵跃的人了。」

  天麟进入飞阁,奔走如履平地,毫无一丝危险,因此戒心渐除,听了兰娟的
话,虽然不信,也未接口。兰娟见麟哥哥不再发言,於是手中宝剑,挺腕轻点圆
门,剑尖一触门面,圆门倏然分开了。圆门一开,天麟星目不禁一亮。

  只见门内,宽约四丈,形如圆厅,陈设豪华,布置得金碧辉煌,眩眼刺目,
令人不敢直视。圆厅周围,银绫为壁,地铺白毡,正中一张玉桌,分置八个锦墩,
四角玉几,上置古玩,闪闪生辉。大厅平顶上,空悬数十宝石,照得全厅通明发
亮,毫发可分。天麟、兰娟二人打量间,不觉已走进门内。

  兰娟轻举皓腕,缓缓将剑收入鞘内,秀目不停闪动,巡视着厅内豪华富丽的
陈设,默察厅中桌几布置的方位。天麟去过魔魔天尊洞府,见过巧夺天工,比拟
仙境的豪华景象,故而毫不为厅中布置所惑。这时兰娟缓步前进,游目全厅,不
觉讷讷吟声说:「星云交辉眩人目,直疑身在广寒中。」

  天麟听罢哈哈一笑,信口朗声说:「天上孤寂人间好,因此飞阁降嫦娥。」

  兰娟一听,娇靥飞红,轻啐一声,娇嗔含笑说:「麟哥哥贫嘴。」嘴字出口,
纤手疾扬,挥掌拍向天麟的如玉面颊。天麟哈哈一笑,顿忘处身何地,身形一闪,
直向玉桌之前飘去。

  兰娟顿时惊觉,吓得花容失色,不由急声尖叫:「麟哥哥……」这时天麟身
形已经下降,听得心头猛然一震,暗呼一声不好,双袖一抖,脚尖疾蹬桌边,身
形快如石火般,电掣飞回。就在天麟电掣飞回的同时。玉桌后面绫壁上,哔啦一
响,飒飒连声,数十把雪亮飞刀,幻起无数寒光,紧跟天麟背射至。

  兰娟惊得面色如纸,秀目圆睁,张口发出一声尖锐惊叫,伸臂拉住天麟,闪
电倒向地面。就在两人倒向地面的同时,无数耀眼寒光,挟着慑人劲风,擦过两
人背上,闪电飞过。一阵炖炖响声,数十把雪亮锋利飞刀,悉数插在身后银绫缎
壁上,寒光闪闪,刀柄颤动,骇人至极。

  天麟看得面色大变,暗呼好险。兰娟粉面苍白,已是冷汗满面。两人无言地
倒在白毡上,似在尽量使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天麟望着壁上飞刀,心中仍有馀
悸,虽然怀拥娇躯,兰息扑面,这时他似乎也不知察觉了。一阵静寂,两人同时
坐起,相互一笑,谁也没怨谁。

  兰娟望着天麟,以证实厉害的口吻,含笑问:「麟哥哥,现在你可体验出机
关的可怕之处?」

  天麟又看了一眼壁上飞刀,连连颔首作色说:「厉害,厉害,机关阵势如此
可怕,在於先声夺人,骤然而至,令你防不胜防,不知来自何处。」

  兰娟含笑补充说:「机关阵势最可怕处,在於使你心理上首先形成恐怖,神
智为其所惑,使你心不静,气不继,时时神经紧张,刻刻凝神运功,一旦遇上机
关,身手迟滞,耳目失灵,终遭其害。」说此一顿,望着凝神静听的天麟,继续
强调说:「所以,武林人物对机关阵势,多望之却步,非为势迫,决不轻身涉险,
尤其性急躁进之人,最好不要进入阵势机关。」

  天麟知兰娟最后两句是针对自己而言,於是,剑眉一蹙,故作畏怯之态,不
解地问:「照娟妹说来,机关如此厉害,上层还是不要去吧?」

  兰娟噗哧一笑,秀目轻睇天麟,佯怒嗔声说:「怕什麽,只要你不离开小妹
的身边,保你进出如履平地。」说罢,樱唇绽笑,娇靥生春,秀目中闪烁着欣喜
光辉。

  天麟欣然应好,乘势挺身跃起,双脚依然落在原地,寸步不敢乱移,伸臂将
娟妹妹拉起来。兰娟一声愉快娇笑,身形借天麟一拉之势,腾空而起,直向厅顶
上飞去。天麟心头一惊,不觉脱口轻呼:「娟妹……」轻呼声中,兰娟右手已握
住其中一颗悬空宝石。

  呼的一声,厅顶向上倏然裂成一个七尺圆孔,露出上层眩目光华。兰娟一声
娇叱,柳腰一挺,头下脚上身形顺势进入洞口,身在空中一连翻了两个璷斗,身
形一飘,顿时不见。顿时,咯咯轧轧,叮叮咚咚,全厅一阵怪响,接着轰轰隆隆,
整个飞阁摇晃,顶上宝石摆动,刹那间,飞阁几有倾塌之势。

  天麟大吃一惊,顿时慌了,不觉厉声疾呼:「娟妹怎样了……」厉呼声中,
奋不顾身,腾空飞进上层。天麟厉呼声中,身形已飞入冰阁上层,顿觉寒光刺眼,
不敢游目环视。

  蓦闻一声惶急娇呼:「麟哥哥快取正中顶檗的银匣,要快,要快。」天麟听
得出兰娟语意紧张,声音有些颤抖,知道事态严重。於是,暴喝一声,双掌猛力
下击,遥空劈出两道掌风,藉着劲气激荡之势,身形闪电上升。

  抬头一看,毫光闪闪中,华丽雕梁之间,果然置有一只宽约四寸,长逾半尺,
厚仅两指的银质小匣。天麟升至粱顶,腰身一挺,应手取下银匣。蓦然一声惊喜
娇呼:「麟哥哥快下去……」天麟紧握银匣,闻声振臂挺胸,大袖一挥,一式苍
龙入海,立变头下脚上,直扑正中圆孔。

  下泻之际,只觉四周毫光眩目,觑空一瞟,仅能看到兰娟的身影,双手高举
似在全力拉着一个大铁环。天麟身形疾泻而下,穿孔而出,直落圆厅地上。人影
一闪,劲风袭面,兰娟紧跟而下。砰的一声大响,顶上圆孔立合,无数雪亮宝石,
激烈摇摆晃动,壁间、上层,轧轧的响声更厉害了。

  兰娟面色苍白,鬓角渗汗,神色显得无比紧张,身形还未立稳,立即惶声说
:「麟哥哥快走,此地已极危险了。」说罢,飘身纵向金漆圆门。天麟见兰娟神
色极度紧张,知道事态严重,身形紧跟扑至门前。

  兰娟立在门间,转首焦急地说:「麟哥哥,快去拉开飞阁正门,时间无多,
只有冒险行事了。」说话之间,粉面上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不敢迟疑,急声应
是,银匣放进怀里,飞身扑向大门。这时厅中壁间,响声轰轰隆隆,整个飞阁,
剧烈震动,几有倾塌之势。

  兰娟双脚紧踏门坎,望着已拉开大门的天麟,急声警告说:「麟哥哥千万不
要让门关闭,我出门后,你即撒手飞向红挢右栏,再纵上高台,直驰庄外。」话
声甫落,飞身前扑,越过天麟头上直向小挢落去。

  轰隆一声大响,金漆圆门倏然暴塌,滚滚烟尘,挟着无数黑影,直向天麟击
来。天麟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干门,飞身直落小挢。砰的一声大响,干门自动关
闭,接着响起一阵咚咚之声,整个飞阁,轰轰不绝於耳,声势着实骇人。天麟不
敢停留,足点挢栏,腾空扑向高台,大袖一挥,紧跟兰娟身后,直向庄外电掣驰
去。

  ***    ***    ***    ***

  这时,朝阳初升,晨风微拂,薄雾缭绕松竹之间,在艳丽的阳光下,幻成绚
烂缤纷的彩霞。兰娟在前,天麟紧跟在后,两人电掣飞出庄外,直向松竹之间驰
去。一阵飞驰,来至一片如茵草地,四周生满了各色山花,中间缀有几方青石,
横排三棵浓荫巨树,直入半空。

  兰娟急刹冲势,立即坐在青石上,粉面依然有些苍白,紧张神色犹未褪去,
张着樱口,微微喘息。天麟立稳身形,也在不远处一株巨树下的青石上坐下来。

  兰娟纤手轻拍酥胸,秀目望着天麟,连声说:「好险,真是命不该绝,再迟
一步我俩势必葬身飞阁之中。」

  天麟虽觉紧张,但却不知就理,於是不解地问:「娟妹,飞阁为何轰声不绝,
摇晃不停?」

  兰娟吁了口气说:「我一进入上层,即发现太极中的银匣,这银匣小妹曾见
东海恶魔极慎重地把玩过,定是极珍贵的东西,又见阁顶左右悬空各有一个钢环,
我即去拉左侧一个,按理应是阳仪之眼,主吉祥,我猛力一拉,顿时发觉有异…

  …」

  天麟剑眉一蹙,立即插言说:「这个环也许是应付意外骤变之用。」

  兰娟吁了口气,微颔螓首说:「也许是的,你取下银匣之后,我即将钢环一
松,飞身跃下,为求迅速离开险地,只得冒险由正门退出。」

  天麟立即不解地问:「娟妹,上层毫光那等强烈,都是些什麽珍品异物?」

  兰娟心情渐趋平静,淡淡地说:「我没细看,还不是些珍珠玉器,宝石古玩
之类的东西。」

  天麟转首望去,只见峰下松竹间的屋脊楼影,在艳丽的阳光下,缭绕的晨雾
中,显得是那麽遥远,直疑仙境,如悬云端,但它在人们的心目中,却充满了神
秘、恐怖,令人望之却步。这时,仍隐约听到庄后花园中,响着轰轰之声。

  天麟剑眉一蹙,星目依然注定神秘庄院,不解地问:「娟妹,飞阁中为何一
直发出轰轰响声?」

  兰娟心中似乎仍有馀悸地说:「水上飞阁即使不倾塌,其中机关亦必然全毁。」

  说着,谨慎地望了四周一眼,又低声说:「麟哥哥快拿出银匣来,小妹断定
那是东海神君重视如逾生命的东西。」说着,一个飘身,与天麟并肩坐在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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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银匣古剑

  天麟由放置银匣的位置判断,银匣之中定是较珍珠玉石尤为贵重的东西。於
是,也游目看了附近的草丛、矮树和怪石一眼,才由怀中将银匣取出来,但匣身
上的毫光,已不如在飞阁上强烈。兰娟见天麟取出银匣,精神一振,立即愉快地
急声说:「麟哥哥快打开。」说着,娇躯向前移动数寸,紧紧偎在天麟身边。

  天麟见匣盖与匣体紧密衔接,立即右掌平贴匣盖,默运真力,气聚掌心,猛
力一吸,匣盖应手而开。顿时,光华大盛,冷焰刺肤,两人双目不敢直视。两人
凝目一看,只见小银匣内,一方黄绫之上,并排放着三柄寒光闪闪,剑气森森的
小剑。三柄小剑形式相同,光色不一,铸工细腻,精致至极。

  中间一柄是青剑,左右两柄分白红,长约三寸半,宽仅五六分,剑柄上系着
与剑身光色相同的小剑穗,丝光透明,晶莹发亮,一看即知不是普通蚕丝。天麟、
兰娟看后,俱都断定这三柄小剑,决不是古董玉玩之类的珍品。联想到这三柄小
剑定是上古武林中的宝刃仙兵,天麟谨慎地取出右边一柄红光小剑,举手迎空一
挥。

  红光四射,剑气蒙蒙,顿时幻成一道耀眼匹练,只觉寒焰透骨,光华刺目,
剑身似乎涨大了一倍。兰娟惊得娇躯一战,不觉疾退两步,险些呼出声来。天麟
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立将手中宝剑向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振腕投出。

  一道耀眼红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震撼山野的「呼呼」响声,直向七八丈
外的树林内闪电射去。只见如电红光,照激群峰,朝日失色,电光直入林内,遇
树势如破竹,如斩朽木腐物。电光一闪而逝,红光小剑顿时不见。天麟、兰娟,
看了这等声势,俱都惊呆了。

  突然,一阵喀炖裂木声,十数株大树,俱被剑光拦腰斩断,高大浓厚的树身,
挟着呼呼风声,直向地面倒下来。轰隆一声大响,枝叶横飞,尘土上扬,十数株
大树,同时倒在地上,轰轰之声,谷峰齐鸣。天麟,兰娟,两人木然望着飞腾的
尘土,颤动的大树,只见枝飞叶舞,烟尘升空,声势骇人至极。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厉啸,由前面一座高峰上响起。声如虎吼,慑人心神,
群峰相应,直上晨空。蓦然,前面高峰上,接着又响起一声清越悠扬,声如龙吟
的长啸,音质高亢,直达霄汉。天麟、兰娟,骤闻这两声长啸,心头暗暗吃惊,
面色同时一变,断定发啸之人,必是两个武功高绝,内力精深的武林顶尖高手。

  渐渐,啸声愈来愈近了,正是向着树林方向驰来。天麟一定神,暗呼一声不
好,飞身扑进林内,越过横倒地上的大树之上,直向深处扑去。人影闪处,兰娟
也紧跟飞至。两人游目一看,发现前面一株大树上,红光闪闪,那柄小剑,已全
部刺进树身中,仅那段红丝剑穗,仍留在外面。

  天麟心中一喜,扑身过去,伸手将小剑取出,迅即放进匣内。就在天麟刚刚
将匣盖覆好的同时,两道宽大人影,迳由前面峰巅上,宛如两只俯冲巨鹤,疾泻
而下。天麟、兰娟,两人看了这等炉火纯青,已达化境的轻功,心头同时一震,
不觉警惕地相互看了一眼。

  只见两道宽大人影,泻至谷中,毫不犹豫,直向两人立身的树林如箭射来,
四道炯炯目光,似乎一直盯着兰娟和天麟。天麟顿时大悟,立即指着兰娟手中的
剑,急声说:「娟妹,剑。」兰娟立时惊觉,倏举玉腕,沙的一声,将剑收入鞘
内,林中光华骤失,仅天磷手中的银匣尚闪着微弱光辉。

  两人举目再看,好快,两道宽大人影,已越过前面草地,直向这面电掣扑来。

  天麟凝目一看,不由喜极欲狂,一拉兰娟,两人飞身扑至树外,一挥手中银
匣,向着电掣驰来的两道宽大人影,兴奋地大声说:「两位老人家,为何也匆匆
赶来衡山?」

  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响自两道宽大人影之中,接着笑骂说:「混蛋小子,
竟真的被我秃头猜中,果然到这里来了。」话声甫落,疾风袭面,两道人影一闪,
天麟两人面前已多了两位丐不丐,僧不僧的老人。一个是蓬头垢面,鹑衣百结,
身背大酒葫芦,一个是秃头油脸,一袭破旧僧衣,长得大嘴小眼睛。

  兰娟秀目一看,正是嫉恶如仇,游戏风尘,武林前辈中,硕果仅存的武林二
怪杰,蓬头丐和秃头僧。天麟急步向前,恭谨见礼,兰娟也向二老恭敬地福了一
福。蓬丐一双虎目,已巡视现场完毕,指着林中倒地大树问:「这是怎麽回事?」

  天麟不敢相瞒,立即兴奋地恭声说:「是这匣中一柄小剑斩断的。」说着,
急上两步将手中的小银匣,双手送至二老面前,继续说:「请两位老人家过目。」

  秃头僧看了一眼没有接,转首对蓬头丐说:「老大,你看。」蓬头丐微一颔
首,伸手将银匣接过。

  天麟、兰娟俱都立在二老身侧。蓬头丐略一察看,双手一合,右掌一吸,匣
盖应手而开。一蓬彩霞,闪电射出,森森冷焰刺人肌肤。蓬头丐、秃头僧两人凝
目一看,面色同时一变,几乎是同时惊异地望着天麟,问:「这三柄小剑由何处
得来?」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在东海神君的后花园中。」蓬头丐、秃头僧,两人齐
声惊异地轻「噢」一声,同时看了兰娟一眼,再度望着匣内三柄寒光森森的精致
小剑。

  兰娟恭谨地低声问:「两位老人家可识得这三柄小剑的来历?」

  蓬头丐和秃头僧,两人神色凝重,四目望着匣内小剑,沉思良久,最后俱都
缓缓摇了摇头。秃头僧接过小匣盖,凝目细看,发现盖面光滑,毫无可循痕迹,
断定这个银匣并非原有剑匣。二老虽然不知三柄小剑来历,但断定必是上古仙兵。

  这时蓬头丐已用拇食两指,谨慎地将方才那柄红光小剑取出来。天麟立即插
言说:「方才斩断林中树木的即是这柄小剑。」蓬头丐凝神望着手中小剑,仅颔
首轻噢了一声。

  秃头僧探着一看,小眼精光一亮,不觉脱口低呼:「啊,老大,这是一柄飞
虹剑。」

  蓬头丐紧蹙霜眉,虎目望着手中红光小剑,似在竭力去想这柄小剑的来历,
最后依然轻声一叹,转首对神色兴奋的天麟说:「孩子,你看。」说着,将手中
红光小剑小心地递给天麟,想是没有想起小剑的来历。

  天麟接过小剑一看,这才发现剑柄护手上,刻着两个古体象形小字,细看良
久,才认出是飞虹两字。蓦闻蓬头丐惊异地说:「老二,这一柄是凌霄。」天麟
定睛一看,蓬头丐已将青光小剑交给了秃头僧。於是,也将手中的红光小剑交给
了孙兰娟。

  再看蓬头丐手中的白光小剑,发现护手上的两个古体象形字是穿云。蓬头丐
看了一阵,慨然一叹?说:「这三柄小剑必是上古神刃,可惜不知它的剑诀,如
能练到收发由心地步定然艺绝宇内,天下无敌。」说着,将手中白光穿云剑和银
匣一并交给天麟。

  这时秃头僧也将青光凌霄剑交给天麟,同时肃容慎重地说:「天麟,这三柄
小剑必然大有来历,切忌公然炫露。」

  又听秃头僧继续说:「天麟你不妨再去一趟太白山长绿谷前去叩问悟因神尼,
我想这三柄小剑的来历一定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天麟恭声应是,即将青光、凌
霄剑,放进匣内,又一并交给了孙兰娟。

  由於匣内已有穿云、凌霄两剑,匣内寒光特别强烈逼目,兰娟在放红光飞虹
剑时,只觉冷焰刺骨,纤指如浸寒泉之中。因此,小剑一入银匣,不知不觉中,
利锋已将黄绫划破一道小缝,下面立即露出一点异光。但兰娟纤指如割,似已无
暇注意,於是顺手将匣盖合上。

  蓬丐、秃僧同时询问天麟如何得到这个小银匣,天麟即将进入水上飞阁的经
过说了出来。蓬头丐霜眉一蹙,慨然说:「凡事天注定,因果冥冥中,看来一些
强求不得,东海神君虽保有这三柄上古神剑,可惜他穴道被魔扇儒侠点中,无法
习练此种剑法,穴伤尚未愈,又被老二出手一掌击毙了。」说此轻声一叹,看了
天麟兰娟一眼,继续说:「若非如此,被这恶魔习成这一柄神剑的用法,不啻猛
虎添翼,今日武林也许已被他闹得腥风血雨了。」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相问之下,才知东海神君的左肋穴,曾被孙叔叔以极重
手法点中。秃头僧也望着天麟,语意深长地说:「至宝灵物,择德主而居之,孩
子,这三柄小剑虽然不知它的来历,但必是罕世珍品无疑,希望你妥为保管,决
不可落入歹人之手,否则祸患无穷,万死莫赎。」说着,小眼不停注视着神色真
诚,唯唯应是的天麟,继续说:「将来如经神尼指点,学成三剑用法,尤应上体
天德,心存忠恕,非巨恶元凶,切不可轻率杀人……」

  天麟恭声应是,茫然望着二老,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是出自
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武林一怪杰之口。蓬头丐在旁也肃容接口说:「
孩子,尤要记住,非至生命攸关,决不可再施展魔魔天尊那种绝猛无比,铁石难
当的惊天雷掌法,须知这种霸道无匹的掌力一经施展,极可能将魔魔天尊昔年仇
家的后人引出来,那时势必造成空前未有的武林浩劫,这便是我和老二急急赶来
衡山找你的原因。」

  天麟恭声应是,但却不解地问:「老前辈,魔魔天尊会有仇家吗?」

  蓬头丐哈哈一笑,说:「魔魔天尊的仇家可说数不胜数,其中最着名的有风
火真人、冰魄灵君、大头鬼、长发怪……」兰娟不觉身躯一战,脱口发出一声惊
呼。

  蓬头丐、秃头憎两人同时一愣,不觉含笑沉声说:「你怕什麽,这些老怪物
的骨头早变成灰了。」如此一说,天麟和兰娟的紧张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蓦地远处掠传来一声悠长马嘶,兰娟心中一喜,不觉脱口娇呼:「啊,丽凤
姊姊的赛雪。」

  秃买僧小眼一瞪,急问:「怎麽,蓝天丽凤那丫头也来了吗?」

  兰娟立即摇了摇头说:「不,是晚辈骑丽凤姊姊的赛雪赶来的。」

  蓬头丐似乎极希望天麟早些离开,於是转首向兰娟问:「丫头,你们现在要
去何处?」

  天麟立即抢先说:「晚辈等想即日赶往大荆山,因为晚辈的母亲和杜老伯伯
等人目前都在大荆山。」

  蓬头丐立即含笑赞声说:「很好,最好与你父母及珊珠女侠等人从长计议,
切不可操之过急。」

  秃头僧对天麟慎重地说:「天麟,切记不要忘了去谒神尼,叩问这三柄小剑
的来历。」说着,指了指天麟手中的小银匣,接着又催促说:「好吧,现在你和
娟丫头可以走了,我和老大还有些琐事待办,仍在衡山稍停一些时日。」

  两人躬身施礼,同时恭声说:「两位老人家请珍重,晚辈等就此告辞了。」

  说罢,两人又看了满面含笑,神色祥和的二老一眼,转身大步走去。

  ***    ***    ***    ***

  这时,艳阳已爬上峰巅,晨雾尽散,全山一遍葱绿。两人急步一阵,再回头,
二老宽大身影,宛如掠地惊鸿,已驰进远处峰角下的一片松林中。天麟看后,慨
然说:「江湖上如没有这两位老煞星,恶人不知要猖狂到何种程度。」说罢,拉
起娟妹妹的玉手,腾空而起,飘身落在一座高大岩石上。

  两人游目一看,发现一里外的竹林下,有匹白马,正在啃食青草。兰娟秀目
一亮,张口发出一声清悠长啸,声如凤吟,摇曳长空,历久不散。天麟听得心中
一凛,发觉娟妹妹的内力较前深厚多了。一声烈马欢嘶,掠空传来。紧接着,蹄
声嗒嗒,急如骤雨。只见一点白影,如飞蹿出竹林,向着这面,电掣驰来。

  白马好快,眨眼之间,已驰至不足半里了。天麟定睛一看,正是丽凤姊姊的
坐马,浑身洁白的赛雪。於是,不觉脱口赞声说:「赛雪神骏无比,实不亚於小
兄的赤火骅骝。」

  兰娟听麟哥哥赞美丽凤姊姊的爱马,心中极为高兴,也赞声说:「丽凤姊姊
身为一帮之主,统领近万英豪,分舵遍及大江南北,有时出巡,当然应该有匹良
马代步。」话声甫落,赛雪一声欢嘶,已如飞驰至石前,掀起一阵激旋劲风,扬
起滚滚枯草尘土。

  两人飘身而下,同时落在赛雪身前。赛雪似乎仍认得天麟,立即摇头摇尾,
低嘶连声,显得亲热至极。天麟睹马思人,心中不禁掀起一丝激动,因此,情不
由己地伸手抚摸着赛雪的马颈、马鬃。想到丽凤姊姊,情深义重,爱护备至,不
知何时才能报答於万一。

  兰娟心地晶莹,毫无城府,这时见麟哥哥抚马不语,尚以为特别喜爱赛雪,
立即憨直地赞声说:「麟哥哥,赛雪确是一匹宝马,跑起来又快又稳,一点儿也
不吓人。」

  天麟苦笑一下,说:「让我们来试试。」试字出口,伸臂将兰娟的娇躯平托
抱起。

  兰娟无备,不觉惊得脱口发出一声娇呼。娇呼声中,天麟腾空而起,飘身落
在鞍上。接着一声吆喝,双脚轻催马腹,赛雪一声长鸣,放开四蹄,如飞向前驰
去。天麟抱着兰娟,端坐马上,稳如泰山,双目凝神前瞻,注视着宛如迎面飞扑
而来的巨木岩石。

  兰娟倒在麟哥哥的臂弯里,只羞得芳心狂跳,粉面发烧,螓首埋进麟哥哥的
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虽然,她与麟哥哥已是一对恩爱情深的小夫妻了,但
光天化日之下,倒在麟哥哥的怀里,总是一件羞人的事。这时,她只希望赛雪跑
快些,千万不要遇见樵夫、猎人。

  赛雪果然跑得奇快,宛如驭风腾云,登石越溪,绕峰穿林,铁蹄过处,火星
溅射,石屑横飞。天麟身在马上,直觉两侧景物疾掠,蹄下怪石倒逝,风声呼呼,
蹄声如雨,虽然惊险,但马身却极平稳。兰娟埋头天麟杯中,悄悄觑目望着麟哥
哥,樱口中不时发出银铃似的愉快娇吟,任何人看得出兰娟这时的心情是何等的
快乐。如云秀发,迎风飞舞,散发着淡淡幽香,不时掠过天麟的如玉俊面,令天
麟感到奇痒难耐,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由於天麟路径熟悉,中午时分便已驰出山区。天麟低头望着蜷卧怀中的娟妹
妹,笑声说:「娟妹,看看到了什麽地方?」

  兰娟羞涩的转首一看,发现已到山麓,翻身坐在前鞍上,立即愉快地问:「
麟哥哥,你的宝马呢?」

  天麟游目一看,指着环绕东北麓的一座松林,说:「骅骝就在前面林中。」

  说着,张口发出一声悠扬有序的清啸。

  啸声一起,前面松林间,立即传来一声震撼原野的烈马长嘶。天麟一听长嘶,
立将赛雪勒住。只见东南林角,如飞驰出一匹红马,昂首竖鬃,双目有神,挟着
如雨蹄声,扬起滚滚土龙,直向这面电掣驰来。兰娟虽知天麟有匹宝马,但却一
直没有见过,这时一看,不禁脱口赞声说:「龙种宝马,毕竟不凡。」

  天麟爱骅骝如逾生命,这时一见宝马,立即举起手来,不停地挥动着,同时
愉快地高声吆呼。吆呼声中,骅骝势挟惊风,带起一阵扬尘,已奔至近前。天麟
飘身而下,伸手拉住丝欧,即在马颈上亲切地拍了几下,飞身纵落鞍上。骅骝、
赛雪是久别的老友,乍逢之下,相互摆尾,连声低嘶,不停地互衔双唇,令人看
了愈加喜爱。

  兰娟坐在马上,转首愉快地问:「麟哥哥,我们奔哪个方向前进?」

  天麟略一沉思,说:「此地距新安镇最近,我们到镇上吃饭罢。」说罢,两
人认准方向,放马疾驰。

  片刻之后,已奔上官道,举目一看,前面数里之外,现出一座极大镇店。由
於官道上行人渐多,两人同时将马放慢下来。数里之遥,两马瞬间跑到。只见镇
上行人熙攘,商店比邻,热闹异常。两人缓马前进,街人俱都停足注目,交头接
耳,评头论足。

  马上锦衣少年,俊面洁如美玉,鼻如胆,剑为眉,双目似朗星,两片似朱双
唇,斜挂一丝微笑,显得儒雅、潇洒、俊逸。再看马上黄衣少女,雪肤玉貌,天
生丽质,一双剪水凤目,澄澈生辉,显得娇憨、恬静、脱俗。尤其两匹坐马,高
大神骏,气势不凡,显得威猛至极。

  一阵叮当锅勺相碰声,飘来阵阵酒香。天麟举目一看,正是一座规模较大的
酒楼客店。於是,转首对兰娟说:「娟妹,我们就在此店进食吧。」说着,当先
翻身下马。

  兰娟对麟哥哥的话,无不百依百顺,立即颔首一笑,紧跟飘身而下。门前店
伙一见,立即跑了过来,恭谨地将马接过去。天麟和兰娟并肩直上酒楼,游目一
看,楼上座无虚席,已经客满了,猜拳满酒,高谈阔论,乱成一片。於是,凝神
一听,不觉笑了。

  嵩山大会已过去了数天,此地酒客仍纷纷臆测着大会结果。有的认为疤面人
绝不敢只身赴会,有的断定疤面人准死无疑,也有人说,疤面人是「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这时,全楼酒客蓦然发现楼口立着一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和一位风
华绝代、清丽秀美的小姑娘,全楼顿时一静,所有目光一齐望了过来。

  蓦见中间一桌上,两个慢斟细酌的中年商人,一见天麟,面色倏然大变,双
目不停注视着天麟绣满折扇公子衫,和手中持着的描金龙凤扇,两个商人装束的
大汉,神色间忽朗忽暗,显得异常不安。?兰娟看得芳心一震,立即以肘悄悄地
碰了天麟一下。

  天麟星目望了两个商人一眼,不觉冷然一笑,这时酒保已经发现立在楼口的
天麟和兰娟,急步跑过一个来。於是恭谨的一躬身,立即笑嘻嘻地歉声说:「爷,
对不起,现在客人满了,请爷和姑娘选间上房吧。」天麟立即含笑点首,和兰娟
转身向楼梯走去。同时,觑目一瞟两个商人装束的可疑人物,已匆匆由另一楼口
走了。

  天麟和兰娟,刚刚走下梯口,即见两个商人,步履匆匆,神色慌张,一个向
街上走去,一个向天麟迎来。兰娟黛眉一蹙,立即停下步来。天麟怕来人骤施杀
手,伤到兰娟,立即功贯右掌急上一步,挡在兰娟身前。只见迎面走来商人,急
步经过天鳞面前时,立即惶急低声说:「请总督察不要离开此店。」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倏变,知是蓝凤帮的弟兄示警,再看商人,已匆匆
走进街上行人中。兰娟看得不解,立即低声问:「麟哥哥,那人说什麽?」天麟
正待回答,一个满面堆笑的店伙,已走了过来。

  於是,又看了商人的背影一眼,即对店伙问:「后店有清静独院吗?」

  店伙立即恭谨地含笑连声说:「有有,请两位随小的来。」说着,当先在前
引路。

  天麟和兰娟本极愉快的心情,这时顿时沉闷下来。两人跟在店伙身后,越过
几排长房,圆门即是一座幽静的独院。店伙推开院门,立即扑出一阵花香。天麟
和兰娟,举目一看,院中方砖铺地,两厢植有矮竹,上房阶前,尚摆有两排盛开
的金菊,散发着阵阵花香。

  店伙将天麟两人引进上房,随即恭身立在门侧。天麟即对店伙说:「请即刻
送桌上好酒菜来。」店伙恭声应是,转身走了。

  兰娟游目一看,只见室内漆几亮桌,壁悬字画,两边窗前高几上,各置两盆
鲜花,显得华丽中不失淡雅。两人落座椅上,即有小僮送来两杯香茗。兰娟俟小
童退出后,立即低声问;「麟哥哥,那人可是丽凤姊姊帮中的弟兄?」

  天麟似在沉思,这时见问,立即回答说;「此地是重镇,蓝凤帮可能设有分
舵,也许那人是舵上的眼线弟兄,根据两人的神色看,此地分舵似乎发生了意外
事情。」

  兰娟温柔地点点头,又问:「麟哥哥,那人为何称你总督察?」

  天麟淡谈一笑,说:「去年我去蓝凤帮总坛,丽凤姊姊面当三堂五坛弟兄,
公推小兄为该帮总督察,掌有坛主以下,生杀大权……」

  兰娟听得一震,立即插言说:「难怪那两人看到麟哥哥,那等慌张。」

  天麟剑眉一蹙,说:「他们神色慌张,可能是因此地事态严重……」话未说
完,蓦见院门人影一闪,急步走进一人。

  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来人身材修伟,年约三十馀岁,一身浅蓝劲装,腰插两
柄判官笔,浓眉、虎目,炯炯有神。蓝衣修伟中年人,前进中步履匆匆,面含急
忧,直向上房走来。天麟见来人装束气派,一望便知是本地负责人物。

  蓝衣修伟中年人,急步走进上房,面向天麟施礼恭声说:「卑职新安分舵主
双笔判邓时中叁见总督察。」

  天麟立即起身还礼,含笑朗声说:「原来是邓兄荣掌新安分舵,兄弟不知,
故未造访。」说着,伸手指了指左侧一张漆椅,说:「邓兄有事请坐下谈。」

  邓时中并不就座,依然神色焦急地恭声说:「卑职有总坛紧急机要报告总督
察。」说罢,以慎重的目光看了兰娟一眼。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急声说:「孙姑娘不是外人,有话不妨直说。」说罢,
当先坐下。

  邓时中恭声应是,立即退至左侧椅前坐下,继续恭声说:「卑职今晨接到株
州分舵信鸽,转来总坛紧急通报,饬令衡山附近各分舵,急派弟兄把守辖区各处
要道,拦请总督察,火速赶往总坛……」

  兰娟关心母亲安危及丽凤姊姊等,不觉惊得颤声问:「大荆山发生什麽事情
吗?」

  邓时中望着兰娟,继续恭声说:「通报上说,武当、峨嵋、点苍、崆峒等派
的掌门人,已拒绝少林寺洪元大师的劝阻,决心合力袭击本帮总坛重地大荆山。」

  天麟听了这个消息,的确感到震惊,但他依然强抑心中怒火,沉着地问:「
这消息得自何处,是否可靠?」

  邓时中恭声回答说:「通报是帮主亲自发出,消息绝对可靠,现已命令各地
分舵,一律严加戒备,随时提高警觉。」

  天麟深知总坛高手俱在河南,因此内心异常焦急地问:「通报在何地发出?

  上面还说些什麽?」

  邓时中恭声说:「通报在河南临汝县城发出,帮主和李堂主等人,此刻正星
夜飞马赶返大荆山总坛,据说武当各派对袭击本帮总坛早有预谋,他们预定在嵩
山大会上一举击毙疤面人后,当即率领随行高手星夜赶在大荆山,他们事先断定
帮主必率重要人员叁加嵩山大会,总坛必然空虚无备,他们即可以迅雷手法夷平
大荆山总坛,待等帮主会后回到大荆山,总坛已是一片瓦砾灰烬了。」

  天麟听罢,只气得星目冒火,浑身微抖,一张如玉俊面变成铁青灰白,忍不
住切齿恨声说;「这些终日面佛,自诩朝夕诵经的有道高人,俱都是些卑鄙无耻
之徒……」话声未落,院中已响起一阵脚步声。

  三人转首一看,只见四个店伙,各托一个木盘,已将酒菜送来。四个店伙见
厅上坐着本地赫赫有名的邓舵主,俱都吓了一跳,但看到邓舵主恭谨地坐在末座
上,又觉得座上的两位客人比邓舵主更不凡。天麟俟店伙将菜摆好,立即沉声说
:「马不要离鞍,喂好即拉至店前。」

  四个店夥同声应了一个肥喏,恭谨地退出厅去,悄悄走出院外。双笔判邓时
中见店伙走后,立即起身恭声说:「总督察请用饭,卑职暂时告退,稍时再来。」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兄弟饭后即刻起程,邓兄不必再来了。」双笔判邓时
中恭声应是,立即辞出。

  兰娟俟邓时中走后,即向天鳞低声问:「麟哥哥,我们什麽时候动身?」

  天麟毫不迟疑地说:「我们必须星夜赶往大荆山,一刻也不能耽搁。」两人
入座,匆匆饭毕,计议一阵行程路线,立即走出店来。这时,骅骝、赛雪俱已食
饱拴在店外。天麟、兰娟认镫上马,疾驰出镇,奔上官道,放马如飞,直奔宁乡。

  ***    ***    ***    ***

  宝马毕竟不凡,红日刚落西山,两人已驰抵宁乡城外。天麟一拨马头,沿着
绕城乡道,直向西关驰去。兰娟见天麟如此紧张,焦急,不觉黛眉一蹙,拨马紧
追,同时关心地暗示说:「麟哥哥,此地距大荆山远不足千里,快马两天一夜可
达,何必如此慌急,再说点苍各派也许会中途退却,改变计划。」

  天麟未待兰娟说完,立即接口说:「救兵如救火,片刻迟缓不得,须知点苍、
武当各派偷袭大荆山的阴谋,蓄意已久,这次五派联合出动,意在乘虚偷袭,以
求速战速决。」

  兰娟接着慰声说:「大荆山有丽凤姊姊帮中的三堂五坛高手,还有伯母和玉
箫仙子及蓉姊姊等人,足可迎击各派前去犯山的人。」

  天麟依然焦急地说:「人手虽然众多,但各派人数也不少,尤其来人之中,
多是阴险机诈之徒,偶一疏忽,必被来人所乘……」话声未落,骅骝、赛雪同时
一声震耳长嘶。

  两人举目一看,双目不禁一亮,前面已是西关了。只见前面行人夹道,喧声
沸腾,人群中一行数辆丝绣绵帷的豪华大车,金辕红轼。车前有人开道,车后有
人拥随,俱是锦衣高马大汉,个个佩有武器,叱喝催马,鞭声清脆,直向西关城
内,迤逦前进,极似皇妃出宫,气派华丽至极。

  天麟、兰娟飞马来至近前,立将马速慢了下来,只见一行车马,已经进入城
门,仅最后一辆锦车,尚未通过吊挢。骅骝昂首一声怒嘶,行人震惊,纷纷让路。

  就在骅骝怒声长嘶之际,车后随行的马上锦衣大汉,纷纷转回头来,一见马
上天麟,个个面色大变。最后一辆锦车上,绣帘一动,各由左右探出两个绝美少
女的螓首来。

  兰娟转首一看,只见两个绝色少女,个个眉目如画,俱都宫鬓堆鸦,头上各
插一只飞凤,颤颤巍巍,耀人眼目。两个少女,俱穿霓裳,一个是艳红,一个是
黛绿,四目冷电闪烁,一直望着天鳞,粉面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愕神色。

  兰娟仅这一转首间,赛雪紧跟骅骝身后,已穿过道上行人。再看麟哥哥,两
手控欧,目不斜视,已驰出数丈了。兰娟知天麟没看到方才的情形,一催赛雪,
立即追了上去,接着低声说:「麟哥哥,那些人似乎认识你呢?」

  天麟一心关注大荆山安危,恨不得插翅飞回蓝凤帮总坛,哪有心情去看那些
人究竟是谁?於是,漫不经心地轻噢一声,头也不回继续向前飞奔。兰娟深知麟
哥哥关心大荆山安危,只得急催坐马,并骑狂驰。瞬间已绕过西城,奔上通往常
德的官道,直向正北奔去。

  这时,红日已没,秋霞似火,四野一片晖红,商旅行人多已投店,官道上寥
落无人。只有天麟,兰娟,放马疾驰,急奔如飞,扬起两道滚滚土龙。蓦然,身
后传来一两声隐约可闻的清脆鞭响。接着,是一阵急骤的辘辘车声和马嘶。

  兰娟心头一震,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进入西门的一行车马,这时势如潮水般,
又由北门中涌了出来。於是,惊得慌忙对天麟说:「麟哥哥,他们追来了。」

  天麟回头一看,不觉冷冷一笑,立即不屑地说:「不要管他。」说罢转身,
一拨马头,如飞驰下官道,直向西北越野驰去。

  兰娟黛眉一蹙,紧跟放马疾驰。再回头,后面车马,疾进如飞,依然紧追不
舍。一阵疾驰,跑出二十馀里,四野已经黑暗下来,后面再听不到辘辘车声。兰
娟似乎放心不少,不觉轻轻吁了口气,转首再看天麟,稳扣丝欧,双目前视,骅
骝昂首竖鬃,疾奔如飞。

  她对绣帷大车,锦衣大汉紧紧追赶的原因,始终不解,尤其那两个头插飞凤
的少女,更令她怀疑。但麟哥哥一直不说,她自觉又不便开口追问,其实,天麟
自己也不知那些人是谁,为何被人追赶,只是他一心牵挂大荆山,不愿因任何事
有所拖延。

  天麟剑眉微蹙,不言不语,一味向前疾驰,为了避免意外纠缠,这时他已决
心改由乡道前进。两人饥食渴饮,马驰如飞,深夜宿店,拂晓动身,中途绝少停
留。第三天,夜色黝黑,秋风瑟瑟,已是二更时分了。天麟、兰娟乘着骅骝、赛
雪,如飞奔驰在通往大荆山的乡道上。

  大荆山,崎险、巍峨、雄峙在十数里外的黑暗中,四座绝峰,矗立夜空,显
得高可接天。骅骝、赛雪已跑得通体是汗,但奔驰速度依然丝毫未减。天麟望着
远处的大荆山,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触,似乎兴奋中含有焦急,焦急中含有恐惧。

  因为,大荆山一片黝黑,竟看不到一丝光亮,这和往日大不相同,可见全山
俱在紧急戒备中。

  天麟神色片刻数变,有时星目闪光,有时朱唇绽笑,有时又剑眉紧皱。兰娟
粉面一直挂着微笑,心里想着稍时见到母亲、卫伯伯及丽凤姊姊等人时的快乐情
形。片刻已达大荆山南麓,山前夜风较劲,全山响着如潮松涛。

  兰娟凝目一看,山前幢幢黑影,俱是畸形岩石,细竹矮松,随风摇曳,草中
小虫,发出咕咕叫声,再往深处看,一片漆黑,仅能看到插入半空的叁天古木。

  这时,天麟剑眉紧蹙,星目闪闪射光,神色逐渐焦急起来。蓦然飞驰中的骅
骝、赛雪,突然竖耳立鬃,昂首发出一声既长且惊的雷鸣怒嘶,声震山野,直上
夜空,谷峰相应,历久不歇。只见两马,双目射光,鼻息紧急,速度骤然加快,
宛如电掣脱箭般,直向谷口如电射去。

  天麟顿时大惊,心知必有变故,翻手取下肩头的宝扇来。兰娟也预感到情形
不妙,情不由己地掣出背后的寒光剑来。一阵雨点般的清脆蹄声,两马已奔上人
工修筑,路面光滑的入山大道。突然,天麟剑眉飞立,星目冷电暴射,一声厉喝,
急将马欧勒住,骅骝一声惊嘶,倏然人形而立,只见天麟这时,神情有如疯狂,
面色悲忿至极,望着道旁草丛,不觉急怒厉声问:「怎样了?」

  兰娟被天麟突如其来的勒马厉唱,吓了一跳,正待收欧,赛雪一声惊嘶已自
动停止了,转首一看,心头猛地一震,惊得花容色变,一声惊叫,险些跌下马来。

  兰娟转首一看,只见道旁草丛间,横倒竖卧着七八个灰衣劲装大汉,个个龇
牙瞪眼,俱都口鼻流血,一看即身中了极毒的暗器。亮影一闪,天麟飘身下马,
纵至几具尸体之前,伸手正待去探几人鼻息。

  蓦闻附近草丛中传来一声低声警告:「卫小侠不可触动几人,请速至总坛迎
敌……」

  天麟吓了一跳,倏然立起身来,星目中冷电一闪,立对发声之处,急问:「
来人入山多久了?」

  草丛中的人立即露出两只眼睛,焦急地回答说:「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天麟心头一震,急「噢」一声,又问:「都是哪几派的人?」

  那人有些紧张地说:「来人可能不少,现在五坛都已遇难了,方才由此进山
的是一群身穿黑色道袍的背剑道人……」话未说完,前面草丛中突然一动,那人
立即失声惊呼:「啊,不好,卫小侠快去,红旗坛告急了。」

  天麟、兰娟,心头同时一惊,面色倏然一变,转首一看。只见前面两峰之间
的夜空上,一道火焰,直向半空升去。叭的一声,一朵红色火花应声炸开了,无
数火屑,随风飘向远处。天麟看罢,不觉冷冷一笑,亮影一闪,飞身落在鞍上,
一抖马欧,骅骝放蹄向前驰去,宛如电掣雷奔。

  兰娟尚未催马,赛雪已放蹄如飞。噗啦一声飞禽振翅声,一道白影冲出左侧
草丛,直向四座绝峰间飞去。兰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一只讯鸽,白影一闪,
已消失在夜空里,知道是飞往总坛,报告天麟回山的消息。接着游目一看,发现
矮松翠竹之下,腿酿怪石之间,似乎潜伏着不少人影,尚不时探首外看,露出一
两只闪烁眼睛。

  兰娟心中一凛,不敢与天麟相距太近,因此,横剑鞍前,不时默察着山道两
侧的形势。两马沿道疾奔,带起一阵清脆如雨蹄声,铁蹄过处,星火飞射,骅骝
在前,赛雪在后,相差数丈距离,马速高得惊人。这时,谷中暗影间,已看到有
人影闪动,无数暗桩,正兴奋欲狂地相互传递着卫小侠回山的消息。

  蓦然,骅骝昂首一声震耳惊嘶。天麟举目一看,只见前面崎岖山道上,两道
黑影尽展轻功,如飞向前疾驰。凝目一看,不觉怒哼一声,急催骅骝,快如电掣,
直向两道人影追去。兰娟举目前看,发现那段山路,左有悬崖,右有峭壁,形势
危险至极,因此,不觉急声阻止说:「麟哥哥不要太快。」呼声未落,天麟已至
对方两人身后,一声暴喝,身形腾空而起。

  骅骝一声怒嘶,惊得对方两人倏然转身,同时掣出剑来,闪身让至路边,骅
骝如飞驰过。兰娟急收坐马,发现两个人影竟是两个身穿黑袍的中年道人。两个
中年道人,四目凶光一闪,望着空中天麟,同时一声怒喝:「大胆草寇还不下来
受死吗?」大喝声中,疾挥长剑,齐向飘身而下的天麟飞身扑来。

  天麟一听老道呼他「草寇」,顿时暴怒如狂,一声怒极大笑,折扇唰声张开,
同时厉声说:「今夜遇到你们这些恶道,势逼小爷违誓杀人了。」了字出口,身
形旋动,亮影一闪,已至两道身后,大喝一声:「恶道纳命来。」喝声未落,金
华电闪,幻起一排扇影,直削两道颈后。

  两道身手似乎不凡,同时一声大喝,低头躬腰,纵身向前,左手一扬,四点
寒星,直向天麟迎面射来。天麟一声厉笑,星目冷电暴射,上身一晃,已至两道
身前,振臂一挥,折扇已至两道喉间。金华一闪,暴起两声刺耳惨叫,人头飞空,
血喷如注,两个老道撒手丢剑,翻身栽倒地上。

  天麟含忿杀了两个老道,唰声将扇合好,手中折扇向着兰娟一挥,飞身纵落
骅骝鞍上。兰娟一抖丝欧,放马追了上去,由於进山看到被杀的七八个弟兄,觉
得这两个老道死有应得,因此没有出声阻止麟哥哥杀人。

  兰娟见大荆山遭人夜袭,心中焦急不亚於天麟,转过一座峰角,山势忽变险
恶。前面数十丈外,现出两座矮峰,一道巨木寨墙,依着山势筑成,中间一座巍
峨寨门,高悬一面红缎锦旗,上面似乎绣着一只彩凤。寨墙上,寒光闪闪,人影
晃动,寨内不时传来暴喝和金铁交鸣声。

  兰娟看罢,知道前面即是红旗分寨了。她仍记得红旗坛主双剑追魂蒲翠萍,
是一位二十二岁的艳美少女,一身红缎劲装,背插双柄长剑,和蓝天丽凤同样的
娇美中含有一丝凌威。再看天麟,俊面铁青,剑眉轩动,星目中冷电闪烁,不停
催动着飞奔骅骝。

  骅骝、赛雪昂首竖耳,同时发出一声响彻谷峰的怒声长嘶。这声长嘶,立即
惊动寨内弟兄,寨墙上突然发出一声兴奋高呼:「兄弟们快开门,卫小侠回山了。」

  呼声甫落,全寨顿时暴起一阵冲天欢呼,冲破夜空,震耳欲聋,不少人由暗
中跑至寨墙上挥手跳跃,如疯如狂。

  接着一声呐喊,寨墙上立即燃起无数火把,全寨顿时一片通红。骅骝、赛雪,
尚未到达近前,十个大汉已将寨门打开。天麟、兰娟丝毫未停,飞马冲进寨内。

  就在两人飞马进人的同时,场中暴起一声凄厉惨叫,两个黑袍老道,已将一
个红旗坛的香主劈死剑下。

  兰娟游目一看,芳心顿时大怒,气得黛眉飞竖,凤目闪光,立将赛雪勒住,
只见四个灰发长须老道,四柄青钢长剑,交互击出,同时围攻双剑追魂蒲翠萍一
人。这时蒲翠萍秀发已被对方斩乱,肩背上已受了两处剑伤,殷红鲜血,已透至
衣外,飞舞双剑,力敌四道,已是险象环生了。

  另一组,六个老道,三个持拂尘,三个使长剑,疯狂围攻一个手持铁折扇,
身穿黄长衫的中年书生。兰娟仍记得这人正是蓝凤帮总坛第三堂主幻云铁扇黄仲
华。黄仲华似乎刚由总坛赶到,一柄铁骨折扇,削点崩打,威势猛不可当,但要
想战胜六个老道,仍不是一件易事。

  第三组,是两个用剑老道,围攻一个飞舞钢鞭的大汉,用鞭大汉拚命力敌,
奋不顾身,宛如一只疯虎。场中地上,已有三个劲装大汉,倒在血泊中。兰娟游
目看罢,只气得娇躯嗦嗦颤抖,她确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无耻。

  但她也有些不解,不停地暗问自己,回风掌杜老伯呢?还有武功高绝的蓉姊
姊。继而一想,难道总坛遇到了劲敌?亮影闪处,天麟已飘落马下,剑眉如飞,
星目闪光,唇角掠着一丝冷笑,直向场中走去。兰娟一见,飘身而下,急步跟了
上去。

  两个刚刚劈死那个香主的老道,这时一见天麟,两道立即发出一声不屑冷笑,
再乘杀人馀威,齐向天麟扑来。天麟玉牙紧咬,一声不吭,星目注定扑来的两道。

  两个持剑老道,看了天麟的威厉神色,心中同时升起一丝寒电,凶睛一瞪,
壮胆一声大喝,挺剑直刺。

  天麟一声冷笑,大喝:「撒手。」大喝声中,身形一闪,折扇闪电点出。

  金华过处,当的一响,左面老道手中的长剑,已脱手而飞。就在这时,场中
蒲翠萍脱口发出一声惊呼。兰娟一声怒叱,腾空而起,身剑合一,幻成一道耀眼
匹练,直向围攻蒲翠萍的四个老道闪电扑去。天麟闻声心头一震,转首一看,面
色倏然大变,蒲翠萍的两柄长剑已被四个老道的四剑合击截断,於是,心念一动,
疾演迷踪,厉喝一声:「恶道找死。」死字出口,身形如电,亮影一闪,已至四
道身后,较之兰娟尤快一步。

  唰的一声,折扇倏张,金星飞洒,扇影如云,一团彩霞中,暴起数声惊心惨
叫,四颗头颅应声飞起,四道鲜血激射如注,幻成漫天血雨。兰娟一声惊呼,闪
身横跃两丈。这突如其来的骤然变化,墙壁上,暗影中,所有帮中弟兄,俱都惊
呆了。

  全场顿时静下来,除了火把的「沙沙」燃烧声,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其馀打
斗中的黑袍老道,相继暴喝,纷纷退出圈外,个个神色惶急,俱都冷汗直流,双
目惊惧地望着场中。一阵扑通声中,双剑追魂蒲翠萍力尽晕厥,同时倒在四道尸
体的血泊中。

  天麟大吃一惊,兰娟一声娇呼,黄仲华纵身前扑,三人同时圈了过去。突然,
寨墙上,暴起一声震天呐喊:「啊,跑了。」

  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其馀八个老道,飞身纵上寨墙,挥剑杀伤几
个手举火把的弟兄,直向寨外疯狂驰去。天麟看罢,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恶
道,不留下头颅想走吗?」厉喝声中,身如电掣,亮影一闪,宛如银弹离弓,直
向逃走的八个黑袍老道,如电射去。

  黄仲华一见,立即高声急呼:「卫少侠停步,帮主有命,不准追赶。」天麟
一听,不愿违背丽凤姊姊的帮令,强忍满腹怒火,立时停身在寨墙上。

  就在这时,寨墙上,突然有人高声大喊:「啊,不好了,总坛起火了。」天
麟心头猛地一震,转首一看,顿时大怒,不觉气呆了。只见总坛方向,火焰爆炸,
红光冲天,金蛇万道,滚滚浓烟,四周绝峰,立被染上一片骇人火红。同时,阵
阵连珠爆响,全山清晰可闻,令人望了怵目惊心。

  蓦闻黄仲华再度高声急呼:「卫小侠速至总坛支援,蒲坛主已经晕厥,在下
暂时不能离开此地,以防崆峒恶道再来。」天麟暴声应好,身形腾空而起,双袖
一挥,身形宛如划地流星般,直向火光冲天处闪电飞去。

  蒲翠萍已被四个红衣少女抬走,兰娟立即翻腕收剑,紧跟天麟身后追去。蓦
然,一声洪钟大响,发自前面茂林深处,声震山野,直上夜空,馀音历久不绝。

  钟声甫落,接着传来一片冲天呐喊,锣声紧急,响成一片。天麟大吃一惊,
心中急怒交加,不禁张口发出一声怒极长啸,身形骤然加快,直向钟声响处驰去。

  兰娟紧跟天麟身后,芳心又急又怒,她确没想到这些有门有派的人物,居然
恬不知耻,杀人放火,夜施偷袭。天麟一声啸罢,已至茂林近前,那声洪钟余声,
仍飘荡在夜空中。林中突然传来一声焦急高呼:「请卫少侠速至火场,那面情势
非常吃紧了。」

  天麟、兰娟一听,倏然转身,再向火光冲天处驰去。飞越一片嶙峋怪石,穿
过一段树林,即是一座雄伟石堡。两人飞驰中,同时一长身形,腾空飞上高大石
墙。墙上警卫暗桩,立即高声急呼:「卫小侠速至粮械库,点苍派数十高手在那
边放火,子母梭李堂主已经前去了。」天麟、兰娟身形不停,沿着宽大石墙并肩
向北疾驰。

  举目前看,火场距离石堡,尚有百丈距离。这时,火势更烈了,火光冲天,
夜幕通红,地下落针可见。飞驰中,兰娟游目一看,堡中建筑毫不逊於东海神君
的神秘庄院,阁楼林立,院落有序,红砖绿瓦,画栋雕粱,长廊槽前,棋布灯火,
光亮最明处,是座气势雄伟,建筑巍峨的大厅。

  兰娟打量间,两人已纵下高大堡墙,直向百丈外的火场奔去。只见火场上,
人影闪闪,呐喊连声,帮众取水,快步如飞,一排十座高大长房,已有三座全被
火焰吞噬了。火焰裂声中,夹着怒喝娇叱和金铁交鸣声。兰娟循声一看,火场不
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刀光剑影,叱喝连声,四五组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草地上,横倒竖卧着七八个劲装大汉,有的呻吟,有的惨嚎。前面草地上,
蓦闻传来一声暴喝。一道拳大耀眼流星,在通红火光下,宛如一个火珠,挟着尖
锐刺耳惊风,直向一个狂逃的人影射去,捷逾奔电,一闪即至。一声惊心惨嚎,
狂逃人影,踉跄两步,翻身栽倒草地上。

  兰娟凝目一看,一个白发短须,霜眉虎目的七旬劲装老人,飞身追了过去,
俯身将地下那颗拳大流星捡了起来。七旬劲装老人,双臂微圈,再向场中走去,
虎目炯炯监视着数组打斗的人。兰娟认得这位老人,正是以子母飞梭独步武林的
第一堂主李沛然。

  这时,子母梭李沛然已看到了天麟和兰娟,立即虎目一亮,惊喜欲狂地高声
说:「卫少侠回来得太巧了,快去支援宋坛主。」说着,指了指处激烈打斗的一
组。

  天麟仅向李堂主主微一举手,折身扑了过去。兰娟举目一看,只见五个劲装
大汉,齐挥刀鞭斧镧,合力围攻宋大憨。宋大憨满身血渍,飞舞亮银索子鞭,裂
着大嘴,瞪着环眼,怪叫不停,身上衣服不少处被对方削破了几个长缝。

  这时看到亮影一闪,知是天麟回来了,立即扯开沙哑喉咙高叫:「公子老弟
不好,帮主姊姊命我守库房,他们偷来放火烧……」话未说完,寒光电闪,对方
单刀当的一声已劈在他的大头上。

  宋大憨环眼一闭,一声哎哟,头上火星直冒,气得哇哇怪叫,呼的一声,反
手就是一鞭。兰娟不知宋大憨具有刀剑难伤的横练功夫,吓得脱口一声惊呼。天
麟尚未到达,对方大汉手中的大斧,又砍在宋大憨的屁股上。

  宋大憨一声闷哼,身形踉跄向前仆去,同时高声喊叫:「公子老弟不好……」

  好字尚未出口,天麟身形已到,亮影闪处,暴起一声惨嚎。

  兰娟翻腕掣剑,正待援助宋大憨,蓦见李沛然举手一指说:「娟姑娘,珊珠
女侠和飘风女侠俱在那边。」

  兰娟惊得轻啊一声,举目一看,只见距火场最近的草地上,三个劲装老人围
攻飘风女侠,四个中年大汉,合力猛击母亲。兰娟看罢,芳心大怒,正待举步。

  耳边再度响起李沛然的震耳大喝:「点苍小丑想走吗?」喝声未落,右腕疾
扬,抖手打出一梭。

  一道寒光,锐风呼啸,如电一闪,已至狂奔的那人脑后。砰的一响,惨嚎一
声,飞梭过处,脑浆四射,盖骨横飞,那人仆身栽倒地上。兰娟看得怵目惊心,
花容色变,子母飞梭,震惊武林,一经出手百发百中,看来所传果然不虚。

  一声娇叱传来,接着是一声惊叫,飘风女侠已挥剑削掉一个老人的左耳。兰
娟一见,飞身扑了过去,身形未到,立即高呼:「妈妈,伯母,娟儿回来了,麟
哥哥也回来了。」

  飘风女侠一听爱儿回山,精神顿时一振,手中长剑一紧,唰唰攻出三剑,三
个老人立被逼乱,同时退后三步。珊珠女侠激战中,看到了爱女兰娟,立即高声
阻止说:「娟儿不要过来,你不可急烈闪动腰身。」兰娟一听,倏然止步,羞得
粉面通红,果然不敢向前了。

  飘风女侠逼退三个劲装老人,似乎是再度警告三人了:「崔一山,我再度劝
你们速离此地,否则你们点苍精英尽毁今宵,那时你们悔之已晚,回告你们贵派
掌门沈恭顺,再不觉醒,任性胡为,点苍千秋大业,将由他的手中断送……」飘
风女侠话未说完,前面传来数声惨叫。

  接着传来宋大憨破锣似的声音:「公子老弟跟我来,你妈妈在那边被人家好
几个人打。」

  飘风女侠知天麟来了,心中又惊又喜,立即怒声对三个老人说:「崔一山,
你们再不走,即将死无葬身之所了。」

  其中一个马脸老人,环眼一瞪,厉声大喝说:「贱婢废话少说,今宵死在眼
前尚逞口舌之利。」飘风女侠顿时大怒,长剑一紧,连向马脸老人攻出三剑。

  亮影一闪,天麟飞身扑到,一见七人围攻母亲和珊珠女侠两人,不觉顿时大
怒,剑眉一立,震耳一声大喝:「住手。」

  这声大喝,直如平地焦雷,三个劲装老人,四个中年大汉,同时停手,暴退
一丈,齐向天麟望来。人影闪处,两位女侠纵身落在兰娟身边。飘风女侠见爱儿
天麟,俊面铁青,眉透杀气,两颊上沾着数点血渍,两手如钩曲张,直向七人立
身之处逼去。

  天麟身形没停,星目注定三个老人,仅一双飞竖剑眉动了几动,依然向前走
去。一连蹬蹬脚步,宋大憨已飞步赶到,一见中间马脸腿发老人,一咧大嘴,即
对天麟大声说:「公子老弟,这个老家伙是放火头,还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

  中间马脸老人凶睛一蹬,仰面一声狂笑,傲然堂皇说:「草莽帮匪,结伙害
人,杀之除害,以靖地方……」话未说完,逼进中的天麟,星目冷电暴射,再难
抑制心中怒火,厉喝一声,飞身向前扑去。

  马脸老人虽曾惊心天麟那声大喝,但见是个年轻小子,怎会放在眼中,一声
冷笑,跨步闪身,一抡双拳,直捣天麟。蓦然人影一闪,眼前人踪不见。马脸老
人大惊失色,一声暴喝,疾演怪蟒翻身。就在这时,另一瘦削老人三角眼一瞪,
大喝一声:「帮匪找死……」死字出口,身形已至天麟身后,倏举右掌,闪电下
劈。

  「帮匪」两字,令天麟剑眉一挑,疾演后山打虎,亮影一闪,再至瘦削老人
身后。突然一声暴喝:「纳命来。」来字出口,右掌巳猛力劈下,直击对方后胸。

  砰的一响,闷哼一声,瘦削老人身形踉跄,猛力前冲数步,张口吐出一道鲜
血,一头栽倒,登时气绝。马脸老人又惊又恐,暴喝一声,圈臂蹲身,凶睛一蹬,
两掌同时推出。一道刚猛掌力,卷起地上滚滚尘土,直向天麟当胸击到。

  天麟杀机已起,仰面一声厉笑,右掌振腕迎出。掌势一出,点苍高手面色同
时大变,顿时呆了。只见一股绝伦狂飚,势如排山倒海,挟着尖锐啸声,直向马
脸老人的掌风迎去。砰然一声大响,沙石横飞,劲风激旋中,暴起一声悠长惨叫。

  马脸老人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直向数丈外的野草乱石中飞去。蓦然数
声暴喝,另一黄衣红面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身形同时跃起,直扑横飞中的身形。

  砰的一声,马脸老人的身体,已着实撞在一方大石上,继而一滚,翻进石下
野草中。

  扑至近前的黄衣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同时蹲下身去,─探鼻息,马脸老人
早已气绝。这声震耳响声,全场打斗立停,所有目光,纷纷望了过来。就在这时,
数声凄厉长啸,由遥远的峰岭间,破空传来,音质浑厚,直上云端。啸声一起,
两位女侠面色同时一变,知道山外又来了着名高手。立在远处的子母梭李沛然,
凝神一听厉啸,虎目倏然一亮,双手控梭,飞步奔了过来。

  宋大憨瞪着一双鹅卵眼,慌张地看了一眼啸声传来的方向,急步走至天麟跟
前,立即神色焦急地低声说:「公子老弟,快点吧,两个都杀啦,何必再留这一
个,事完了你还得赶快去看帮主姊姊……」

  天麟一听,浑身一战,面色倏然大变,未待宋大憨说完,立即怒声喝问:「
你说什麽?」宋大憨心中无备,被天麟这声突如其来的骤然大喝,吓得惊啊一声,
不禁张着大嘴,连退数步,立时呆了。

  人影一闪,李沛然已飞步赶到,即对惊怒交集的天麟,慌急地低声说:「帮
主欠安,小侠不必焦急。」

  天麟这时俊脸铁青,星目射电,听了李沛然的话,哪里肯信,立即暴声说:
「任何一派伤了丽凤姊姊,他的派系有如此石。」话声甫落,倏然转身,右臂运
足功力,猛向三丈外的一方青石遥空劈去。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坚石爆飞,青烟弭空,碎石疾射,带起一阵刺耳尖啸。

  黄衣老人和四个中年大汉,看了这等声势,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完全呆了。
亮影一闪,天麟转身驰去。宋大憨一见,立即惶声急呼:「公子老弟等我……」

  急呼声中,挺着如鼓肚皮,放腿追去。

  飘风女侠知道总坛事态严重,不敢再阻止天麟前去,於是转首对黄衣红面老
人,急声说:「崔一山,我念你为人正直,在江湖上颇有好评,是以才再三忠言
相劝,以你之明智,当知这次偷袭大荆山之愚蠢,劝你急率所馀点苍弟子,速离
此地,以免贵派精英今宵尽毁於此。」

  黄衣老人崔一山神色数变,颇感犹疑,似乎有难言之隐,一双炯炯虎目,注
定飘风女侠,但两只耳朵却听着逐渐飞向总坛的数声厉啸。飘风女侠芳心大怒,
柳眉一竖,厉声说:「崔一山,你再不走,贵派在江湖上,将永无重振声誉的机
会了。」

  黄衣老人崔一山听得心头一震,料定各派无人是那俊美少年的敌手,自知大
势已去,转首对四个中年大汉,沉声喝了声「走」,当先向山外驰去。四个中年
大汉抱起两个老人的尸体,紧紧跟在黄衣老人崔一山身后。点苍其馀高手,纷纷
起步,如飞驰去。

  蓝凤帮的几个香主,虽然心中不服,但李堂主不追,无人敢出手截击。这时,
大火虽未减弱,但火势已能控制,不致再波及别处。李沛然见点苍高手已走,立
即焦急地说:「两位女侠暂请不要离此,老朽先走了。」

  飘风女侠和珊珠女侠两人,同声应好,再看李沛然已在数丈以外了。举目前
看,百丈外的石堡上,一道亮影,直向较技场方向驰去。两位女侠望着那道流星
似的亮影,知道那是忧心如焚的天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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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似水柔情

  天麟飞驰在栉比的屋面上,快逾电掣,举目前看,只见较技场的观武厅前,
人影群集,火把通明,传来一阵纵声大笑。遥遥跟在天麟身后的宋大憨,不停地
高声喊叫:「公子老弟,现在来的可能是武当派的杂毛了。」破锣似的声音,显
得更沙哑了,想是跑得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天麟一心牵挂蓝天丽凤的安危,不知伤势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险,这时已无
心注意憨哥嚷些什麽了。飞下高大堡墙,直向观武厅前驰去。蓦闻一声苍劲大喝,
接着怒声说:「本帮帮主,位高至尊,岂肯轻会你这独行大盗,你能胜得本堂主
手中一双短戟,帮主自会驾临。」

  一声震耳暴喝:「费庭法,少出狂言,先吃老夫一拐。」一声苍劲大喝,接
着传来一阵兵刃破风声。

  天麟一听,知道费堂主已与来人动上了手,由双方的对话中,断定蓝天丽凤
不在厅前,想来伤势定然不轻。因此,心中愈加焦急,双袖一挥,纵身飞进大厅,
直达九级阶前,举目一看,面色不禁一变。只见场中数十大汉,各举一只松枝火
把,分立十丈以外,场中光明如同白昼。厅前不远处,仅几个香主身份的劲装大
汉,立在一边。

  天麟看得清楚,不觉暗暗震惊,他确没想到总坛的力量竟然如此薄弱,难怪
丽凤姊姊会被来人击伤。继而一想,愈加不解,心说:回风掌杜老伯呢?四阿姨
玉箫仙子,还有丽蓉、杜冰,这些人为何一个不见?这时场中费堂主与一个灰发
长脸,身穿绿袍手使铁拐的老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费堂主双戟威猛,挥舞带啸,绿袍老人铁拐凌厉,运拐生风,看形势百馀招
内,难分胜负。斗场对面,尚立着一个须眉皆白,长发如银,左臂已缺的青衫老
人,一双深陷环目,凶焰闪射,炯炯望着斗场。断臂老人身后,威猛地立着四个
佩刀壮汉,俱都神态傲慢。

  稍左,是个微驼老叟,面目清鱁,黄须几根,一双三角眼,闪着淡绿光辉,
手持一根龙头拐杖,冷冷地立在一边。再后,是个年逾半百,须发苍苍的老乞丐,
生得獐头鼠目,一脸狡狯之色,握着一根打狗棒,立在那里似乎静观变化。

  天麟飞驰身形尚未到达,场中所有人众已经发现。高举火把的数十劲装大汉,
这时一见天麟,立即神情如狂,暴起一阵如雷欢呼,震耳欲聋。断臂老人和老丐
仅略抬眼皮,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这时听了帮众的惊喜狂呼,似乎引起一些注
意。

  人影闪处,风声飒然,子母梭李堂主满面怒容,双手控梭,已如飞赶至。李
沛然一到,老丐等人同时震惊,俱都目光炯炯,闪烁不定。蓦地厅前传来一阵衣
袂破风和喘息声,天麟转首一看,只见宋大憨咬牙瞪眼,挺着如鼓肚皮才跑到。

  宋大憨飞奔中,早已看清场上几人,一到天麟身边,立即指着对面断臂老人
几人,喘着气说:「公子老弟,这几个老家伙都是该杀的,千万不可放过,没骼
臂的老家伙是坐地分赃的独臂苍龙,拿打狗棒的是恶丐李虎,驼背老头是专吃小
孩儿的汪驼子,场中和费堂主打架的是独行大盗风雷拐秦望德……」

  宋大憨指指点点,挤眼晃脑,独臂苍龙,满面铁青,驼背老头,黄须微抖,
小眼圆睁,恶丐李虎怨毒地望着宋大憨,连声嘿嘿冷笑。蓦见独臂苍龙双目一瞪,
傲然一声大喝:「宰了这个矮瓜。」喝声甫落,身后应声纵出两个壮汉,唰的一
声,同时掣出两柄雪亮大砍刀,满面凶恶地直向宋大憨奔来。

  宋大憨脸色一沉,环眼一蹬,大喝一声说:「想宰我是简单的吗?」大喝声
扑身迎去,手中亮银索子鞭,抖得哔哔直响。

  两个持刀壮汉,同时一声暴喝,一个拦腰扫到,一个当头就剁。宋大憨不闪
不躲,一抡索子鞭,呼的一声,直向迎面壮汉猛力砸下。迎面壮汉看了宋大憨这
种不要命的打法,不由惊得嗥叫一声,纵身暴退,抖手打出一颗银弹。

  唰的一声,另一壮汉的单刀,已砍在宋大憨的后肩上。宋大憨一声怒喝,倏
然转身,索子鞭闪电扫出。砰的一声,暴起一声惨叫,持刀大汉肚破肠出,翻身
栽倒。寒光一闪,那颗银弹已至宋大憨额前,咚的一声,击个正着,嗡的一声,
银弹直射半空。宋大憨勃然大怒,怒哼一声,直向逃回的壮汉追去。

  天麟深知独臂苍龙的金刚指厉害,立即高声急呼:「宋大哥回来。」宋大憨
似乎也颇知厉害,闻声止步,怒哼一声,纵身退了回来,极神气地立在天麟身边。

  场中一声大喝,当的一响,火星四射,打斗中的费庭法和风雷拐两人,兵刃
相撞,闷哼一声,两人身形踉踉跄跄地分开了。一声冷笑,人影闪动,恶丐李虎、
驼背老头,两人一声不吭,疾向身形踉跄的费庭法扑去。天麟一见,顿时大怒,
正待飞身前扑,耳边暴起一声苍劲大喝,两个拳大耀眼流星,挟着尖锐风啸,直
向恶丐、驼叟,闪电射去。

  寒光过处,暴起两声凄厉刺耳惨叫,两只飞梭,一只击中恶丐头颅,一只在
驼叟前胸穿过,两人同时栽倒。这时,全场震骇,寂静无声,独臂苍龙和风雷拐
两人,看得变颜变色,胆战心惊,自知今夜凶多吉少了。天麟望着血泊中的恶丐、
驼叟,面色微变,人传子母梭百发百中,武林独步,震惊江湖,愈加深信不疑,
今夜双梭连番出手,对方无不溅血五步,蓝凤帮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浩大声势,
李沛然功不可没。

  就在这时,正西数十丈外,突然传来一声内力浑厚的哈哈狂笑。天麟等人,
听得心头一震,转首一看,面色倏变。只见三道人影,快如驭风闪电,挟着噗噗
衣袂声,疾射而来。天麟凝目一看,不禁怒火高炽,杀机倏起。

  当先一人皓首霜眉,两眼如灯,似银长髯飘散胸前,一身蓝衣,肩披大氅,
背插一柄精钢剑。天麟认得这人,正是阴险狡诈,工於心计的点苍掌门沈恭顺。

  左边是个肥头大耳,体如水牛的高大和尚,身穿黄僧衣,肩披红袈裟,虎头
燕额,眼如铜铃,一张海口大嘴,宛如一道血槽,相貌凶猛慑人。手提一柄奇门
兵器,多环禅杖,飞驰中,金环摇晃,叮叮当当。

  天麟看后不禁剑眉一蹙,觉这个高大和尚,极像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四大金
刚之中的人物。再看右边飞驰而来的一人,竟是一个白发如霜,独眼有神,满面
黑斑,一脸皱纹的奇丑老婆婆。老婆婆长得雷公嘴、鹰勾鼻,一身天蓝葛布裤褂,
显得又肥又大,手中持着一柄蓝光闪闪的毒护手钩,显得刁蛮、难缠,正是西域
狂人龙拐叟的老婆子独眼鬼婆追魂钩。

  因此,天麟也断定高大凶猛的肥和尚是来自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只是
不知他们进入中原的目的,又为何与点苍掌门沈恭顺混在一起。天麟打量间,对
方三人驰至已不足五丈了。点苍掌门沈恭顺飞驰中一看现场,不觉傲然一声狂笑
说:「入网鱼,瓮中鳖,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缚吗?」话声甫落,已至场中,
衣袖一抖,倏然停身。

  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本已心生寒意,这时一见点苍掌门沈恭顺赶到,精
神顿时一振,立即抱拳朗声说:「今夜沈兄驾到,大势已定,胜券在握,不愁帮
匪不束手就擒了。」说罢,两人同时一阵呵呵乾笑。

  点苍掌门沈恭顺素性狂傲,自恃神力,单掌一推,力逾千钧,举世滔滔没有
几人放进他的眼里,尤喜别人赞誉奉承。这时听了独臂苍龙和风雷拐两人的话,
立即抚髯傲然一声大笑说:「张、秦二兄,数载未遇,丰采依旧,想来武功定有
大成,不知二兄为何突然在此现身……」

  独臂苍龙、风雷拐两人同时呵呵一笑说:「兄弟曾闻沈兄与崆峒各派,今夜
协力围剿大荆山之帮匪,为武林除一大害,特星夜赶来,听候差遣以尽绵薄……」

  几人寒暄叙旧,旁若无人,根本没把在场的李沛然、费庭法等人放在眼中。

  高大凶僧、独眼鬼婆,三眼炯炯,仰首望天,看也不看一眼风雷拐两人。天
麟虽然怒火高炽,杀机时起,但父亲神色自若,毫无愠意地立在面前,自是不敢
轻举妄动。宋大憨虽是身份特殊的号外坛主,平素在总坛无约无束,但他却极尊
敬帮主姊姊和几位堂主。看了对方几人的狂傲神态,只气得眨眼咧嘴,咬牙切齿,
不停向天麟做着放手大乐的手势。

  又见点苍掌门沈恭顺,傲然对独臂苍龙风雷拐说:「来,让兄弟为二兄引见
两位西域高人。」说罢转身,又是一阵寒暄。

  天麟强压心中怒火,凝神一听,才知肥大和尚叫吉萨,果是三危山三佛寺的
凶僧。子母校李沛然怕对方有意拖延时间,以待武当等派到来,那时更难应付了,
於是,虎目一瞪,暴喝一声说:「沈恭顺,此地乃本帮总坛重地,并非你们寒暄
叙旧之所,请即说明来意,划出道来,李某人无不接下来。」

  李沛然如此一喝,点苍掌门沈恭顺,独眼鬼婆追魂钩和凶僧吉萨几人,同时
怒目望了过来。天麟星目闪光,一道暗红杀气直冲天庭,双目注定凶僧,缓缓向
前逼去。点苍掌门沈恭顺心头一震,表面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转首对独臂苍龙
傲然问:「张兄,可知这后生是谁?」

  独臂苍龙见问,顿时想起天麟到达时引起的那阵疯狂欢呼,知道这俊美少年,
武功必有惊人之处,正待回答不知。蓦闻一声沙哑似的破锣声音响自场中:「场
中后生乃在下宋大憨之公子老弟也。」

  宋大憨的话声甫落,风雷拐一声大喝,纵身而出,同时厉声说:「此地俱是
尊长,哪有与你后生动手之人,还不与我滚了回去。」厉喝声中,运拐如飞,一
招横扫千军,势挟一阵惊风,呼的一声,直向天麟腰际猛力扫去。

  天麟怒火高炽,杀机已起,一声怒哼,疾演迷踪,亮影一闪,已至风雷拐身
后,一声震耳大喝,右掌猛力劈出。风雷拐两眼一花,铁拐顿时击空,心头一震,
暗呼不好,一声大喝,铁拐疾抡,右势扫向身后。天麟杀机已起,岂肯放过这个
一生害人的老贼,身形一闪,随影附形,右掌已猛力击在风雷拐的后背上。

  砰然一响,闷哼一声,风雷拐撒手抚胸,张口发出一声刺耳惊心,划破夜空
的凄厉惨嚎。那只铁拐,挟着呼呼风声,直飞七八丈外。哇的一声,风雷拐口鼻
喷血,翻身栽倒,立即气绝。众人只觉两眼一花,天麟巳出掌击毙了风雷拐,全
场震馆,俱都呆了。

  点苍掌门沈恭顾神色一变,心头如遭锤击。独臂苍龙惊得面色如土,独眼鬼
婆老脸忽白忽青,凶僧吉萨双目呆滞,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击毙风雷拐,停身
游目一看几人神色,不觉发出一阵不屑的低沉冷笑。点苍掌门沈恭顺镇定一下心
神,望着李沛然,沉声问:「李堂主,此少年何人?」声音虽仍深沉,但脸上傲
态已失。

  李沛然傲然说道:「腾龙剑客的公子。」

  沈恭顺一震,不觉低声轻「噢」,依然沉着脸,强自缓慢地赞声说:「将门
出虎子,所云果然不谬……」说话之间,目光游移,神色数变,两眼不停打量着
天麟。

  李沛然颇知沈恭顺素性阴险,看了他的神色,立即怒哼一声,冷冷地说:「
沈恭顺,劝你休动诡念,以你那点儿牛劲掌力,还不是卫小侠的对手。」沈恭顺
一听,顿时大怒,双目冷电一闪,仰面发出一声怒极大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

  独臂苍龙心中一动,霜眉一立,瞪眼暴喝:「小子,老夫先试试你的掌力如
何?」暴喝声中,急上三步,右臂一圈,呼的一声,右掌全力劈出。

  这一掌是独臂苍龙毕生功力所凝聚的一掌,宁违练武人之大忌,企图全力一
举击毙天麟,因此,威势之猛,可想而知。一股巨大掌力,势如骤风暴雨,向着
天麟狂卷而至。李沛然和费庭法等人一见,面色同时大变,不觉脱口疾呼:「啊,
小心。」呼声未落,天麟右掌已经迎出。

  一道山崩海啸的狂飚,卷起碎石砾砂,直迎独臂苍龙的掌风。轰隆一声大响,
砂石疾射,尘土飞扬。一阵沉重的蹬蹬退步声,独臂苍龙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
去。天麟小臂微感酸麻,双肩一连晃了几晃。扑通一声,独臂苍龙终於拿桩不稳,
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蓦然一声暴喝:「小子功力果然不凡,老夫也试你一掌。」点苍掌门沈恭顺
大喝声中,扑进飞扬激旋的尘土中,左掌猛向天麟劈去。天麟怵然一惊,由於右
臂微感酸麻,急忙中左臂圈,振腕迎出。砰然一声大响,尘烟愈浓,飞石带啸,
对面已看不清人影。

  蹬蹬连声中,天麟踉跄连退三步。四周数十大汉,惊得挥动火把,呐喊冲天,
震耳惊心,李沛然等急得连声惊喝,举手无措。由於场中浓尘弭空,已分不清双
方立身人影,因此都无法出手支援。浓烟尘雾中,点苍掌门沈恭顺,再度一声嘶
哑厉喝:「你再接老夫一掌。」喝声甫落,又是一声轰然大响。

  这时场中,砂石横飞,此起彼落,尘土浓烟,滚滚上升。双方人众,惊呼急
喝,纷纷暴退。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飞驰来,幻云铁扇黄堂主已疾驰赶到场中,
看了这等骇人声势,也不觉惊呆了。激旋浓尘中,蓦闻天麟一声震耳暴喝:「你
也接我一掌。」

  轰然一声惊天大响,声震山野,地面颤动,远处谷峰间,顿时掀起一阵嗡嗡
如闷雷的回声。一声闷哼之后,响起一阵疾风,一道横飞人影,呼的一声,如飞
冲出激滚浓尘烟雾,直向数丈以外射去。李沛然等人一见,俱都大惊失色,同时
一声暴喝,纷纷扑了过去。

  扑通一声,横飞身影猛地掉在数丈外的地上,身躯滚了一滚再没有动。李沛
然等人扑至跟前一看,面色同时一变,不觉脱口低啊一声。只见点苍掌门沈恭顺,
面色铁青,双目圆睁,嘴角、鼻孔溢出数滴鲜血,呼吸早已停止了。大家互看一
眼,缓缓摇了摇头,一代枭雄,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费庭法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麽,倏然转头,脱口一声暴喝:「不留下命来
想走吗?」暴喝声中,身形腾空而起,一挥双戟,如飞扑去。幻云铁扇黄仲华双
肩一晃,紧跟前扑。李沛然转首一看,只见独眼鬼婆和凶僧,面色如土,慌慌张
张,直向来时方向疾奔,於是,立即高声急呼:「费堂主让他们去吧。」话声甫
落,费黄两人已截在对方两人身前。

  独眼鬼婆和凶僧倏然停身,手横兵刃,三只眼睛闪烁不停,紧张地望着两位
堂主,显得进退维谷。幻云铁扇黄仲华,冷然一笑,手中铁扇一指独眼鬼婆两人,
怒声说:「本堂主不再杀你们,但必须说明白你们与本帮有何过节,为何叁与偷
袭本帮总坛重地。」

  独眼鬼婆和凶僧这时已知中原能人辈出,不容忽视,自己这点艺业,实不足
论,独眼鬼婆冷冷一笑说道:「老婆子只是被人邀请助拳,别的事一概不知,就
这两句话,信不信由你。」

  费庭法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立即忿忿地说:「仲华,让他们滚。」

  说着,双手横戟,当先闪至一边。独眼鬼婆和凶僧,有如得到大赦,一声不
吭,如飞向山外驰去。

  费庭法、黄仲华看了独眼鬼婆两人背影一眼,转首发现李堂主等人,正围着
三个佩刀壮汉,似在质问什麽。两人急步走至近前,发现倒在地上的独臂苍龙,
满脸血渍,不少方才对掌震飞的碎石,已射进他的头颅内,死状惨不忍睹。

  这时三个佩刀大汉,正述说着独臂苍龙联合恶丐几人来此的目的,企图趁各
派合力袭击大荆山的机会,以报当年与蓝凤帮的积仇。李沛然听罢,慨然一叹,
即对三个大汉说:「你们走吧。」三个大汉同时恭声应是,抱起独臂苍龙的尸体,
直向东南驰去。

  三位堂主转首一看东方,晓星已升至东边两座矮峰之间,五更将近了,费庭
法霜眉一蹙说:「天将拂晓,武当、峨媚和邛崃三派,恐怕不会再来了。」

  李沛然略一沉思说:「也许他们有意迟缓,乘我们搏斗终宵身疲力竭之后,
再一举来犯。」费庭法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这个判断极有可能,也极合理。

  黄仲华立即接口说:「崆峒群道走后,连接各地分舵信鸽,据报大荆山方圆
数十里内,尚未发现武当三派高手行踪……」

  李沛然听得精神顿时一振,立即兴奋地说:「既是这样太好了,三派要来,
亦在明日午后方能到达,我们大家都有半日休息,足可恢复体力重新布署迎敌对
策,尤其卫小侠已经回山,总坛愈形固若金汤了。」说罢转首去找天麟,不觉惊
得面色一变,脱口急声问:「卫小侠怎样了?」

  黄费两人,听得心头一震,转首望去,只见十数香主,团团将天麟围住,宋
大憨正神色惶急,举着衣袖为天麟拭汗。几人看罢,同时一惊,飞身扑了过去。

  十几个香主一见三大堂主,立即纷纷闪至一侧,两边高举火把的数十劲装大
汉,也神色紧张的涌了过来。

  只见天麟精神不振,俊面微显苍白,额角、鼻尖,已渗出丝丝汗水。李沛然
等俱是久历江湖,声名卓着的人,一看即知天麟由於身心过度疲惫,以及连番对
掌真力损耗过巨所致。费庭法精通医道,伸手一扣天麟脉门,心头不觉微微一震,
即对神色惶急,满头大汗的宋大憨,关切的急声说:「大憨,还不快陪卫小侠去
堡中休息。」宋大憨一听,立即举起衣袖擦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大汗,咧着大嘴,
眨着鹅卵大眼,连连点头应是。

  周围十几个香主和数十大汉,看了宋大憨的慌急相,知道这位平素无忧无虑
的大憨哥,这时是真的傻了。天麟虽然心神极端疲惫,但心中仍惦念着蓝天丽凤,
这时经费堂主一说,加之憨哥在旁不停催促,也就不再坚持了。於是,辞过三位
堂主,转身与憨哥大步走去。

  ***    ***    ***    ***

  这时后山大火逐渐灭弱,虽然依旧半天通红,但已看不到蹿起的熊熊火苗。

  天麟、大憨并肩疾步,穿过观武厅,沿着高出地面的石铺大道,直向二十丈
外的高大堡门走去。宋大憨知道公子老弟精神不好,破例憋着一肚子话没说。

  天麟默默想着许多问题,因此也没有问。堡上警卫早已看到天麟和憨哥并肩
走来,两人尚未到达,堡门已经打开。天麟对肃立堡门两侧的数十大汉,连连微
笑颔首,直向堡内走去。堡内异常寂静,仅晓风吹动通道两侧的修竹,不时发出
瑟瑟响声,高楼花阁上的门窗,多数紧闭着,不少处已熄了灯火。

  转过两座独院,两人即沿长廊前进,绕过巍峨的议事大厅,即可看到蓝天丽
凤专住的精舍独院。天麟虽然没说去看蓝天丽凤,但憨哥两人心意似乎已经相通,
直向蓝天丽凤的独院前走去。这时院外仍有不少警卫少女,个个背剑,俱穿红缎
劲装,有的明立院门,有的隐身暗处,俱都精神奕奕。

  天麟、大憨刚刚走下廊口,院门的背剑少女们已经看到,个个杏目闪辉,俱
都樱唇绽笑,不少隐身暗处的少女,纷纷向院门走来。宋大憨一看,咧着大嘴无
限感慨地转首望着天麟,说:「公子老弟,她们这样高兴恐怕不是欢迎我哩。」

  天麟这时心情激动,不觉间脚步已经加快,星目望着院门,心中泛起一阵迫
不及待,急欲看到蓝天丽凤的渴求之感,身边憨哥对他说些什麽,他是一句也没
听进耳里。两人走至院门,背剑少女们立即围了过来,顿时莺声燕语,纷纷向天
麟问好。

  天麟虽然心急进院,但也不得不停步展笑,颔首答礼了。其中一个年岁较长
的秀丽少女,杏目望着天麟,甜甜一笑说:「帮主已知小侠回山,在内等候多时
了。」

  天麟含笑正待答话,蓦见身后宋大憨压低沙哑声音,摇着晃脑,文绉绉地说
:「公子老弟连日奔波,旅途劳顿,应该及早休息,今夜老弟万幸赶回,力挽狂
澜於既倒,老弟连番激战,铁腕挫敌,崆峒群道铩羽逸去,点苍精英溃败而逃,
本帮得免此次浩劫,乃老弟一人所赐,今夜一战,群贼威服,老弟丰功至伟……」

  天麟见憨哥牛眼望着群女,大嘴开合不停,滔滔不绝,大卖文章,心中虽然
有些不忍,但憨哥为人憨诚,又不便出言阻止,令他在群女面前难堪,只得紧蹙
剑眉,佯装欣然微笑。警卫少女多已围来,个个望着憨哥掩口娇笑,顿时花枝乱
颤。

  憨哥愈说愈有劲,愈说声愈高:「……老弟入见帮主姊姊,望能对点苍三英
火烧库房事,能适时美言几句,我憨哥的坛主宝座是否能保,决定在老弟你了…

  …」如此一说,群女俱都出声笑了。

  天麟见机不可失,立即含笑插言说:「憨哥放心,丽凤姊姊决不会责你失职
……」

  宋大憨极神气地看了群女一眼,一晃大头,立即接口说:「老弟如此一说,
令我宽心不少,原本不敢吃饭,现在有些饿了……」话未说完,群女又响起一阵
莺声嬉笑。

  宋大憨见天麟俊面仍有些苍白,警觉该走了,於是说了声「晚安」纵身飞至
廊前,继而一闪,顿时不见。天麟望着憨哥的背影,愉快地一笑,转身向院中走
去。正中小厅,廊前仍燃着宫灯,两厢盆花已经盛放,飘散着淡淡花香。

  穿过小厅,后院大庭光明如昼,两廊灯下,立着数名侍女,一见天麟走来,
立有一名侍女争步奔进正房里。正房光线暗淡,室中仅悬有两盏小型宫灯。天麟
走上台阶,正待止步,门内姗姗走出一名侍女,面向天麟裣衽恭声说:「帮主有
请卫小侠。」天麟微笑颔首,迈步走进门内。

  一进房门,立即扑来一阵淡雅幽香,这种香,不是脂粉气味,也不是鲜花芬
芳。由於警卫少女们的表情神态,天麟断定丽凤姊姊并未受伤,即是有病,也无
大碍,因此,宽心不少。这时游目室内,漆桌亮椅,隐闪暗光,四角高几上,放
置着玉珍古玩,正中壁间,高悬一面巨幅山水画。

  左右两间,深垂着厚厚的巨大蓝绒帷幕,两名侍女,肃立中间。一声微含激
动的幽怨轻呼,透过深垂的帷幕传了出来:「是麟弟吗?」

  天麟一听,心情顿时掀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怦动,这声音正是丽凤姊姊的声音,
於是轻咳一声,立即亲切地说:「是的,姊姊,是小弟回来了,特来看你。」

  帷幕内立即传出蓝天丽凤强自压抑着的惊喜声音:「麟弟,请进来坐,恕姊
姊不能下床迎接你了。」天麟一听,不觉惊呆了,他确没想到,丽凤姊姊病得竟
然如此厉害。

  这时,立在幕前的两个侍女,已将厚重的帷幕,由中间掀开了。天麟星目一
亮,辉煌有些眩眼。只见幕内,牙床绣被,粉帐罗帏,焕然夺目。五支巨烛,高
燃台上,照得地上狸毡隐隐发亮。蓝天丽凤花容憔悴,娇目敛辉、黛眉间深藏着
无限忧郁,她斜斜倚着床栏,背靠锦枕,下覆绣被,虽是慵慵病态,但仍掩不住
她的清丽秀美,如云秀发,稍显蓬乱,但令人看来愈增爱怜。

  天麟望着蓝天丽凤,再度惊呆了,嵩山大会上,尚见丽凤姊姊英姿勃勃,神
采奕奕,如今才不过数天,竟然变得如此憔悴。蓝天丽凤一见天麟,凤目倏现光
辉,樱唇立时掠上一丝欣喜微笑,看到天麟望着自己发呆,双颊不由升上两朵红
云。於是,凤目注定天麟,柔声亲切地说:「麟弟,这里坐。」说着,伸出纤纤
玉手,指了指靠近床前的一张锦墩。

  天麟一定神,亲切低呼一声「姊姊」举步向幕内走去。两个掀帷侍女,俟天
麟过后,立即缓缓放下帷幕。天麟前进中,星目一直望着丽凤憔悴清秀的面庞,
心中不解地想着,丽凤姊姊武功不凡,即使不适,也不致一病至此?

  蓝天丽凤虽被天麟看得芳心怦跳,但看了麟弟弟微显苍白的削瘦面庞,不觉
惊得粉面一变,撑臂坐起,同时急声问:「弟弟,你的面色为何这等苍白?」话
音之中充满了惶急关切。

  天麟见蓝天丽凤欠身坐起,不觉慌了,急步走至床前,慌忙低声说:「姊姊
玉体欠安万勿移动,小弟没有什麽不适之处。」说着伸手轻扶丽凤香肩,让她继
续倚在枕上。

  蓝天丽凤对天麟关怀爱护之心,远胜对她自己,这时惊得情不自禁地握住天
麟的右手,一触之下,不觉惊得再度轻呼:「啊,弟弟,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冷?

  可是连番与人对掌?」说着,关怀地拉天麟坐下,凤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天麟,
神色惶急无比。

  天麟的右手被蓝天丽凤的一双凝脂柔荑握着,只觉润滑细腻,软若无骨,慌
得急声说:「姊姊没什麽,稍待片刻就好了。」说着,极自然地坐在蓝天丽凤的
身边,那丝淡雅幽香,愈来愈浓了。

  天麟发觉蓝天丽凤的手心热如火,不由心中一惊,立即关切地问:「姊姊欠
安多久了?为何不请大夫?」

  蓝天丽凤黛眉间立即罩上一层幽怨愁云,凄然一笑说:「自得到五派联合来
袭总坛的报告后,心中一直感到郁闷不乐,不知不觉就病倒了……」

  天麟听后,信以为真,立即慰声说:「姊姊尽可放心,任何门派来犯,必被
击得溃不成军,崆峒、点苍两派,俱都重创逸去,老贼沈恭顺,也被小弟当场击
毙……」

  蓝天丽凤听得面色一变,不觉脱口一声轻「啊」,立即插言说:「沈恭顺素
性阴险,自恃铁掌神力,不少武林高手被他震毙,此人死不足惜,只怕点苍三英,
势必率众再来。」

  天麟冷冷一笑,说:「点苍三英如同强盗,入山杀人放火,行为不耻已极,
如非母亲在旁阻止,即是崔一山一人,小弟也不放过……」话未说完,垂幕掀动,
姗姗走进两个侍女来。

  天麟顿时惊觉,即将蓝天丽凤握着的右手撤出来。蓝天丽凤这时才发觉将天
麟的手握了很久了,不禁羞得红飞耳后。天麟俊面一热,趁机转头,只见两个侍
女,各托一个玉盘,上面各放一个银质盖碗,已垂首来至床前了。

  蓝天丽凤望着天麟,仍有些羞涩地说:「麟弟,这是我命她们为你准备的丽
叁莲子羹,吃一碗补补神吧。」说着,自己首先在玉盘上取了一碗。

  天麟一听,腹中顿时饿了,於是感激地看了蓝天丽凤一眼,也由玉盘上取了
一碗,掀盏饮了一口,清芳苦涩,不觉皱了一下眉头。蓝天丽凤一看,不觉愉快
地笑了,两个小侍女也偷偷地抿嘴笑了。两个小侍女分别接过天麟和蓝天丽凤的
小银碗,其中一个小侍女立即恭声说:「三位堂主已来请过早安,并请转报帮主
知道,点苍、崆峒已负创退走,武当、峨嵋和邛崃,尚无进犯迹象,火势已扑灭,
共毁库房三间,五坛仅红旗遇敌,蒲坛主负伤三处,并无大碍,如今卫小侠返山,
本帮已万事无虞,请帮主安心休养。」

  蓝天丽凤听后,望着天麟愉快地一笑,转首对两个侍女说:「你们去吧,我
知道了。」两个侍女恭声应是,转身走出帷幕。

  天麟见蓝天丽凤,双颊红润,娇靥生辉,精神较方才好多了,心情也随之舒
畅,侍女走后,立即不解地问:「姊姊,五派联合偷袭总坛,这等至高机密,我
们由何处得来?」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感慨地说:「这事说来太凑巧了,嵩山大会后的第三天
晚上,我们宿在临汝县城店中,李堂主巧遇昔年好友易博天,他在少林僧人中得
到这件机密消息,因此特来暗示李堂主不要再回大荆山了。」说此一顿,深情地
看了天麟一眼,继续说:「如非弟弟星夜赶回,点苍、崆峒两派阴谋虽不得逞,
但总坛伤亡势必极重,如五派联合来犯,后果更不堪想了。」

  天麟觉得奇怪,剑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姊姊,小弟为何至今未见回风
掌杜老伯、四阿姨玉箫仙子,还有冰妹和蓉姊姊,总坛有了这些人,即使五派来
犯,又有何惧?」蓝天丽凤见问,粉面顿显苍白,凤目中立时涌上一泡泪水,黛
眉紧蹙,神色幽怨,不觉轻声一叹。

  天麟心头一震,不觉惊得脱口问:「姊姊,你……」

  蓝天丽凤缓缓低下螓首,久久才痛心地说:「他们都没有来。」说罢,凤目
中立即滴下两滴泪水,落在绣被上,晶莹发亮。

  天麟又是一惊,急问:「为什麽?」

  蓝天丽凤含泪颤声说:「嵩山大会后,我即邀大家先来总坛盘桓些时日,然
后再定行止,或选地建屋,或者就住在总坛……」

  天麟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赞声说:「姊姊想得周到,这样太好了。」

  蓝天丽凤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可是,大家都同意来,唯蓉妹一人不肯,问
她原因,她也不说,夜间乘人不备之际,她一人竟悄悄地走了。」

  天麟听得不解,似自语,又似问蓝天丽凤,讷讷地说:「为什麽呢,为什麽
呢?」

  蓝天丽凤继续痛心地说:「蓉妹一走,冰妹和杜老英雄也回安化了。」

  天麟紧蹙剑眉,心中异常烦乱,他实在有些不解,不觉缓缓立起身来,在室
内徘徊踱步,手抚下颚,低头沉思,口里不停地说:「为什麽呢?为什麽呢……」

  这时,蓝天丽凤纤手抚面,已开始低声哭泣了。

  天麟这时已完全明白了蓝天丽凤真正忧急病倒原因,并不是为了五派联合前
来犯山,而是为了丽蓉的悄悄离去和杜冰的没有前来。但他坚信丽蓉、杜冰决不
是为蓝天丽凤而不来大荆山,只是在这一刹那,心情紊乱想不起真正的症结所在。

  既然想不起来,天麟也不愿想了,於是停身问:「四阿姨玉箫仙子呢?」

  蓝天丽凤握着手帕拭了拭眼泪,依然低着头说:「玉箫仙子听到五派将联合
来犯的消息后,极为忿怒,决心去找武当掌门悟缘道长的师祖玄行仙长,阻止这
件有损武当声誉的无耻行动。」

  天麟心中一动,急向:「蓉姊和冰妹可知五派犯山的消息?」

  蓝天丽风微摇螓首,说:「她们前两天就离开了,因此不知道。」

  天麟似有所悟地说:「姊姊不必为此忧心,蓉姊、冰妹如知五派联合犯山的
消息,她们定会前来,蓉姊悄然离去,定为其他事情。」说此一顿,继续郑重地
说:「小弟深知蓉姊、冰妹俱都敬爱姊姊,对姊姊钦佩至极,在甘西东返途中,
两人常在家母面前盛赞姊姊武功卓越,机智超群……」

  蓝天丽凤特别注意「常在家母面前如何如何」那句话,因此未待天麟说完,
倏然抬起头来,立即惊喜地问:「麟弟,蓉妹、冰妹果真常在伯母面前谈起我吗?」

  天麟并未想到其它,毫不迟疑地正色说:「小弟怎敢欺骗姊姊?」蓝天丽凤
一听,憔悴清秀的面庞上,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彩。天麟见丽凤姊姊骤然高兴
起来,心中也极愉快。

  ***    ***    ***    ***

  倏然一声清越如凤吟的倏扬长啸,破空传来。天麟和蓝天丽凤,心头同时一
震,知道有武功卓绝高手闯进山来,两人凝神一听,啸声已距总坛不远了。蓝天
丽凤面色一变,不觉脱口低呼:「啊,弟弟,武当等派来了。」亮影一闪,烛光
摇曳,蓝天丽凤的话未说完,天麟身影已经不见。

  天麟穿出帷幕,直达庭院,一长身形,腾空飞上房面。这时,天已黎明,东
方已是一片银白,远处仍极昏暗,那声清悠如凤吟的长啸,已经停止了。游目一
看,只见总坛石堡的正西方,一道瘦小人影,快如驭风奔电,直向这面疾射而来,
速度之快,高得骇人。

  天麟看得心头一震,继而冷然一笑,飞身扑了过去。这时总坛堡中,顿时掀
起一阵迎敌骚动,房面上已现出不少飞驰身影,有的由阁楼窗口飞出,有的由院
中飞上房面,纷纷向瘦小人影截去。瘦小人影好快,眨眼之间,直如掠波海燕,
身形一起,已飞上前面高大石墙。

  天麟凝目一看,瘦小人影手中似乎握有一柄拂尘。蓦见瘦小人影一举手中拂
尘,接着传来一声娇脆惊喜呼问:「是麟儿吗?」声音清脆中有些激动颤抖。

  天麟心头猛震,继而惊喜欲狂,脱口欢呼:「四阿姨,我是麟儿。」欢呼声
中,身形骤然加快,宛如流星疾矢,直向瘦小人影迎去。

  双方如此一呼,远近驰来的人影,俱都知道飞来的瘦小人影是玉箫仙子了。

  玉箫仙子一见天麟,秀目顿时一亮,她确没想到她的这位侄儿,竟是个如此
俊美可爱的孩子。天麟细看玉箫仙子,也是不禁一呆,他同样没想到这位最小的
四阿姨,依然如此年轻、秀美。

  两人驰至近前,同时停身在一座宽广屋面上。玉箫仙子身形刚刚立稳,附近
蓦然传来飘风女侠的声音:「四妹,进内再谈不迟嘛。」话声甫落,人影闪动,
房面上一连飞来十几人之多。

  天麟转首一看,母亲飘风女侠、子母梭李沛然、冀察无敌费庭法,以及师母
珊珠女侠等人都到了,还有几个总坛香主立在不远处的屋脊上。飘风女侠望着玉
箫仙子,笑骂道:「四妹素性难改,故弄玄虚吓人,跑到门口突发啸声,令人听
来心惊肉跳……」

  玉箫仙子未待飘风女侠说完,立即愉快地格格一笑,理直气壮地说:「不如
此唬你们,大家怎会全都出来接我。」天麟听得直皱眉头,觉得这位年轻秀美的
四阿姨,虽然已看破红尘,遁身佛门,但却依然如此任性。

  众人哈哈一阵欢笑,知道玉箫仙子尚不知昨夜有人袭山。李沛然、费庭法俱
都关心武当犯山的事,齐声含笑问:「仙子远赶武当,可曾见过玄行仙长?」

  玉箫仙子依然愉快地含笑说:「玄行仙长的清修处我曾去过一次,所以不难
找到,我将武当掌门悟缘,不听少林洪元大师劝告,决心联合崆峒等派偷袭大荆
山的事一说,老仙长听后,顿时气得高叫无量寿佛,他命小道去召悟缘,我就离
开了。」?

  珊珠女侠一听,立即接口说:「难怪武当派临阵脱逃了。」

  玉箫仙子望着珊珠女侠,似乎想起什麽,急问:「三姊,娟儿呢?」

  珊珠女侠立即含笑说:「在楼上,我没准她跟来。」话声甫落,远处突然传
来一声焦急高呼:「飘风女侠在吗?」

  天麟心头猛地一震,转首一看,只见十数丈外的栉比房面上,幻云铁扇黄堂
主,神色慌张,双目射电,向着这面狂驰飞来。这时,所有立身房面的人,俱都
以惊异地目光望着电掣驰来的黄仲华。子母梭李沛然霜眉一蹙,首先高声问:「
仲华,有什麽事吗?」

  飞驰中的黄堂主,立即高声回答说:「有金家湾分舵报告,那面已发现蓉姑
娘的行踪……」话未说完,身形已驰至近前。

  飘风女侠和天麟等人,心中俱都一喜,纷纷向前将黄堂主围住,同时惊喜地
问:「黄堂主,在什麽地方发现了蓉姑娘?」

  黄仲华看了几人的惊喜神色,心中也极高兴,继续说:「刚刚接到成川分舵
的信鸽,转来金家湾分舵的报告,上面说蓉姑娘匹马单剑,经过金家湾,直奔西
北,据判断可能是去了长安。」飘风女侠几人一听,心中俱都不解,几人互看,
顿时一阵沉默,猜不透林丽蓉为何要远赴塞外。

  蓦见天麟星目一亮,接着急声说:「这消息必须尽快告诉丽凤姊姊,她正为
此事烦恼。」

  飘风女侠早已看透蓝天丽凤的病因,只是不便说破,这时听天麟一说,立即
催促说:「既是这样,麟儿快去吧。」天麟恭声应是,又举目看了神色茫然的李
沛然等人一眼,转身向前驰去,快如脱弦银弹。

  飘风女侠、玉箫仙子和李沛然等人见天麟走后,也纷纷飘身纵落房面。天麟
身形如飞,几个飘身,已至蓝天丽凤专住的精舍独院。院门背剑少女,见天麟匆
匆去,复又匆匆回来,俱都感到愕然。天麟仅对几个警卫少女,说明发啸之人是
玉箫仙子回山来了,即向院中急步走去。

  院中灯火已熄,仅厅后天庭中尚燃着两盏宫灯,厢房暗影中的警卫少女已经
撤走了,蓝天丽凤的香闺中依旧烛光通明。天麟走进上房,掀帷进入内室一看,
不觉惊呆了。只见蓝天丽凤已经下床,身上换妥一套似银灰似粉蓝的紧身劲装,
高耸玉峰上面的左襟上,绣着一只小小飞翔彩凤,令人看来栩栩如生。两个小侍
女俱都神色惶急,一个为她系剑,一个为她披上大氅。

  天麟一定神,不觉惊得急声问:「姊姊,你要去哪里?」

  蓝天丽凤一见天麟回来,也急声问:「弟弟,来人可是武当峨嵋两派的人。」

  问话之间,眉梢轩动,凤目闪光,憔悴清秀的娇靥上,立时浮上一股令人不
可侵犯的威凌英气。

  天麟见问,又惊又关心地急声说:「不管是哪一派来人,也用不着姊姊去迎
敌……」

  蓝天丽凤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言说:「姊姊的病好了,当然要前去。」

  天麟剑眉一蹙,根本不信地说:「姊姊何必强自苦撑,摧残你的玉体……」

  蓝天丽凤见麟弟弟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甜,立即含笑正色说:「真的,姊
姊不骗你,不知怎的你一回来我就觉得神清气爽……」话未说完,倏然住口,自
觉说得太露骨了,不禁羞得双颊绯红。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不由俊面发烧,星目望着蓝天丽凤,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只得展颜笑笑。蓝天丽凤被天麟看得芳心怦怦直跳,立即低头伸手掣剑,试了试
佩剑的哑簧,有意岔开话题,问:「方才发啸的人是哪一派的高手?」

  天麟含笑愉快地说:「是四阿姨玉箫仙子回来了。」

  蓝天丽凤芳心一喜,倏然抬头,急问:「现在哪里?她可见到玄行仙长?」

  天麟立即回答说:「四阿姨已随家母进入别院休息,据她说武当派似乎不可
能再来了。」

  蓝天丽凤听后,毫不迟疑地接口说:「武当不来,邛崃、峨嵋必已离去,本
帮与以上两派,素无过节,亦无纠纷,此次预谋前来犯山,完全是受武当掌门悟
缘的唆使挑拨。」话声甫落,幕外传来侍女的恭声询问:「早餐送到,请帮主指
示设席地点。」

  蓝天丽凤看了天麟一眼,转首对幕外说:「摆进来吧。」

  两个小侍女一听,即将一张檀香木汉玉面的小方桌移至中间,左右各置一张
锦墩。帷幕启处,鱼贯走进八个侍女,手中玉盘上各置一道菜,姗姗走来。一阵
忙碌,摆杯置箸,瞬间摆好,八个侍女相继退出。蓝天丽凤看了两个贴身小侍女
一眼,立即低声说:「你俩也休息吧。」

  两个小侍女恭声应是,低头微笑,转身走出幕外。蓝天丽凤见两个小侍女低
头微笑的神态,心中暗骂死丫头,粉面不禁有些赧然,趁势低头解下佩剑。天麟
急步上前接过,替她挂在牙床顶栏上。蓝天丽凤幸福地甜甜一笑,深情地说声谢
谢,觉得病体完全康复了,於是,也将大氅脱下挂在衣架上。

  天麟乘机将金家湾发现蓉姊姊行踪的事,告诉了蓝天丽凤,蓝天丽凤听了也
是茫然不解。两人就座,共进早餐,蓝天丽凤虽然身在病中,但仍陪着天麟饮了
少许甜酒。这时,全堡一片沉寂,除了无数小鸟的叫声,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大
家经过一夜激战,想是都去休息了。

  蓝天丽凤坐在天麟的身边,不时留心看着天麟的气色,发现麟弟弟削瘦的俊
面上,虽然因饮酒已有些红润,但眉宇间仍隐藏着疲惫之色。於是,举箸钳了一
些燕窝银鱼,送至天麟面前,同时柔声关切的说:「麟弟,饭后你就在姊姊床上
睡一会儿吧,你实在有些倦了。」

  天麟毫不迟疑地回答说:「不,我想饭后即刻启程去追蓉姊姊……」

  蓝天丽凤芳心一惊,面色微变,急问:「为什麽如此匆忙,要去追蓉妹我不
会阻止你,姊姊也希望你尽快把蓉妹追回来,但你至少应该休息一天恢复精力,
并且,这件事必须与卫伯母等人详加商议,如蓉妹妹的去处,远赴长安的目的,
必须研判清楚后才可启程。」

  天麟觉得有理,顿时一阵沉默,但一想到还要去少林寺,心中不禁又烦恼起
来,因此,早餐也吃不下了。蓝天丽凤已看出天麟没有吃饱,立即命侍女撤去残
肴,又亲自取出一盘精致糕点来给天麟吃。天麟内心异常焦急,他想去追蓉姊姊,
走后又怕武当各循再来,这时他感到非常苦恼。

  蓝天丽凤望着剑眉紧蹙的天麟,芳心也极焦急。天麟想了一阵,觉得确有与
母亲磋商的必要,於是望着蓝天丽凤说:「姊姊,我觉得这件事的确需要与母亲
慎重商讨一个善策。」

  蓝天丽凤见天麟有意离去,立即焦急地插言说:「卫伯母连日辛劳,昨夜激
战通宵,身心俱极倦惫,现在正值安歇,你怎可再去打扰他们。」天麟一听,俊
面不觉泛上一丝愧意,顿时无话可说了。

  蓝天丽凤膘了天麟一眼,立即走至床前整好?被,转首亲切的说:「来,倒
在床上睡一会儿,你实在太倦了。」说着,凤目注定天麟,闪着万缕柔情,充满
了期待、关怀。

  天麟当然不愿再打击病中丽凤姊姊的心,加之他也的确太疲倦了。此时总坛
上下,俱在休息,在丽凤姊姊的香闺中假寐片刻,自觉也无甚要紧。心念间,已
走至床前,立即说道:「姊姊爱护盛情小弟不敢违背,就借姊姊牙床一角,稍息
片刻吧。」说着,倒身床的末端,顺手拉过一个锦枕,垫在颈下。

  蓝天丽凤见天麟极顺从地倒身床上,芳心立即升上一阵说不出的幸福喜悦,
直感到飘飘似仙,玉腿有些颤抖、酥软。这种欣喜、甜蜜,无法形容的快慰,是
她从没有过的体验。她轻轻为天麟覆上绣被,凤目深情地注视着天麟,樱唇绽着
醉人的微笑,娇靥上闪烁着耀人的绚丽,天麟被看得怦然心跳,赶紧收敛浮动心
神。

  蓝天丽凤望着天麟英挺如玉的面庞,几乎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手,去抚摸一下
那张萦绕芳心,令她意乱情迷的削瘦俊面。天麟闭上星目,竭力抑制逐渐升华的
游动热情,在这一刹那,他发现蓝天丽凤像一只熟透的大蜜桃,给他许多难以形
容的奇妙感觉,这许多奇妙感觉,是他在蓉姊、娟妹和杜冰身上从没看到过的。

  蓝天丽凤痴立床前,直到天麟闭上星目,才在他的脚下又加上一张锦墩,让
他睡得更舒适些。天麟实在太倦了,心神一静,不觉便睡着了。蓝天丽凤想像得
到,麟弟弟这些天是如何的辛劳,赶赴嵩山大会,急奔紫盖峰,再星夜驰回大荆
山,旅途奔波,连番激战,加之焦急愤怒和忧患心情,麟弟弟没有病倒,实是极
幸运而欣慰的事。

  她看看心爱的麟弟弟睡着了,心情在快慰中渐渐平静下来,她悄悄倒身床上,
轻轻盖上绣被,凤目注视着天麟的俊面。她含着甜笑,幻想着未来的快乐幸福,
暗暗祈祷上苍,赐给她所希望的。渐渐,她的一双明亮凤目也合上了,她的红润
樱唇,仍不时掠过一丝甜甜微笑,想是遇到了她希冀的美好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蓝天丽凤由甜梦中惊醒,睁开凤目一
看,只见一个小侍女,神色惶急,面色苍白,正急步走向床前。蓝天丽凤芳心一
震,知道总坛又发生了重大事情,因此紧蹙黛眉,凤目注定急步走来的侍女。小
侍女走至床前,神色惶急,强自压抑有些颤抖的声音,几乎令人听不到地说:「
帮主,飘风女侠来了。」

  蓝天丽凤一听,赶紧一定神,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麟弟弟,悄悄坐起身来,
附在侍女的耳边问:「女侠在什麽地方?」

  小侍女立即焦急地说:「快要进来了。」

  蓦然,厚重的帷幕被侍女缓缓掀开了。飘风女侠容光焕发,满面含笑,像往
日一样粉面上充满了亲切、关怀之色,缓缓走了进来。蓝天丽凤立身床前,强自
镇定慌乱心神,立即含笑恭谨地轻声低呼:「伯母请坐。」飘风女侠在帷幕掀开
的同时,双目馀光早已看到熟睡牙床一端的天麟,但她却佯装未见。

  这时看了蓝天丽凤不安的神色,立即惊得粉面一变,低声急问:「丽凤,你
病体未好,怎可轻易下床?」问话间,急步向前,伸手握住蓝天丽凤的一双冰冷
柔夷,惊得双目一直关怀地望着蓝天丽凤的憔悴粉面。

  蓝天丽凤见女侠像往日一样的亲切慈爱,心中焦急不安的情绪,顿时平静下
来,因此不答反而羞涩的低声说:「弟弟太倦了……」

  飘风女侠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以微带责备但充满了慈爱的口吻低声说,
「丽凤,你以后不可太宠你的麟弟弟,你在病中怎能再劳神照顾他,这样他会更
任性,更不听话了。」说着,秀目慈爱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天麟,继续以愉
快的声调说:「麟儿有你这麽一位姊姊关怀爱护他,实在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你……」

  蓝天丽凤听得芳心剧跳,粉面羞红,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喜悦,因此,
未待女侠说完立即兴奋地颤声说:「伯母……」但以下的话,她突然又不知如何
说才好了。

  恰在这时,侍女送来两杯香茗,蓝天丽凤立即接口继续说:「伯母请用茶。」

  飘风女侠依然低声致谢,不时望着床上的天麟,神色间充满了母子之情,似
乎极怕高声谈话会惊醒了天麟。

  蓝天丽凤听了飘风女侠一番话,不啻服了一付灵芝玉液,觉得浑身舒畅,病
情完全好了。飘风女侠坐在锦墩上,品了一口香茶,压低声音说:「四妹玉箫仙
子回来了,她已见到玄行仙长……」

  蓝天丽凤未待女侠说完,立即接口说:「谢谢伯母,麟弟已说过了。」

  飘风女侠慈爱地一笑,接着愉快地说:「既是这样,我不再打扰你了,你现
在仍应静养,少劳累才好。」说着,站起身来,瞟了天麟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蓝天丽凤起身相送,虽经女侠再三劝阻,但仍送至外室,直到女侠的背影穿
过小厅,才转身走进幕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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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秘籍神功

  蓝天丽凤走至床前,见天麟仍在熟睡,知他身心过度疲惫,加之睡在自己的
香闺中,安全舒适,惊觉已除,是以睡得十分入神。注目细着,发现天麟胸前衣
内,有一方形之物,压在肋下,看来极不舒服,正待上床纠正,天麟睁眼醒了。

  蓝天丽凤神色歉然,心中有些后悔,不觉脱口说:「弟弟,你睡得一定不舒
服。」

  天麟掀被坐起,愉快地含笑说:「小弟睡得很好。」说罢下床,容光焕发,
双目有神,倦意尽逝。

  蓝天丽凤妩媚地轻睇天麟一眼,佯怒嗔声说:「对姊姊总是不说实话,胸前
压前一件坚硬东西,会睡得安适?」

  天麟一听,顿时想起怀中的银质小匣,伸手一摸,果然已滑至肋下,於是愉
快地一笑,接着以神秘的口吻说:「姊姊,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顺手将
银质小匣取出来。

  蓝天丽凤樱唇含笑,款步走至天麟身边,仅淡淡地看了小匣一眼,并不觉得
有何奇异之处。天麟看了丽凤一眼,淡淡一笑,立即双手一合,右掌一吸,匣盖
应手而开。顿时彩毫飞射,光华大放,满室生辉。蓝天丽凤心中无备,双目骤然
触到如此强烈的彩华,痛如针刺,不觉惊得一声轻呼,娇躯疾退半步。

  继而凝目一看,发现天麟手中小匣内竟是三柄青白红光的精致小剑,於是,
仰首望着神色愉快的天麟,急声问:「弟弟,你身上怎会有这种珍贵古玩?」天
麟一听「古玩」两字,不禁脱口哈哈笑了,於是即将与兰娟进入神秘庄院水上飞
阁的事,以及得剑后又遇武林二怪杰的经过简略地说了出来。

  最后,望着匣中三柄小剑,极郑重地说:「蓬丐、秃僧二位老人家说,要想
知道这三柄小剑的来历,只有去太白山长绿谷叩问悟因神尼了。」说着,即将匣
中三柄小剑,相继取出,并列放在檀香桌面上。

  蓝天丽凤听后,这才知道桌上三柄小剑,不但功能削金断玉,且能迎风涨大
数倍,这等神兵利刃,除神尼外,恐怕再无人知其来历。於是,偎在天麟身边,
细心观赏,凝目去看三剑护手上的剑名。蓦闻天麟一声轻呼,抬头一看,只见天
麟神色惊异,右手在匣内黄绫下又取出一个晶莹透明的金丝小袋和两本薄薄的皮
书来。

  蓝天丽凤看罢,立即惊异不解地问:「麟弟弟,这是什麽?」说着,偎前半
步,望着天麟手中的金丝小袋和两本薄书。

  天麟一定神,立即惊喜地回答说:「方才小弟取剑时,发现黄绫下面现出一
点异光,掀开一看,竟是这个小袋和这两本薄书。」说着,即将手中小袋交给蓝
天丽凤。

  蓝天丽凤伸手接过小袋一看,发现小袋编织精细,两端缀有丝带,可佩可系,
丝质与剑穗相同,袋内并列三个小囊,一看即知是三柄小剑的剑袋。两人将三柄
小倒放入小囊一试,恰好密合,室内光华尽敛。蓝天丽风看来较天麟尤为兴奋,
立即愉快地说:「弟弟,你系在身上试试。」

  天麟将两本薄薄皮书放在桌上,立即将剑袋系在衣内腰间,小袋位置恰在右
胯和小腹之前,系罢,立即抬头说:「为了取用方便,我觉得只有系在胯前较为
合适。」蓝天丽凤赞许地轻颔螓首,拉着天麟并肩坐在桌前锦墩上,共同细看两
本薄书。

  两本薄书,外皮相同,同有字样,分不出上集下集。天麟看了一眼偎在身边
的蓝天丽凤,伸手翻开一本薄书的书皮,第一页的中间写着八个金字「飞虹?穿
云?凌霄三剑」。天麟和蓝天丽凤看了八个金字,知道这本书记载的是剑谱,两
人怀着兴奋的心情继续翻下去:「飞虹乍现」、「穿云银练」、「凌霄擎天」。

  两人翻完剑谱,天麟已读了一遍,立即闭目沉思。

  蓝天丽凤不敢打扰麟弟弟,自己继续默读三篇剑谱,其中要诀,博大精深,
一连读了三遍,仍不能叁得其中要领。如以普通剑理相比,又觉丝毫不能应用,
虽然三篇剑谱读来相似,细读之下,又觉迥然不同。转首一看天麟,剑眉微蹙,
双唇紧闭,鼻尖、鬓间已渗出细细汗水。

  蓦然,天麟眉头一展,倏然睁开星目,冷电一闪而逝,立即惊喜欲狂地说:
「姊姊,小弟已悟通了三篇剑谱,不过要想达到伤人百里,驭剑凌云的纯青化境,
恐怕还需数十年时间。」

  蓝天丽凤听后,惊呆了,久久才兴奋地说:「真的?如此说来数十年后,弟
弟不就是剑仙了吗?」

  天麟剑眉一蹙,神色瞬即平静下来,说:「其中博大精奥之处,尤待长时间
细心叁悟,以小弟目前功力,百丈以内,或可收发由心。」蓝天丽凤听了,芳心
惊喜的几乎不能抑制,她觉得麟弟弟艺绝天下,较之她自己名扬海内,尤为高兴。

  这时,天麟已将另一本的书皮翻开,第一页的中间依然写着八个金字:「是
道?成仙?长寿人间。」蓝天丽凤看了最后四个字,不觉凤目一亮,立即催促说
:「弟弟,快翻开,看看如何才能长寿人间。」天麟一听不觉笑了,看了娇靥生
辉的蓝天丽凤一眼,继续翻下去:《伐毛涤髓篇》、《静定养气篇》……

  蓝天丽凤连看两篇,尽是些枯涩玄奥文句,较之剑谱读来尤难,内心不觉有
些兴趣索然。但看了麟弟弟精心研读,极为入神的样子,又觉得伴着心爱的麟弟
弟读书,也是件极快乐的事。天麟翻开第四页,神色不觉一呆,转首望着蓝天丽
凤笑了。

  蓝天丽凤痴痴地望着麟弟弟,并没看着桌上的皮书,这时蓦被天麟看到,不
禁双颊似火,涩然一笑,目光迅即移至皮书上。天麟剑眉一蹙,似乎有些不解,
心想:如此博大精深的绝学,不知丽凤姊姊为何不感兴趣,因此,也痴痴地望着
蓝天丽凤。

  蓝天丽凤面带娇羞,樱唇含笑,一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不自然地望向书面
上的五个小字:《青春永驻篇》。蓝天丽凤双目一亮,芳心不禁一震,情不由己
地急声说:「弟弟,姊姊要学这一篇。」

  天麟愉快地一笑,立即颔首说:「修成青春永驻境地并不甚难,只要悟透前
面修心养性两篇,自然就融会其中了。」说罢,再望向书面,细读第三篇无上心
法。

  蓝天丽凤紧紧偎着天麟,聚精会神地叁悟其中要诀。就在这时,帷幕启处,
姗姗走进一个侍女,立在幕前裣衽恭声说;「请帮主和卫小侠入席。」两人一听,
这才发觉已经下午了。

  蓝天丽凤向着侍女一挥手,表示已经会意,接着转首对天麟说:「瞩目当今
武林中,仅神尼一人修成青春永驻,长寿不老的境地,但没有人知道神尼的确实
年龄究竟多少岁了。」

  天麟一听,顿时想起太白山长绿谷中的悟因神尼,不觉颔首说:「不错,神
尼老人家确实已修成半仙之体,看来依然修眉凤目,仪态清丽,年岁最多三十馀
岁。」说罢起身,同时将两本薄薄皮书,谨慎地放进怀里,继而与蓝天丽凤并肩
走出帷幕。

  这时外室正堂中,已备好一桌丰美酒席。两人入席就座,立有侍女布酒,这
餐饭两人吃得都极愉快。饭后,天麟问明母亲住的院落,立即告辞退出。蓝天丽
凤怕天麟不知路径,特派一名侍女在前引路。经过一段长廊,绕过一座植满修竹
鲜花的小型花园,前面即是一座左有高楼的精舍独院。小侍女一直送至院门,才
停身止步。天麟谢过小侍女,迳向院中走去。

  院中形势除后院多一高楼外,与蓝天丽凤的住处大致相似。天麟举目一看,
母亲飘风女侠、师母珊珠女侠,以及四阿姨玉箫仙子,四人俱在厅上品茶,似乎
刚刚用过午饭。两位女侠和玉箫仙子,三人一见天麟走来,俱都亲切地笑了。天
麟俊面含着欢笑,急步走进厅内,重新向母亲等人见礼,并恭声请安。

  珊珠女侠伸手命天麟坐下,问道:「丽凤的病体,是否好一些了?」

  天麟坐在侧椅上,立即欠身恭声说:「看来比前好多了。」说着,如玉双颊
不觉微微一红,看了两位女侠和玉箫仙子一眼,继续说:「麟儿因母亲和两位阿
姨连日辛劳,昨夜又激战通宵,午前故未过来请安,以免打扰母亲和两位阿姨的
安歇。」

  珊珠女侠赞许地一颔首,以慈祥关切的声音说:「你连日奔波,定极疲惫,
现应静心休息半日,我们都不会责备你。」

  天麟应是坐下,星目不时瞟向厅后高楼。两位女挟看了天麟神色,互看一眼,
会心一笑,玉箫仙子一直沉默寡言,想是看到两位姊姊,一个有儿,一个有女,
内心有所感触。飘风女侠不愿看着爱儿焦急,立即含笑说:「你娟妹身体不适,
先回楼休息去了。」

  天麟听后心头─震,面色微变,不觉惶声说:「她一定是太疲倦了,我们中
途极少停留,每至深夜才在郊外客店中休息一两个时辰。」两位女侠一听,俱都
忍不住愉快地咯咯笑了。

  天麟看得一愣,星目茫然望着母亲和师母两人,不觉呆了。飘风女侠望着天
麟,愉快地一笑说:「麟儿,你娟妹在楼上,你自己去吧。」天麟恭声应是,怀
着焦急莫明的心情辞出客厅,直向后院楼前走去。

  刚至楼门阶前,身后蓦然传来飘风女侠的愉快声音:「麟儿,站住。」天麟
闻声停步,转首一看,只见母亲和师母两人,俱都满面含笑,步下厅阶,并肩走
来。

  飘风女侠和珊珠女侠,走至神色茫然的天麟身前,两人含笑互看一眼,由飘
风女侠祥和地低声说:「麟儿,见了你娟妹,要体贴稳重些,告诉你,再有几个
月你就要做父亲了。」

  天麟一听,浑身一战,接着一声惊喜急问:「真的?妈。」飘风女侠和珊珠
女侠看了天麟的惊喜神态,俱都愉快地颔首笑了。

  一声欢呼,亮影闪动,两位女侠再抬头,天麟已登上楼栏,继而一闪,顿时
不见,两位女侠互看一眼,同时慈祥地嗔声说:「这孩子真是的……」下面的话
也不知应该如何说才好了。

  天麟登上楼栏,飞身扑进侧门,发现门内是间外室,寝室房门垂着绣帘,於
是立即停步低呼:「娟妹,娟妹。」

  稍顷,室内传出一声懒慵的回应:「嗯?是麟哥哥吗?」

  天麟立即答应一声,怀着兴奋心情,急步走进内室,举目一看,只见兰娟秀
发蓬乱,神色疲倦,懒慵无力地倒在床上。於是,急步走至床前,俯首望着兰娟,
焦急地问:「娟妹,你觉得怎样?」问话之间,星目不时细看兰娟的小腹,神色
语音中充满了惶急关切心情。

  兰娟涩然一笑,正待说没什麽,发现麟哥哥目光炯炯,闪着惊喜光辉,不停
盯着自己的腰身,知道秘密泄露了,不觉羞得翻身滚进绣被里。天麟哈哈一笑,
立将绣被掀开,伸臂将娇小温柔的兰娟揽在怀中。兰娟咭嘤一笑,立即佯嗔娇呼
:「麟哥哥……」话未说完,麟哥哥醉人的双唇,已印在她红润欲滴的樱唇上。

  兰娟不再挣扎了,她静静地承受着麟哥的吻。久久,天麟才松开兰娟,接着
愉快地说:「娟妹,你实在太好了。」

  兰娟涨红着脸,羞涩地睇了一眼天麟,琼鼻一哼,撒娇嗔声说:「哼,都是
你不好。」

  天麟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顺势将兰娟揽坐在怀里,接着愉快地说:「娟妹,
你看这是什麽?」说着,掀开公子衫的下摆,露出系在前面的金丝剑袋来,晶莹
透明,闪闪生辉。

  兰娟一看,神色一怔,急问:「这是什麽?」天麟含笑不答,伸手掀开袋口,
露出插入剑囊的三柄小剑来。

  兰娟又是一怔,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惊异地低声问:「在哪找到的?」

  天麟兴奋地从怀中取出那两本皮书道:「娟妹,你再看这个。」兰娟冰雪聪
明,智慧过人,一见剑袋,立即联想到那天放剑时看到的异光,於是,指着两本
皮书问:「麟哥哥,这些是否在银匣黄绫下面发现的?」

  天麟立即颔首一笑说:「娟妹,你猜的果然不错。」

  兰娟精神一振,挺腰坐直身体,即说:「麟哥哥,让我们看看那三柄小剑是
什麽来历。」

  天麟剑眉一蹙,立即黯然说:「这两本书没有记载。」

  兰娟听得一怔,立即不解地问:「怎麽?你已经看过了?」

  天麟微一颔首说:「我大略翻了一遍。」

  兰娟立即兴奋地笑着说:「让我们一起看。」说着,顺手翻开上面一本皮书。

  天麟注目一看,是飞虹三剑剑谱。兰娟看了一阵,黛眉愈蹙愈紧,兴奋神色
渐失,看了一半,又去翻第二本。天麟看了兰娟的神色,忍不住心中偷偷直笑,
他知兰娟定然有许多深奥处,不易叁悟其精。蓦见兰娟娇躯一战,凤目闪闪发光,
一直注定在青春永驻篇上。

  天麟看得一怔,立即静观兰娟神态。突然,兰娟一声娇呼,神情惊喜欲狂,
伸臂抱住天麟,连声欢呼说:「麟哥哥,我要学这篇,我要学这篇。」天麟被这
突如其来的举措惊了一跳,他真有些猜不透为什麽女孩子都渴望她青春永驻,终
生娇艳如花?

  兰娟见麟哥哥发呆不答,小姑娘不觉有些生气了,小嘴一嘟,琼鼻一哼,立
即忿忿地说:「小妹虽然看不懂,但你可以教我,不然将来几十年后,你依然是
英俊潇洒的少年,我已是满脸老皮皱纹的老婆婆了。」天麟一听,再也忍不住哈
哈笑了。

  就在这时,室外传来侍女恭谨的声音:「两位女侠请卫小侠和娟姑娘下去用
餐。」天麟、兰娟两人立即回应一声,同时立起身来,天麟赶紧整理衣冠,兰娟
急步走至白铜镜前,重照容颜。两人整理完毕,相互看了一眼,匆匆走下楼梯。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厅上已燃起数盏宫灯。蓦然,院门一个侍女,看了
一眼院外,娇躯一战,纷面倏变,转身向着厅前慌急走来。飘风女侠当先停步前
进,双目注定慌急走来的侍女。侍女一见,立即止步急声说:「启禀女侠,帮主
来了。」

  飘风女侠轻「噢」一声,五人急步向院门走去。就在这时,一个香主身份的
劲装中年人,大步来至院门,一见飘风女侠天麟等人,立即躬身朗声说:「盛宴
齐备,帮主和三位堂主特前来恭请诸位前辈入席。」说话间,飘风女侠等人,已
急步走至院外。

  举目一看,只见蓝天丽凤精神焕发,光颜照人,身着帮主金衣亮装,肩披锦
花大风氅,腰悬佩剑,威姿凛凛。飘风女侠几人看了,心中同时一动,觉得这时
的蓝天丽凤,除了粉颊稍嫌削些,没人敢说她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三位堂主,
个个精神振奋,俱都面含微笑,紧紧跟在帮主身后走来。

  蓝天丽凤一见飘风女侠和天麟等人已走出院门,似乎颇感意外,立即樱唇绽
笑,脚步骤然加快。飘风女侠等人也急步相迎,由於这场盛宴是替玉箫仙子洗尘,
因此玉箫仙子立即含笑致谢说:「帮主玉体初愈,怎的再如此辛劳。」

  蓝天丽凤闻声止步,立即恭声说:「前辈远赴武当,风尘仆仆而回,麟弟、
娟妹千里疾驰,急拯於危,如今犯敌远遁,理应为前辈补行洗尘,特备菲酌,聊
表本帮全体弟兄及晚辈敬谢之忱。」说罢躬身,继向两位女侠见礼。

  兰娟听了蓝天丽凤一番话,悄悄一碰天麟立即低声说:「麟哥哥,丽凤姊姊
果不愧是一帮之主,今晚穿上这身劲装,愈显得英姿飒然,仅这番谈吐,小妹就
自叹弗如了。」天麟不愿加评,只是唯唯诺诺。

  蓝天丽凤见过两位女侠,即向天麟和兰娟面前走来,她首先握住兰娟的玉手,
亲热地说:「娟妹,真辛苦你了,星夜驰往衡山,又和麟弟弟急急赶回总坛……」

  兰娟内心极敬佩这位大姊姊,因此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含笑亲切地说:
「姊姊太客气了,总坛不但有关近千弟兄的生命,也关系着几位老人家的安危,
理应迅速赶回,姊姊的病,完全康愈了吧。」

  蓝天丽凤似乎不愿谈论病的问题,仅微颔螓首,亲切一笑,松开兰娟的玉手,
深情地瞟了天麟一眼,转身向前走去。几人绕着花园,玉箫仙子、两位女侠和兰
娟拥着蓝天丽凤,天麟则一个人静静地跟在两组之后,似乎被冷落了。但蓝天丽
凤和兰娟,却不时似无意实有意地游目园中,乘机回眸一看。

  蓝天丽凤前进中,转首望着跟在珊珠女侠身边的兰娟,含笑问:「娟妹,途
中赛雪没惹你生气吧?」

  兰娟一听赛雪,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欣喜,立即愉快地说:「姊姊,赛雪实在
太好了,又快、又稳、又通灵性。」

  蓝天丽凤听了这声姊姊,芳心特别舒畅,毫不迟疑地含笑说:「妹妹既然喜
欢赛雪,姊姊就将它赠给你吧。」

  此言一出,所有前进之人俱都一怔,兰娟惊得急声说:「不,不,姊姊身为
帮主,下山一定要有一匹快马……」

  珊珠女侠和飘风女侠也同时插言说:「这怎麽可以,娟儿终年不出门一次,
有了良马也没用处。」天麟跟在师母身后,一直默默前进,自觉父母在前,没有
自己说话的馀地,尤其丽凤姊姊和娟妹妹的事,最好不要插嘴。

  玉箫仙子何等聪明,早已察觉这几个小儿女的情感不凡,立即咯咯一笑,爽
快地笑着说:「自己姊姊,还分什麽你的她的,以后谁有事下山谁骑。」话音甫
落,李沛然、费庭法两人首先抚髯称好,大家随之愉快地哈哈笑了。??

  这时已绕过两座独院,甬道尽头是座屏门,屏门两边立着四名灰衣佩刀的劲
装大汉,门内是灯火通明的大厅前院。众人前进中,已听到阵阵谈论欢笑声由大
厅上传来,尚距屏门三丈,四个劲装大汉,已开始持刀肃立。四个警卫大汉肃然
一立,大厅上随之静了下来,静得鸦雀无声,想是厅阶上有人等候观望。

  进入屏门,众人俱都双目一亮,气势雄伟,建筑巍峨的九阶大厅上,宫灯棋
布,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天麟举目一看,厅上酒宴早已齐备,座上已坐满
了身穿各坛服装的劲装大汉,一看即知是各坛大头目以上首领人物。

  蓝天丽凤引导众人登上厅阶,全厅人众轰然立起,个个面含欢笑,暴起一阵
热烈掌声。全厅数百道湛湛目光,俱都集中在蓝天丽凤和走在珊珠女侠身后的天
麟身上,掌声更烈了。蓝天丽凤,面绽娇笑,容颜映辉,引导着飘风女侠等人,
直向正中一座半圆弧形桌前走去。

  前进中天麟游目一看,全厅竟有二十几桌之多,每桌席上,酒菜已齐,满厅
酒香,浓醇扑鼻。正中弧形圆桌上,宾位全部空着,主位四张空椅之后,是粉面
微显苍白,以红绫束发的双剑追魂蒲翠萍。其次是黄旗坛主冯桂泰、蓝旗坛主贺
熊,再其次是白旗坛主郑少臣和黑旗坛主宋芙苓。

  宋大憨身材矮小,坐在宋姑娘之后,看来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如果不是一颗
大头,加之两只小手高举拍掌,天麟还真不容易看到。只见宋大憨,摇头晃脑,
咧嘴眨眼,猛力拍着两掌,神色愉快中隐含着焦急,举目望着帮主姊姊和公子老
弟,又不时望向桌面丰盛的菜肴,任何人看得出,憨哥已有些馋涎欲滴,饥肠难
耐了。

  天麟前进中,不停向前两侧鼓掌的香主和大头目们含笑点首,女侠和玉箫仙
子及娟姑娘四人仅报以自然礼貌的微笑。走至弧形桌前,天麟又向五位坛主一一
拱手,他发现宋芙苓,较前又高了一些,身材更窈窕了。在热烈掌声中,蓝天丽
凤将飘风女侠以及玉箫仙子等人引入宾座。

  这次与以前不同,由於有飘风女侠在席,心爱的麟弟弟,也只有敬陪末座了,
好在桌是弧形,双方看得都极清楚。蓝天丽凤明亮秀目一扫全厅,隐在凌威的娇
靥上,绽着微笑,缓缓举起纤纤右手,全厅顿时静下来。这时,全厅两百人众,
个个神色欢愉,俱都望着金衣亮装大病初愈而光颜照人的蓝天丽凤。

  蓝天丽凤缓缓放下玉手,立即娇脆朗声说:「此次本帮得能脱过这场浩劫大
难,幸蒙玉箫仙子前辈……」说着,恭身肃手指向含笑而立的玉箫仙子,全厅人
众立即报以热烈掌声,所有目光又都集中在这位清丽脱俗的道姑身上。玉箫仙子,
单掌立在胸前,微躬上身,稽首致谢。

  单掌落后,蓝天丽凤继续朗声说:「玉箫仙子前辈,跋涉千里,远赴武当派
三清观,向该派上代长老玄行仙长面陈五派进犯本山的预谋,因此阻止了武当、
邛崃和峨嵋三派的联合偷袭,是以昨夜仅点苍、崆峒两派进犯。」

  蓝天丽凤说此一顿,转首望了天麟一眼,威凌的粉面上,娇艳生辉,继续朗
声说:「卫小侠……」卫小侠三字一出口,全厅倏然暴起一阵如雷掌声和欢呼,
声震厅瓦,历久不歇,其中尤以宋大憨的破锣嗓子,吼声最烈。这是群情自然的
流露,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们对心目中最崇敬的总督察的热诚欢迎。

  玉箫仙子以及两位女侠,见天麟如此受到五坛各级首领的欢迎,内心都有说
不出的欣慰高兴。兰娟在天麟身边,娇靥生辉,樱唇绽笑,芳心有着无比的骄傲,
一双澄清凤目,不时瞟向天麟。天麟抱拳当胸,连连拱手,朱唇含笑,启合不停,
把「谢谢」两字透过欢呼和掌声,送达全厅每个人的耳鼓里。

  蓝天丽凤再度将手举起,才将疯狂的欢呼和掌声平下来,於是继续说:「卫
小侠和娟姑娘,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远由衡山飞驰赶回,昨夜惊走崆峒群道,
击毙点苍老贼,使总坛转危於安,今日午后,接到各地信鸽报告,邛崃、峨嵋皆
已南返,崆峒、点苍秘密远离,总坛威胁已除,是以今夜急设盛宴为玉箫仙子前
辈暨卫小侠、娟姑娘洗尘……」话未说完,全厅再度暴起一阵热烈掌声。

  蓝天丽凤俟全厅掌声一落,继续朗声说:「现在盛筵开始,请大家多向嘉宾
敬酒。」说罢,转身肃客落坐,全厅顿时掀起一片欢笑满酒声。

  天麟和宋大憨,遥遥相对,俱是坐在弧形圆桌的两端,憨哥坐在椅上,要比
立在地上高多了,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天麟也看得见。憨哥虽然早已等待不耐,
但仍没忘了向公子老弟敬酒,刚刚举起杯来,视线便被纷纷涌来敬酒的人闪遮住
了。

  这时,全厅一片猜拳行令,痛饮乾杯声,热闹异常。由於帮主职位高,加之
左有三位堂主,右有两位女侠,因此天麟和兰娟这边最热闹。大头目和各坛香主
们敬酒后纷纷归座,五旗坛主和宋大憨又与天麟掌杯齐饮。

  酒过三巡之后,皓首银髯的李堂主,向宾席请过便后,接着立起身来,乾咳
一声,全厅可闻,举手作了一个肃静手势,全厅顿时静了下来。从来不知醉,也
可说滴酒必醉的宋大憨,坐在桌端,酒到必干,虽然有些醉意,但神情极为愉快,
尚不时向公子老弟遥杯呼干。

  这时见全厅目光都望了过来,也看了李堂主一眼,无可奈何地停下杯来。子
母梭李沛然,在蓝凤帮中除了帮主之外,是最具权威的一人,也是年事最高,阅
历最丰的一人。一俟全厅静下来,李沛然立即穆容肃声说:「今夜设筵的主要意
义,是为玉箫前辈暨卫小侠洗尘,其次是为总坛三堂五坛的庆功聚会。」

  说此一顿,虎目威凌地扫了全厅一眼,继续沉声说:「本帮自帮主建帮以来,
规律森严,赏罚严明,有功者嘉奖晋级,有过者禁闭申斥,失职者重责不贷。」

  宋大憨一听,鹅卵眼一瞪,张着大嘴傻了,脸上笑意尽逝。游目一看全厅,
个个神情严肃,有不少人的面色已变。

  李沛然略微一顿,继续说:「现在各坛,依序报告迎敌经过,有功绩特殊者
或过失重大者,可当面提出,听候帮主裁决,报告时要简要确切,以节时间。」

  说罢,看了红旗坛主蒲翠萍一眼,随即坐下。

  双剑追魂蒲翠萍缓缓立起身来,向着宾席及帮主施礼,立即报告昨夜迎敌经
过。这时宋大憨神色焦急,满头大汗,直向天麟挤牛眼,大嘴咧来撇去,似乎念
念有词,没人注意他的急态,也没有听到他说些什麽。天麟遥坐憨哥对面,看得
清楚也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上午太过疲惫,忘了在丽凤姊姊面前为憨哥美言几句。

  蒲翠萍报告之后,黄、蓝、白三坛也简略说过,黑旗坛由宋姑娘负主责,因
为没有遇敌、也就不必再说。宋大憨看了天麟神色,知道公子老弟把他的事给忘
了,因此心中愈加慌乱,只急得满脸是汗。这时,见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知道该起来了,於是,挺胸立起,向着蓝天丽凤拱手一揖,接着响起破锣似的声
音:「号外坛主宋大憨报告……」话一出口,全厅一声低笑,严肃气氛被他破坏
了不少。

  只见憨哥摇头晃脑,牛眼上看,大嘴滔滔不绝:「……昨夜三更不到,库房
突然起火了,卑职闻警赶到,已有三仓被烧,卑职勃然大怒,迎战奋不顾身,点
苍三英俱是一流高手,尚率优秀弟子二十馀人,卑职心急救火,又要勇拒敌人,
双掌难敌四手,既没堂主支援,也没头目押阵,孤军浴血奋斗,衣裤破了数洞,
肚脐一脚卑职险丧生,头上一刀双目冒金星,女侠适时赶到,救了卑职一命,敌
人溃败逃走,全体上下庆幸,人人得到半日休息,只有卑职缝补窟窿……」报告
未完,全厅哄然大笑,即使一向严肃的李沛然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蓝天丽凤立即起身,向着憨哥含笑说:「大憨弟请坐请坐。」说着,伸出玉
手作了一个安慰手势,继续慰声说:「后山十座库房,为本帮粮草重地,及全山
五坛弟兄和眷属们的日用补给,不可一日或缺,关系至大至巨,姊姊派你独守仓
地,曾思之再三,非你莫属,如今十失其三,万幸中之大幸,舍非憨弟镇守,如
今十仓恐已全部被毁,这次本帮得保元气,憨弟你的功高第一。」话声甫落,全
厅暴起一阵热烈掌声。

  李沛然、费庭法两人,一向年高持重,这时见女侠、天麟等人俱都含笑拍掌,
两人也随之拍掌赞许。宋大憨受宠若惊,心情激动无比,本怕受罚丢职,如今功
高一等,赶紧举起双手,向着全厅作揖。最前面几桌上的人,清楚地看到憨哥摇
头眨眼咧大嘴,中间几桌上的人,尚能看到两只大手高举不停拱手作揖,最远几
桌上的大头目们,只能看到憨哥露在桌面上摇来晃去的一点头皮。

  掌声一落,蓝天丽凤含笑继续说:「憨弟,你今后衣服破了,送到姊姊这里
来,姊姊自会派人为你补……」

  话来说完,浑猛憨直的蓝旗坛主贺熊倏然起身,恭声接口说:「帮主,请恕
卑职多嘴,憨哥既没有老婆就请帮主为憨哥选一个……」

  宋大憨一听,顿时慌了,瞪着牛眼高声说;「不可,不可,我爹说过,他老
人家没有抱孙子的福,我憨哥也没有讨老婆的命……」话未说完,厅上再度掀起
一阵哈哈笑声。

  蓝天丽凤见全厅洋溢着欢笑,心中也极高兴,立即示意贺熊、憨哥两人落座,
接着面向厅朗声说:「欢筵继续,请大家尽兴一醉。」说罢落座,举杯再向飘风
女侠诸人敬酒。

  这时,全厅再度响起一片猜拳干酒声,较之方才更为热闹,不少大头目的敬
酒目标又转到憨哥身上了。由於各派远离,大家戒心已除,加之又是庆功盛筵,
这席酒直吃到三更将近,宾主都酒醉尽欢,蓝天丽凤才在一片欢呼声中,与玉箫
仙子、女侠、天麟、兰娟等人步出议事大厅。

  一行十人之后,尚跟了一位醉态酩酊,步履轻飘,勉强支持不倒的宋大憨,
紧跟在天麟身后,口中尚不停低呼公子老弟。蓝天丽凤和三位堂主前进中分别向
飘风女侠几人解说憨哥心地憨厚,深得五坛弟兄尊敬,尤受眷区儿童欢迎。

  行进谈话间,刚至花园,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急促奔跑声。几人心头一震,同
时停步转身,只旦前面甬道中,一个灰衣劲装大头目,神色慌张,手举一盏小红
灯,飞步跑来。三位堂主一见,面色同时微变,转首对蓝天丽凤,说:「帮主,
分舵又有紧急报告。」

  话声甫落,持灯灰衣大汉已经跑到,向着蓝天丽凤躬身施礼,恭谨地低声说
:「李家集连发三只信鸽,俱是火急报告,恭请帮主过目。」说罢,即将小灯捅
在腰间,掌心上托着三个小小红色铅筒,恭谨地送至蓝天丽凤面前。

  蓝天丽凤看了三个小圆筒一眼,转向对李沛然说:「李堂主看。」李沛然恭
声应是,伸手将三个小红铅筒取过,立即示意灰衣大汉即速离去。由於这是蓝凤
帮的火急报告,飘风女侠几人,虽然站得很近,也不便探首一看。

  李沛然极快地打开三个小红筒,抽出三张绵纸小条来,略微一看,面色立变,
抬头看了天麟一眼,继续细看下面。蓝天丽凤知道是有关天麟的事,不觉以询问
的目光看了天麟一眼。飘风女侠几人,也将目光注视着天麟。天麟觉得奇怪,忍
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但自己又不便先看。

  李沛然看完三篇报告,立即向蓝天丽凤说:「今夜初更过后,李家集来了一
群可疑人物,男人多是锦衣高马,女人俱乘绣帷大车,形如官宦眷属,气派富丽
豪华,只是……」说着,霜眉一蹙,看了一眼天麟,继续说:「只是这些锦衣大
汉们,宿店之后,纷纷四出探听卫小侠的行踪……」

  兰娟未待李堂主说完,立即插言将那天宁乡城外遇到的情形一一说了出来。

  飘风女侠几人,以及蓝天丽凤,俱都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天麟,希望他能说出
这些人的来历。天麟紧蹙剑眉,竭力去想他所认识的女人,这时见母亲阿姨和蓝
天丽凤,俱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愈加想不起来。

  飘风女侠立即在旁提示说:「麟儿,你想想看,你在何处见过几个身穿霓裳
的美丽少女?」

  天麟实在想不起,听到「霓裳」两字,心中一动,毫未思索地说:「小翠她
们。」珊珠女侠和兰娟一听,不觉掩口笑了。

  飘风女侠粉面一沉,立即嗔声说:「小翠等是你娟妹的贴身侍女,岂有见面
不认识的道理?」

  天麟俊面一红,立即茫然摇摇头说:「麟儿实在想不起来了。」飘风女侠等
人看了天麟神色,知道他确实不知,因此也不好再问。

  蓝天丽凤转首对黄堂主说:「黄堂主,火速发一通报,转命各地分舵,任何
人不得泄露卫小侠行踪,违者处死,该舵舵主应受连带处分。」黄堂主恭声应是,
转身纵至甬道之间,继而身形一晃,顿时不见。这时宋大憨瞪着一双卵眼,静静
地立在一边,已毫无一丝醉态了。

  天麟星目一亮,似有所悟地望着蓝天丽凤说:「姊姊,这样仍不是善策,她
们探不到小弟行踪,定在大荆山周围留连不去,时间一久,终必找上山来。」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不解地问:「弟弟的意思是……」

  天麟立即接口说:「小弟明日即行下山,她们探得小弟行踪,必然尾随追去,
自然远离总坛地区。」

  蓝天丽凤何等聪明,天麟一说下山,发现女侠、兰娟几人,神色毫不惊异,
即知天麟早被允许离去,於是强展笑容说:「既是这样,必须派人即刻通知马厩
人员,洗刷骅骝,上足草料,准备途中应用东西,因为现在已经三更了。」话刚
说完,宋大憨牛眼珠子一转,立即自动说:「帮主姊姊,小弟愿往。」

  蓝天丽凤立即颔首说:「大憨弟愿去最好。」宋大憨恭声应是,转身向花园
背面驰去,直奔马厩。

  玉箫仙子和两位女侠,望着憨哥背影消失后,齐声向蓝天丽凤致谢,并请即
早安歇,以利大病初愈身体。蓝天丽凤强展笑颜,佯装愉快,恭谨说声「晚安」,
幽怨地瞟了天麟一眼,与李、费两位堂主转身走去。飘风女侠等人俱都含笑目送,
直至蓝天丽凤三人转过甬道尽头,才看了天麟一眼,齐向院门走去。

  进入院门,飘风女侠说:「现在三更已过,大家尽速安歇吧。」

  飘风女侠悄声对天麟说:「麟儿,待会去安慰安慰丽凤。」天麟停身止步,
立即向女侠等人恭请晚安,直待父母和娟妹等人走进过厅,才转身向上房走去。

  几个小侍女看卫天麟走路,惊喜地要进去通报,被天麟制止了。走近蓝天丽
凤的房间,正准备掀帘而进,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低微的说话声。卫天麟伸出去的
手又收了回来,只听里面传来蒲翠萍的声音道:「帮主,您大病初愈,要多保重
身体。」只听里面传来蓝天丽凤的一声叹息,听在卫天麟耳中,不由浑身一震。

  只听里面又传来宋芙苓的声音道:「帮主,麟哥哥不是薄情之人,您可千万
别胡思乱想。」

  蓝天丽凤又是一声长叹道:「两位妹妹,我真是不想再当什麽帮主了?」

  蒲翠萍惊问道:「为什麽?」

  蓝天丽凤叹道:「如果不是这帮主,我就不用在这苦苦等候,难道你们等的
滋味好受吗?」

  卫天麟听到这儿,眼睛都已经湿润了,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蓝天丽凤对他的
爱意,确实是其他女孩所难以比拟的。他怀着激动的心情,一下子掀开了门帘,
将里面的三人吓了一跳:「麟弟弟……」

  蓝天丽凤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麟弟弟,你什麽时候到的?」

  卫天麟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含笑道:「丽凤姊姊,你要多
注意身体。」

  蒲翠萍娇笑着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看帮主。」

  卫天麟歉意地望着蒲翠萍和宋芙苓道:「萍姐姐、苓妹妹,你们受伤了,我
都没有去看你们,真是对不起了。」

  宋芙苓娇笑着道:「我和翠姊的伤都不要紧,你这麽奔波劳累,我们怎麽会
怪你?但是帮主却是为你受了不少委屈,你还多陪陪她。」说着,站起来要和蒲
翠萍告辞。

  蓝天丽凤将二女拦住道:「你们谁也不许走。」

  蒲翠萍忙道:「帮主,你们……」

  蓝天丽凤打断了她的话道:「两位妹妹,麟弟弟明天就要离开了,不知什麽
时候才能再见,难道这些天你们不想他吗?」

  蒲翠萍和宋芙苓当然也想天麟,但是又不愿打扰了蓝天丽凤和天麟单独相处
的机会,闻言还要再推辞,蓝天丽凤已接着道:「咱们自家姐妹,什麽话都不用
说了,好好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吧。」

  卫天麟满怀歉意地道:「丽凤姊姊、翠萍姊姊、芙苓妹妹,我真是对不住你
们,陪你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蓝天丽凤闻言笑道:「这是因为你有事在身,我们都不会怪你?你想想看,
你陪娟妹妹的时间又有多少,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多长?还有蓉妹妹、冰妹妹,
你又如何?」天麟闻言默然,确实如蓝天丽凤所说,他陪她们的时间确实太少了。

  蓝天丽凤笑着道:「别浪费时间了,两位妹妹,过来服侍弟弟。」蒲翠萍、
宋芙苓娇靥酡红,羞涩地走了过来,服侍天麟宽衣解带。

  蓝天丽凤羞笑道:「你们还害什麽羞啊,又不是第一次?苓妹妹,你来打头
阵吧?」

  宋芙苓娇羞地道:「我可不敢。」

  蓝天丽凤娇笑道:「你让他秀气一点啊。」

  ***    ***    ***    ***

  卫天麟往床上一躺,说道:「嗯,好舒服噢。」他示意宋芙苓也躺下来。宋
芙苓躺下来后,卫天麟可一点也不老实,他抱起身旁的可人儿,一个翻身把她压
在下面。他吻着宋芙苓的粉颈,右手伸到她的粉腿上一阵抚摸。

  「唔……唔……嗯……急色鬼……」宋芙苓忸怩着娇躯娇喘不已。此时,卫
天麟已开始慢慢解开她的扣子,卫天麟每解开一个钮扣,便露出宋芙苓一寸寸雪
白的肌肤。渐渐的,她光滑柔细的大腿已完全暴露出来,紧接着那丰腴微突的阴
丘也显露出来。阴丘可以隐约见到些许阴毛,阴毛柔细而绻。

  「啊……唔……啊哼……」他的手摸到她的肚皮上,滑不溜地,不到片刻功
夫,宋芙苓已经光洁溜溜,卫天麟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胸前的突起。

  「唔……唔……哼……」宋芙苓的手抓着他的头,一阵低吟,卫天麟用嘴含
住那乳山峰的乳头,一阵啜吮,乳头尖铤而立。一阵热吻,宋芙苓娇嗔如呢。她
的两腿分开,露出那醉人的桃花深洞。卫天麟轻轻的用手指扣住穴口上端的阴蒂,
他慢慢地揉搓。

  「啊……唔……唔……」宋芙苓明眸微闭,咬着嘴唇,轻轻嗯嗯,微颤着下
体,玉手抓着床单,显得很快乐模样。卫天麟慢慢加快搔揉的速度,宋芙苓嫩穴
的淫水不断的流出来。此时,宋芙苓自己翻了个身,她趴在床上然后把肥臀抬高,
双脚采高跪姿。卫天麟便坐在她后面,一只手继续玩弄嫩穴,另一只手抓住两个
奶子把玩。

  「啊……嗯……麟哥哥……你好棒……弄得……妹妹……好舒服……唔……」

  卫天麟看看自己那宝贝,早已坚硬如铁,还一抖一抖。他又捏了捏乳房,下
面的手再拨开她的阴唇。

  「老天,妹妹泛水灾啦。」淫水沾满了他的手,於是他蹲在她后面,左手握
着他的大宝贝,右手放在她浪臀上。他先用龟头在穴口磨蹭了一会才挺身刺入。

  「啊……麟哥哥……好涨……哎哟……」当宝贝刺入穴心时,宋芙苓忍不住
狂叫。接随着卫天麟抽刺,穴内的淫水更是流溢不止。「噗滋」、「噗滋」,汗
水很快的从他的额头、胸口、脊背流下来,宋芙苓双眉紧蹙,红唇微张,眼神淫
媚娇嗔不止。

  「唔……嗯哼……哎哟……麟哥哥……用力……干……哦……美……啊……」

  「嗯……嗯……噢……噢……啊……好涨……干死……妹妹……要你……」

  卫天麟见宋芙苓意乱情迷,浪臀颤动不已,他的性欲倍增,如一头猛虎。他
把她压在床上,宋芙苓只有挨插的份。她的手左右开张抓着床单,嘴内嗯嗯唧唧,
淫荡至极。卫天麟又插了百来下,早已汗水如雨滴。他的热血沸腾,龟头长久浸
泡在宋芙苓的淫水中,被磨得酥酥麻麻,很痛快。

  「苓妹妹……你坐上来……啊……」卫天麟突然把宝贝从嫩穴内拨出来,他
躺在床上,宋芙苓按照他的意思,一手抓住那雄赳赳的宝贝,两人面对面,他在
下,宋芙苓在上,她将宝贝对准穴口,然后慢慢坐下去。

  「啊……唔……」宋芙苓昂起头,双手趴在他的胸口,开始扭摆肥臀。宝贝
直入花心,她一上一下的套弄。「噗滋」、「噗滋」,卫天麟边望着她那对玉乳,
两手伸到她的背后摸着浪臀。

  「哦……妹妹……舒服……唔……好宝贝……妹妹……飞上天……啦……啊
……」

  「啊……妹妹……好……棒……咬得……哥哥……好紧……唔……妹妹……

  穴穴……美……啊……」宋芙苓套弄百来下后,觉得体力吃不消,乾脆整个
人趴下来,体贴的卫天麟只好自己来。他一面揽着下体往上抽,另外两手抱着宋
芙苓的嫩臀一抱一放。

  「啊……啊……」这样宝贝插得更深了,宋芙苓狂叫不已,此时,宋芙苓香
汗淋漓,突然身体一阵颤抖:「唔……妹妹……啊……不行了……唔……麟哥哥
……我来了……」卫天麟知道宋芙苓已经被插得高潮来临,自己的龟头也跟着一
阵热麻,他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於是他加速的往上顶了十来下。

  「啊……」卫天麟终於射精了,他的精液直射穴心,宋芙苓穴心感到一股热
液在她的体内驻足,她无力的趴在卫天麟的身体上,卫天麟把她抱得更紧了,一
场激战烟消云散。

  ***    ***    ***    ***

  蒲翠萍看了一场活春宫,早已不耐,卫天麟知道她十分的需要,手灵巧的翻
入裙子滑进大腿内侧,触手一片滑嫩,接着摸到了湿淋淋的亵裤,卫天麟知道是
淫水流出来了,二话不说手又翻进亵裤中,摸到了二片淫湿滑嫩的阴唇和茂盛的
阴毛。

  卫天麟用中指和食指滑进玉穴,尽情的扣磨着那紧小的嫩穴,不多时,淫水
大量涌出,蒲翠萍渐渐开始娇喘呻吟,淫声浪语,使卫天麟不克自持。她开始迷
乱了,嘴里「哼哼」的乱叫,身子倒入卫天麟的怀抱。卫天麟又把另外一只手放
入她的怀中,搓揉着乳房,她的乳房刚好盈握,雪白娇嫩好摸极了。卫天麟随手
解开肚兜,雪白如脂的肌肤微微耸立两座迷人的乳峰,粉红色的奶头,微突於乳
峰上,好看极了。卫天麟克制不住,俯下身把头埋在蒲翠萍的胸前,吸吮那迷人
的奶头。

  不一会,蒲翠萍忍不住了抱着卫天麟,娇喘着说:「哼……哼……哎……唷
……好……弟弟……我……忍……不住……了……快……抱我……上……床……

  哎……唷……哼……哼……嗯……」

  一躺上床,卫天麟欲火高涨,飞快的除去蒲翠萍唯一的亵裤,卫天麟兴奋的
扑在她身上,一股体香噗鼻而入。卫天麟一挺腰,整支粗大的宝贝插入她的屁股
沟,蒲翠萍翻个身,胸前的乳房好坚挺,卫天麟连忙俯下头吸吮起来,由於蒲翠
萍的皮肤雪白滑嫩,再加上她的那股骚劲,使卫天麟想吞下她。卫天麟的手也没
空着,一手搓捏着她饱满的乳房,一手摸着玉腿的根部,尽情的扣着,她紧小的
穴口不断涌出淫水,把床单都用湿了一大片。

  蒲翠萍兴奋的不断摇摆她的粉白大屁股,俏脸上两颊泛红,美目紧合,樱桃
小嘴微张,轻轻的淫哼着,突然她把手伸到卫天麟的胯下,握住卫天麟的宝贝,
她似乎吓了一跳,但继而爱怜万分的捉套起来,弄得卫天麟好不舒服。

  卫天麟一个转身,对着淫滑的肉穴凑进嘴用舌头舔挖起来。不一会,她开始
淫叫:「……哼……哎……唷……我……小……穴……好痒……好……酥……好
……麻……喔……哎……唷……嗯……淫……水……又……流出……来了……喔
……哼……哼……唔……哎……唷……哼……哼……」卫天麟毫不考虑的一转身,
把宝贝顶住蒲翠萍淫湿的阴户,开始顶揉着阴唇。

  「哼……好……弟弟……不……要……折……磨……哼……哎……唷……我
……了……里……面……好……痒……好……哼……酸……嗯……喔……哼……

  赶……快……把……你……的……宝贝……插……进……姐……姐……的…
…喔……小……穴……里……快……哼……哎……唷……」

  蒲翠萍淫水直流,香汗淋漓,嘴巴不断喘气,雪白屁股不停摇摆,把阴户不
断凑上来,卫天麟不忍心折磨她,开始把宝贝朝她骚痒的淫穴插入,「滋」龟头
进去了,她娇吟一声,紧抱着卫天麟,银牙紧咬,嘴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她的小穴渐渐开始酥痒起来,并扭动白嫩的大屁股,一左一右,一
上一下,用肉穴磨插龟头,以求止痒,卫天麟见她阴道开始酸痒,知道可以插下
去了,屁股一用力,「噗滋」一声,进去半截,蒲翠萍哼不出声来,卫天麟屁股
再一沉,「滋」的一声,顶着了子宫颈。卫天麟见嫩穴被宝贝撑得紧紧的,好充
实,欲火更加高涨,抓住蒲翠萍纤细的足踝,开始抽送,「滋」、「滋」、「滋」,
插穴声不绝於耳。

  蒲翠萍叫得好浪,胯间嫩穴淫水不断,尤於宝贝太大,加上蒲翠萍嫩穴狭小,
所以每当宝贝一抽回,嫩穴里的细肉就翻出一次,煞是好看:「……哼……哼…

  …唔……嗯……麟弟弟……我……好……舒……服……哎……唷……嫩……
穴…

  …像……嗯……被……开苞……一……样……好……满……好……紧……嗯
……

  哼……哼……」卫天麟听她的淫声浪语,淫性加大,发疯似的,来回抽插嫩
穴。

  蒲翠萍浪得更大声,满屋只听见,她的呻吟声和插穴的「滋」、「滋」声。

  「啊……麟弟弟……我不行了……啊……啊……」在蒲翠萍的呐喊声中,卫
天麟将一股浓浓的阳精射入蒲翠萍小穴深处,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体味着酣畅
淋漓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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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飞凤八钗

  蓝天丽凤早已做好了准备,自动脱去了全身的衣服。当她的手滑到卫天麟的
腹下时,她蹲着用双手托起她丰满的双乳,轻轻地夹着那敏感地、慢慢搓揉着,
弄的卫天麟全身虚脱般的发麻,口中也不断的呻吟着,卫天麟的肉棒也感动的直
点头的掉下泪来。

  蓝天丽凤抬起头,轻轻的对卫天麟抛个媚眼,慢慢的站起来,要卫天麟坐在
床边,用她那丛乌黑浓密的私处,磨擦着卫天麟涂满泡沫的身体,她的动作惹的
卫天麟更发狂。被蓝天丽凤淫荡、火辣的煽情,强烈的肉欲填满卫天麟的意识,
卫天麟像一只出栅饿虎,急吼吼的将她抱起,她也顺势跨坐在卫天麟的腰际,一
手勾着卫天麟的脖子,一手握着卫天麟的宝贝,然后缓缓地往下坐。

  「麟弟弟……我的好麟弟弟……姊姊要你的大宝贝……麟弟弟……你想要了
吗……姊姊的小穴……好想麟弟弟的……大宝贝……小穴夹宝贝……痛快……哦
……好痛快……麟弟弟……舒服吗……」蓝天丽凤双手搂着卫天麟的脖子,一上
一下的动作,眯着双眼,嗲声的哼叫着;两片小穴肉壁像小嘴般,不断地吸吮着
更加膨胀、坚硬的宝贝,丰满的乳房,在卫天麟的胸膛上下磨擦着。

  「啊……嗯……真好……麟弟弟……啊……唷……我……舒服极了……我的
小冤家……麟弟弟……你舒服吗……喔……哟……我……太……痛快了……哎…

  …呀……我忍不住了……喔……」蓝天丽凤像骑着一匹正在跳跃中的马,她
的身体不停的上下颠簸、套动着。

  她的淫叫也更激起卫天麟的性趣,但因为坐在床边,活动不方便,熊熊欲火
像山洪爆发后,却被压抑的无处奔泄。於是卫天麟将蓝天丽凤环抱着站起来,她
将两腿盘在卫天麟的腰背上,坚硬粗大的宝贝顶在阴道里,一步一顶,这个姿势,
让蓝天丽凤更是淫声不断的乐翻了。卫天麟将蓝天丽凤放在床上,让她的下腰靠
在床边,卫天麟弯身半趴着,双手按在她肩上,大起大落用力的抽插着。

  「嗯……嗳……喔……麟弟弟……哼……嗯……小穴美死了……唔……你的
宝贝好硬……唔……又顶到花心了……唔……穴心被干得……又麻……又痒……

  舒服……哼……插死姊姊了……」

  「哼……唔……姊姊……不行了……舒服极了……要……丢了……快狠狠…

  …干吧……麟弟弟……小冤家……快……快磨……磨……丢……我又丢了…
…喔……」

  蓝天丽凤痛快的简直发狂了,猛烈的摇头浪叫,终於达到了最高潮,一次再
一次的泄了,额头和身体都冒着微汗,床单上湿了一大片,人像陷入休克了。一
股酸麻的强烈快感,也直冲卫天麟的尾椎下,滚烫的精液就射进了蓝天丽凤的体
内。

  卫天麟也感到有点累了,於是将蓝天丽凤抱起,翻身躺在床上,让她睡在自
己身上;卫天麟闭着双眼,怜惜的,一手轻抚着她的背,一手轻轻擦拭着,她冒
着微汗的额头,卫天麟的嘴轻轻吻着她因大泄身后,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庞。经
过短暂的休息后,卫天麟感觉蓝天丽凤已苏醒了,她轻轻的回应吻着卫天麟,不
安份的扭动,卫天麟的宝贝又昂然地竖立着、似乎已准备好第二回合的大战。

  「麟弟弟,你又想了?麟弟弟,你太强了……」蓝天丽凤翻身对卫天麟抛着
媚眼,用手将卫天麟的宝贝,塞入她的小穴里,然后趴在卫天麟身上。

  「麟弟弟……姊姊的小穴也要呢……」她将身体轻轻左右的摇幌着,夹着宝
贝的小穴也摇着,摇得卫天麟全身麻酥酥地,宝贝不禁又痛快的、将浓浓的精液,
射入蓝天丽凤的小穴中。

  连续的激情过后,卫天麟疲倦的闭上眼睛,沉浸在刚刚的快乐馀韵中,蓝天
丽凤趴在卫天麟身上,双手轻抚着卫天麟的眼皮,温暖的手让卫天麟全身渐渐地
松懈了。当卫天麟睡意渐浓时,柔软的宝贝,滑出她的身体后,她轻悄的下床去、
拧着微温的毛巾,温柔的为卫天麟擦拭全身后,又轻盈的偎在卫天麟的怀里……

  ***    ***    ***    ***

  不觉间,阵阵隐约鸡啼,由谷中眷区内传来。不久,院中廊前,响起侍女们
的「簌簌」洒扫声,天已经大亮了。蓝天丽凤、蒲翠萍、宋芙苓勉力爬起来,服
侍卫天麟穿衣洗涑。早饭间,两位女侠及玉箫仙子分别告诫一些天麟今后应行注
意的事。兰娟自觉快做母亲了,不时以愉快的微笑望着天麟。

  早饭刚刚撤去,宋大憨神情愉快,一脸欢笑,急步由院外奔来,一进院门,
立即高声大嚷:「公子老弟,该走了,帮主姊姊和李堂主他们俱在议事厅前等你,
马和应用物品俱都弄好,直到现在我忙的还没睡觉……」憨哥高嚷间,发现飘风
女侠等人俱都坐在厅上,赶紧住口,躬身请安,立在厅前嘿嘿直笑。

  飘风女侠等人有些茫然不解,天麟也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下山,憨哥闷闷不
乐,这次下山,憨哥兴高采烈,这的确令天麟费解。飘风女侠望着神色得意的憨
哥和声问:「宋坛主,你说丽凤帮主他们俱在厅前等候天麟吗?」宋大憨立即恭
谨地颔首应是。

  天麟剑眉一蹙,望着大憨不解地问:「大憨兄,小弟虽说离山,并不一定绝
早就走……」

  宋大憨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摇头晃脑正色说:「出门上路,愈早愈好,空气
新鲜,行人稀少,尘不飞,土不扬,人不出汗,马也不累,路边青草点珠露,野
花赏紫齐争妍,枝头小鸟唱晨歌,牧童拉牛上山坡,浏览风景不觉远,一鞭下来
百里多……」

  飘风女侠已知是憨哥的意思,转首对天麟说:「麟儿,既是这样,你就启程
吧。」

  天麟恭声应是,随之立起身来,望着仍在摇头晃脑,口中滔滔不绝的宋大憨,
哭笑不得地说:「好了,好了,大憨兄,咱们走吧,不要让他们久等。」

  宋大憨一听,朗声应好,说:「好,我先去通知他们。」话未说完,身形如
烟,直奔院外。

  几人绕着花园前进,飘风女侠仍不时叮嘱着天麟途中谨慎。蓦然,一声倏扬
有序的呜呜号角声,响自山外,破空传来,隐约可闻。天麟星目一亮,身体随之
一震,接着急声说:「啊,这是紧急警号,必有强敌犯山。」两位女侠和兰娟,
面色同时一变,几人脚步骤然加快。

  几人匆匆走进甬道,尚未到达屏门,已听到子母梭李沛然的苍劲声音。天麟
举目一看,三堂五坛首领和十二香主,俱都齐集院中,个个神色凝重地听着李堂
主指示迎敌行动。再看蓝天丽凤,静静地立在那里,粉面苍白,光颜失色,对於
迎战大敌,似乎漠不关心,也有些无动於衷。

  天麟看得一阵难过,再难抑制心中激动,一声「姊姊」,飞身扑了过去。众
人闻声转头,一见天麟,俱都惊喜急呼:「卫小侠来了。」但天麟闪过几个香主,
越过贺熊与费堂主之间,直向蓝天丽凤面前走去。

  这时,呜呜号角,吹得更紧急了。蓝天丽凤虽然心神若失,眉含隐忧,但她
毕竟是久经世面,较天麟年长几岁的人。这时见天麟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迳自
走来,芳心不禁一震,於是,慌急中黛眉一展,樱唇含笑,凤目注定天麟,跑步
迎了过去,正待问话。

  蓦闻李沛然震耳一声大喝:「各位坛主,速回本坛,准备迎击来犯敌人。」

  喝声甫落,暴起一声肥喏,五位坛主,十二香主,有的夺门而去,有的飞上
房屋,眨眼之间,人影不见。幻云铁扇黄仲华,专司飞鸽通信,这时也随众急急
离去。

  天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和骤然而来的慌乱,不觉惊得一愣,心中激动情
绪,顿时平静了不少,因此,不觉间停步不前。蓝天丽凤何等聪明,知道李沛然
这声大喝,旨在震醒天麟,这时乘天麟一呆之际,立即急声说:「弟弟来得正好,
现在大敌当前,弟弟只有改日启程了。」

  这时天麟情绪已乎,轻呼一声「姊姊」正待说什麽,两位女侠和兰娟已走至
近前。蓝天丽凤急步向前请安,李、费两位堂主同时向前问早。两位女侠,答礼
之后几乎是同时焦急地问:「莫非是武当再来?」

  蓝天丽凤也不解地回答说:「现在尚未接到报告,紧急信号是在骤然无备,
通报不及的状况下由了望哨发出的。」这时,那声呜呜号角,已经停止了。

  天麟剑眉一竖,忿然说:「明知有人来犯,为何不迎下山去。」

  费庭法立即接口正色说:「未明敌人真相前,不可轻举下山,放弃既有优势,
给敌人可乘之机。」

  李沛然在旁插言说:「黄堂主已去检查讯鸽,稍时定有消息,请大家先至厅
上坐。」蓝天丽凤立即肃客,请女侠、天麟等人入厅。几人刚刚进入议事大厅,
那声呜呜号角又响了,这次却是悠扬缓慢,顿挫有序,不如方才急促。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神色茫然地看了李、费两位堂主一眼,不解地说:「这
是怎麽回事?」

  李沛然、费庭法,两人俱都紧蹙霜眉,神色凝重,听着呜呜号角声,似乎也
有些不解,接着恭声说:「请帮主和卫大侠在厅上坐,卑职等即刻前去第三峰查
看,为何先吹紧急信号,现在又发敌人远去……」话未说完,人影一闪,黄仲华
已纵身飞进厅来。

  蓝天丽凤一见,急问:「黄堂主,第三峰可有报告?」

  黄仲华立稳身形,面向蓝天丽凤一躬身,说:「今晨第三了望哨,发现十数
里外,尘烟大起,横广约有一里,逐渐向本山南麓接近,渐渐发现尘烟中有车辆
马队,通过前面禁区茂林,直向本山驰来,了望哨疑是大队官兵,因此,急切间
发出紧急信号。」

  李沛然微颔皓首,似有所悟地说,「这定是追寻卫少侠行踪的那些绣帷大车
和锦衣大汉,可能他们已探得卫小侠现在本山的消息……」

  蓝天丽凤黛眉一蹙,不解地插言问:「既然有意前来,为何又中途逸去?」

  如此一问,人人俱有同感,因此一阵沉默。

  李沛然略一沉思,以判断的口吻说:「他们来而复去,可能有两项原因,一
是根本不知卫少侠行踪,只不过路过山下继续向前追寻,一是略有耳闻,但又不
敢确定,故而来山前示威,以引卫少侠现身。」如此一说,众人俱觉判断得有理。

  天麟一听,立即面向飘风女侠恭声说:「麟儿决心即刻下山,前去长安,并
於中途一查这些人的来历……」

  飘风女侠未待天麟说完,立即颔首说:「如此甚好,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动
身吧。」说罢,众人即刻拥着天麟,步出议事大厅,沿着长廊甬道,直向堡门走
去。

  蓝天丽凤粉面苍白,神色黯然,但憔悴的香腮上,仍强自掠上一丝微笑。两
位女侠双眉微蹙,三位堂主默默地紧跟蓝天丽凤身后,只有娟姑娘,一直幻想着
做母亲的幸福欣喜,等麟哥哥回来,自己的娇躯不知要变成如何肥胖了。

  几人来至堡门,骅骝早已备好,鞍光镫亮,马毛泽润,拉在一个劲装大汉手
里,显得精神奕奕,威猛无比。骅骝一见天麟等人走来,立即昂首竖耳,低嘶连
声,马尾摆个不停。天麟停步转身,首先向蓝天丽凤话别,继而向母亲飘风女侠、
珊珠女侠和两位堂主辞行。

  最后,面向兰娟,说:「娟妹,你一向敬爱丽凤姊姊,现在姊姊大病初愈,
正希望你常伴左右,以解病后寂寞,并望彼此保重身体,小兄这次下山,事毕定
然火速赶回。」

  兰娟涩然一笑,立即颔首说:「麟哥哥放心,小妹自己晓得。」说罢,愉快
地看了蓝天丽凤一眼。蓝天丽凤为天麟匆匆下山,芳心本极难过,这时听了天麟
的话,看了兰娟的愉快神态,心中一畅,顿时光彩地笑了。

  李沛然久经世故,个中情形早已一目了然,右手一抚如银短须,面向天麟含
意颇深地说:「卫小侠这次下山,宜早去早回,既可免却江湖风险,又得共叙天
伦之乐,小侠久游在外,女侠定然日夜悬心,大家亦将随之不安。」

  天麟听了心甚感动,连连颔首应是,再向母亲等人躬身一揖,转身向拉马大
汉跟前走去。接过骅骝,认镫上马,高呼一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较技场方向
驰去。天麟逐渐将马放快,绕过观武厅,转首一看,见母亲等人,仍在堡门目送,
立即举起右手连连挥动。飘风女侠等人一见,也纷纷将手举起来。

  骅骝一声悠扬长嘶,扬尘而去。驰至红旗分寨,蒲翠萍听到马嘶,已率领三
位香主立在寨门恭候相送了。天麟即时收欧,飘身下马,急步向前一一话别。天
麟特别关心来而复去的锦衣大汉和绣帷大车等的去向,相问之下,始知那些人已
沿着山前数里外的横广茂林,直向正西驰去。蒲翠萍关切地提示天麟,对来历不
明的敌人,要格外小心,特别注意。天麟感激地望着蒲翠萍,连连应是,继而说
声珍重,翻身上马,一抖丝欧,如飞驰出寨门。

  这时,朝阳已升上峰巅,刺目金光,直射全山,苍松绿竹,浓郁翠黛,野花
处处争妍,大荆山实不啻一块世外乐园。骅骝奔驰在弯曲山路上,放蹄如飞,宛
如一朵红云,挟着如雨蹄声,嗒嗒清脆,遐迩可闻。片刻已达山麓,天麟立即停
马,再向哨卡问清锦衣大汉和车马的确实去向后,奔出谷口,一直向西追去。

  骅骝经过两天歇息,精神旺盛,体力充沛,四足放开,宛如电掣雷奔,天麟
坐在马上,只觉两耳风声呼呼。举目正西,丘陵起伏,遍植矮树,一片浓绿中,
竟看不到一丝扬尘。天麟看罢,剑眉一蹙,心中暗呼好快,既然看不到尘影,只
得沿道向西疾驰,由於丘地偏僻,加之又是大荆山禁区,因此道上行人绝迹。

  骅骝飞驰在忽起忽伏的丘陵道上,倏降倏升,天麟坐在马上,宛如腾云驾雾,
直觉两侧矮林旋转飞舞。天麟放欧疾驰,坐在鞍上渐渐进入沉思,他一直猜不透
这些锦衣大汉和绣帷大车中的霓裳少女,究竟是何来路。蓦然,骅骝昂首一声悠
长惊嘶,声荡林野,震耳欲聋,两侧矮树被震得枝颤叶动,嗦嗦有声。

  天麟骤闻马嘶,立由沉思中惊醒,举目前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前面盆
地中,枫林殷红,却隐约现出数辆绣帷大车的锦缎篷顶,并隐约传来一两声烈马
低嘶。天麟看罢,心中不禁冷冷一笑,想不到竟在此地碰上了,於是一抖丝欧,
继续向前疾驰。继而一想,暗呼不妥,此地仍属大荆山禁区,最好将彼等引至别
处再说。

  正在这时,一声烈马怒嘶,响自身后,这声马嘶听来异常熟。天麟暗吃一惊,
倏然回头,举目一看,心头又是一震。只见身后二三里外的丘陵上,一匹雪白健
马,昂首竖耳立鬃,扬起滚滚土尘,狂奔如飞,电掣驰来。天麟一见白马,立即
认出是蓝天丽凤的爱马赛雪,凝目细看,鞍上伏着一人,尚看不清面目,但决不
是蓝天丽凤。心想,莫非大荆山又发生了重大事情?心念间,骅骝再度一声震耳
惊嘶。

  紧接着,马前暴起一阵莺声娇叱:「卫天麟,还不下马受缚吗?」天麟心头
一惊,闻声倏然转头,只觉面前五彩缤纷,不禁有些眼花缭乱,慌急中,暴喝一
声,猛将骅骝勒住。骅骝一声痛嘶,倏然人形而立,天麟腿夹马腹,手扣马鞍,
一连闪了几闪,才将骅骝控住。

  天麟急敛心神,游目一看,林中四辆绣帷豪华大车,二十多名锦衣大汉,个
个一脸愠色,俱都静静地立在道路两边。八个如花少女,一字横在中间,个个身
穿彩衣,俱都面带寒霜,十六道朗星似的目光,一齐冷冷地注视在天麟的俊面上。

  天麟细看之下,竟是西域巴萨岛主属下的飞凤八钗。

  飞凤八钗依然一式霓裳,彩衣共分八色,正中两名淡,黄、深紫,右边两名
翠绿,粉红,左边两名,天蓝、银灰,两端两名黛绿、艳红。八个少女,依旧秀
发宫鬓高挽,头插衔珠飞凤金钗,颤颤巍巍,异常夺目。天麟看罢,心中不禁暗
暗吃惊,柞水江边,掌毙巴萨岛主,飞凤八钗含忿离去,曾言三五年内誓必再历
中原,以雪当日之耻。如今半年不到,忽又卷土重来,八钗明知惊天雷掌法霸道
无比,居然胆敢重历中原寻衅,如非学得惊人绝学,有恃无恐,怎敢再来惹事生
非?

  飞凤八钗中,身着淡黄霓裳,头插金黄飞凤的绝美少女凌霄金凤,也是现任
的巴萨岛主,这时见天麟呆坐马上,星目注定姊妹八人,久久不语,不由粉面微
微一红,冷冷一笑,沉声说:「卫天麟,本岛主再历中原,寻你已经很久了。」

  天麟朗目扫了八钗一眼,淡淡一笑,问:「八位姑娘,跋涉千山,终日追寻
在下,不知用意为何?」

  飞凤八钗被问得俱都粉面一热,继而个个杏眼圆睁,站在最末尾,也是最小
的艳红少女,柳眉一拂,怒叱一声说:「卫天麟,你不要装痴作呆,言语含糊,
我们岛主重历中原,旨在继承前任岛主遗志,发扬西域武学,一会中原各派高人。」

  说着,杏目重重地瞪了天麟一眼,琼鼻一哼,继续说:「哼,我们姊妹八人
立誓不将你卫天麟首先收服或置死,决不与中原任何一派高手决斗。」

  卫天麟知道艳红少女是八女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刁蛮任性的一个,听了她
的话,眉梢一轩,淡淡地说,「如果八位姑娘确曾下此决心,你们将终生无缘一
会中原高人了。」

  艳红少女柳眉一竖,厉声问:「为什麽?」

  天麟淡淡一笑?说:「因为你们永远不能将在下收服或置之於死。」

  身穿银灰的少女,琼鼻一哼,不屑地说:「你与你师兄疤面人,俱都仗着霸
道骇人的惊天雷掌法恃以保命,其实你们的武功俱都平平……」

  天麟听了师兄两字,先是一愣,接着仰天傲然一笑说:「在下今日全凭本身
技艺会会八位姑娘,决不运用掌力制胜,不管单打独斗,或是八位姑娘齐上,在
下一律奉陪。」

  淡黄彩衣少女凌霄金凤,黛眉一蹙,神色凝重而声音却极柔和地问:「卫天
麟,你可不要中途反悔?」

  天麟朗然哈哈一笑,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话声甫毕,
飘身而下,直落马前。

  凌霄金凤澄澈双眸略一闪动,又问:「卫天麟,如你被掳,必须即刻跟随本
岛主返回西域巴萨岛,终生听从本岛主指使,不得再回中原。」

  天麟早已有些不耐,立即连连颔首说:「当然,当然。」说话之间,翻手取
下肩头宝扇,缓步向八女面前走去。

  八女一见,俱都面现喜色,一声娇叱,宛如炸开一片彩霞,香风起处,八女
已将天麟团团围在核心。天麟看到八女眼神互递,俱都娇靥生辉,无不唇绽欢笑,
心头不禁一震,尤其阵阵香风,扑鼻袭面,这更令他疑心大起,惊惕立生。

  就在这时,一阵急如骤雨的蹄声,响自身后。接着是声沙哑似破锣的叫声:
「公子老弟且慢动手,让我来会会这八位官家千金。」天麟听得剑眉一蹙,不知
宋大憨追来何故,转首一看,赛雪已至近前。

  宋大憨卵眼一瞪,暴喝一声,小手一抚前鞍,身形腾空离马,砰的一声落在
天麟身边三丈处。散立两边树下的锦衣大汉,一见宋大憨,大嘴、卵眼、朝天鼻,
挺着如鼓大肚皮,相貌奇丑无比。这时,听他呼姓卫的少年「老弟」,俱都惊得
浑身一战,脱口一声惊呼:「啊,疤面人。」惊呼声中,纷纷后退,俱都惶急地
望着这位大浑人。

  飞凤八钗个个粉面苍白,俱都目光焦急,她们确没想到在此会遇到轰动天下,
震惊武林的疤面人。天麟听了那声「疤面人」心头不由一惊,俊面也随之一变,
但看了正在发愣的宋大憨,又不禁暗暗笑了,赶紧高声说:「师兄,不要前来,
请为小弟在旁押阵吧。」

  憨哥一听,忽然福至心灵,扯开破锣嗓子,仰面一阵哈哈狂笑。这声狂笑,
似哭似叫,直如狼嗥,令人听来,浑身发冷,直起鸡皮。天麟听得只皱眉头,八
钗听了花容失色,二十几名大汉听了嗦嗦只抖,冷汗油油。

  宋大憨倏敛狂笑,卵眼看了惶惊的众人一眼,愈加得意,大嘴一咧,嘿嘿一
阵冷笑,故意沉声说:「须知我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则必杀人,嘿嘿,八个
姑娘俱是女的,俗云:「好男不和女斗」,在下只好向你们几人开刀了。」说话
之时,面色凄厉,奇丑怕人,一双牛眼精光四射,叭的一声,双掌一合,学着疤
面人在嵩山大会摘星台上的动作,龇牙咧嘴,挺胸鼓肚,一步一个脚印,向着锦
衣大汉们缓缓逼去。

  飞凤八钗一见,花容剧变,齐声脱口惊呼:「啊,惊天雷。」二十多名锦衣
大汉一听,个个惊得面色如土,俱都吓得魂飞天外,同时一声惊嗥,纷纷放腿四
奔。

  天麟看了啼笑皆非,只得故作惊惶,赶紧高声急呼:「师兄请住手,小弟已
声明在先,今日我们决不以掌力取胜。」

  宋大憨一听,立即停止前进,但他断定这八个美如仙姬的少女,功力固然不
凡,她们明知公子老弟武功盖世,偏偏到处指名追踪。人语说:「来者不善,善
者不来」,由此可证八女功力高不可测,於是,大眼珠子一转,心中一动,立即
嘿嘿两声说:「现在我等急事在身,一刻不得延误,既然如此,快些上马,不要
误了为师兄的正事。」说罢,牛眼射电,狠狠地看了八钗一眼,大头一晃,飞身
纵落鞍上。

  天麟本就怀疑憨哥来得突然,料定总坛必是发生了重大事件,这时听了憨哥
的话,心中不觉有些慌了,哪还有心继续动手。於是,面向凌霄金凤一拱手,歉
然朗声说:「在下尚有急事待办,不克在此久停,就此告别,后会有期。」话声
甫落,腾空跃起,直落骅骝鞍上。

  憨哥一见天麟上马,一声吆喝,直向八女之中冲去。天麟未假思虑,也放马
紧跟。飞凤八钗见天麟要走,不觉柳眉一挑,同时一声娇叱:「锁龙阵拿他。」

  娇叱声中,彩影闪动,八女尚未站好,宋大憨已冲出锁龙阵。

  艳红少女想到万难中才遇到这位俏郎君,正待擒回巴萨岛之际,偏偏跑来一
个疤面人。心中一想,怨气陡生,柳眉一挑,娇躯腾空而起,纤腰一挺,宛如一
只彩凤,直向宋大憨扑去。同时,掠空一声厉叱:「疤面人纳命来。」厉叱声中,
玉腕疾扬,手中双环彩带,抖手打出。

  一道耀眼彩华,挟着─道刺目金光,直向宋大憨的大头击去。飞凤七钗一见,
俱都大惊,粉面色变,不觉脱口惊呼:「?妹不可。」惊呼未毕,当的一声,金
环正巧击在憨哥的大头上。

  宋大憨一心前冲,是以心中无备,这时哎哟一声,火星四射,上身晃了几晃,
险些跌下马来。所幸赛雪跑得快,紧跟而至的第二击,没有打在头上。天麟不敢
停留,紧跟憨哥马后,放蹄向前驰去。这时,飞凤八钗俱都惊呆了,她们确没想
到疤面人不但具有举世无匹的绝猛掌力,还有一颗铁头。

  由于飞凤彩环击中宋大憨,八钗信心大增。於是,向着面色苍白,散立林间
的锦衣大汉们一挥手,娇喝一声「快追」,接着纷纷上马登车。顿时,鞭响马嘶,
车声辘辘,扬起弭天烟尘,直向天麟憨哥追去。天麟紧跟憨哥马侧,发觉有些不
对,总坛有事该向东去,如今却是直奔正西,如此下去,距大荆山越跑越远了。

  於是,忍不住焦急地大声问:「大憨兄,总坛可是又发生了事故?是否要追
小弟回去?」

  宋大憨故作慌张地说:「此处不是详谈之所,跑到僻静处,我自会告诉你。」

  就在这时,身后远处骤然传来一阵娇声高呼:「卫天麟还不站住受缚吗?你
就是跑上冥冥青天,我们也要追你到凌霄宝殿,今日不分胜负,我们决不休止。」

  天麟回头一看,心中不禁有气,只见二十几个高马锦衣大汉,拥着四辆绣帷
华车,如飞追来,车后扬尘弭空遮天,远处丘陵矮林,俱被掩没了。飞凤八钗个
个柳眉飞挑,俱都杏眼圆睁,分立左右车辕上,两手插腰,气势汹汹,好像大军
乘胜追贼。

  宋大憨看了这等声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似自语又似对天麟说:「这哪里
像官宦门第的大家闺秀,简直是一群疯婆子嘛。」

  天麟心中有气,立即没好气地说:「她们是什麽千金闺秀,俱是巴萨岛来的
母夜叉。」

  憨哥一听巴萨岛浑身不禁一战,面色倏变,惊得蹬着卵眼脱口呼了声「啊」,
接着急声说:「不好哇老弟,我爹说西域巴萨岛上有一种彩带金环,施展之时,
默运真力,专破我的横练功夫。」说着,赶紧举手去摸后脑,头皮上果然被击了
一个大包,所幸艳红少女气忿抖手一击,并没默运真力,否则,憨哥的半个脑袋
已经飞去。

  天麟看得暗暗心惊,自觉大意不得,回头再看,八钗叱喝不停,依然紧追不
舍。骅骝赛雪,同时一声雷鸣,呼的一声奔出枫林,林外一片广野,前面天际已
隐约现出一座模糊可见的城门楼影。天麟见如此狂驰,距离大荆山起跑越远,心
中不禁焦急地大声问:「大憨兄,总坛究竟怎样了?」

  宋大憨愁眉苦脸,小手仍在抚摩着头皮,也焦急地大声说:「如此惶惶而逃,
如何讲得清楚?」天麟听罢,转首再看,飞凤八钗,锦衣大汉,依然疯狂追来,
这时距离林沿已不足五丈了,速度较前尤快。

  宋大憨摸着后脑大包,心中仍有馀悸,他确怕八钗真的追上,於是咧着大嘴
说:「公子老弟,前面数里已是官道了,道上行人看到这麽多美女追赶你,一定
纷纷议论。」

  这几句话,不啻火上泼油,天麟暴喝一声,倏然拨转马头。骅骝一声震撼原
野的颤声痛嘶,前蹄倏然人形立起,身形一旋,立将马身拨回。天麟剑眉一挑,
星目精光闪射,震耳一声大喝:「尔等胆敢再进一步,此林即是尔等葬身之所。」

  所字刚刚出口,暴起一阵清越龙吟,飞虹在手,红光夺目,天麟右臂倏然一
举,振腕一扬。一道耀眼电光,挟着慑人心神,震撼原野的「呼呼」响声,直向
枫林前沿,闪电射去。一阵「沙沙」声响,剑光盘绕林间,枫枝四射,红叶纷飞,
光华闪闪如电,剑啸隆隆似雷,声势威猛,怵目惊心。

  顿时之间,林内一阵大乱,马嘶惊喊,连声娇呼,旋飞红叶翻滚尘土中,传
来数声凄怨呼声:「卫天麟……卫天麟……」

  天麟初试飞虹,不禁也有些胆战心惊,这时听到幽怨娇呼,疾变心诀。飞虹
招手收回,迅即插入腰间剑囊内。剑光骤失,周围顿时一暗,只见林中烈马纷纷
四蹿,所有锦衣大汉,俱都抱头伏在鞍上。飞凤八钗,粉面苍白,鬓角渗汗,俱
都木然立在车辕上,神色幽怨目光呆滞地望着天麟和宋大憨。宋大憨这时张着大
嘴,蹬着卵眼,完全惊呆了。

  天麟着了林中慌乱情形和飞凤八钗的神态,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於是,再看
了呆立在车辕上的八钗一眼,倏然拨回马头,回着憨哥沉声喝了声「走」,一抖
丝欧,当先向前驰去。宋大憨一定神,一声不吭,急催赛雪,放欧紧跟。两人回
头再看,飞凤八钗依旧立在车上,果然没再追来。

  ***    ***    ***    ***

  天麟向紧跟驰来的宋大憨,有些不解地沉声问:「大憨兄,你追赶小弟究竟
为了何事?是丽凤姊姊命你来的吗?」

  宋在憨故作神秘地一笑,嘿嘿两声说:「此地丘陵荒野,实非详谈之所,前
面找一酒楼……」

  天麟见憨哥言语支吾,心中顿时大悟,忽然想起今晨厅前和送行时未看到憨
哥的原因,於是,剑眉一挑,故意面色一沉,震耳大声说:「你偷乘丽凤姊姊爱
马,私自逃离总坛,丽凤姊姊知道定以帮规治你。」谈话之间,即收丝欧,立将
骅骝勒住。

  宋大憨果然做贼心虚,骤然吃了一惊,但他胸有成竹,事先早有准备,因此
一惊之下,立即定下神来。於是,赶紧收住赛雪,转身哈哈一笑,有恃无恐地说
:「公子老弟别发脾气,五湖四海咱都游历,单单长安我没有去,这次有你保驾,
岂能放过机会,西北地大人稀,又有朴实牧人,妞儿骑马,爱穿红衣,冬天降雪,
夏天落雨,刮起风来十分……」

  天麟一听,知道憨哥诚心捣乱,难怪绝早催自己启程也是他的主意,如今只
有设法硬逼他回去,於是未待憨哥说完,立即不耐地挥手连声说:「大憨兄,好
了,好了,小弟不去了……」

  宋大憨毫无所惧,未待天麟说完,又是得意地哈哈一笑说:「反正蓉姑娘已
去了长安,早晚你是要去,老弟,后会后会,我先走一步在龙首山区等你。」说
罢,小手一挥,大头一晃,拨转马头,狂驰如飞,直奔正西。

  天麟一见,顿时慌了,放马疾追,连声急呼:「大憨兄请停一停,大憨兄请
停一停。」大憨哪里肯听,头也不回,直奔前面官道,跑得更快了。

  天麟又急又气,心说:人人都说憨哥傻,岂实憨哥鬼聪明,心念间,一声吆
喝骅骝疾奔如飞。抬头再看,天麟吓了一跳,眼看将至官道,行人那样多,憨哥
马速依然未减,由於情迫势急,赶紧高呼:「大憨兄放慢些,兄弟答应你一同前
去了。」就在天麟高呼的同时,宋大憨已将赛雪放慢下来。

  天麟一看,非常后悔,心中暗暗叫苦,真不该答应他同去。两人相继奔上宽
大官道,并骑前驰,道上行人正多,两人只得将马速慢下来,举目前看,保康城
的巍峨箭楼,看得更真切了。宋大憨坐在马上,喜得心花怒放,只觉得有些头重
脚轻,虽然已经喜不自禁,但仍强自控制不露声色。

  一阵沉默,跑出十馀里,保康城门就在眼前了。宋大憨一进城门,看到五光
十色的招牌酒帘,顿时想起昨夜通宵未睡,粒米未进,如此一想,立觉饥肠辘辘。

  城门街道宽大,俱是青石铺地,街上行人熙攘,两侧商店比邻,两人骑在马
上,铁蹄嗒嗒,清脆有声,街人纷纷让路。

  宋大憨目的已达,心中沾沾自喜,看来无比神气,卵眼左顾右盼,想是在找
酒楼。天麟觑目膘了一眼,这才发现憨哥已换了一套新衣,不由轻哼一声,心说
:原来你早有准备。就在天麟轻哼的同时,随风吹来一阵浓醇酒香,憨哥精神一
振,咧嘴一笑说:「公子老弟,酒楼到啦,随便吃些东西吧。」说着,举手指了
指左面一座高大酒楼。

  天麟仰首一看天色,日正当午了,立即望着酒楼颔首说:「就这一家吧。」

  说话之间,已至楼前,店伙接过马匹,两人并肩上楼。

  宋大憨以前出外游历总是和妹妹宋芙苓在一起,因而处处受到约束,如今和
公子老弟在一起,心理上就轻松了许多。尤其这位公子老弟武功盖世,相信当今
武林中鲜有敌手,万一闯了祸,打了架,保准不会吃亏。因此,昂首阔步,挺胸
鼓腹,大步走上酒楼。

  时值正午,酒楼上几乎是个满堂,高谈低论,碰杯呼干,乱成一片。宋大憨
当先走上楼口,卵眼一瞪,正待发声。蓦觉臂肘被天麟猛力一碰,刚要嚷出口的
话,顿时又咽回了喉咙。宋大憨先是一怔,不知发生了什麽事情,定睛一看,才
发觉酒楼上多是武林人物,凝神一听,不觉一楞。

  满楼酒客谈论话题,俱是疤面人单身赴会的经过情形。有人说疤面人是魔魔
天尊的徒弟,也有人说论年事应该是徒孙。但大家一致公认疤面人是当今武林中,
武功最高的一人。座上有不少武林人物是由嵩山少室峰赶回来的,因此述说起来
绘形绘色,神情逼真,只说得口沫横飞,脸红脖子粗。

  宋大憨看了全楼高谈情形,不由咧着大嘴,直摇大头。蹬蹬蹬,急步跑过两
个酒保来。两个酒保看了宋大憨的尊容,同时吓了一跳,但见他站在天麟的身前,
知他不是个仆人,赶紧躬身肃客说:「爷,请至雅座。」宋大憨傲然哼了一声,
大步跟在酒保身后。

  这时,全楼顿时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宋大憨沉重的脚步声,所有酒客,俱都
神色惊异,目光猜疑地盯在宋大憨的脸上。天麟跟在憨哥身后,看了众人神色,
知道全楼酒客,骤然看到憨哥这幅奇丑面孔,俱都联想到憨哥会不会是疤面人。

  两人被酒保引进雅座,天麟尚未坐好,憨哥已气纳丹田,咬牙瞪眼说:「捡
好吃的拿来,越快越好。」两个酒保见憨哥说话声音嗡嗡震耳,每个字都是由牙
缝里蹦出来,俱都惊得连连躬身,声声应是,神色慌急地走了。

  宋大憨俟酒保走后,卵眼一蹬,轻蔑地扫了全楼一眼,发现所有酒客俱都神
色惊异,静静地注视在他的脸上,立即傲然发出一声嘿嘿冷笑。这声冷笑,声音
不高,全楼可闻,不少酒客浑身一战,面色立变。天麟怕憨哥惹事,正待阻止,
酒保已将冷盘和酒送来。

  憨哥一见酒菜,再也不想其他,但他仍执壶先为天麟满了一杯。这时,楼上
渐渐有了窃窃私议之声,再没有方才那样热闹了。天麟发觉情形有异,立即以目
赶紧暗示憨哥快吃。片刻两人吃饱,立即走下楼来,天麟回头一看,果见身后跟
着几个劲装大汉,於是剑眉一轩,心中不禁冷冷一笑。两人分别乘上骅骝、赛雪,
直向西关驰去。跟至楼下的几个劲装大汉,想是认得赛雪的来历,俱都吓得退了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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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仙果风云

  天麟与憨哥日夜兼程赶往长安,追赶林丽蓉。两人默默前驰,各人想着各人
的心事。天麟为了早日到达长安,决定走山丹,经永昌,过打拉池,直奔岐山。

  这天傍晚,已达平凉山西麓。天麟举目一看,山势虽然不高,但却异常险峻,
削壁突岩,枯木苍松,在淡淡残霞照射下,峰上彩云徐飘,残雪极厚,谷中尚不
时传出阵阵松涛。这时天色逐渐暗下去,远处一座大镇上,已看到一两点灯光。

  这天,两人就宿在平凉山下的大镇上,天麟心中有事,久久不能入睡。蓦然,
天麟灵台间又有了感应,这种神妙玄奥的感应,已是他静悟无上心法的第二次了。

  他感应到有人以极快的身法,在店内飞上房面,直向西北驰去。於是心中一
动,暗忖,莫非是黑道人物入店抢劫?心念间,飘身下床,直落窗前,悄悄拉开
窗门,如练月华,直射室内。??

  天麟纵身而出,反手闭窗腾空飞上房面。游目一看,皓月当空,夜幕如洗,
数点寒星斜挂天际,显得闪烁无力,皎洁的月华,照着全镇瓦面上的晶莹薄霜,
闪闪发亮。但,全镇栉比的房面上,一片沉静,哪里有一丝人影?

  天麟看罢,心中不禁呼怪,但他自信他的灵台感应是正确的。於是,衣袖一
拂,身形如烟,直向西北追去。来至镇外,果见一道白影,如飞向前疾驰,这时
已在数十丈外了。天麟不禁暗呼好快,虽觉这人有些狂傲,但依他这份精湛轻功
来说,夜行身穿白衣并不过分,只是不知这人是何来路。心念间,身形骤然加快,
疾如掠地流星般,眨眼已追至不足二十丈了。

  举目再看看,非常惋惜,同时也升起一丝怒意,只见那人背上,果然负着一
件淡黄色的物体。於是,心诀一变,立演驭气凌云,身形疾如电闪,宛如脱弦银
弹,直向那人身后射去。前面白衣夜行人,似乎已惊觉有人跟踪,立即回头望来,
双目如星,灼灼闪光,看了一眼,继续向前飞驰。

  天麟冷冷一笑,正待厉声大喝,发现那人背上负着的竟是一位身穿黄衣,白
发如银的老婆婆,心中一呆,身形顿时慢了下来。这时,前后距离已不足十丈了。

  蓦然,前面传寒那位老婆婆苍老无力的声音:「鹏儿,为娘的病不会好了,
不要去了吧。」声音虽然无力,但却充满了慈祥。

  天麟一听,顿时停下身来,心说:人家背娘就医,竟被自己误认为贼。因此,
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愧意。这时,又传来白衣夜行人的毅然声音:「妈,这是千载
难逢的机会,怎能放弃?鹏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前去。」话声甫落,再度传来
老婆婆的忧心叹息。

  天麟听得浑身一战,不觉脱口低呼:「粉身碎骨?为母求医,为何要粉身碎
骨?」再抬头,白衣夜行人又在数十丈外了。

  天麟望着负母疾驰的白衣夜行人,心中油然起敬,根据那句豪语,断定母子
求医定极艰难,可能尚有生命危险。於是,衣袖一拂,如飞向前追去,决心暗助
母子求医,非至万不得已,竭力避免现身。再向前看,白衣夜行人,迳奔於凉山
麓驰去,天麟断定这位神医可能深居平凉山中。

  片刻已达山麓,枯树乱石,荒草盈尺,一片凄凉景象,加之山前夜风吹得枯
枝荒草,摇曳晃动,发出沙沙响声,倍增萧瑟之感。白衣夜行人,负着老母,身
形毫不迟疑,直向谷口驰去。天麟发觉白衣夜行人已知自己在后面跟行,因此也
不再闪避,但仍保持一段目视距离。

  进入荒谷,多是枯林,不时传来潺潺的流泉声。绕过数座峰脚,翻岭越谷,
已达平凉山深处,由於群山高耸,月华渐趋暗淡,松柏苍绿,涛声呜咽。天麟紧
跟白衣夜行人身后,根据他的精湛轻功,断定他的武功定也不弱,虽然没看清他
的年龄面貌,但由老婆婆的高龄推断,白衣夜行人的年龄,应在三十五岁至四十
岁之间。

  蓦见白衣夜行人,直向两峰间的一座峡谷奔去。天麟看了谷中的险恶形势,
断定那位「神医」就在谷内了。进入谷口,斜松怪石,极难越渡,阵阵松涛中,
响起急流水声。天麟低头一看,脚下乱石间,俱是急急流水。蓦然一声苍劲大笑,
遥由谷中深处传来,声如虎啸,历久不绝。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顿时惊觉发笑之人,是个功力相当深厚的人。再抬头,
白衣夜行人已背着老母,迳自掠进传出笑声的浓郁松林中。天麟怕失去白衣夜行
人的行踪,因此心诀一变,身形闪电射入。这时,那声苍劲大笑一停,接着傲然
朗声问:「马慕黄兄,你不在金家湾忠义老店中享清福,今夜带着老婆爱女,联
袂前来,莫非也有意这颗仙人果吗?」话声刚落,接着暴起一声老太婆的厉叱。

  「崔大奈,你是狗嘴里肚不出象牙来,你明知老娘是婉儿的师父,你偏要当
众放屁胡诌,你当心我一拐杖打掉你的狗牙。」话一说完,林中暴起一片哄笑。

  天麟心里又是一震,他却没想到金家湾忠义老店的飞镖赛三太马慕黄今夜也
跑到平凉山来。听了方才那阵哄笑,林中似乎不止一人,这令天麟听来,心中非
常不解。来至深处,前面竟是一处数亩大小的林中空地,地上细草如茵,油光翠
绿,没有山花也没有杂石,仅空地中央,一株细高数丈的枯树。

  距枯树七八丈外,立满了一群武林人物,约有百人之多,而立在枯树较近的
几人,却俱是白发苍苍,霜眉银髯的老头了。这时,白衣夜行人背着老母,直向
场中枯树跟前大步走去。天麟为免被人发现,飞身纵上林中一座高大的石笋,隐
身其上,恰被两边松树的茂枝遮住。

  天麟举目一看,在场几个老人正在言笑谈论,其中果有马慕黄在内,他的爱
女小婉,正立身在一位发白如银,面色红润的老太婆身边。飞镖赛三太马慕黄,
头戴毡缄扇形帽,身穿鹅绒劲装,腰佩金背刀,肋挂金镖袋,威风凛凛,卓立场
中。

  老大婆也有七旬,一身蓝布裤褂,手持一根鸠头亮银杖,目光闪烁,炯炯有
神。小婉依然是红缎小褂红马裤,一副淘气样子,那圈长约近丈的皮鞭,已解下
握在手中,看情形三人似乎刚到不久。

  站在马慕黄不远处的,是一个瘦削乾枯的老头,眉毛特长,白胡须几根,一
脸滑笑,两眼滚圆,一望是个玩世不恭的老人。另外三个老人,一式葛布麻衫,
俱持一根青竹竿。中间老人,方脸环眼,一蓬银髯,飘散胸前。左边老人,身体
矮胖,面如盆,耳如轮,两眼一道缝,一副笑弭勒的欢乐相,令人一见产生亲切
之感。右边老人,马长脸,霜眉短髯,虎目湛湛,身躯有些驼背。

  天麟正要再看其他两个老人,白衣夜行人已到了场中。只见白衣夜行人,距
树约五丈处,停住脚步,反臂将老母恭谨小心地放坐在草地上,恭谨地低声说:
「妈,到啦,就是树上那个仙人果。」说着,举手指着枯树尖端。

  天麟一听,顿时大悟,白衣夜行人来此深山的原因,竟是要以仙人果为母医
病。他虽然不知仙人果的详细功用,但略知这种珍果,功能祛毒,并可延年益寿,
练武人食之可增进十数年的功力。当然,较之雪莲、灵芝、何首乌等稀世珍品,
仍要逊色多多。

  心念间,抬头一看,星目凝注枯树尖端,细看良久,才发现枯树梢上仅结着
一个长约三寸,形如婴儿的小果子。再看白衣夜行人,头束儒巾,身穿银缎儒衫,
正仰首望着那颗仙人果。这时,全场一片寂静,都以惊异不解的目光望着刚刚到
达的母子两人。

  身穿银缎儒衫人一回头,天麟星目不禁一亮。只见他唇红似朱,面如冠玉,
剑眉朗目,薄唇隆鼻,年龄最多二十一二岁,一双冷电目光,正向天麟隐身之处
望来。就这时,那个身材瘦削,一脸滑笑的老人,乾咳一声,朗声问:「你这位
小兄弟,深更半夜背着老妈妈,穿谷越龄,是特地让你的老娘亲眼看看这种稀世
珍品仙人果的吗?」

  天麟一听这声音,正是方才挖苦马慕黄,被蓝衣老太婆骂了一顿的崔大奈。

  银衫少年星目望了几个老人一眼,立即抱拳当胸,傲一躬身,朗声说:「晚
辈白云鹏,世居西峰镇,这颗仙人果,乃恩师玄鹤道长於十数年前经此发现……」

  话未说完,身穿麻衣,手持青竹杖的方脸老人,插言问:「你说的玄鹤道长,
可是当今昆仑派的掌门人?」

  银衫少年白云鹏,立即恭声说:「正是晚辈家师。」

  崔大奈长眉一动,含笑问:「你小子说那牛鼻子最近又来了一次平凉山?」

  白云鹏听瘦削老人崔大奈直呼恩师牛鼻子,不觉俊面一沉,朗目精光一闪,
正待说什麽。

  蓦见蓝衣老太婆老气横秋地说:「小子别想出言无状,在场的几个老东西,
与你牛鼻子恩师,大都有几面之识,你有什麽困难,不妨直说出来,老身不是在
此夸口,他们几个老东西多少还买我飞鞭玉女一点儿面子。」

  白云鹏面色一霁,赶紧肃客,重新躬身一揖到地,朗声说:「晚辈不知诸位
前辈俱是家师方外好友,晚辈在此重施一礼,请恕失礼之罪。」

  肥头大耳笑眯眯的矮胖老人,呵呵一笑,赞声说:「这小子端地可爱,果不
愧是老鹤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天麟久闻昆仑掌门玄鹤道长,与少林寺洪元大师
同为近代驰名武林的两位佛门有道高人,根据白云鹏的武功状态看来,所传果然
不虚。想及至此,心中对少林寺洪元大师所存的一点疑窦,也因之消除了。

  这时,场中的崔大奈,捋着几根胡须,倚老卖老地说:「小子,此地大都是
你的师执前辈,有困难就快些说罢,如果是为仙人果而来,老夫已分得仙果头,
稍时果熟蒂落,老夫愿将左耳留给你吃。」

  白云鹏肃穆地看了马慕黄和几位老人一眼,继续恭谨地朗声说:「上月晚辈
师伯,由河南少林寺叁加嵩山大会归来,特至此谷查看,并转告晚辈仙人果蒂部
已现血痕,不出三十日,此果必然自落,特命晚辈最近几日每至三更,必来此树
下坐守。」

  说此一顿,看了一眼坐在地上,骨瘦如柴,软弱无力的黄衣老婆婆一眼,黯
然说:「家母身染痨疾,久病不愈,据晚辈师伯说,仙人果有医病延年之功,如
令家母食之,痨疾迅即可愈,因此,近月时光,晚辈每夜来此,至夕达旦寸步不
离,昨夜发现仙果血痕已达膝下,今夜定然果熟自落,特背家母来此等待。」

  天麟坐在石上,轻轻拨开松枝,极目力之所能,仍看不清仙人果身上血痕,
想是极端细微。场中白云鹏,神色虔诚,抱拳注定几个老人,恳切地继续说:「
诸位前辈俱是功力深厚,艺业超群,声誉卓着的武林长者,俱都修为至深,精神
奕奕,当不需借助点滴仙果以增长功力,晚辈在此至诚恳求诸位前辈,将这颗仙
人果,弃与家母医病,非但晚辈终生感戴,没齿难忘,即是场外近百英豪也将颂
扬诸位前辈的宏德无量。」说罢,又恭谨地深深一揖到地。

  坐在地上的黄衣老婆婆,也目闪泪光,期待地望着几个老人,同时,如银蓬
首,也颤颤巍巍地点个不停。天麟看了内心非常感动,星目中情不自禁地涌上两
泡泪水,他完全被白云鹏的孝心感动了。这时,场中几个老人,俱都霜眉紧蹙,
神色凝重,不时望着枯树梢上的仙人果,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心灵中良知和
私欲,正在作着激烈的搏斗。

  场外近百来看热闹的武林人物,自知功力浅薄,无法与场中几个老人争衡,
这时纷纷议论,顿时响起一片嗡嗡人声。天麟星目注定场中的马慕黄,见他的老
脸上神色数变,似乎极难决定。立在一侧的小婉,附在蓝衣婆婆的耳边,不知在
说些什麽。

  天麟看罢,心中不禁掀起一阵冷笑,假设今夜飞镖赛三太马慕黄,不能主持
正义,他将要第一次执行他总督察的特有职权,以马慕黄影响本帮清誉为由治罪,
当然,这是最严厉的制裁。就在这时,飞镖赛三太马慕黄虎目一亮,正气凛然地
朗声说:「老朽马慕黄,愿将应得的一份,赠给白老太医病。」话声甫落,场外
近百英豪,顿时暴起一声震撼谷峰的如雷彩声。白云鹏即向马慕黄恭谨地一揖到
地,深致谢意。

  天麟听了大为感动,暗赞丽凤姊姊慧眼识英雄,马慕黄果不愧是远驻西北,
独当一面的蓝凤帮舵主。马慕黄一经放弃,接着是老牌玉女蓝衣婆婆响应,其馀
几个老人,相继应允将应得的一份赠给白老太医病。白云鹏感激涕零,连连作揖。

  因此,场外近百英豪,彩声雷动,直上夜空,久久不歇。

  这确是一件感人的事,天麟隐身树后石上,禁不住心情激动,血脉贲张,几
乎忍不住飞身而出,也叁与这个令人兴奋的场面。场中几个老人俱都应允,单单
枯瘦如柴的崔大奈,一直不发一言。彩声一落,老牌玉女蓝衣婆婆,双目一瞪,
精光闪射,望着崔大奈,沉声问:「崔老头,怎麽,你还想吃点儿仙人果,身上
多长点儿肉吗?」

  崔大奈一听,双肩一耸,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你们都这样功德无量,
我的头也只好不要了。」话声甫落,全场又暴起一阵哄然欢笑。

  ***    ***    ***    ***

  正在这时,一阵声震山野的哈哈大笑,破空传来。笑声高吭响亮,入耳嗡嗡
欲聋,全场笑声立被淹没。在场的所有人众,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天大笑,惊
得一愣,弥漫全谷的欢愉气氛,顿时消失了。近百道惊异目光,同时集中在正西
发笑的高大石笋上。

  隐身树后石笋上的天麟,听了这声内力浑厚的长笑,也不禁一愣。藉着皎洁
月华,举目一看,只见发笑之人,是个身穿血袍,头戴红缎披肩风帽的八旬老人。

  血袍老人,马脸、高鼻、大环眼,颚下五绺长须,直达腹间,老人身后,尚
立着四个身躯高大,相貌凶猛的劲装大汉。

  四个凶猛大汉,俱是浓眉、豹眼、络腮胡,如非衣分黑、绿、蓝、紫,还真
不易分清谁是张三谁是李四,四个大汉的胯后,俱都悬着一根三节棍,乌光闪闪,
叮当有声。再看场中老牌玉女和马慕黄,以及崔大奈几人,俱都老脸苍白,目闪
惊急,场外近百高手,同时面露惧意。只有白云鹏,神色依旧,毫无怯色,并不
时低声安慰着老母亲。

  天麟看罢,知道这个血袍老人必是一个武功高绝极端厉害的人物。一阵疾速
的衣袂破风声,血袍老人腾空而起,宛如一朵红云般,飘落场中,四个凶猛大汉
也紧跟而至。血袍老人一落场中,飞镖赛三太立即抱拳含笑说:「老堡主多年不
见,神采依旧,今夜率领中和堡四大勇士,不知老堡主专程而来,还是路经此地?」

  血袍老人环眼闪烁,不停望着枯树梢上的仙人果,老人眼中不时掠过贪婪之
色,似乎根本没听马老英雄说些什麽。小婉一向任性好胜,这时见血袍老人对父
亲神态狂傲,居然佯装不理,小心眼顿时大怒,杏眼一瞪,厉叱一声,问:「喂,
你这糟老头子好大的架子,难道你是聋子吗?」此话一出,全场人众俱都面色倏
变,马慕黄要想喝阻已来不及了。

  血袍老人面色一沉,双目如电,尚未开口,身后蓝衣大汉闪身而出,大喝一
声:「贱婢找死,胆敢辱骂老堡主。」大喝声中,纵身前扑,右手倏然高举,直
向小婉劈去。

  小婉柳眉一挑,愤然一声娇叱:「鼠辈找死……」死字出口,玉手疾扬,一
道乌光,长鞭闪电抽出。蓝衣劲装大汉,一声怒吼,跨步闪身,伸手去抄鞭梢。

  小婉一声冷笑,玉腕一振,鞭梢疾绕,唰的一声,叭的一响,鞭梢着实击在
蓝衣大汉的颈脖上。

  蓝衣大汉身手原来不凡,一时大意,竟被抽了一鞭,只气得哇哇怪叫,暴跳
如雷,一蹦三尺。一声暴喝,人影闪动,紫衣大汉纵身而出。血袍老人似乎不愿
误了正事,於是环眼一瞪,怒喝一声:「滚回来。」紫衣大汉疾刹冲势,纵身而
退,蓝衣大汉手抚脖颈,悻悻走回。

  血袍老人望着小婉嘿嘿两声,转首对马慕黄沉声问:「马当家的,你由金家
湾跑到此地,是专程而来,还是路过此地?」

  马慕黄冷然一笑,说:「老朽专程而来……」

  血袍老人未待马老英雄说完,双目寒光一闪,厉声插言问:「可是为了这颗
仙人果?」

  马慕黄毫不迟疑地断然说:「完全错了,老朽来此仅是为了目睹千年难遇的
仙果成熟自落奇迹,因为这颗仙人果已是那位小兄弟的了。」说着,指了指俊面
含愠,卓立两丈以外的白云鹏。

  血袍老人看也不看白云鹏一眼,嘿嘿一阵冷笑,转首望着骨瘦如柴的崔大奈,
继续沉声问:「瘦皮猴,你来此的目的可是想吃这颗仙人果?」

  崔大奈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心里想吃有屁用,仙人果已经有主了。」

  话声甫落,血袍老人倏然仰面一声狂笑,道:「山野仙果,稀世珍品,吸日
月之精华,聚天地之灵气,既非人工栽种,又非人力培植,哪里会来主人……」

  崔大奈未待血袍老人说完,滚圆眼一瞪,怒声说:「老火龙,你不要打歪主
意,仙人果只有一个,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已赠给白老太医治宿疾……」

  血袍老人面色一变,震耳一声大喝:「至宝珍品,有德者居之,岂能由你们
乱作人情。」

  崔大奈仰面哈哈一阵大笑,说:「老火龙,你真是老不知耻,自称有德之人,
你不要自恃赤阳掌无人是你敌手,须知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联手向你群殴,你老
火龙要想全身而退,可也不是一件易事,更谈不上要吃仙人果了。」

  血袍老人顿时大怒,震耳一声暴喝:「老夫令夜定要将仙果得到手中,看谁
能阻止得了我?」

  飞镖赛三太冷冷一笑,慎重地问:「老堡主可衡量过今夜的情势对你极端不
利?我们几人虽然不是老堡主敌手,须知还有近百豪杰作我们的后盾。」说着,
侧身举手,指了指立身场外的近百武林人物。

  马老英雄右手一指,顺时暴起一阵示威性的冲霄呐喊,近百英豪,群情激动,
俱都怒目挥拳喊声震天。血袍老人一见,不觉面色一变,顿时呆了,但瞬即一定
神,随之仰面纵声一阵大笑。人影一闪,白云鹏飘身而前,一俟血袍老人笑毕,
立即抱拳恭声说:「晚辈白云鹏,不揣冒昧,斗胆向老前辈请领几招罕世绝学。」

  说罢,抱拳而立,剑眉微轩,一双朗朗星目,注定血袍老人的铁青老脸。

  这时,全场闻言,顿时一静,不少人为之色变。血袍老人手抚五绺银须,环
眼在白云鹏俊面上注视良久,继而嘿嘿一阵冷笑,不屑地沉声说:娃儿,你好大
的胆子……」

  崔大奈冷冷一笑,沉声插言:「胆子不大能说斗胆请教嘛。」

  血袍老人环眼一瞪,倏然转首,面向四个凶猛大汉,暴声大喝:「哪个去会
会他?」喝声甫落,绿衣大汉应声扑出,大喝一声,举起如锤铁拳,呼的一声,
直向白云鹏当头击去。坐在地上的白老太一见有人要打她的爱儿,不禁吓得颤声
惊呼。

  白云鹏剑眉一轩,冷冷一笑,不闪不避,卓然静立,看看大汉铁拳击到,大
喝一声,右臂横架迎出。彭的一响,闷哼一声,绿衣大汉龇牙咧嘴,皱眉苦脸,
身形踉跄后退数步。血袍老人看得一愣,其馀三个大汉顿时一呆。崔大奈轻蔑地
哈哈一笑:「闻名甘北的四大勇士原来俱是大草包。」

  血袍老人老脸一红,一声怒极冷笑,两臂格格直响,环眼凶狠地注定白云鹏
的俊面上,缓缓逼去。崔大奈一看苗头不对,向着马慕黄几人一施眼神,望着血
袍老人大声说:「老火龙,我看你是愈老愈不要脸了,居然没老没小,厚颜和一
个刚丢掉奶头的孩子动手。」

  说着,转首对马慕黄、老牌玉女几人一挥手,理直气壮地说:「既是人老不
要脸,我们何必充胖子,拉家伙上。」如此一说,马慕黄唰的一声掣出金背刀,
蓝衣婆婆怒哼一声,手横亮银杖,三个麻衣老人齐举青竹竿,另外两个老人俱都
圈臂曲掌。

  血袍老人一看,立即停止,顿时呆了,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被困羊
群,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在这时,正西矮峰上,骤然响起两声厉啸。紧接着,两
道宽大人影,疾泻而下,继而掠过松林上端,宛如两道划空流矢般,向着这面连
袂飞来。

  啸声虽停,但远山近岭间,仍荡着厉啸的回应。血袍老人转首一看,面色倏
然一变,继而一想,又不禁心中一喜。马慕黄和崔大奈几人,一见飞来的两人,
全都惊得心头一震,神情惶急中充满了黯然之色。风声敛处,场中又多了两个老
人。

  左面老人穿黑衫,长得三角眼,八字眉,白髯似雪,小耳尖嘴。右面老人穿
白衣,手持龙头拐杖,面色红润,双目如炬,颚下一蓬黄须。两个老人一到场,
四目炯炯,俱盯着枯树梢上的仙人果,这时,全谷一片死寂,令人几有窒息之感。

  血袍老人环眼望着两个老人,哈哈一笑,朗声问:「乌白二兄,远居青海,
今夜是什麽风将二兄吹到平凉山来……」

  白衣老人未待血袍老人说完,立即冷冷地说:「你老火龙能来,我们乌白二
叟就不能来?」

  血袍老人被抢白得面色一变,心头顿时火起,继而一想,目前形势不利,不
如暂忍一时,於是冷冷一笑,沉声说:「白兄何必如此大的火气,当前形势对你
我都极不利,如不协力同心,要想吃仙人果可没那麽容易。」

  乌白二叟冷哼一声,游目一看,持刀横杖,剑拨弩张,果是火拚之势。乌衫
叟八字眉一皱,望着血袍老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龙兄有何高见,说出来让兄弟
听听。」

  血袍老人眉头一扬,得意地嘿嘿一笑,说:「以兄弟的意思,我们三人合力
退敌,然后将仙人果均分成头肩、胸腹、臂腿,乌白二兄任取两份,馀者是兄弟
的。」乌白二叟一听,似乎仍有些贪心不足,但看了持刀横杖的马慕黄等人一眼,
立即欣然应好。

  崔大奈眼珠一转,挺了挺枯瘦的腰身,故意黯然一叹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贼头贼脑贼主意,恻隐之心人皆有,唯独贼心是铁的,想不到今夜平凉谷,竟来
了一窝子老糊涂。」

  白衣叟一听,双目一瞪,怒声问:「你骂谁是贼?」

  血袍老人看了卓立场中,不时望向仙人果的白云鹏一眼,嘴角立即掠过一丝
诡笑,未待崔大奈开口,迅即插言说:「他骂的正是二兄和兄弟,因为这颗仙人
果,他们明知自己已无福到口,但却做了空头人情,送给那个老太婆医病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蜷坐在地上的黄衣老婆婆。

  乌白二叟同时轻噢一声,四道冷冷目光齐向白老太婆望来。白衣叟看罢,轻
哼一声,冷冷地说:「快死的人了,何必再糟蹋一颗仙人果。」

  白云鹏一听,勃然大怒,倏然转身,星目射电,注定乌白二叟,厉声说:「
天然珍果,本是无主之物,谁有本事谁吃,今夜小爷定要这颗仙果,如有人不服,
不妨向小爷出手一搏,如能胜得小爷手中剑,小爷转身就走。」说话之间,右手
疾按腰间,振腕一抖,暴起一阵清越龙吟。

  顿时,青芒刺目,光华耀眼,白云鹏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约三尺半,宽仅七
八分的软金薄剑。马慕黄等人听了白云鹏一口一个小爷,俱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见他手小突然多了一柄青气蒙蒙,颤颤巍巍的薄剑,又不禁呆了。乌白二叟、
血袍老人原已怒火高升,蓦见白云鹏手中光华夺目的软金薄剑,俱都愣了。

  白云鹏剑眉如飞,俊面铁青,星目冷芒闪烁,看了三个老贼的惊愕神态,冷
冷一笑,沉声说:「今夜要想吃仙人果的人必须先胜过小爷手中的薄剑。」剑字
出口,顺势一挥,薄剑幻起一道青蒙匹练,暴起一阵声如凤吟的嗡声。

  乌白二叟一定神,嘿嘿一阵慑人阴笑,同时冷冷地咬牙连声说:「狂妄,大
胆。」说话之间,面现狞恶,缓缓向白云鹏逼去。马慕黄和崔大奈等人,俱都惊
得面色苍白,手心渗汗,知道以白云鹏的功力和乌白二叟相搏,不啻以卵击石。

  崔大奈紧蹙长眉,牙咬下唇,骨碌眼连闪数闪,漫声说:「唔,这柄薄剑,
极似疤面人用的那柄腾龙剑。」疤面人三字一出口,血袍老人浑身一战,乌白二
叟面色倏变,两人惊得本能地停下步来。

  场外近百英豪中有不少人叁加过嵩山大会,俱都见过腾龙剑,由於那时心情
紧张,俱都没有看清楚。如今,场中少年手中的软金薄剑,看来寒芒耀眼,颤颤
巍巍,似乎与疤面人那夜用的薄剑并无二致。因此,俱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血袍老人曾亲自叁加过嵩山大会,他看得清清楚楚,疤面人已将腾龙剑掷还
给一个蓝衫少年,转交给一个老人。於是,心中一动,面对白云鹏问:「小子,
你是腾龙剑客的什麽人?为何保有他的腾龙剑?你若照实说出来,今夜老夫可能
饶你不死。」

  白云鹏剑眉一轩,仰面傲然一笑,朗声说:「在下久闻前辈大侠中,有一位
声名卓着的腾龙剑客,但是惋惜得很,在下从无机缘一睹那位卫大侠的风采。」

  血袍老人的环眼,凶光闪闪,在白云鹏的铁青俊面上,注视良久,倏然举手
一指薄剑,怒声问:「既然不认识腾龙剑客,他的腾龙剑为何在你的手中?」

  白云鹏轻蔑地冷冷一笑,说:「在下的薄剑虽与腾龙剑型式相同,但名称不
一,卫大侠的剑名曰腾龙,在下的剑名曰祥凤,至於两剑是否一炉所铸,尚不得
而知。」说着,右手一抖,剑身笔直,光芒暴涨,剑气蒸腾,周围数丈内,立即
洒上一层青蒙蒙的光辉。

  血袍老人听得老脸一红,乌白二叟,渐感有些不耐。白衣叟双目凶光一闪,
注定白云鹏手中的祥凤剑,嘿嘿一阵阴险冷笑,再度缓缓逼去。血袍老人见白衣
叟再度向白云鹏逼去,神色顿显焦急,看他似乎极不愿祥凤剑落人乌白二叟手中。

  於是霜眉一展,首先急呼:「白兄请停步。」

  白衣叟停身止步,转首瞪着血袍老人,沉声问:「你有什麽事?」

  血袍老人神色凝重,不理白衣叟转身对乌衫叟以警告的口吻说:「乌兄,这
小子胆大包天,豪气干云,用的又是软金薄剑,虽然不认识腾龙剑客,也许与疤
面人有关……」

  乌衫叟城府极深,早已洞烛其奸,立即冷冷地问:「与疤面人有关又怎样?」

  血袍老人嘿嘿一笑,继续说:「乌兄可知,瞩目当今武林,能有几人敢与疤
面人抗衡?即使合二兄两人之力,恐也不堪疤面人单掌一击,是以兄弟认为这小
子招惹不得。」

  乌衫叟老奸巨滑,连连冷笑,白衣叟素性狂傲,顿时大怒,伸手一指血袍老
人,震耳厉声大喝:「老火龙,你不要把疤面人说得天下无敌,盖世无双,他疤
面人也不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脚踏风火轮的三太子,长得三头六臂,张口吃人,
我白衣叟中秋节没有赶上嵩山大会,算他幸运。」

  说着,面目凄厉,神色狰狞,游目看了全场一眼,发现所有在场的人俱都面
色苍白,目闪惊异,愈加神气地嘿嘿一笑,继续沉声说;「哼,我定要揪下他疤
面人的脑袋。」话声甫落,全场一片死寂,除了轻微的松涛,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    ***    ***    ***

  一轮皓月,高挂中天,已是深夜三更了。倏然,一阵慑人心神的低微冷笑,
破空传来。这声冷笑,声虽不高,但听入耳中,如遭雷击,在场之人,无不意动
心悸,觉得全山满谷笼罩上一层阴森、恐怖气氛,令人不寒而粟。一声惊恐嗥叫,
发自近百英豪之中。

  「啊,大家看。」在场人众同时举目,俱都惊得浑身一战,脱口低呼。只见
正东林沿两株松树间,一座高大石笋上,静静地立着一道宽大黑影,两道目光宛
如两盏明灯,一张奇丑骇人的疤脸,在皎洁的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没有
一人高呼那人是谁,但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就是轰动天下,震惊武林,黑白两道闻
名丧胆的疤面人。

  一声惊呼之后,全场一片死寂。飞镖赛三太、蓝衣婆婆和崔大奈等人,虽然
俱是久历江湖的高手,遇事相当沉着的人,这时也不由惊得神色数变,显得举止
无措。小婉粉面苍白,樱口微张,杏目惊惧地望着宽大黑影,两手紧紧握着她的
师父──昔年的飞鞭玉女蓝衣婆婆。

  白云鹏剑眉紧蹙,俊面焦急,虽然仍不时望着树梢上的仙人果,但神色间却
充满了伤感、绝望。他认为有了疤面人在场,今夜即便粉身碎骨,要想夺得仙人
果,恐怕比登天尤难了。因此,不由本能地看了蜷坐地上,体弱多病的老母一眼,
星目中再也忍不住滴下两行悲伤泪来。

  血袍老人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位武林恐怖怪杰的庐山真面目,这时一见那道熟
悉的宽大黑影,宛如晴天霹雳,完全惊呆了。乌白二叟面色如纸,目闪惊急,额
角上豆大的汗珠,簌簌地滚下来,二人看了宽大黑影的奇丑疤脸,慑人心神的目
光和全场的震惊神色,知道疤面人真的来了。

  一阵沉寂之后,白衣叟一定惊魂,似乎仍有些不信,於是两眼一瞪,注定宽
大黑影,厉声问:「阁下是什麽人?」狂傲粗暴的白衣叟虽然声色俱厉,但问话
之前,也不觉加了「阁下」的尊称。

  宽大黑影仰面纵声一笑,声震山野,继而朗声说:「在下正是你要揪下脑袋
的疤面人。」乌白二叟一听惊得浑身再度一战,不觉腮肉抽动目光游移,显得焦
急万状,进退维谷。

  疤面人如电双目一扫全场,再度朗声一笑,说:「自古豪杰侠士,敬的是忠
臣孝子,贤士烈妇,杀贪官,儆污吏,铲除十恶不赦之人,尔等白发苍苍,俱是
武林前辈长者,尤应知善恶,明大义,辨别是非,想不到今夜以一颗仙人果,居
然与一个孝心感人的后生晚辈恃强相争,可谓厚颜已极,令人发指。」

  疤面人词严义正,侃侃指责,全场一片寂静,疤面人说此一顿,继而一声慑
人冷笑,继续以深沉的声调说:「尔等当知在下的惯例,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
身则必杀人。」此话一出,全场英豪,心胆一战,立即掀起一阵轻微骚动。

  血袍老人、乌白二叟,俱都惊得面色灰白,汗下如雨,呼吸异常急促,三人
似乎已嗅出死的气息。这三个险毒老人,俱是两手血腥,素性狂傲,杀人无数,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今夜也尝到了被杀前的惶骇、惊恐。马慕黄、崔大奈等人,心
情逐渐平静,俱都神色肃穆,以崇敬的目光望着高立林中石笋上的疤面人。

  疤面人如炬目光,注定血袍老人、乌白二叟,冷冷一笑,继续沉声说:「如
果尔等即时远离此谷,放弃这颗仙果,以全场中白姓少年之孝心,在下今夜当破
例饶尔等不死。」话声甫落,马慕黄、崔大奈等,同时转身,一阵飒飒风响,几
人如飞纵向场外近百英豪之中。

  血袍老人神色数变,紧跟缓缓后退。四个凶猛大汉,虽然紧跟后退,但八道
目光,却注定枯树梢上已通体变成血色的仙人果上。乌白二叟也发现了,凶目中
立即射出四道贪婪目光,神色犹豫,脚下迟疑,身形尚未后退半步。

  老奸巨滑,城府极深的血袍老人,似已看出乌白二叟的心意,想是发现仙果
已经成热,自恃轻功火候,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企图在仙果一落之际,以迅雷不
及掩耳的手法抢到手中,转身闪电驰去。再看疤面人立身之处,距离场中至少尚
有十数丈,而且,疤面人并无入场之意,纵然他的轻功盖世,待等发觉再想追时,
已恐不及了。

  血袍老人如此一想,后退身形立停,觑目一看,乌白二叟的眼神,果然不时
偷偷瞟向疤面人。白云鹏听了疤面人的话,一颗悲伤绝望的心,顿时又有了生机,
这时看到仙果突然变红,同时弥漫着一丝异香,知道仙果就要脱落了。於是,星
目注定仙果,横剑缓步,直向树下走去。

  白云鹏一动,乌白二叟,四个凶猛大汉,也缓步向前逼进。疤面人一见,顿
时大怒,仰天一声凄厉惊心的冲霄狂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林中松针纷落,
山中宿鸟惊飞。就在疤面人仰天狂笑的同时,场中暴起一阵惊呼大喝。

  只见一道红影,正由枯树梢上疾坠而下。白云鹏身形如烟,直向下坠的红影
扑去。乌白二叟,一声不吭,也同时飞身疾扑。四个凶猛大汉,似乎早有默契,
同时暴喝一声,两个猛撞乌白二叟,两个飞奔坠下的红影。马慕黄等一见,虽然
焦急大喝,但是由於距离较远,出手已是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疤面人一声震撼谷峰的惊心厉喝:「鼠辈找死……」死字刚刚出
口,林空暴起一阵清越龙吟,飞虹在手,红光夺目,右臂倏然一举,飞虹闪电射
出。一道耀眼晶红电光,挟着一阵慑人心神、震撼山野的呼呼响声,直向场中,
闪电射去。

  场外近百英豪一见,同时脱口惊呼:「啊……惊天雷……」乌白二叟,被两
个凶猛大汉一撞,身形一闪,因此一顿,骤闻场外狂喊惊天雷,接着立感光华刺
目。两人顿时大惊,吓得魂飞天外,暴喝一声,闪电后退,直向正西矮峰上,疾
如流星般,电掣驰去。

  就在乌白二叟转身飞逃的同时,场中晶红夺目剑光,盘绕如虹,闪闪似电,
呼呼剑啸中,暴起数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剑光,血雨,人头飞空,整个深谷
闪着红辉,眩目惊魂,月华失色。倏然疤面人神色凄厉,双目如炬,一声凄厉怒
喝:「留下项上的首级来……」大喝声中,右腕再度一扬。

  一道耀眼青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隆隆雷声,穿过盘绕红光,直向飞越林
空,电掣奔向矮峰的乌白二叟射去。刺目青华一绕,同时传来两声直上夜空的惊
心惨嚎,乌白二叟的无头尸体,仆身栽进林中。青红电光嗄然而没,全谷顿时一
片昏暗,场外近百英豪,头晕目眩,如痴如醉,眼前景物模糊难辨。但远山近岭,
空谷深渊间,仍响着隆隆如雷的回应。

  久久,场外群豪的双目,才恢复了视觉。举目一看,场中枯树下,横倒竖卧
着四个凶猛大汉的无头尸体,血袍老人张嘴瞪眼,垂直僵立,已惊吓得晕厥过去。

  白云鹏神色虽仍模糊,但已跪在老母身边,将仙果送进老母的口里。再看正
东林间的高大石笋上,已没有了疤面人的宽大黑影。

  这时,疤面人的宽大黑影,宛如电掣飘风,尽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飞出深
谷,奔下山麓,直向前面大镇上飞去。天麟闪电飞驰中,举目前后,顾盼左右,
确定四野没有武林夜行人物跟踪后,立即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继而,经过一座
枯林时,趁机脱下宽大黑衫,束好粉蓝公子巾,一道亮影疾如流星般,直射镇前。

  这时,镇上一片静寂,栉比的瓦面上,霜意更重了。天麟纵落店中,确定身
后无人后,悄悄推窗飘身而入,落地无声,轻如棉絮,反手将窗扣好,自认相当
满意。凝神一听,对室鼾声如雷,憨哥正做甜梦,知他尚未发觉,心中暗暗高兴,
否则明日憨哥醒来,定然罗嗦不休。转首一看床上,不觉顿时呆了,紊乱的被褥
折叠得整整齐齐。

  天麟无奈地摇摇头,不觉绽唇愉快地笑了。倒身床上,心中觉是极为舒畅,
今夜飞剑斩了两个满手血腥的老魔,和四个为虎作伥的恶徒,至少为甘陕一带武
林,又除去一害,血袍老人虽未授首,但深信他的心胆已被惊破,今后再不敢为
非作恶。

  由於今夜连施两柄飞剑,发觉自己的功力较之在嵩山大会时,有了更长足的
进步,不但飞剑收发得心应手,即使施展最耗真力的绝世轻功驭气凌云时,事后
也不觉得有何疲惫。天麟知道,完全归功於经常习练无上心法和默诵剑谱之故。

  方才在平凉山深谷中的那声运功冷笑,根据在场几个功力深厚老人们的神色
来判断,自己的笑声至少已达震人心弦之境。念及至此,心中不禁掀起一丝兴奋,
不觉间,酣然入睡。

  一觉醒来,天已黎明,院中已有了店伙们的走动声。天麟掀被起身,自觉睡
得舒坦已极,来至外室,发觉憨哥早已坐在椅上,房门已经大开。只见憨哥神色
阴沉,显得既气忿又委屈,一双卵眼望着院中眨个不停,似乎根本没看到天麟出
来。

  天麟一见大憨神色,知他正在气头上,知道这时最好不要解释,仅满面堆笑
地歉声问了声早。憨哥看也不着天麟,依然望着院中。天麟淡淡一笑,也不在意。

  蓦见憨哥大头一晃,以一种既气又无可奈何的神态,沉声低吟:「结伴双宿
店,夜半少一人,关心四下寻,跑断两腿筋,霜打衣衫风吹面,清冷月夜更伤神,
坐等不回暗生气,只得上床会周公,回来装聋又作哑,怎不气得头发晕。」

  天麟听罢,再也忍不住愉快地哈哈笑了,即向憨哥致歉,并将夜间所遇,简
略地低声说了一遍。大憨虽然原谅了天麟,但没有看到天然珍果,心中甚感遗憾。

  饭后,两人驰马出镇,迎着朝日,直奔正东。两人沿着官道,骈骑飞驰,一
连数日,马不停蹄。

  ***    ***    ***    ***

  这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官道行人渐多,一座雄伟大城,已遥遥在望,
那就是京师长安。长安西城,并排三座巍峨箭楼,虽远在十数里外,已能看到三
座高耸的楼影。大憨一见长安城楼,顿时喜不自胜,胯下赛雪虽然奔驰如飞,这
时也觉得慢如蜗牛了。

  天麟看到雄伟的长安城,相反的,心情顿时沉重下来,想到蓉姊姊的行踪何
处,天麟飞马沉思,大憨心急奔驰,红日西斜时分,两人已到了长安西关城外的
大街上。两人举目前看,街道特别宽大,行人熙攘,商店比邻,招牌酒帘,琳琅
满目,热闹异常。

  天麟、大憨策马缓进,左顾右盼,已是目不暇接,京师重地,繁华气象果与
别处不同。宋大憨东张西望,牛眼瞪得又大又圆,咧着大嘴,除了看花花绿绿的
招牌,就是看酒楼饭店。进得城中,只见大街宽广数丈,行人熙攘,车马迤逦,
两街商店设置得琳琅满目,光彩缤纷。城内与城外,迥然不同,一片升平气象,
市面繁华,与其他城市大不相同,由於行人熙攘,街道宽广,武林人物多已看不
到了。

  天麟举目一看,正北是内城,坐在马上,已能看到皇城中的巍峨殿脊,一片
金黄琉璃瓦,在西下的斜阳下,闪闪映辉。正中有座气势雄伟,高耸半空的朱漆
琉璃瓦宫楼,矗立皇城之上,想必就是百官进朝的五凤楼了。天麟遥见皇城气势,
觉得那地方蕴藏着无上威严,令人看了立生不可侵犯之感。想到当今圣上,举国
至尊,普天之下,望之伏跪,文武百官效死称臣,权势之大天下无匹。

  一阵锣鼓响声,将天麟的思维打断。转首一看,已到了一个宽大广场之前。

  广场上,人群接踵,挤来挤去,前后左右,杂乱地摆着各种贩摊,说书、算
命、耍猴戏,儿童玩的假刀假枪假面具,应有尽有。锣声,鼓声,叫卖声,嚷成
一片。

  广场的尽头,是座建筑非常宏伟的庙宇,不少善男信女,进出庙门。天麟凝
目一看,巍峨的门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慈恩寺。寺内殿脊辉煌,占地极广,苍
松古柏,翠竹成行,确是一座着名寺院。转首再看大憨,神色兴奋,张嘴含笑,
牛眼东瞧西看,望着贩摊人群,已是目不暇接了。继续前进一段,发现南街一连
几座兼有酒楼的客店。

  天麟心中一动,即在一座规模较大的酒楼店前,与憨哥同时下马。这时店门
内,急步跑出来两个衣着整洁的店伙,俱都满面堆笑,恭谨地将马接过。天麟、
大憨跟在另一名店伙之后,迳向店内走去。进入店内,甬道长廊,精舍雅房,宛
如官宦府第。

  店伙见天麟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引着两人左转右弯,直达一座红漆金环的
圆门之前。天麟游目一看,是座独院,红墙不高,上覆绿瓦,数枝翠竹,斜伸墙
外。看罢,剑眉一蹙,心说:两人何必要座独院?有间雅静上房足可以了。但店
伙已举手在亮光的门环上,轻轻击了两下。

  天麟继而一想,有座独院也好,夜间行事更方便。心念间,呀然一声,红门
开了。天麟双目一亮,惊得几乎退后半步。只见两扇红门之间,盈然立着一个年
约十五六岁,一身淡黄衣裙的小侍女,鹅蛋形的小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黄衣小侍女一见天麟立即裣衽为礼,微屈双膝,莺声说:「请爷厅上坐。」

  天麟神色一愣,剑眉紧蹙,正待拒绝。

  蓦闻憨哥,拍腿跺脚,大声说:「公子老弟,我想起来了,昔年我爹来时,
也是选的这种有侍儿的独院。」说罢转头,不待天麟插言,即对店伙愉快地说:
「很好,很好,就是这座独院吧,速送一桌上好酒菜来,记住,还有这个。」

  说着,两只小手,即在胸前做了一个挥动手势,接着,探手怀中,取出一锭
足有二两的银子,顺势交给店伙,一挥手,急声说:「快去吧,这是赏给你的。」

  店伙一听,顿时呆了,他一直认为这位身高不足五尺的大头牛眼人物,是个
从仆,想不到今天竟看走了眼,这人不但爽快,出手也极阔绰,真所谓「人不可
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於是一定神,赶紧躬身应是,转身大步走去。

  大憨一见天麟无可奈何的神情,哈哈一笑,伸手肃客说:「公子老弟,请吧,
就你阁下这身华丽的衣着,不凡的仪表,加上那两匹神骏宝马,哪个店的小二哥
不把你视为王孙、衙内公子爷。」天麟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只得举步进入园门。

  进门是道迎壁,绕过迎壁一看,天,院中除了修竹盆花,檐悬纱灯,正厅阶
上尚立着三个年岁俱在十五六岁的小侍女。三个小侍女,服饰相同,衣分白,粉、
绿,三个小侍女一见天麟,同时裣衽行礼,齐声恭谨问候。天麟略一点头,大憨
微一挥手,两人并肩进入正厅。

  厅中虽然不大,但显得异常富丽,漆桌亮椅,毛毡铺地,桌前置一张铜暖炉,
炉中炭火熊熊,厅中温暖如春。两人落座,即有侍女端来两杯香茗,四样果点。

  天麟虽然走过不少省份,甚至远达甘西三危山,但却是第一次前来长安,因
此,觉得处处陌生,处处不同。

  稍顷,侍女即请两人入浴。天麟洗去风尘,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愈显得潇
洒飘逸,大憨浴后,也觉身轻气爽,年轻了不少。两人浴罢,天色已黑,檐前纱
齐明,厅内烛光如昼,正中桌上已摆好一桌丰美酒肴。天麟、大憨分别入座,即
有侍女执壶满酒。

  连进两杯,发现大憨不时望向厅外,秃眉头直皱。天麟有些不解,正待发问。

  蓦闻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环佩叮咚声。接着,院门迎壁处,现出两个丽人,
一个抱琵琶,一个捧古琴。天麟一看,不觉愣了。只见两个丽人俱是秀发高挽,
头插衔珠飞凤,薄施脂粉,姿色艳丽,樱唇含笑,莲步轻盈。?

  抱琵琶的丽人,穿紫罗衫,着落地裙,捧古琴的丽人,上穿霓裳,下穿百褶
长裙,两人并肩齐步,飘飘而行,环佩叮咚,直向厅上走来。天麟顿时大悟,立
即明白了憨哥在院门向店伙比划的手势用意,想到来京目的,不觉心中有气。

  大憨神色得意,心中高兴,於是,嘿嘿一笑,喜形於色地说:「公子老弟,
这玩艺儿叫歌妓,铮铮咚咚可助酒兴,昔年我爹和几位老骨头朋友来京师,就听
了几支歌曲。」

  天麟剑眉一蹙,俊面一沉,立即不高兴地说:「大憨兄……」

  大憨未待天麟说完,立即嘿嘿一笑说:「公子老弟,不喜欢没关系,唱一支
就可让她们回去。」天麟正待解释,两个丽人已走进厅门。

  两个歌妓望着天麟嫣然一笑,百媚俱生,轻盈施礼,娇声问安,顿时满厅芬
芳,幽香袭人。四个侍女,立即为二女移过两张锦墩。天麟见大憨高兴,两个歌
妓绽笑含情,坐在锦墩上轻垂螓首,显得弱不禁风,一副楚楚可怜相,又不忍叫
她们遽然来,又匆匆地去。

  两个歌妓,调弦对音,不时以柔和的目光瞟向英俊潇洒的天麟。厅上响起悦
耳的弦音和娇美动人的歌声,但天麟的脑海中,却计划着如何去找林丽蓉。蓦闻
耳边响起大憨的沙哑声音:「好了,你们唱得很好,这是赏给你们的。」天麟一
敛心神,只见大憨哥已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再看两个歌妓,神情惊愕,娇容失色,惊得同时颤声问:「爷,小女可是唱
得不好?」

  天麟望着憨哥,茫然不解地问:「大憨兄,为何不唱了?」

  大憨得意地哈哈一笑,愉快地说:「老弟是否听上瘾了?老实告诉你,我已
叫她们唱了两支了。」

  天麟决定饭后前去暗查一番皇城形势,实无心再让她们唱下去,也掏出一锭
银子,放在桌上,礼貌地说:「这是在下赏给两位姑娘的。」说着,又看了两个
神色惊喜的歌妓一眼,发觉她们虽然樱唇含笑,但眉宇间却深藏着忧郁。

  两个歌妓欠身称谢,并恭谨地娇声说:「小女子再唱一支以酬两位公子爷的
盛情。」说罢,玉手轻移,纤指扳动,立即响起一阵幽美旋律。

  因为这是最后一支歌,天麟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听。二女未唱,黛眉先颦。曼
妙弦音中,二女神情幽怨,齐张樱口,在圆润的歌喉中,唱出哀怨的歌声:「叹
红颜,沦落烟花。绯衣披拂,懒把蛾眉画。强展笑靥,泪弹琵琶。鬻歌,侍酒,
暗沉年华。恨红颜薄命,沦落风尘烟花。」歌声清婉,其意悲切,令人闻之,不
禁随之暗叹。

  二女歌罢,飘然起身,即有侍女将银递过,二女神色戚怨,螓首低垂,向天
麟、大憨施礼致谢后,款步走向厅外。天麟望着二女婀娜身影,直至消失在院外,
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悯之感,觉得二女姿容娟丽,人品不俗,可惜沦落风尘。大
憨本极高兴,听了最后这首歌,心中也不禁有些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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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王府惊魂

  饭后,两人走出店门,街上夜市正盛,行人拥挤,擦肩接踵,灯火辉煌,喧
嚣沸腾,较之昼间尤为热闹。天麟、大憨沿街信步而行,向着内城方向走去。两
街酒楼茶肆中,猜拳论酒,歌唱欢声,虽然街上人声喧腾,但仍不时听到飘向街
外的阵阵笙弦竹音和曼妙歌声。

  蓦然前面街上,行人让道,喧嚣骤停,所有人的目光,齐向前街望去,同时,
有人低声轻呼:「啊,御林军。」天麟、大憨心头同时一震,举目一看,只见前
面街道上,寒光闪闪,枪矛如林,一队御林军约有百人之多,大步走来。

  当前一员战将,身材修伟,高坐一匹战马上,明盔亮甲,腰悬宝剑,神色肃
穆,双目前视,显得威武无比。打量间,御林军已来至不远处了。天麟、大憨随
着行人,也停身立在街边。战将策马前进,御林军大步紧跟,步伐整齐,雄武有
力,发出一阵「唰唰」的响声,两街行人,一片肃静。

  御林军过去了,街上又恢复了喧声。人群中一个低微声音说道:「明天就是
十五了,所以大批禁军出动,以防有人扰乱京城安宁。」

  天麟转首一看,身后正是一家豪华茶楼,楼上不少靠窗饮茶的人,正探首窗
外,看着过去的那队御林军。念及至此,转首对憨哥说:「大憨兄,进去喝壶茶
吧。」大憨一听,精神顿时一振,欣然应好,当先向茶楼走去,方才心中一股闷
气,也随之全消了。

  两人沿梯直上茶楼,游目一看,人声嘈杂,座无虚席,有的正在喝茶,有的
已事先将座定好了。只见所有茶客,俱都神色紧张,指手划脚,说得口沫横飞,
似乎正谈论着方才御林军的事。茶楼的北面一座平台上,坐着几个浓妆冶艳的歌
妓,俱都抱着乐器,等候茶客的点唱。

  这时,急步过来一个衣着整洁的茶房,含笑恭声说:「请爷们跟小的来。」

  说着,转身向临街窗前的一张空桌前走去。

  天麟、大憨一看,空桌上覆着洁白的桌布,早已摆好了八个果碟,桌边立着
一张红牌,上写南王府张卫爷订。两人看了非常不解,继面一想,管他,有茶房
带路怕他何来,稍时王府的张卫爷来了,正好斗斗他。天麟、大憨分左右靠街窗
落座,街上夜景一览无遗。

  这时,全楼茶客多已静下来,不少惊疑目光望着天麟和大憨。看天麟,衣着
华丽,仪表出众,极似王储的人物,再看大憨虽然不像个护卫大老爷,但却傲态
凌人,官架十足。当然,不少吃茶老客,都知道这是茶房为了多赚点赏银,故弄
的玄虚,因此看了天麟大憨一眼,继续他们的谈论。

  茶房俟天麟、大憨分别落座后,立即恭谨地问:「爷,您喝什麽茶?本楼有
龙井、香片、嫩叶青、红茶、绿茶、白菊花。」天麟要了壶龙井,大憨要了壶红
茶。

  二人酒足饭饱,离开了酒楼,向内城行去。根据经验判断,现在该是二更时
分了,但街上行人看来一点不见减少,且有继增之势。两人来至一道通向正北的
宽广大街上,行人较西街尤为拥挤,正北百丈以外,是座矗立夜空的巍峨城楼,
上悬二十馀盏斗大红灯。

  天麟知道那是内城,前进中凝目一看,发现城上寒光闪烁,人影晃动,十步
一兵,百步一伍,俱是持矛握盾的御林军。想是大憨也看到了,立即在后悄悄碰
了天麟一下,示意警惕。天麟颔首会意,两人继续前进。进入内城,街上行人依
然不见减少,而人群中多是携从带仆,身着华丽的官宦子弟,同时发现有不少大
小不一,形式不同的轿子,往来於人群。

  天麟、大憨深知当朝文武百官,以及皇亲巨绅等俱都住在内城,因而不时看
到宅第广大,建筑堂皇的府院。两人步行一阵,发现行人逐渐稀少,举目一看,
百丈以外,已是雄峙巍峨矗立夜空的五凤楼了。皇城上大红灯明亮,城外数十丈
内,行人绝迹,不时有小队御林军在皇城四周巡逻,平素是否如此,两人俱都不
知。

  皇城以内,宫殿深远,虽然看不到雄伟殿脊,但可看到光亮冲天,碧空月华
为之失色。天麟、大憨不敢再向前走,直向正西一道大街走去。这道街上行人不
多,但俱是衣着华丽及乘车坐轿之人,有的醉态醺醺,有的嬉笑而行,车轿之中,
多是妇女。

  行进间,两人双目不禁一亮,只见前面一座巍峨府第,阶高七级,门楼富丽,
阶上分立十数名佩刀持矛的威武警卫。门楼悬满纱灯,光明如同白昼,门楼左右
各架一盏巨型灯,上写三个斗大红字──南王府。天麟、大憨心头同时一震,不
自觉地将步子慢下来。

  两人游目一看,府墙高大,暗影中隐隐闪着刀光。天麟心中一动,暗忖:进
入皇宫大内,可能不易,但要进入南王府看来似不太难,南王为人阴险,是当朝
显赫人物,着名的奸王,今夜何不进去探查一番,也许能趁机警告奸王,要他今
后多多行善。

  大憨跟在天麟身后,已看出天麟的心意,仰面看了一眼碧空皓月,立即低声
说:「现在已近三更,街上多是高官显要宴罢回府的车轿,和一些浪荡夜游的王
孙公子富豪子弟,再过半个更次,就可行事了。」

  天麟颔首会意,游目一看,街上行人果然逐渐减少。於是,转首对大憨低声
说:「大憨兄,今夜小弟决心一探王府,你先回店等我吧,再迟也许出不了内城
了。」

  大憨深信天麟进入警卫森严的王府,一人前去,进退裕如,若再加上自己,
反而多个累赘,虽然心中明白这个道理,但仍勉强点点大头,无可奈何地说:「
好吧,我回店中等你。」说着,转身向回走去。

  就在大憨转身回走的同时,一阵暴喝怒叱,迳由南王府内传出。府门警卫立
时发觉有异,抽刀横矛,神色慌张,呐喊一声,纷纷冲向门内。天麟、大憨看得
一愣,游目街上,行人大乱,纷纷走避,於是,两人一挥手,各自分奔东西。

  这时,王府内,怒喝暴叱,金铁交鸣,墙上警卫,齐摇红灯,呐喊冲霄。天
麟随着逃避人群,直向距王府不远处的一条巷口快步走去,一双星目,却不时望
向王府的门口。他在想,这人是谁?如此大胆,三更未尽居然敢进王府?继而一
想,心头不禁一震,似有所悟,不觉心中暗呼:啊,蓉姊姊,一定是她。念及至
此,心中不禁暗暗焦急,同时,脚步也不觉慢下来。

  蓦然一声凄厉惨叫,由王府墙内传来。接着,墙上持矛举灯的警卫,一声呐
喊,齐向府墙西南角端涌去。天麟和其他走避行人也不约而同地举目向府墙上看
去。一声清叱,白影一闪,一个白衫少年,由王府内飞身跃上墙头,墙上警卫,
大喊一声如蜂涌了过去。

  天麟见少年穿白衫,心中顿时平静不少,但他基於救人急难的侠义天性,他
决心协助这个白衫少年脱险。王府墙头上,人影闪处,一连又纵上几个身穿锦衣,
手持兵刃的人物。这时,白衫少年一声厉叱,手中长剑闪电挥出,耀眼匹练过处,
暴起数声惨嚎,如蜂涌上的警卫,立被斩倒几人。

  相继纵上墙头的几个锦衣卫,各挥兵刃,齐声大喝,纷向白衫少年攻去。这
时,远处已传来阵阵马嘶蹄奔和呐喊声。天麟一听,暗暗为白衫少年焦心,觉得
他应该尽速离去,否则,稍时大队兵马到来,再想逃走,势必更难了。游目一看
前后,王府附近除了自己,已走得没有人影了。

  这时,正东街头,高举红灯的大队人马,势如潮水般,已向着这面涌来。天
麟再度加快脚步,直向前面巷口奔去,这时距打斗的王府墙头,仅馀七八丈距离
了,白衫少年剑势虽然凌厉,但王府人多势众,要想脱身极为困难。急步前进中,
天麟举目再看,不禁惊得浑身一战,俊面倏变。只见白衫少年,朱唇玉面,细眉
大眼,丰神秀逸,飞舞长剑,正是分别将近三月的杜冰妹妹。

  天麟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长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挥直向打斗激烈的王府
墙头,如电射去。墙上警卫摇灯呐喊,锦衣护卫合力猛攻白衫少年,尚不知身后
有人飞至。骤然一声势如霹雳的震耳大喝:「住手……」这声如雷大喝,只震得
数十警卫丢灯掩耳,俯腰蹲身,锦衣护卫俱被震得踉跄后退,两耳嗡嗡,眼冒金
星。杜冰面色苍白,朱唇微张,举目一看,惊喜欲狂,张口无语。

  天麟一声低喝:「冰妹还不快走。」低喝声中,光亮闪动,天麟已将杜冰挽
住,疾声喝「起」,身形一跃数丈。天麟挽着杜冰,身在空中,疾演「天降寒龙」,
身形幻起一道流星亮影,直向数丈外一片栉比房面上落去。

  这时,王府方面,人声沸腾,马嘶连声,光亮冲天。天麟知道大队人马已到,
必须尽快出城,於是,挽紧杜冰,尽展轻功,直向西南城头,如电射去。远处街
上,仍有灯光和三五成群的夜游人,茶楼酒馆中尚不时飘出阵阵弦音歌声。

  天麟仰面一看夜空,天已四更了,再看身后,十几道人影,仍在百丈以外的
房面上紧紧追来,同时高声大呼:「捉刺客,捉刺客……」

  天麟一听「刺客」两字,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对面不远处已是城墙了。

  举目一看,城上官兵虽然俱都目注王府方向,但似乎尚未发现疾驰而来的杜
冰和天麟两人。天麟见机不可失,来至近前,一提杜冰,腾身飞至城头,继而脚
尖一点,两人越城而过,直落城下。

  城上官兵顿时惊觉,立时一阵大乱,抽刀呐喊,张弓搭箭,齐向城外盲目疾
射。顿时之间,城上喊声震天,乱箭齐发,形如骤雨,势如飞蝗,挟着一阵惊人
的劲风,直射护城河的对岸。天麟已有几次越城经验,深知官兵势必乱箭追杀,
因此,直落城下,沿城向南飞驰,并未即时过河。

  天麟飞驰中,游目一看,发现护城河的对岸,竟是旷野城外,这时才知道长
安虽有内外两城,实际北城仅有一道城墙。两人飞驰一阵,早已脱离箭区,腾空
过河,直向旷野一片枯疏矮林中奔去。来至林内,同时停身,天麟迫不及待地问
:「冰妹,你怎地敢去夜探王府?」

  杜冰立即没好气地说:「有何不敢,皇宫大内,我照样敢去。」

  天麟听再一楞,发现杜冰神色愤然,双颊通红,显然正在生气,於是有意岔
开话题问:「冰妹,这次是你一人来长安吗?」说着,拉起杜冰的手,迳向青石
走去。

  杜冰虽然满心不高兴,但她仍关心麟哥哥离开少室峰摘星台以后的情形,於
是,好不甘愿地与天麟并肩坐在石上。天麟看了一眼明月,发觉再有一个更次天
就亮了,他尚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在拂晓前做好。因此,他只得将分别以后
的情形,概略地告诉了杜冰。最后,天麟关心地问:「冰妹,你可知蓉姊姊为何
不去大荆山?」

  杜冰略一沉思说:「蓉姊姊原就预定同去大荆山,嵩山大会后的第二天,蓉
姊姊突然改变主意,决心来趟长安……」

  天麟立即关切地急声问:「你可知她来长安的真正原因?」

  杜冰茫然摇摇头说:「蓉姊姊走时,仅对小妹说:她必须去找一个人。」

  天麟惊异地轻「噢」一声,再度不解地问:「蓉姊姊不去大荆山,你为何也
不去?」

  杜冰见天麟问话时的神色凝重,立即扑哧一笑,说:「告诉你,我不去大荆
山,决不是赌气吃醋……」

  天麟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但那又是为什麽呢?」

  杜冰再度一笑,解释说:「第一、蓉姊姊来了长安,第二、娟妹妹前去找你,
第三、小妹离家已久,家中俱都为我担心,爹爹也劝我先回安化去。」

  天麟一听,顿时想起回风掌杜老英雄,於是关切地问:「杜老伯可曾同来长
安?」

  杜冰摇摇头说:「只我一人前来。」

  天麟心中一动,急问:「你这几天可曾遇到蓉姊姊?」

  杜冰眉梢一挑,微微提高声音说:「长安这麽大,遇见蓉姊姊谈何容易,哪
能像我们今夜如此凑巧?」

  天麟似乎想起什麽,即问:「冰妹,今夜你为何冒险进入南王府?」

  杜冰继续说:「我听说这个王爷是个大坏蛋,所以想吓唬吓唬他……」

  天麟淡淡一笑,说:「别人没吓到,自己倒险些儿丢了小命。」

  杜冰粉面一红,佯怒嗔声问:「麟哥哥,你真坏……」说着起身,伸手拉起
天麟来。由於情势急迫,天麟一直没能静心地细看冰妹妹一眼,这时星目闪动,
发现冰妹妹虽着白衫,但由红润细腻的香腮上,断定冰妹妹较前丰满多了。

  杜冰顿时惊觉,羞得粉面通红,圆睁杏眼,佯怒嗔声说:「麟哥哥你……」

  话未说完,甩掉天麟的左手,强忍娇羞甜笑,转身如飞驰去。天麟愉快地哈
哈一笑,亮影一闪,疾射而前,伸手揽住杜冰的纤腰,拥着杜冰,直向西关城外
的大街,电掣驰去。

  杜冰数月相思,一旦得偿,芳心不时泛起阵阵甜意,樱唇上一直挂着一丝愉
快、幸福的微笑。想到兴奋处,芳心狂跳,粉面发烧,不觉笑骂自己不害臊。心
念间,蓦闻麟哥哥含笑柔声问:「冰妹,你想到什麽开心的事如此高兴,竟不自
觉地笑出声来?」?杜冰一听,红飞耳后,不禁惊得轻啊一声,转首望着天麟,
樱口久久不知合上。?

  天麟偏偏不识趣,再度追问一句:「冰妹,你为何发笑?」?

  杜冰何等聪明,大眼珠一转,微红着粉面,含笑说:「我在想你有那位头大
矮小,长相滑稽,总爱卖弄文章,喜唱打油诗的宋大侠与你同路,一定给你解除
了不少旅途寂寞……」

  天麟未待杜冰说完,想起憨哥的确也忍不住笑了,立即插言说:「但也给我
添了不少麻烦。」说话间,已距西关城外大街不远了,大街上仍能看到三两成群
的夜游人,步行歪斜,言语含糊,似是尽兴归途。?

  天麟看罢,顿时想起人们所说:「京师重镇,贸易大城,市井客栈通宵街门
不闭,酒楼楚馆灯火达旦不熄」,看来所传不虚。?看到四更时分,街上仍有行
人,想到憨哥这时,应该高卧床上,鼾声如雷了。但这时的宋大憨却独坐客栈厅
上,面对残肴苦酒,已经焦急万分了。

  ***    ***    ***    ***

  四个小侍女,三个去睡觉,一个在旁侍候。大憨对公子老弟的功力深信不疑,
但千密总有一疏,尤其王府已发生事端,决无再进王府之理。但为何至今未见公
子老弟回来?这不能不令他担心。於是,牛眼望了静立一侧的紫衣小侍女一眼,
打了一个酒噎,漫声问:「小姑娘,现在是什麽时分了?」?

  小侍女一声不吭,默默地走至厅外,仰首看了一眼夜空,转身走回桌前,低
声恭谨地说:「四更多了。」

  憨哥心中虽极焦急,但仍自我宽慰地说:「时间还早,就要回来了。」说着,
举杯又乾了一杯,憨哥眼皮愈加沉重,大卵眼愈来愈小,终於倚在椅背上瞌然入
睡。一阵喧嚣人声,将憨哥由睡梦中惊醒。大憨睁眼一看,天光已经大亮,猛然
由椅上跳起来,不觉脱口急问:「现在什麽时分了?」说罢,满布红丝的卵眼,
一直盯着刚刚换班的绿衣侍女。?

  绿衣小侍女被憨哥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惊得连连颤声说:「现……

  现在太阳……才刚升起来……」?

  大憨听得浑身一战,几平是暴声问:「我的公子老弟可曾回来?」?

  绿衣小侍女吓得粉面苍白,连连摇头,战战兢兢地说:「没……没有……」

  大憨一听,顿时慌了,举抽擦了一下嘴角上的口水,急步向大门外走去。?

  这时,店中旅客多已起床,俱都神色慌张,纷纷奔向店外。大憨看了暗暗心
惊,不知长安城内,昨夜发生了如何惊人的事情,於是,也急步向店外走去。门
口店伙,每遇慌张出店的客人,必定紧张地大声说:「爷,要去快去西关城楼。」

  大憨宿酒未醒,神情仍有些恍惚,加之内心焦急,挂念天麟一峦未归,因之
「西关城楼」听为「西关人头」。出了店门,直奔西关,街上行人,多是一个方
向前进,俱是前去西门。大憨游目一看,行人俱都眼露恐慌,面现紧张,前进中,
低声谈论昨夜王府有人行刺的事。

  「……听说三个刺客俱是小伙子,最多二十一二岁。」

  「……有人判断刺客是当朝大臣中的子弟,可能与王爷有嫌,因为有一个刺
客,用暗器射杀两名护卫大老爷后,直向皇城方向奔去。」

  「……其实,刺客衣着华丽并不见得就是王孙公子……」

  「听说西城官兵,昨夜发箭六千多发……」

  大憨一听,心中猛地一震,再和方才店伙「西关人头」加以对照,不禁惊出
一身冷汗来,因此,脚下步子骤然加快不少。蓦然身后传来一阵马嘶,大憨回头
一看,近百盔甲鲜明的御林军,各骑高大战马,势如暴风过境般,夹着如雨蹄声,
飞驰而来。街上行人纷纷让路,俱都停止谈论。

  御林军飞马驰过,直奔西关,马嘶蹄奔,震耳欲聋。大憨心头惶惶,不知西
关人头是谁?来至西关,行人阻塞,马上御林军,已将西关封锁,交通顿时断绝。

  西关城内城外,人山人海,马嘶吆喝,喧嚣沸腾。大憨顿感头重脚轻,摇摇
欲坠,心中宿醉顿时惊醒,痛悔昨夜不该离开公子老弟。

  正在这时,憨哥的肩头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宋大憨这一惊非同小可,吓
得浑身一战。转身一看,正是天麟,不觉惊得脱口欢呼:「啊……公子老弟……」

  但发现天麟的身边尚立着一位身穿水红衣裙的绝美少女,正眨着一双水汪汪
的大眼,望着他掩口含笑,因此不觉呆了。细看之下,正是回风掌杜老英雄的唯
一掌珠──杜冰。

  大憨一定神,嘿嘿一笑,立即摇头晃脑。杜冰一见,「噗哧」一笑,即对天
麟含笑说:「宋大侠的文章又来了。」天麟哈哈一笑,大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一声吆喝传来,御林军驾队前驰,掀起一阵马嘶蹄雨。天麟转首对大憨、杜
冰说:「我们也回店吧。」说着,三人随着人群,并肩向前走去。不一会,已走
至距客栈不远了。三人举目一看,发现不少店伙站在客栈门前,团团围住两个客
人,两个客人神色紧张,比手划脚,正在说得口沫横飞,脸发红。

  几名店伙,瞪着两眼,眼球随着两个客人的比划手势,不停地闪来闪去,脸
上神色瞬息数变,似乎俱都听得心惊肉跳,紧张无比。天麟三人互看一眼,忍不
住相视笑了,知道这两位客人必是刚由西关赶回,被店伙们围住打听消息。

  三人进入独院,发现四个小侍女俱都立在院中,叽叽咕咕,正谈得兴高采烈,
这时一见天麟、大憨回来,慌得同时裣衽恭迎。但看到天麟身后跟着一位秀丽少
女,又同时楞了。天麟为了三人谈话方便,立即含笑对四个小侍女说:「现在街
上热闹异常,你四人可以出去玩玩,午饭时再回来。」

  说着,探手怀中,取出一锭足有二两重的白银,交给较大的一个侍女说:「
这是赏给你们的,去吧。」说罢,迳向厅上走去。四个小侍女望着手中的银子,
完全呆了,久久才惊喜地齐声致谢,接着,像四只小灵雀般,飞步跑出院外。

  天麟三人进入正厅,分别就座,昨夜大憨吃剩的残肴,早已撤走了。大憨一
就座,立即迫不及待地问:「公子老弟,你昨夜通宵未归,把我可害苦了,现在
罚你报告经过,由王府门前分手,你如何遇到杜姑娘?」

  天麟打断憨哥的问话说:「大憨兄,昨夜王府内突然吆喝大乱,你知道是怎
麽回事吗?」

  大憨立即回答说:「昨夜与你分手,我走至不足七丈处,回头再看,发现王
府墙头飞身纵上一个白衣少年……」

  天麟未待憨哥说完,立即插言说:「那个白衣少年,就是冰妹妹。」这时,
紫衣小侍女已领着数名店伙,将酒菜送来。饭后,三人同时走出店外,骅骝、赛
雪早已备好系在店前,不少行人和店伙,围着两匹宝马观看,俱都赞不绝口。

  店伙们见天麟三人出来,立将两马拉过。围在店前观马的人,所有目光又齐
向天麟三人望来,顿时响起一阵评头论足的窃窃私议声。杜冰辞过天麟、大憨径
回西关客店,天麟、大憨上马直奔南关,围在店前的行人,也一哄而散。

  南关城外大街上,较之西关尤为繁华,街上行人拥挤,但仍绝少看到武林人
物,由此足证俱都前去了南五台山北麓。出了南关大街,即看到不少由东西两关
绕行而来的武林英豪。天麟、大憨策马缓驰,一面前进等候杜冰,一面注意道上
行人,希望在人群中能发现林丽蓉的影子。

  一阵轻驰,跑出十二三里,但仍未见杜冰追来。天麟、大憨不禁同时焦急不
安起来,这时前面官道右侧不远处,有一松林墓地,两人决议在林内等候杜冰。

  蓦闻大憨一声欢呼:「啊,杜……杜小弟来了。」话声甫落,飞身上马,一
抖丝欧,直冲林外。

  天麟举目一看,只见正北官道上,一匹青色健马,上坐白衫少年装束的杜冰,
挟着如雨蹄声,扬起滚滚土龙,电掣驰来。官道行人,纷纷让路,俱以惊异的目
光望向杜冰。两人刚至官道,杜冰坐下的青聪已远远看到赤火骅骝,一声震撼原
野的惊人长嘶,奔驰宛如电掣。长嘶甫落,杜冰已飞马来至近前。

  大憨催马前迎,举手大声问:「杜小弟,为何这时才来?我们等你久矣。」

  杜冰听大憨喊她「小弟」,原有些焦急的心情,顿时舒畅不少,於是,浅浅
一笑,说:「小弟因事所误,故而晚到一步。」三人一抖丝欧,放马如飞。

  这时,峰岭连绵的南五台山,已遥遥在望了。南五台山的东南天际,蒙蒙的
天云中,隐约现出一座插天高峰,模糊中极难分出是云是山。杜冰催马飞驰中,
转首看了天麟一眼,以令人费解的口吻问:「麟哥哥,你看到东南天空中那座高
峰了吗?」

  天麟举目一看,颔首感叹地说:「看到了,那座绝峰遥遥看来,有如鹤立鸡
群,看形势峰岭虽然相连,似乎不是南五台山的主峰。」

  杜冰琼鼻一哼,佯装满不高兴地说:「哼,明知道去处,偏偏装糊涂。」

  天麟听得一愣,转首望着杜冰,正色说;「小兄并非装糊涂,实是不知。」

  杜冰看天麟神色,知他不是说谎,但仍不高兴地说;「那就是人踪难至,鸟
兽绝迹的终南太华峰嘛。」

  天麟一听,顿时大悟,不觉轻「噢」一声,星目注定云中的模糊峰影,往昔
旧事,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浮起。崎险高峰的绝巅,苍松翠竹中,隐藏着一片超
绝尘间的世外桃源。仙境般的花园,魔魔天尊的洞府。魔魔天尊──一位皓首银
髯,长发披肩,祥和中含有凛然之气的坐化老人,那间精致圆室。

  三人再驰一阵,已距小村不远了,太阳已逐渐西下,南五台山的北麓,已能
看到车马、人众蠕蠕向前移动。天麟心中一动,转首对杜冰、大憨说:「我们就
在这小村上落脚吧。」杜冰、大憨俱都颔首应好,三人一拨马头,奔下官道,直
向小村驰去。

  月华似水,将整个南五台山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一片片的如
绵白云,随着徐吹的夜风,缓缓飘动着。就在这时,一声惊喜娇呼,蓦然传来:
「冰妹,是冰妹妹吗?」杜冰骤闻呼声,倏然停住身形,转首一看,惊喜欲狂,
折身飞扑过去。

  大憨循声一看,只见一个头束银缎儒巾,身穿银缎儒衫,年约二十岁的俊美
少年。俊美少年,背插长剑,晶莹剑柄,碧绿丝穗,显得秀逸无比,这时正掠过
一片嶙峋怪石,飘然向杜冰迎去。宋大憨看了俊美少年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心
头不觉一震,深感这份轻功远非自己可比。

  只见杜冰,神色激动,面现惊喜,秀目中已闪着喜极泪光,扑身握住俊美少
年的双手,激动地颤声欢呼:「蓉姊姊……」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天麟正盘膝床上,闭目行功。蓦地,天麟星目倏然张开,冷电一闪而逝,纵
身窗前,飘身而出,腾身跃至半空,横越庭院,直落杜冰所住的东厢房的窗后,
他已听出那是蓉姊姊和杜冰的声音。就在天麟落地,身形尚未立稳的同时。室内
一声清叱,白影一闪,丽蓉已飞身由窗内射出。

  天麟一看,果是蓉姊姊,不禁惊喜欲狂,相思之情,像决堤的江河,骤然爆
发了,一声亲切低呼:「蓉姊姊……」低呼声中,亮影一闪,已将丽蓉的娇躯抱
住了。

  丽蓉穿窗而出,见是日夜渴念的麟弟弟,不觉惊喜地呆了,亮影一闪,娇躯
被抱,又不觉慌了,吓得赶紧嗔声说:「冰妹妹在……」话未说完,压力骤失,
天麟俊面通红,疾退三步。「噗哧」一声响自两人身后,回头一看。只见杜冰探
首窗外,正涎嘴伸舌头望着两人。

  天麟笑了,而丽蓉却羞得红飞耳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於是凤目狠狠地望
了傻笑的天麟一眼,正待说什麽。人影一闪,杜冰已穿窗而出,直落两人的身边。

  丽蓉、杜冰看了天麟兴奋的情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杜冰说:「我们到梨
园去谈。」说罢,拉着丽蓉的手,举步向梨树林中走去。

  天麟见到了蓉姊姊,心里有着无比的高兴,怀着愉快地心情,跟在丽蓉、杜
冰身后。三人走进林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条长石凳,一望而知是收梨时期
供给工人们坐的。杜冰见已离开上房甚远,立即在一条长石凳上坐下来,杜冰在
左,天麟在右,丽蓉坐在中间。

  天麟与蓉姊姊一别数月,倩影日夜绕心,这时乍逢,倍显亲热,紧紧偎着丽
蓉的身边而坐。杜冰觑目偷看,心中暗觉好笑,因为她看到蓉姊姊黛眉微蹙,粉
颊生晕,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如坐针毡。天麟坐在蓉姊姊的身边,阵阵淡雅幽香,
扑鼻袭面,令他有些飘飘欲仙。

  天麟含笑问道:「姊姊,你来长安是为了什麽?」

  杜冰冷眼旁观,早看透天麟的心事,立即含笑嗔声说:「你不要那麽紧张,
蓉姊姊长安,是为了打听自己的身世,不是为了争风吃醋。」

  杜冰继续说:「你离开嵩山大会后的一切情形,小妹已告诉蓉姊姊了,关於
蓉姊姊的身世,必须要等见到一个人以后才可知道。」

  天麟急声问道:「那个人知道姊姊的身世吗?」

  丽蓉黛眉一蹙,黯然一叹说:「经地定番查寻,得知那人叫龚成龙,看来又
有些不相吻合了。」

  杜冰立即不解地插言问:「姊姊怎知那个人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丽蓉忧郁地说:「我在嵩山大会后的第二天,遇到了恩师……」

  天麟心头一震,不觉脱口轻啊了一声,急声问:「师太也去了嵩山大会?」

  丽蓉缓缓点点头说:「是的,她老人家非常关心那次的嵩山大会,她老人家
曾盛赞你的悬崖勒马精神。」

  天麟又是一惊,急问:「师太老人家知道是我?」

  丽蓉颔首苦笑?说:「我第一次回山,已将详细情形对她老人家说了。」说
着,凤目中突然流下泪来,竟然像断了线的珍珠。

  天麟、杜冰顿时慌了,不觉焦急地问:「姊姊,你……」

  丽蓉玉手抚面,泣声说:「以后,我恐怕再见不到恩师了……」

  天麟、杜冰惊得不觉脱口轻啊,急问:「为什麽?姊姊。」

  丽蓉举袖轻拭一下珠泪说:「她老人家已离开了衡山,前去大白长绿谷会同
神尼,齐赴终南太华峰与铁面佛心南召老前辈,共同息隐,再不历临尘世……」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本纸薄如蝉翼的小册子,递给天麟,依然含着泪说:「
恩师临别时,将这奉小册子交给我,命我与你共同叁研,我已看过了,现在交给
你吧。」

  说罢,即将小册子交给天麟。

  天麟一心关注神尼的归隐,如果神尼已离开了长绿谷,身上这三柄小剑的来
历,便永远不得知。因此,接过小册子后,看也没看,顺手放进怀中,继而不解
地焦急问:「姊姊,归隐又不是谢世,我们为什麽不能去见三位老人家呢?」

  杜冰柳眉一蹙,不解地问:「麟哥哥,你有什麽事,要急着见师太吗?」

  天麟说道:「我身上这三柄上古神剑,必须要见神尼叩请指示来历……」

  丽蓉点点头,黯然说:「我也正想去次太华峰,再向恩师请问一下我的身世。」

  天麟剑眉一蹙,不解地问:「有关姊姊的身世,那天师太是怎样说的?」

  丽蓉轻声一叹说:「我的详细身世,恩师也不太清楚,她老人家仅将昔年收
留我的经过情形,对我详细地说了一遍。昔年恩师云游天下,一天来到长安附近,
在一处荒芜地区中,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妇。病妇怀中尚有一个两岁多大的女
婴,那时已饿得啼哭无声了……」

  杜冰心中一动,即问:「那个妇人可是林伯母?」

  丽蓉黯然摇摇头说:「不,那是我的保姆,我一出世父母便相继去世了。」

  天麟、杜冰听得眉头一皱,心中都很难过,他们确没想到蓉姊姊的身世,竟
是如此凄惨可怜。

  林丽蓉继续说:「当时恩师发现保姆病入膏肓,已无药可救了,询问保姆,
她仅能断断续续地说我姓林,父母双亡,她抱着我去投奔一个姓龚的亲戚……」

  天麟立即插言问:「因此,姊姊断定那个人与那位亲戚有关?」

  丽蓉一叹说:「我仅是联想到也许有关连,据恩师那天说:当时保姆仅说出
投奔的亲戚叫龚成龙之后就气绝了。」丽蓉说完,三人一阵沉默,心情都极沉重。

  杜冰秉性较急,立即插言说:「现在我们愁也没有用,以后再打听便知道了。」

  这时村中的雄鸡已开始啼唱,明月已经偏西,夜寒更浓了。

  天已经拂晓了,西天的明月仍然很高,洒射着蒙蒙光辉。三人又谈了些事,
天光已经大亮了。正谈论间,房主来请三人至上房早餐。三人立即起身,并肩走
出梨园。几人匆匆饭毕,丽蓉、杜冰同到天麟的西厢北间品茗。

  侍女走后,杜冰立即要求天麟把三柄上古神剑取出来看看。天麟愉快地一笑,
立即将剑囊和两本皮书一并取出来。这时,丽蓉已将剑囊中间的青光凌霄剑取了
出来,顿时光芒刺目,全室生辉,窗纸上的朝阳为之黯然失色。

  丽蓉为免有人闯进,立即收入剑囊内,转首对杜冰和声问:「冰妹,以后找
一僻静处我们再看罢?」杜冰粉面微微一红,立即愉快地含笑应是。

  丽蓉见杜冰没提异议,即将剑囊交给天麟,顺手将两本薄薄皮书接了过来,
继而对天麟含笑说:「麟弟弟,你自去北间看我给你的那本秘籍吧,那上面记载
得太深奥,冰妹一时还不易悟透,等回到大荆山后与娟妹妹一起再由我来教吧。」

  天麟连连应是,望着杜冰一笑,得意地走了。

  杜冰心中又喜又气,喜的是蓉姊姊要教自己更高的武功,气的是麟哥哥有些
神气。於是,杏眼一瞪,琼鼻一哼,望着天麟的背影嗔声说:「哼,你不要神气,
总有一天小妹的武功跑到你的前头。」话声甫落,南间立即传来天麟愉快的哈哈
大笑,丽蓉、杜冰也跟着略咯笑了。

  杜冰偎着丽蓉坐好,低头细心看着丽蓉翻阅两本薄薄皮书,两人首先看的是
「无上心法」。丽蓉看得黛眉紧蹙,粉面凝重,但一双澄激的凤目中,却不时闪
射着兴奋的光辉,显示出内心的喜悦。杜冰看了一遍,觉得索然无味,词句枯涩,
读来极难,但为了避免影响蓉姊姊阅读,只得耐心地坐在一侧。这时,想起方才
丽蓉对天麟说的话,内心由衷折服,的确自己不能一时悟透。

  ***    ***    ***    ***

  四人计议既定,第二天就动身,四人收拾好行囊,离开了借宿的农家,翻身
上马而去。天麟在前,一马当先,骅骝疾奔逾箭。四马放蹄疾驰,沿着绕山大道
疾行,中途在一个小镇上进过午餐,日落时分,已绕至终南山的西南麓了。

  这时,前面山脚下,已现出一座大镇。由於镇中距进入太华峰最近的山口尚
有半日行程,四人决心在前面大镇上宿下来。进入镇口,已是掌灯时分,街上商
店酒楼,行人来往,倒也十分热闹。四人在一座较大客栈门前下马,由天麟向店
伙要了一座独院。店内各房俱已燃起灯火,多数客人正在进食晚餐。

  四人跟在一名店伙身后,直向后店走去。经过一座上房时,房内灯火通明,
席筵正盛,十数武林人物围坐着一桌丰盛酒菜,正在猜拳行令,高呼乾杯。饭后,
四人再度计议一阵,大憨至前店结帐,丽蓉、杜冰即时换回女装。丽蓉身着素绢,
背系伏魔剑,肩披银缎大氅。杜冰穿粉红劲装,背插长剑,罩艳红毛绒披肩。

  四人匆匆走出独院,分别拉过马匹,道声后会,直向庄外驰去。官道以左是
终南山的西南麓,远处峰岭连绵,矗立如林,太华峰高耸夜空,宛如鹤立鸡群。

  天麟四人,俱乘快马,飞驰在绕山官道上,风声呼呼,蹄声如雨,遐迩可闻,
右侧山区中,传来铁蹄得得的疾奔回应声。

  再驰一阵,东南方十数里外在朦朦暗淡的月光下,已隐约现出一片宽广黑影,
闪烁着数盏红灯。天麟一见,知道那是干州城楼上的红灯,马上转身,望着大憨
大声说:「大憨兄,那就是干州城了,前面有通向东南的官道,我们就要分手了。」

  大憨望了望干州城,咧着大嘴,黯然点了点头。

  丽蓉接着叮嘱说:「沿途小心,不要招惹事端,要尽速赶回大荆山。」大憨
再度黯然点点头。说话之间,前面已是岔路,一条宽广大道,直奔东南。

  天麟立即大声说:「大憨兄,再见了,沿途珍重。」

  大憨举起小手,沙哑地说:「再见了老弟,不要忘了大荆山的人都在焦急地
等你回去。」天麟、丽蓉、杜冰同时举起手来,在这一刹那,三人的心中同时泛
起一丝戚然欲泣之感。

  到达岔路,大憨一拨马头,两腿一夹马腹,猛力一抖丝欧,大声吆喝一声,
赛雪似乎知道就要分离了,立即昂首发出一声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长嘶。赛雪
一嘶,骅骝三马齐鸣,终南山区中,立即掀起一阵隆隆雷声。一声嘶毕,赛雪已
在数十丈外,昂首竖鬃,四蹄翻飞,掀起一道滚滚尘烟,在朦朦柔弱的月光下,
马影宛如一道白钱,直奔干州。

  天麟三人,马不停蹄,继续绕山飞驰。转瞬之间,三人转首再看大憨,只见
远处一点扬尘,赛雪和大憨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中。杜冰看后,不由黯然赞声
说:「除麟哥哥的骅骝堪与丽凤姊姊的赛雪并肩齐驱外,黄骠,青聪,都不足以
与赛雪放蹄同驰。」丽蓉望着消失的一点白影,也有同感,缓缓点了点头。

  飞驰间,蓦闻天麟自语说:「就是这座山口了。」丽蓉杜冰闻声转首,只见
山麓枯草乱石,远处两座奇险岭湾之间,现出一道狭窄山口,传出呼呼的山风。

  天麟首先拨马,驰下绕山石道,直向山口驰去。

  丽蓉、杜冰紧跟天麟马后,昂首一看山区,峰岭衔接,巍峨峻拨,深处数峰,
俱都高耸入云。三人驰入山口,再进一段山路,俱是苍松翠竹,古树叁天,到处
散卧着狰狞怪石,峰上飞瀑,脚下流水,深处一片黑暗,三马几无进路可循。骅
骝昂首竖耳,毫无疲色,但青聪、黄骠已经微微见汗了。

  天麟首先停下马来,说:「此地有草有水,就将马放在竹林内吧。」丽蓉、
杜冰同意颔首,三人相继下马,丝欧系在鞍头,天麟一声轻喝,骅骝当先向一道
流泉处奔去。天麟略一辨认方向,与丽蓉、杜冰三人齐展轻功,宛如三道脱箭流
矢,直向山区深处驰去。

  三人展开轻功,较之乘马快多了,片刻已达半山。半山上,峰岭衔接,白云
飘动,松柏浓处,隐约现出不少闪着琉瓦光辉的寺庙观院。三人停在一座峰顶上,
游目四看,一阵迟疑,全山除了松涛风声,和一两声野兽低吼,再听不到其他声
音。仰首一看夜空,三更已经过了。

  杜冰看罢,柳眉一蹙,说:「山里这麽多寺院,谁知哪座是排云观?」

  丽蓉望着高处的浓云,说:「顾名思义排云观一定高居云上,我们不妨再上
一层看看。」

  天麟、杜冰俱觉有理,於是,三人展开轻功,沿着一座斜峰,再向深处驰去。

  三人飞驰一阵,冲出一层浮云,举目再看,只见前面百丈以外的断崖上果然
现出一角殿脊。杜冰立即兴奋地说:「那恐怕就是了。」说罢,三人继续向前飞
驰。

  升上断崖,是片宽广约有数十亩的平地,十数丈外,即是一座红砖绿瓦,气
势雄伟的道观。观墙高大,上覆绿瓦,黑漆大门,门环精亮,墙内苍松间,现出
三道琉瓦殿脊,看来占地极广。三人来至观前五丈处,凝目一看,只见门上高悬
一张巨匾,上写三个金漆大字──排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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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终南斗法

  丽蓉、杜冰停身上步,望着天麟急步向观门走去。只见天麟走上石阶,举手
在门环上轻轻拍了两下,铮铮之声,传出极远。久久,不见有人应门。杜冰看得
有气,琼鼻一哼,怒声说:「如此大的一座道观,至少也有老道数百人,竟然没
有一人值更守夜,岂不是笑话……」

  话声未完,门楼暗影中,立即发出一阵轻蔑冷笑,接着沉声问:「两位女施
主,何事深夜要入道观?」丽蓉、杜冰听对方说话意含轻薄,粉面一红,芳心不
禁有气,正待怒叱,亮影一闪,天麟已纵身飞回。

  这时,观门楼上暗影中,已缓缓立起一个三十馀岁的灰衣道人。天麟凝目一
看,只见道人面色灰黄,骨瘦如柴,有如大病初愈,但一双眼睛,却精光湛湛。

  天麟正待说明来意,杜冰已气得忿声自语说:「这个牛鼻子,明明隐身暗处,
却故装不闻不问,实在可恶已极。」

  瘦削道人似乎不愿多理杜冰,神态冷漠地看了天麟一眼,轻蔑地掠过一丝冷
笑,沉声说:「三位夜半更深,直奔本观而来,必然图谋不轨,所幸三位未敢擅
入本观,否则,嘿嘿……」天麟听得心中有气,觉得排云观的老道有些不知理数。

  丽蓉黛眉微蹙,觉得瘦削道人,不像是个道家清修之人。杜冰早已不耐,不
由怒声问:「否则怎样?」

  瘦削道人,毫不迟疑地沉声说:「否则定要擒住三位,跪见本观观主。」

  杜冰一听,顿时大怒,只气得娇躯微抖,指着瘦削老道厉声说:「老道你下
来,让姑娘试试你有何惊人本领,竟敢大言不惭,目中无人。」瘦削老道立在门
楼上,只是嘿嘿冷笑,动也不动。

  天麟顿时大怒,不由气得仰面一声怒极大笑,声震群峰,空谷回应,历久不
绝。瘦削道人似乎未料到天麟会突发大笑,惊得面色倏然大变,双目炯炯闪光,
一声低喝,飞身猛扑下来,极似有意阻止天麟发笑。丽蓉黛眉一竖,立即嗔声说
:「看这老道果是蓄意刁难。」话声甫落,杜冰一声娇叱,已飞身扑向老道,纤
手一挥,幻起一片掌影,直罩老道的面门。

  瘦削老道冷哼一声,停身跨步,闪跃欺身,挥掌相迎。天麟定抻一看,杜冰
与瘦削老道,两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了。丽蓉望着场中激烈打斗的杜冰和老道两
人,不由黛眉一蹙,即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天麟说:「难怪这老道神态狂傲,有
意刁难,原来掌上功夫确有几分火候,看来冰妹要想在二三十招内取胜,倒真不
是一件易事。」

  天麟不屑地看了老道一眼,嘴角不由掠过一丝冷笑:「不是老道掌上功夫火
候足,而是冰妹不知抢制先机,发挥她旋回掌的威力……」话未说完,不远处的
一个峰顶上,突然响起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啸。

  打斗中的瘦削老道,一听啸声,面色大变,不由怨毒地望了天麟一眼。天麟、
丽蓉双眉一皱,转首望向啸声传来的峰顶,但看到的只是浓郁的苍松,和片片缓
缓飘动的白云。丽蓉立即低声说:「这人功力浑厚,可能是此山中的高手,大概
是听了你的大笑,因而发啸寻来。」说话之间,那声厉啸,果然向着排云观飞来。

  就在这时,断崖下面,突然响起另一声清越倏扬的长啸。这声长啸,音质高
亢,清晰悦耳,凝神听来,同是向崖上升来。紧接着,远处各峰间,也相继传来
数声高低有异,声音质地不同的长啸。天麟听了,异常懊恼,不由眉泛杀机。

  打斗中的瘦削老道,这时已急得汗下如雨了,一声大喝,右掌横肘击出,直
击杜冰的肋肩。这时杜冰早收轻敌之心,香肩一晃,闪过老道横击的一掌,一声
厉叱,纤掌倏分,一招「云漫星空」,幻起一片掌云,直罩瘦削道人。瘦削道人
嘴哂冷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掌将杜冰击退。於是,一声怒哼,滑步闪身,双
掌一旋,左掌变拍为抓,右掌疾擒杜冰的左腕。

  这时,远近啸声已停,由不同方向传来的极速衣袂破风声,愈听愈清楚了。

  天麟心中又急又怒,立即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急声对杜冰说:「圈臂、斜身、
「推窗望月」、翻腕、捏指,「赤手缚龙」……」杜冰何等聪明,一声厉叱,依
式演出。

  果然,皓腕一翻,玉指疾捏,瘦削道人的双腕立被捏住。瘦削道人面色大变,
惊得心胆俱裂,他确没想到对方少女,这招突然变得奇诡绝伦,大异前式。杜冰
纤指一触老道双腕,立即娇叱一声:「去吧。」吧字出口,暗劲疾吐,双腕猛力
一抖。瘦削老道一声闷哼,再也拿桩不稳,蹬蹬连声中,踉跄退后数步。一声暴
喝「好」,迳由崖边传来。

  「好一招绝世擒拿手法,可惜老夫晚到了一步。」天麟、丽蓉和杜冰同时转
首,循声一看,只见由崖下飞身纵上一个黑袍苍髯,面目黝黑的老者。

  黑袍老者入鬓霜眉,虎目炯炯,飞上崖边,掠身已至七丈以内。这时,瘦削
老道,满面羞红,一脸惊容,双目注定杜冰,对刚刚飞上断崖的黑袍老者,理也
不理。蓦然两声低喝,迳由观内两株茂松上响起:「清尘师弟请退后,让愚兄等
会会三位高人。」低喝声中,枝摇叶动,一连纵出两人,飞身飘落瘦削老道身侧。

  天麟三人一看,竟是两名四十馀岁,身背长剑的灰衣老道。左边一名,面色
红润,朗目飞眉,年龄较长,右边一名,白净面皮,颚留短须,双目湛湛有神。

  白面道人身形刚刚立稳,双眉一扬,面向杜冰沉声说:「贫道清风,愿以手
中长剑,向女施主请领几招不传绝学。」话落举手,锵的一声,背后长剑已掣出
鞘外。

  杜冰一听,似乎正合她的心意,不由冷冷一笑,正待翻腕掣剑,蓦闻身后传
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众人转首一看,嗖的一声,一道黄影,迳由崖下闪电
直射上来。黄影一闪,七丈之处,已多了一位头戴儒巾,身穿黄衫,腰系一条金
黄丝带的中年儒土。黄衫儒士长眉细目,五绺黑髯,直垂胸前,显得仪态儒雅,
飘逸脱俗,极似一位超尘人物。

  黑袍老者一见黄衫儒士,立即朗声问:「张世玉老弟,你可是惊闻那声大笑,
而特来排云观前察看的吗?」

  黄衫儒士张世玉,立即抱拳含笑,说:「六指兄居处距此较小弟为远,且比
小弟先来一步,足见六指兄的轻功绝世,小弟衷心佩服。」六指老人一听,黑脸
闪光,不由乐得仰面一阵哈哈大笑。

  杜冰听两人彼此寒暄赞誉,仅不屑地瞟了一眼,接着翻腕掣剑,锵的一声龙
吟,手中已横了一泓秋水,立即对清风老道,说:「姑娘时间宝贵,请进招吧。」

  清风老道,冷然一笑,说:「姑娘准备,贫道有僭了。」话落身动,长剑挥
出,一招「拨草寻蛇」,闪电扫向杜冰的前肋。杜冰柳眉一拂,身形旋动,一振
皓腕,剑光若虹,直迎清风。

  就在这时,崖下再度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丽蓉目注场中,两耳凝神静听,
发觉这次崖下来人不在少数。身后一阵风声过后,崖上竟来了十数人之多,有僧
有道,有尼有丐,高矮不等,胖瘦不一。这时,杜冰与清风已打得动魄惊心,两
柄长剑,寒光闪闪,剑气森森,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崖上立的十数武林人物,俱是山中各寺各观的有名高手,俱都看得茫然不解,
低声议论纷纷。有的以为是寻仇,有的猜测是误会。这时立在瘦削道人清尘身前
的背剑老道,急上数步,面向丽蓉微一稽首,朗声说:「这位姑娘,身背宝剑,
想必也是用剑高手,贫道清寰,不揣冒昧,欲向姑娘讨领几招绝世剑法。」丽蓉
觉得清寰老道,还算知礼,於是,盈然一笑,微颔螓首,意态悠闲地走向场中。

  清寰见丽蓉自若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又似乎觉得对自己已
当面挑战,又不得不与自己动手,因此,不由气往上撞。蓦闻黄衫儒士张世玉沉
声警告说:「清寰不可心浮轻敌,必须全神贯注,向姑娘请领几招绝世剑法,不
是张某人长他人的志气,在场诸位中,鲜有几人是这位姑娘的敌手。」

  话音甫落,六指老人立即怒哼一声,说:「这三个小杂毛,一向眼睛长在头
顶上,不当众出几次丑,永远以为他们的老杂毛是天人呢。」天麟一听,忍不住
几乎笑出声来。

  黄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如此一说,丽蓉反而不好掣剑了,由於六指老人称黄家
儒士张世玉兄,立即面向黄衫儒士,施礼说:「晚辈初离师门,阅历浅鲜,稍时
与清寰道长切磋之时,尚请张前辈为晚辈指点破绽。」

  黄衫儒士,仰面哈哈一笑,说:「姑娘太谦虚了,实令在下听来有不知所措
之感。」

  六指老人也赞声说:「名师高徒,果不虚传。」话声甫落,场中杜冰骤然一
声厉叱。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杜冰长剑疾挥,寒光闪闪如练,势若长江大河般,滚滚
击向清风道人。清风老道急喝怒叫,招式紊乱,左封右挡,步步后退。杜冰不愿
逼得清风太甚,一声清叱,飘身而退,横剑立在丽蓉身侧。清风老道收剑停身,
满面羞红,立在瘦削老道身侧,一声不吭。

  这时,锵的一声,清寰老道已将背后的长剑掣在手中。丽蓉聪明过人,由於
黄衫儒士的公然赞誉,早已看出散立七八丈外的十数高手,俱有不悦之色,这次
与清寰动手,必须有震慑群雄的作用,否则,立在场外的十数高手,必然会节外
生枝。於是,凤目注定清寰,微微一笑,举手翻腕,嗡然一声清越龙吟,光华大
放,十步生辉,三尺寒芒,耀眼刺目,伏魔宝剑已握在手中。清寰顿时大惊,眩
目不敢直视,不由退后半步。散立七八丈外的山中高手,也不禁面色一变,纷纷
私议。

  瘦削老道清尘,面色一沉,冷冷一笑,不屑地说:「仰仗神兵利刃,胜了有
何稀奇?」这句话似乎也正是场外十数高手纷纷议论的问题。

  丽蓉淡淡一笑,说:「既然道长认为剑术之精劣,决定於宝剑之锋利,我就
暂借冰妹手中的长剑一用吧。」如此一说,插外十数高手俱都忍不住笑了,清尘
三道也都羞得满面通红。

  这时,丽蓉已翻腕将伏魔剑收入鞘内,顺手接过杜冰手中的精钢剑来。长剑
在手,立即默运真力,功贯右臂,力透剑身,精钢长剑顿时冷芒暴涨,刺人眼目,
锋利程度,看来并不逊於方才的伏魔剑。清寰老道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对方绝
美少女,看来柔弱无力,居然有如此浑厚的内力,这确是他所未料到的。

  立在七八丈外的十数高手,看得俱都呆了。大指老人和黄衫儒士,也不禁一
愣。丽蓉淡淡一笑说;「现在就请道长赐招罢。」清寰横剑在手,心情惶急,举
止迟疑,自知今夜难免要当众出丑。

  就在这时,排云观左侧殿脊上,蓦然响起一声浑厚如洪钟的佛号──无量佛。

  众人闻声一震,清尘三道面色大变。六指老人哈哈一笑,朗声说:「老杂毛
玄一,你来迟了。」

  天麟三人循声─看,只见观内侧殿高脊上,卓然立着一个鹤发童颜,面如古
月,颚下一蓬如角长髯的灰袍老道人。丽蓉看罢,翠袖微拂,飘身退回天麟身侧,
顺手将剑交给杜冰。

  天麟断定卓立殿脊上的老道人,必是排云观主,於是,急上三步,面向老道
人,躬身一揖,同时朗声说:「晚辈卫天麟,叁见老前辈。」

  排云观主玄一,心中似乎一震,仔细地端详了天麟一眼,看到自己三个弟子,
羞窘地立在观前,似乎已了然了是怎麽一回事。再看到在场外的六指老人,和黄
衫儒士以及本山区中数名绝顶高手,断定是闻到方才的狂笑而来。於是,微一稽
首,再度宣了一声佛号说:「原来是新进崛起江湖,掌毙点苍掌门沈恭顺,身为
蓝凤帮总督察的卫小侠……」

  天麟知排云观主心中有点儿不悦,因此未待玄一说完,立即恭声说:「晚辈
不敢……」话未说完,一阵衣袂风响,左面崖边,如箭飞上一人。众人转首一看,
只见飞上断崖之人,披头散发,满脸油泥,一双如灯三角眼,精光闪烁,一袭破
道袍,已是油烂不堪了。

  天麟一见,心头微微一震,来人竟是终南派中唯一刁难人物──疯道人。去
年疯道人随同峨嵋二老以及武当三剑等人,深夜偷袭大荆山,天麟曾以疤面人身
份,将之吓退,想不到今夜在此又相会了。所幸,疯道人并不认识卫天麟。

  排云观主见是疯道人,面色微微一变,继而神色立即恢复正常,继续向天麟
问:「卫小侠和两位姑娘远道赶来,不知为何与三个劣徒冲突动手?」

  杜冰知玄一老道与二老感情颇笃,这时一听,心中虽然有气,但却不便发作,
因而仅小嘴撇了一撇。排云观主何等眼力,但仅淡然地看了杜冰一眼。天麟看了
清尘三道一眼,不愿据实说出,仅恭谨地说:「晚辈来时,曾登阶轻击观门……」

  排云观主心中早已了然,未待天麟说完,立即插言说;「贫道因事,赶赴山
外,方才适巧不在观内,是以方才误会。」说着,转首面向清尘三道,沉声低喝,
「还不开观请卫小侠暨两位姑娘入观。」清尘三道,惶声应是,转身正待纵入观
内。

  ***    ***    ***    ***

  蓦然十数高手中,震耳响起一声大喝:「且慢。」众人循声一看,只见人影
一闪,终南疯道人已掠身而出,进入场中。

  疯道人傲然立在场中,首先向立在殿脊上的排云观主行了一礼,接着朗声问
:「请问观主,方才在此狂嗥狂笑,无礼欺人的人,可是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蓝
凤帮的总督察卫天麟吗?」说着,神色傲慢地举手指了指天麟。

  排云观主寿眉一蹙,尚未启口,天麟已沉声说:「不错,方才发笑的正是在
下。」

  疯道人一听,仰面哈哈一声厉笑,傲然朗声说,「姓卫的小子,你不要以为
掌毙了沈恭顺,便自大自狂,目中无人,到处肆无忌惮,须知终南山,可不是你
们的蓝凤帮总坛大荆山。」

  天麟一听,暗生怒火,冷冷一笑,说:「终南山为天下人之终南山,任何人
皆可登山游玩,任情啸笑,贵派只不过藉山成派,有何权力禁人长啸大笑?」

  疯道人在大荆山上受辱,一直耿耿於怀,心中不敢记恨疤面人,只有记仇蓝
凤帮,这时听天麟是蓝凤帮的总督察,因而有意刁难,以行泄愤。这时一俟天麟
话落,三角眼一瞪,厉喝一声:「小子闭嘴,本派创始终南,曾经联合通告本山
一十三座观院,任何人夜半更深不准在山区长啸大笑。」

  丽蓉、杜冰一听,顿时明白了方才天麟倏然大笑时,清尘面色一变立即飞身
扑来的原因。这时,天麟再度一声冷笑,未待道人说完,立即沉声问:「贵派这
个通报,可曾公告天下武林?」

  疯道人被问得一愣,接着厉声说:「本派虽未公告武林,但本山区的人,一
直遵守着本派的这则通告。」

  天麟冷冷一笑,轻蔑地说:「在下并非本山区之人,当然不受贵派通告之约
束。」疯道人一听,登时口结,一时之间,似是想不起适当的措词。

  排云观主想是有碍终南派的通告,一直未曾发言,这时,见疯道人被说得无
词可对,立即插言说:「浑无道友,请念卫小侠远道而来,对本山规定不悉,情
有可原,贫道明晨亲至贵派,面见贵掌门,将方才之事加以说明也就是了。」

  说此一顿,望了天麟一眼,又道:「再者卫小侠乃昔年轰动武林的腾龙剑客
卫振清的唯一公子,说来与各派之间友谊颇笃。」

  话声甫落,十数高手中,接着响起一声暴喝:「原来是腾龙剑客的儿子,那
是再好也没有了,腾龙剑客昔年与本派曾有一剑之仇,今日这笔帐,正好算在他
儿子的身上。」说话之间,飞身纵出一人,并肩立在疯道人的身侧。

  天麟剑眉一蹙,只见发话之人,竟是一个年约三十馀岁,方脸浓眉,一身淡
紫劲装的修长大汉。接着,六指老人也仰面爽朗地哈哈一笑说:「老夫昔年与腾
龙剑客卫大侠也曾有过一段过节,不过那是事出误会,双方随即释嫌修好。」

  说着,看了剑眉紧蹙,微泛怒意,卓然而立的天麟一眼,继续朗声说:「想
不到卫小侠青出於蓝,远胜乃父,居然掌毙了沈恭顺那老小子,因而一举成名,
传遍了武林,稍时老夫倒要试试卫小侠的惊人掌力。」

  排云观主一听,立即低声宣了声佛号,歉然说:「罪过、罪过,想不到贫道
多嘴,又使事情节外生枝……」

  话未说完,排云观的深处黑暗中,立即传来一声深沉怒哼:「你六个手指头
的别自讨没趣,最好坐在地上养养你的老精神吧,如果今夜卫天麟将你也一掌击
毙了,那才真是一举成名呢。」

  天麟一听,知道是秃头僧的声音,正待高声欢呼,蓦见六指老人,两眼一瞪,
震耳一声怒喝:「什麽见不得人的东西,藏藏躲躲不敢出来见人?」天麟一听,
顿时大怒,排云观主和清尘三道,俱都面色一变。一声豪放的哈哈大笑,两道宽
大人影,宛如两朵飘风的乌云,迳由观内深处,疾射而来,直落墙上。丽蓉、杜
冰一看,正是武林二怪杰,蓬头丐和秃头僧。

  六指老人一见,面色大变,纵身前掠三丈,面向墙上的蓬丐、秃僧两人,抱
拳躬身,惶急恭声说:「原来是蓬丐、秃僧两位老人家到此,晚辈不知,多有得
罪,方才言语冒犯,晚辈罪该万死。」

  蓬丐祥和地含笑不语,秃头僧哈哈一笑,毫不为意地说:「俗语说:不知者
不怪罪,何况我秃头身在暗中,本来就做得不大光明,这当然怪不得你乱骂一气。」

  如此一说,全场高手无不暗暗敬佩秃僧的胸怀,六指老人似乎大感意外,神
色一愣,连连恭声应是。

  秃头僧看了全场一眼,继续说:「你们听说卫天麟掌毙了点苍掌门沈恭顺,
因而轰动江湖,成了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似乎心中有些不服?嘿嘿,实在说来不
怕诸位不服,在场诸位中,又有哪一位能在他的手下走得过三招两式?」这次话
一出口,在场高手神色一变,俱都面现不服,即是排云观主和黄衫儒士两人也不
由皱了皱眉头。

  秃头僧小眼一翻,沉声问:「怎麽,你们不信吗?现在场中就有两个终南派
的优秀弟子,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就让他们先与卫天麟小子放手一搏吧。」

  天麟心急登峰,又牵挂大荆山方面的安危,因而面向秃僧恭声说:「启禀老
前辈,晚辈星夜赶来……」

  秃头僧未待天麟说完,小眼一瞪,怒声说:「天大的事回头再说。」

  蓬头丐在旁肃容说:「孩子,今夜你如不能技服群雄,尔后自恃掌力雄厚者,
将纷纷慕名向你挑战,那时更令你不胜其烦了。」天麟已经会意,立即恭声应是。

  秃头僧小眼一瞪,面向天麟厉声说:「掌对疯道人,剑斗多臂熊,一招不到,
两式成功。」

  天麟听取秃僧的话,再将蓉姊姊的话加以对照,知道今夜这场搏斗的重要性,
於是恭声应是,即向疯道人和多臂熊走去。疯道人和多臂熊为终南派有数的高手,
纵横江湖十数年,鲜逢敌手,这时听了秃头僧的话,只气得浑身微抖。但对方是
武林老前辈中唯一仅存的两位老人,心中虽气,却不敢出言顶撞。

  疯道人城府极深,三角眼一转,强捺心中怒火,面向秃僧恭声问:「请问老
前辈,假设晚辈与卫天麟动手过招,超过一招或数招以上,老前辈那时又怎麽说?」

  秃头僧一听,仰面一声大笑:「好个混蛋小子,竟然对我老人家动起心机来
了,莫说你是一个终南下代弟子,就是你们掌门人也不敢如此问我。」

  说着,秃头一晃,望着疯道人,沉声说:「好吧,如果你能在卫天麟那小子
手下走过一招三式,我肩上的这颗秃头就立即割给你。」此话一出,全场高手面
色倏然大变,同时发出一声惊啊。

  疯道人和多臂熊,完全惊呆了,以秃头僧在武林中威望之重,地位之尊,今
日说出这等话,岂是儿戏。当然,这话并非危言耸听,大言夸口,而是有意令疯
道人和多臂熊知难而退,免得当众出丑。这时天麟听了秃头僧的话也愣了,丽蓉
一见天麟发愣,芳心大惊,赶紧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警告天麟:「聚精迎敌,立敛
心神。」

  天麟一听,悚然一惊,心中赶紧默诵无上心法,立即功贯全身。疯道人见天
麟神色有异,心中暗喜,一声暴喝,双掌疾挥,幻起无数掌花,直向天麟前胸罩
来。由於有秃头僧打赌,天麟丝毫不敢大意,身形一闪,已至疯道人身后。

  疯道人两眼一花,心知不妙,怪嗥一声,闪电翻身,双掌原势不变,呼的一
声势挟劲风,抡扫而来。众人见疯道人应变如此神速,果然不愧终南高手,加之
秃头僧打赌,俱都心情紧张地大声喝了个「好」。天麟星目一亮不由冷然一笑,
上身一晃,双掌倏分,出手快如电掣,一招「赤手缚龙」立将疯道人的双腕扣住。

  剑眉一轩,大喝一声:「去吧。」吧字出口,功贯双臂,暗用柔劲猛力抛向
空中。

  一声刺耳尖嗥,数声骇人惊叫,疯道人的身躯,在全场高手惊睁目光注视中,
直向半空射去。一阵惊叫过后,全场一片死寂,俱都痴呆地望着被抛向半空的疯
道人。他们确没想到,骄横自大的疯道人,在卫天麟的手下仅一个照面便被抛向
数丈高的半空,如非亲目所见,谁能相信?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仅知天麟学会了御气飞剑,但并不知天麟尚有两本上
古秘籍。这时见天麟一招「赤手缚龙」,竟将疯道人抛向空中,也不禁心中暗吃
一惊,二老正待飞身扑救。蓦见疯道人,身在空中,一声大喝,挺腰弯腿,立演
「苍龙入海」直如殒星坠地般,疾泻而下。

  就在这时,惊魂甫定的多臂熊,震耳一声大喝:「小辈纳命来。」来字出口,
掣剑在手,一招「白蛇吐信」,长剑疾如脱箭般,直向天麟的前胸疯狂刺到。

  这突如其来的骤然剧变,全场的高手俱都惊呆了,即使刚刚泻落地面的疯道
人也不禁愣了。天麟心中一惊,不由勃然大怒,身形一闪,已至多臂熊身后,接
着腾空而起一跃两丈。就在天麟闪身的同时,多臂熊大喝一声,剑随身动,闪电
扫向身后。

  杜冰一声怒叱,手中长剑抖手投出,一道寒光,直奔天麟。多臂熊转身未见
天麟,惊得面色如土,魂飞天外,一声怪嗥,长剑再度扫向身后。天麟身在空中,
展臂挺胸,伸手握住投来剑柄,一招「银龙入海」滚滚剑光,幻成万朵梨花,迳
由空中,闪电下降。在场高手同时一声惊呼,疯道人大喝一声小心。惊呼未落,
天麟手中剑光,骤变一道泻地银练,恰似一道经天长虹带起一阵慑人剑啸,直向
多臂熊击下。

  秃头僧看得大吃一惊,震耳大喝:「混蛋小子,不要伤人……」大喝甫落,
当的一声,金铁交响,火星四射。嗖的一声,一道寒光,直向十丈以外的崖边射
去,多臂熊的长剑,已应声脱手,接着坠落崖下。

  天麟左袖一挥,飘身直向数丈以外落去。就在天麟身形下落的同时,疯道人
一声不吭,举臂挫肘,「彭」的一声,一枝袖箭疾射而出,直奔身形下落的天麟
肋胸。场外高手,再度脱口一声惊呼。天麟顿时大怒,衣袖一抖,身形立变平形,
手中长剑,一式「海底捞月」,幻成一道弧形,立将袖箭斩断。

  多臂熊见机不可失,抖手打出三个铁蒺藜,三点黑影,挟着丝丝风声,向着
天麟平形的身躯,横飞而至。疯道人三角眼凶光一闪,双肘再度猛力一挫,四支
袖箭,与多臂熊的三个铁蒺藜同时射至。这时,全场的人惊呆了,一片死寂,除
了暗器的破风声,再听不到其他声息。

  天麟见两人乘机暗算,心中惊怒交集,大喝一声,身体平形落地,三个铁蒺
藜和四枝袖箭,擦背飞过。疯道人见连番暗算,俱都无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一拉多臂熊,沉声低喝一声「走」,两人转身向崖边驰去。天麟一见顿时大怒,
剑尖一点地面,翻身立稳,大喝一声:「不留下命来想走吗?」说话之间,左手
疾扬,四指同时一弹。

  一阵丝丝响声,四道锐利指风,直向舍命狂逃的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的膝窝
射去。一声嗥叫,一声闷哼,疯道人、多臂熊,两人踉跄前冲数步,扑通一声,
同时跌爬在地上,再有三五尺即是悬崖边沿,令人看来,惊心动魄,冷汗直流。

  大麟一声冷笑,正侍挥剑扑去,蓦闻蓬头丐低声说:「天麟回来。」天麟不
敢违命,疾刹冲势,横剑停身,卓然立在场中。

  秃头僧再看场外十数高手,个个面色苍白,俱都冷汗直流,一脸的惊愕神色,
於是,嘿嘿一笑,和声问:「诸位可信我秃头僧并未危言吓人吧?」场外十数高
手,俱都噤若寒蝉,无人回答一言。

  这时,排云观主寿眉紧蹙,黄衫儒士面色凝重,六指老人的老脸上,充满了
佩服之色。平素恃技高傲的清尘三道,这时完全惊呆了。秃头僧似乎有意让那些
自大自狂的高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於是,转首望着天麟,说道:「小
子,你究竟有多高的功力,我秃头也弄不清楚,因而不能妄下断语,外传你一掌
击毙了沈恭顺,不少掌力深厚的高手,俱都有些不服。」

  说着,小眼看了一眼十数高手和六指老人,继续说:「目前在场的俱是本山
区中的顶尖高手,你小子不妨借物打一掌,让诸位高手看看你的掌力,也好向你
讨教。」

  天麟一听,心中会意,连连恭声应是,但在他的脑海里却闪电掠过一个问题,
那就是今夜的这次炫露机会,必须将武林中自恃掌力雄厚的人震住,尔后传出扛
湖,定可减少高手挑战的烦扰。於是,剑交左手,抱拳当胸,面向十数高手,肃
容朗声说:「在下卫天麟,末学后进,甫离师门,毫无江湖阅历,可谓寡陋简闻,
是以进入贵山区,不知入乡问俗,因而,无意违犯贵山区的禁例,在下失礼之处,
尚请诸位称进,包涵一二。」

  说着,觑目瞟了靠近崖边的一座数尺方石一眼,继续朗声说:「在下不敢违
背秃僧老前辈之命,只得在诸位面前献丑了。」了字出口,微侧身躯,早已蓄满
无上神功的右袖,猛然挥出。

  一团刚猛劲风,直奔崖边的那座方石。轰隆一声焦雷暴响,坚石暴裂,石块
横飞,青烟激旋,悬崖颤动。无数坚利碎石,挟着尖锐啸声,冲射半空,直坠崖
下。刹时间,坚石踪迹不见,那蓬青烟石雾仍袅袅上升,远处谷峰间,不停响着
隆隆如闷雷的回声。

  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只惊得面色如土,腮肉颤动,神态如痴如呆。黄衫儒士、
排云观主和六指老人,三人俱都面色微白,双拳紧握,手心中已渗出了丝丝汗水。

  蓬丐、秃僧两人似乎大感意外,惊喜交加,也都愣了,两位老人确没想到他
们最喜爱的孩子卫天麟,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功力竟有了长足骇人的进步。

  丽蓉、杜冰虽然心中有备,但也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暴响,惊得花容微变,
芳心暗喜。天麟游目看了全场一眼,抱拳当胸,谦和地朗声说:「献丑、献丑,
尚请诸位不吝指点。」

  话声甫落,六指老人暴声喝了声「好」,接着道:「卫小侠武技之高,功力
之厚,为老朽数十年来所仅见的第一人,沈恭顺那老小子以血肉之躯,居然敢与
卫小侠刚猛无俦的掌力相抗,确是自不量力,自己找死,卫小侠大袖一挥,尚且
可碎石,掌力之厚,当可无坚不摧……」

  秃头僧小眼一翻,嘿嘿两声,兴奋地插言问:「六个指头的,你是否还有意
试试卫天麟那小子的掌力?」

  六指老人连连摇手,强自含笑,说:「您老人家又在戏耍晚辈了。」

  黄衫儒士怕秃僧再问自己,赶紧乘机说:「今夜看了卫小侠掌,剑、轻功和
刚猛的内力,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确令在下大开眼界。」

  说着,以钦佩的目光,看了谦和而立,面含微笑的天麟一眼,继续说:「在
下深信卫小侠的一身武功,已达至高纯青的境界,在下深感机会难得,希望卫小
侠在「柔」劲上,展露一招绝学,令在场诸人,以增见识。」如此一说,全场附
声,俱都同声赞好。

  蓬丐、秃僧心中高兴,蓬丐道:「盛情难却,我看你就酌情施展一招「柔」

  劲绝学,以酬今夜大家相逢之缘。」蓬丐如此一说,大家再度一致赞好。

  秃头僧眯着小眼,高兴得咧嘴直笑。天麟自习上古秘籍无上心法以来,刚劲
施展较多,而柔劲就极少精心应用过。这时经黄衫儒士一提,蓬头丐一说,也有
意趁机一试。但游目一看,不由剑眉一蹙,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尝试合适。

  正在这时,耳畔骤然响起丽蓉的声音;「恩师秘籍上所载之飞花伤人岂不最
适合展露柔字诀的功夫?」

  天麟一听,顿时大悟,感激地瞟了丽蓉一眼,立即面向杜冰含笑说;「请冰
妹为小兄摘两朵鲜花来。」说着,举手指了指崖边的一排花树。杜冰粉面微微一
红,含笑娇声应是,飞身纵落崖边,伸出纤纤玉手,立即摘下两朵其大如掌的艳
丽鲜花来。接着,凝目细看,发现花瓣完整,才纵身飞至天麟身前。杜冰将花交
给天麟,顺手将剑取回,飞身纵落丽蓉身侧。

  这时,全场一片死寂,所有在场高手俱都以惊异不解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
着场中的天麟。被点了穴道的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倒在地上虽然不能行动,但
耳目灵活,这时也忍不住翘起头来观看究竟。蓬头丐、秃头僧看得面色微变,两
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说:这混蛋小子莫非真的已练到飞花伤人的进境?

  排云观主、黄衫儒士,以及六指老人,三人虽然惊异地望着天麟,但目光中
却露着不信之色。这时,天麟接花在手,将花平贴掌上,去虑凝神,默诵无上心
法,举目看了三丈以外排云观前的两座高大石狮一眼。於是,星目精光一闪,朗
声说:「在下再度献丑了。」了字出口,两掌一翻,柔劲疾吐而出。

  两朵掌大鲜花,竟然极平稳地平头并进,分向两座高大石狮的前胸飞去。两
朵鲜花的速度,渐渐由慢而快,由缓而疾,喳的一声极轻微的响声,两朵鲜花,
分别嵌在两座石狮的前胸上。一阵暴声喝彩中,风声飒然,人影闪动,所有在场
高手,同时飞身扑向石狮跟前。

  蓬丐、秃僧、丽蓉、杜冰也忍不住飞身掠向石狮。众人凝目一看,俱都心头
一震,面色微变,没人能相信这两朵花是经一个后生年轻人的掌力推出的。只见
掌大鲜花,入石三分,深浅一致,花瓣毫无一丝裂痕。众人看罢,纷纷转身望向
天麟,举目一看,俱都面色大变,惊得不由脱口发出一声轻啊。

  ***    ***    ***    ***

  天麟见众人神色一变,心知身后有异,转身一看,只见崖边疯道人和多臂熊
倒身之处,竟多了两个神色惊怒的老人。两个老人年龄俱在七旬以上,苍发银髯,
面色红润,两道浓重的霜眉下,闪烁着一双精光眸子。左边老人身材瘦小,穿金
黄长衫,束白丝带,正缓缓蹲下身去,检视着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被点的穴道。

  右边老人,中等身材,着葛布长衫,背插长剑,低头看了疯道人一眼,接着
满面怒容,举目向众人望来。

  天麟看罢,知道崖边的两个老人,必是终南派的高辈人物,想是以攀登的小
巧功夫登上断崖,加之自己全神贯注在双掌推花上,是以未曾发觉两人登上崖来。

  蓦闻排云观主朗声宣了声佛号:「原来是尹掌门暨陈砚田道兄,贫道失迎了。」

  说着,单掌微立稽首。

  只见瘦小老人在疯道人膝窝间轻拍一阵,依然没将穴道解开,不由老脸一红,
倏然立起,强自拱手还礼,沉声问:「玄一道兄请了,不知是哪位高人,以特异
手法点了本门弟子的后膝穴?」

  蓬丐、秃僧混在众人中,最初瞟了两个老人一眼,继续细视石狮上的鲜花,
这时见问,知玄一不便回答,立即分开众人走了出来。终南掌门人和背剑老人陈
砚田,一见二老,面色同时一变,赶紧恭声说:「原来两位老前辈驾莅终南,晚
辈等不知,请恕失迎之罪。」说罢,同时躬身施礼。

  蓬丐、秃僧,齐声哈哈一笑,说:「尹掌门言重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进入
贵山区,还未登峰入观拜会你这位掌门人呢。」

  终南掌门尹震南赶紧恭声说:「不敢,不敢,本派三观两院弟子,无时不渴
望两位老前辈驾临终南,以增寒山光辉。」说着,觑目瞟了地下的疯道人一眼,
继续恭声问:「浑元两人,年轻无知,硫於教诲,不知怎地惹恼了两位老人家,
请赐示晚辈,当重责不贷。」

  蓬丐、秃僧知尹震南解不开疯道人两人穴道,误认是自己两人所点,因而,
蓬丐呵呵一笑说:「贵派两位弟子的穴道被点,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尚无此能耐,
请问场中的少年卫天麟便知。」

  终南掌门和背剑老人一听卫天麟三字,双目精光一闪,面色微微一变,同时
轻「噢」了一声,四目不停地在天麟的身上打量。背剑老人陈砚田,面色一沉,
怒声问:「你就是掌毙点苍掌门沈恭顺的卫天麟吗?」

  天麟本待向对方和声解释,这时见对方怒目沉声,因而也冷冷地说:「不错,
正是在下。」

  陈砚田见天麟态度冷傲,顿时大怒,厉声问:「本派与贵帮尚无嫌隙,尔为
何重手点伤了本门弟子?」

  天麟冷冷一笑,以一种懒得分辨的口吻说,「这要问贵派的弟子了?」

  背剑老人陈砚田,个性似乎特别暴躁,霜眉一挑,再度厉声问:「你自己为
何不说?」天麟冷冷一笑,井未回答。

  终南掌门尹震南向背剑老人缓缓作了一个阻止手势,目注天麟沉声问:「听
说卫小侠乃昔年腾龙剑客卫振清的唯一公子,这话可真?」

  天麟依然冷冷地说:「不错,腾龙剑客正是家父。」背剑老人一听,目闪凶
光,霜眉皱动。

  背剑老人陈砚田早已难捺胸中怒火,双目一瞪,蓦然厉声说:「好个无知小
辈,狂妄程度,尤胜乃父,昔年老夫所受一剑之辱,今夜就算在你这小辈的身上
吧。」吧字出口,纵身而前,傲然停在天麟面前两丈之处,用手一指天麟,竖眉
怒目,继续厉声说:「小辈,快些掣出你腰间的腾龙剑来。」说着,咬牙切齿,
面色铁青,双目中凶光闪闪,右腕一翻,锵的一声龙吟,背后长剑已握在手中。

  天麟淡淡一笑,说:「腾龙剑乃家父随身兵刃,在下用的兵刃乃是这柄折扇。」

  说着,举手取下肩井上的龙凤折扇,振腕一抖,唰声张开,顿时毫光闪闪,
十步生辉。

  背剑老人陈砚田看得心中暗惊,神色一愣。立在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俱都
静心观看,但任何人看得出背剑老人陈砚田仍不是天麟的敌手。蓬头丐,似乎不
愿陈砚田当众出丑,使天麟再树强敌,立即和声说:「过去恩怨,累年已久,应
该尽量释嫌修好,即使要争一剑之失,也应去找腾龙剑客……」

  陈砚田未待蓬丐说完,勉强恭声说:「老前辈可知父债子还……」

  秃头僧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这不是欠银子欠钱。」

  陈砚田面色铁青,略微提高声音问:「两位老前辈可是有意偏袒姓卫的小辈?」

  蓬头丐微泛怒意地冷然一笑说:「恰巧相反,老要饭的正是为你们终南派的
声誉着想。」

  终南掌门和陈砚田,两人几乎是同时回答说:「两位老前辈的盛情可感。」

  秃头僧不屑地冷然一笑,说:「真是夸父追日,自不量力,点的穴道都解不
开,还厚颜强求动手。」终南掌门和陈砚田两人被说得老脸通红,浑身微抖。

  秃头僧继续说:「既然你自信掌剑双绝,就请快些动手吧。」

  陈砚田长剑一横,目注天麟,厉声问:「小辈,还不快些动手吗?」

  天麟傲然一笑说:「你年事已老,在下不愿僭先,特地让你三招,以示敬老
之意。」

  陈砚田一听,暴怒如狂,大喝一声:「好狂妄的小辈……」大喝声中,飞身
疾扑,手中长剑,一式「怪蟒出洞」直点天麟小腹,势挟劲风,其快无比,确是
不凡。

  天麟深知陈砚田不是庸手,折扇轻挥,立演幻影迷踪,亮影一闪,已至对方
背后,身形未停,继续闪动。陈砚田果不愧是用剑老手,天麟身形一动,大喝一
声,立展「四海欢腾」,前后左右,闪电连刺四剑,顿时幻起如林剑影。

  天麟身形疾旋,一连两晃,顿时幻出四个身形。终南掌门看得心头一震,不
由面色微变,断定师弟今夜定然战胜无望了。围立观前的十数高手中,除蓬丐、
秃僧外,无人见过如此奇诡的幻影身法,但是,他们在老辈人物中却早已听说过
了。如今,他们亲眼所睹,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黄衫儒士缓缓摇了摇头,不由看了一眼一脸愕然神色的六指老人。蓦闻一声
暴喝,陈砚田已使出终南绝学,夺命三剑中的「威震八方」。但听风声丝丝,剑
气弥漫,幻成一座剑林光山。而剑山的圆周,却环绕着无数个密集衔接的天麟亮
影,令人看来,眼花缭乱,分不清是实是虚。

  三招已过,天麟大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所有亮影,顿时消失不见。在场
人众仰首上观,无不看得暗自惊叹。只见天麟,身在空中,双臂一展,真气贯注
扇身,折扇顺势一挥,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周围数丈内,顿时如同白昼。继而,
一道宽约近丈的刺目光华划空而起,经天而降,宛如银河倒泻,直击地面上的如
山剑影。众人一见这等声势,俱都目闪惊急,面色大变。

  陈砚田连施三式绝招剑法,俱都奈何天麟不得,自知今夜难逃出丑厄运,於
是,心头一横,疾演最后救命绝招「佛献莲花」。顿时,滚滚剑光,耀眼寒芒,
倏然变成一朵刺目银莲。天麟飞身下泻,震耳一声大喝:「去吧。」大喝声中,
身形掠地绕飞,手中折扇,疾演旷古凌今的「一元定中」,彩霞过处,金星乱闪,
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陈砚田右手飞舞,双目微闭,神情异常紧急,似乎全神贯注在这招「佛献莲
花」上,因而尚不知长剑已然脱手。天麟身形一旋,飘身两丈以外,沙的一声,
折扇合好,周围光华立失,顺势挂在肩上,傲然立在当场。十数高手一阵赞叹,
终南掌门一声大喝,陈砚田方始惊觉,手中仅握着一截剑柄,精钢剑的剑身,早
已不知而飞。

  陈砚田一定神,惊、怒、羞、忿,浑身直抖,怒哼一声,奋力将剑柄掷在地
上,双臂微圈,十指如钩,面目狞恶地向天麟逼去。同时,双目暴睁,凶光闪射,
咬牙恨声地说:「小辈果然有几手,让老夫再试试你的掌法如何。」说话之间,
步子更慢了,脚下过处,立即留下一个深深脚印。

  众人一见,面色大变,同时替天麟担起心来。天麟神色自若,嘴哂冷笑,根
本没将这种硬功夫放在心上。丽蓉一见,粉面不禁一变,知天麟不知终南内功之
厉害,赶紧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警告说:「终南内功,奥妙如神,借力增劲,背
承千钧。」

  天麟星目一亮,心头猛地一震,赶紧默诵无上心法,迅即功贯双臂,目注陈
砚田,蓄势以待。陈砚田自练成终南气功后,所向无敌,尚无敌手,从无一次败
迹,这次为了挽回断剑之耻,决心以十成功力,掌毙天麟。

  於是,缓步前进中,右掌逐渐加劲,这时见天麟依然傲不为意,心中又气又
怒,冷哼一声,阴沉地说:「狂妄小辈,今夜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
你那仗剑成名的老子痛恨终生,要你们蓝凤帮知道终南派是不可轻视的……」

  天麟以轻蔑地目光,上下看了陈砚田一眼,不屑地说:「听你口气,一掌将
我击毙似乎极有自信……」

  话未说完,陈砚田双目暴睁,寒光如电,厉声大喝:「不信你看。」声落身
动,急上三步,两腿一蹲,掌倏变拳,呼的一声,对正天麟的前胸,猛捣过去。

  天麟深知这拳厉害,因而右掌功力又增加了二成,一俟拳到胸前,怒哼一声,
直推迎出。彭的一声大响,陈砚田的右拳,猛力击在天麟迎出的掌心上。一声闷
哼,蹬蹬连声,陈砚田面色苍白,咬牙攒眉,身形踉跄,急退五步,额角上冷汗
顿时流下来。

  天麟心弦一震,整个右臂顿时痛如刀割,赶紧默运功力活血,竭力自然将臂
下垂,神色间,毫无异状,依然轻哂冷笑。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见天麟一掌将
陈砚田震退,俱都毫无一丝惊容,因为他们早已断定天麟会胜。

  只有蓬丐、秃僧和丽蓉三人,已看出天麟的右臂受震不轻。终南掌门见天麟
神色无异,垂臂自然,依旧傲然立在原地,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寒意。陈砚田拿桩
立稳,左手不停地揉搓着右腕,双目炯炯,凶狠怨毒地瞪着天麟,牙齿咬得格格
微响。

  天麟强忍臂痛,目光淡然地望着陈砚田,冷冷一笑,轻蔑地问:「你可曾一
掌将我击毙?」

  陈砚田骤变凄厉,大吼一声:「你再接我一掌……」掌字出口,飞身前扑,
右掌同时举起,一式「力劈华山」,势挟劲风,呼的一声,直劈天麟的当头。

  天麟右臂仍痛,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尚未移步。陈砚田再度一声大吼,变
劈为削,闪电扫向身后。因而,一个后背整个送给天麟。终南掌门知师弟欲想抢
制先机,但没想到天麟仍立原地未动,不由惊得大喝一声,飞身就待扑去。

  但天麟却不愿暗施杀手,依然蓄势未动。场外十数高手,见天麟坐失良机,
无不跺脚一叹,但他们继而一想,无不羞得满面通红,一脸愧色。陈砚田一掌扫
空,顿时惊觉身后无人,暗呼不好,怪嗥一声,闪电翻身,双掌十指如钩,猛抓
天麟的面门。

  天麟怕对方有诈,看看双掌抓到,身形一旋,双臂闪电下垂,脚跟为轴,挺
腰缠身,一招秃僧亲传的「脱枷解锁」,一闪已至陈砚田身后。紧接着,大喝一
声,立演蓬丐亲传的「后山打虎」,右掌疾出如电,忍痛劈向陈砚田的背肩。

  就在举掌下劈的同时,天麟心中灵智一明,柔极克刚的奥理,闪电掠过心头,
大喝一声,蓄满功力的刚猛掌劲,倏然一变。但彭的一声,柔劲微提的右掌已印
在陈砚田的后胸上。一声闷哼,蹬蹬连声,陈砚田面色苍白,双手抚胸,踉跄前
冲数步。

  人影一闪,一声大喝,早已蓄势准备的终南掌门,飞身纵出,伸手将师弟扶
住。哇的一声,陈砚田张口吐出一道箭血。在场人众,无不看得面色大变,额角
渗出汗来。终南气功,不但胸背承受千钧之力内腑丝毫不损,且能借力使劲,发
挥更大威力,因而武林中无不对终南派惧怕三分。

  没想到卫天麟年纪轻轻,掌劲竟有溶金融铁的威力,一掌打下,终南气功立
破,这确是骇人听闻的事。天麟立在当场,表面神色镇定,心中却也暗暗震惊,
所幸临时改变柔劲,功力最多运至三成,如早已将劲蓄满,陈砚田定然立即毙命
当场。

  由於陈砚田是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弟,在派中辈份极尊,因而,蓬丐、秃僧和
十数高手,纷纷涌了过来。这时,终南掌门扶着陈砚田,神色显得又惊又急,因
为,他们恃以自豪的终南气功,竟有人能出掌击伤内腑。排云观主、黄衫儒士和
六指老人,围立在蓬丐、秃僧身后,只见陈砚田嘴唇青灰,面色如纸,双目已微
微合上了,呼吸也极急促。

  蓬头丐黯然一叹,微一摇头,即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伸手倒出一粒漆黑
的小亮丸来。终南掌门人一见,愁苦的老脸上,立即平静了不少,连声向蓬丐称
谢。蓬头丐含笑点首,即将漆黑小丸放进陈砚田的口里,接着说:「回去调息片
刻,休养半日就好了。」终南掌门人连连恭声应是。

  秃头僧心中一动,望着天麟怒声说:「混蛋小子发什麽愣,还不快去解开疯
道人的穴道。」

  天麟一声不吭,飘身掠至崖边,身形未停,右袖轻挥,飘身掠回原地。终南
掌门人一见,面色倏然大变,即使蓬丐、秃僧,也不禁神色微微一愣,其馀十数
高手,反而神色自若,高声喝彩。只因天麟前掠,回身、拂袖、飘回,形如旋风,
一气呵成,中间丝毫未停,身形美妙至极,没人相信他已解开了疯道人和多臂熊
的穴道。但疯道人和多臂熊,满面通红,略一舒展四肢,挺身立起来了。

  秃头僧希望终南掌门愈快离开愈好,小眼一翻,瞪着疯道人沉声说:「小子,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还不过来背你们师叔回去休息。」终南掌门人一听,
知是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惹的祸,不由以凛厉的目光瞪了两人一眼。疯道人、多
臂熊,俱都惊得浑身一战,两人赶紧急步走了过来,左右协力将陈砚田抱起来。

  蓬头丐面向终南掌门人,含笑说:「今夜之事,全属误会,卫天麟也并非有
心如此……」

  秃头僧立即不耐烦地说:「事非曲直,回去一问便知,何必再多解释。」

  终南掌门自知与天麟功力相差悬殊,但不能一句硬话不说就走,於是,怒目
望了天麟一眼,面向蓬丐、秃僧,恭谨沉声说:「今夜之事,看在二位老前辈的
份上,本派不再追究,但这笔帐,本派定要前去蓝凤帮的大荆山去结算。」

  天麟一听,信以为真,立即剑眉一轩,面透杀气,冷冷一笑,说:「任何人
若恶意进入大荆山,休想再活着出来。」

  终南掌门人佯装大怒,暴声应好,即对蓬丐、秃僧,一抱拳,朗声说:「两
位老前辈珍重,晚辈走了。」说完转身,如飞向北驰去。

  秃僧哈哈一笑,面向驰去的终南掌门人,朗声说:「尹掌门不必动怒,卫天
麟这小子是初出茅庐,阅历毫无,务请阁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话声甫落,终
南掌门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黑暗中,疯道人和多臂熊合力架着陈砚田,也惶
急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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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铁索惊艳

  这时,夜寒露重,残月晓星,天快亮了。远处寺院中,已响起嗡嗡的晨钟。

  排云观主见众人有意离去,微一稽首,立即朗声说:「诸位半夜未睡,请至
观内,略进茶点再走如何?」山中十数高手,齐声称谢,抱拳施礼,相继辞过蓬
丐、秃僧和排云观主,纷纷纵身离去。黄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又与天麟攀谈几句,
也告辞离去。

  蓬头丐仰面一看东方,转首对秃僧说:「老二,我们就即刻登峰吧。」

  排云观主一听,立即惶声说:「太华峰高可接天,耸入云表,由此攀登至少
尚需两个时辰,三位通宵未眠,不进饮食,恐怕中途体力难继。」

  天麟含笑称谢,接着说:「晚辈等随身带有食物,饿时可在峰腰进食,且可
一览终南全貌。」

  排云观主立即不解地问:「卫小侠怎知峰腰以上有……」

  秃头僧立即插言说:「这小子去已过峰巅那座世外桃源,这是第二次啦。」

  排云观主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微变,接着急急说:「既然卫小侠急事在身,
贫道也不挽留了,不过诸位事毕回来,务请至观内小坐,以便贫道略尽地主之谊。」

  天麟恭声应是,即与丽蓉、杜冰辞过排云观主,紧跟蓬丐、秃僧身后,直向
西北松竹间驰去。

  杜冰依着秃僧前进,望着前面数座高峰,低声问:「老前辈,哪一座是太华
峰?」

  秃僧一指西北一座高峰说:「对正我们的便是。」杜冰举目一看,不由柳眉
一皱,丽蓉也不禁微摇螓首。只见太华峰,云雾深锁,高冲霄汉,在朦胧的曙光
中,显得愈加崎峻绝险,令人望之不由却步心寒。五人尽展轻功,身形愈驰愈快,
疾如脱箭快似惊鸿,飞掠在苍翠云雾之间,宛如五道流矢。

  到达峰下,形势愈见险恶,怪石苍松和翠竹萝酿间,缭绕着蒙蒙白雾,露水
极重,怪石嶙峋,端地崎险至极。嶙峋怪石间,遍生野花,赏紫嫣红,争妍斗艳,
在徐吹的山风晨雾中,散发着阵阵郁人的芬芳。数蓬朝阳,穿过峰隙,透过薄雾,
幻成片片绚丽彩霞。

  五人身形过处,惊起群群彩羽小鸟和异禽猛兽。蓬丐、秃僧大袖飘飘,身形
逾箭,不时浏览着这大自然的美好晨景。天麟微蹙剑眉,身如御风飞行,不时仰
首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以前登峰时的旧途径。丽蓉、杜冰仰观天空,只见白云徐
飘,不知太华峰究有多高。

  来至峰下,五人身形未停,腾空而起,直向上升。渐渐,峰势愈来愈惊险了,
周围尽是蒙蒙白气,彼此攀升已不能互见,五人知道已升至半峰云层中。天麟不
放心杜冰因而始终不离她的左右,这给杜冰心理上极大的鼓舞。

  再飞行一阵,五人眼睛蓦然一亮,秃头僧恰好停在一株斜松上,因而,他第
一个哈哈笑了。几人相继停好身形,游目一看,已穿出深厚云层。云上又是一番
景象,碧空高远,万里无云,脚下一片绵绵云海,无边无际,远处几座高峰,直
穿云上,宛如大海中的小岛。

  再看近前,巨松斜伸悬空,奇花遍生酿间,远处隆隆瀑声,近处潺潺流泉,
令人看来,心旷神怡,立生超尘脱俗之感。正东红日,恰巧升上云海,显得巨大
如轮。五人仰首一看峰巅,至少尚有两百丈。蓬头丐双眉一蹙,望着秃僧说:「
老二,大家歇歇吧,进些食物再登。」秃僧颔首应好,天麟三人也有些饿了。

  五人升至一座悬空突岩上,宽广约有数丈,上面细草如茵,柔软如绵,五人
盘膝坐好,纷纷取出食物。蓬头丐第一件事是取下他背后的大酒葫芦。杜冰赶紧
撕开一只烧鸡,分别送至二老面前。篷头丐慈祥地呵呵一笑,伸手接了半只。

  秃头僧恰好在怀里掏出一块又黑又硬的狗肉,这时一见杜冰的烧鸡,立即咧
嘴一笑,急忙又将那块黑硬狗肉放进怀里。同时,小眼一眯,嘿嘿一笑,说:「
跟你们这些丫头在一起,总有新鲜可口的好东西吃。」话声甫落,天麟也将卤肉
送至二老面前。

  秃头僧接着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你这小子总是跑在后头。」丽蓉一听,
慌得赶紧把四个蛋送了过来。

  秃头僧看了娟秀的丽蓉一眼,接着含笑说:「我秃头倒很希望这两个蛋是红
的。」

  丽蓉粉面倏然通红,樱唇一嘟,佯怒嗔声说:「老人家,您……蓉儿以后不
孝顺您了。」蓬丐、秃僧,同时愉快地哈哈笑了,声震群峰,直上霄汉。天麟顿
时大悟,心头立即升上一股甜意,不由深情地看了蓉姊姊一眼。杜冰低头不语,
惟恐两位老人家再打趣她似的。

  蓬头丐敛笑愉快地说:「老二,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整日里没大没小,
胡诌一气。」说着,拨开葫芦塞,将酒递给了秃头僧。

  秃头僧毫不为意,愉快地嘿嘿一笑,接过酒葫芦「咚咚」喝了两大口。接着,
递至天麟面前,含笑打趣地说:「混蛋小子,先别得意,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说着,将手中的酒葫芦一连晃了两晃,含笑说:「喝两口吧。」

  天麟的确心中正充满了甜意,这时听秃头僧一说,不由俊面一红,伸手接过
酒葫芦。这餐别具风趣的野餐,老少五人俱在极端愉快的气氛下,吃了个酒足饭
饱。饭后,五人继续登峰,上升速度较云下慢多了。升至巅顶,日将当中了,只
见晴空万里,片云皆无,天,显得更高更远了。前面一座广大茂密的松林,响着
如雷涛声。

  丽蓉一见茂林,立即兴奋地说:「穿过茂林就看到南召老前辈的清修之所了。」

  蓬头丐慈祥地向:「蓉丫头,你也来过此地吗?」

  丽蓉立即恭声说:「数年前,晚辈曾随恩师来过两次。」说话之间,五人已
驰至林前。

  林内一片漆黑,蓬丐、秃僧大袖一挥,当先弛入。杜冰进内一看,只见树根
腿结,枝干横生,地上落叶松子,积深数尺,不知这座松林究有多远多深。五人
纵跃飞掠,片刻已达林沿。五人停住身形,脚下即是那道宽约数十丈的千仞绝壑。

  二老和天麟、丽蓉,俱是重临旧地,心中不免掀起一丝感慨回忆,而峰上的
景物,对杜冰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杜冰低头一看脚下,不由暗暗心惊,只见
绝壑两壁峭垂,生满了粗如儿臂的野酿,牙石突出,斜松悬空,惊险至极。再向
前看,不禁呆了,那真是一处人间仙境。

  只见对崖,葱翠油绿,在艳丽的日光下,现出一片朱漆琉瓦,极为富丽的古
式建筑,骑楼飞阁,画栋雕梁,在一簇紫竹林间,露出一角红亭。蓦闻蓬头丐感
慨地说:「昔年魔魔天尊为建筑这座世外桃源,不知耗尽他多少心血。」

  天麟一听到魔魔天尊,崇敬之心油然而生,一股仰慕之情,令他恨不得即刻
飞过崖去,进入天尊洞府,跪在那位慈祥的老人面前。心念间,蓦闻秃僧说:「
根据以前的记忆,绕过前面小亭,便可看到那道索挢了。」

  只见铁索粗仅五分,长约二十馀丈,在山风吹动下,摇摆不停,非轻功绝顶
高手,休想渡过,以杜冰的轻功火候,虽然堪称一流,但要想飞渡铁索尚差一筹,
因而五人都难住了。蓬丐、秃僧和丽蓉,一人飞渡这道绝险铁索当无问题,但要
携带杜冰同渡,俱都毫无把握。因而,三人不约而同地去看天麟,二老深信只有
天麟有此功力。

  但难在杜冰害羞,她不愿在二老和蓉姊姊的面前,让麟哥哥抱在臂弯里,她
更不愿让麟哥哥因她涉险,其实她也的确怕跌个粉身碎骨。正迟疑问,天麟星目
倏然一亮,立即兴奋地说:「老前辈看,那是梅姑娘。」说着,举手指着对崖的
红亭方向。

  二老、丽蓉和杜冰循着指向一看,只见紫竹林后的弯曲长廊上,一道黑衣娇
小人影,正急步走向小亭。同时,神色慌慌,一直望向这边,似是已发现五人到
来。天麟气纳丹田,举手高呼:「梅姑娘,蓬丐、秃僧两位老前辈来了。」

  话声甫落,对崖立即传业一声清脆呼应道:「麟哥哥,你们为什麽还不过来?」

  天麟一听,果是雪梅的声音。

  只见对崖雪梅,如飞穿出竹林,身形一闪,已至崖边,接着腾空而起,一跃
数丈,直向摇摆不定的铁索上落去。天麟一见心中暗惊,他确没想到雪梅的轻功
进境已是如此惊人了。蓬丐、秃僧颔首暗赞,丽蓉不由心中赞美,杜冰既惊且愧,
自感技不如人。

  蓦见由空下落的雪梅,脚尖一点铁索,身形再升数丈,一连三个起落,纤腰
一挺,一招「彩凤还巢」,双袖平展,头下脚上,直向天麟五人面前落下。杜冰
看得心惊肉跳,丽蓉暗暗赞美心折,二老已祥和地笑了。雪梅双袖一抖,挺身飘
落在地,粉面不红,毫无喘意,卓立五人面前。

  天麟看了雪梅一眼,立即含笑说:「梅姑娘,请快向前见过蓬丐、秃僧二位
老人家。」雪梅恭谨向前,施礼见过二老,天麟又为她介绍了丽蓉、杜冰。丽蓉、
杜冰对这位一向偏激任性的姑娘,早有耳闻。

  天麟为双方引见完毕,又向雪梅问:「梅姑娘,两位老前辈有要事面见神尼,
不知三位老人家,坐关可曾开始?」

  雪梅毫不迟疑地说:「神尼、师太和师祖三人目前正在叁禅,坐关尚未开始,
每次禅毕,总要至花园稍息片刻。」说着,仰首看了一眼天色,接着急声说:「
现在日正当午,三位老人家就要到花园小坐了。」

  秃头僧性急地说:「既是这样,我们就快些过去吧。」说着,腾空而起,直
向铁索上落去。

  蓬头丐大袖一挥,紧跟一跃而起。天麟心中一动,即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丽
蓉说:「蓉姊姊请先过,小弟携冰妹后行。」丽蓉会意,微一颔首,白影直冲而
起,一式「飞凤凌云」,双袖齐挥,继而一旋,直向铁索中央落去。

  身形落处,已过其半,单足一点铁索,紧随二老身后,平射崖上。雪梅看得
粉面─变,不禁有些呆了,顿时发觉自己的轻功造诣与蓉姑娘相比,仍然相差甚
远。蓦闻身后天麟说:「梅姑娘请先行。」雪梅惊愕间,顿时也忘了谦让,赶紧
一定心神,纵身向铁索上跃去。

  天麟成竹在心,一俟雪梅身形一动,立即将杜冰的娇躯抱起,一长身形,直
向半空纵去。所幸杜冰心有准备,否则定然惊呼出声,这时低头一看,不由吓得
花容失色,冷汗倏然。只见绝壑中,白云弥漫,深不见底,身下铁索摇晃不停,
令人看来,怵目惊心,四肢酸软。

  杜冰不敢再看,赶紧闭上眼睛,只觉身形一落,接着再度升起,同时耳畔响
起麟哥哥的声音:「冰妹小心,到达对崖了。」杜冰一听,倏睁双目,距离对崖
已不足五丈了。

  只见二老和蓉姊姊立身崖上?正以惊愕担心的目光,向着空中望来。再看雪
梅,脚尖点索,第三次已然升起。蓦闻天麟一声低喝:「冰妹小心了。」了字出
口,两臂一抖而出,杜冰的娇躯直向对崖飞去。天麟身形疾泻而下,双袖一抖,
足点铁索,疾射崖上。

  杜冰身在空中,挺腰展臂,一式「海燕戏水」,几乎是与雪梅同时落在二老
和天麟的身前。雪梅全神贯注飞渡绝壑,一心不敢二用,双目不敢斜视,根本不
知杜冰是如何渡过了铁索。这时,双脚一落实地,立即面向二老恭声说:「晚辈
为两位老人家头前带路了。」说着,当先向紫竹林间的小红亭驰去。

     ***    ***    ***    ***

  二老在前,天麟三人在后,五人紧跟雪梅前进。地下绿草茸茸,生满艳丽鲜
花,身畔每株紫竹俱都粗如儿臂,光可鉴人,确是人间奇种。杜冰默默前进,她
已无心观赏这些人间罕见的珍品,她心中一直担心着下峰时如何渡过绝壑。

  五人随在雪梅身后,飞身掠进小亭,五人第一眼便看到亭下荷池中的朵朵血
莲,在艳丽的阳光下,显得晶莹明亮,闪闪生辉。秃头僧一见,立即兴奋地说:
「如非我秃头记忆好,焉有那小子的活命?」说罢,不待沿廊前进,纵身飞出亭
外,直落大荷池畔。

  蓦然一声清叱,迳由园中假山下传来:「什麽人?」二老似乎颇感意外,举
目一看,假山石下的花树间,缓缓走出一个中年丽人。蓦闻雪梅兴奋地说:「师
父,是蓬丐、秃僧两位老人家和麟哥哥他们来了。」

  银钗圣女同时也发现了二老,冰冷的清秀面庞上,立即掠上一丝少见的光彩,
接着,飞身迎了过来。同时,绽笑愉快地说:「两位老人家好多年没见了,还认
得芬儿吗?」说话之间,已来至近前,声音中充满了娇脆和昔年的青春活力,在
这一刹那,没人相信她是一个性情极端偏激的女人。

  几人寒暄过后,雪梅指点着园内各处,为丽蓉、杜冰介绍着满园五彩缤纷的
奇花异草。银钗圣女去请几位老人家出来。不到一刻钟,一声清越祥和的佛号,
迳由花园角门处传来。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三个慈祥可亲的老尼姑,
沿着彩石甬道向着这面,缓步走来。

  中间一人,看来年约三十馀岁,正是仪态清丽,凤目慈眉,穿银灰僧衣,头
戴黄尼帽的悟因神尼。右边老尼,面目黝黑,寿眉如银,一身黑布僧衣,唇绽微
笑,双目有神,威凌中透着慈祥可亲。天麟知道这位慈祥老尼,即是珊珠女侠和
银钗圣女的授业恩师,昔年黑道闻名丧胆的铁面佛心南召老尼。

  左边一位正是丽蓉的恩师,昔年嫉恶如仇的净凡师太。净凡师太,红光满面,
慈眉善目,一袭宽大灰布僧衣,飘飘走来,看来竟像一个毫无武功的人。由於有
蓬丐、秃僧在场,天麟和丽蓉,俱都肃容而立,不便迳自先行向前见礼。

  蓬丐、秃僧一见神尼,同时肃容,急上数步,施礼恭声说:「晚辈张汉卿、
无相僧叩请神尼金安。」天麟几人一听,心中暗吃一惊,这时才知神尼辈份仍高
二老一等,同时,也知道了蓬丐的名字叫张汉卿,秃僧原先是法名叫无相僧。

  神尼含笑停步,双手合十,祥和地说:「两位道友请免礼,贫尼失迎了。」

  蓬丐、秃僧连称不敢,又与南召净凡两人寒暄,然后分立左右,以便天麟三
人向前叩见。天麟、丽蓉和杜冰躬身向前,伏地叩首,恭声向神尼三人请安。三
位世外高人,同时含笑,祥和地宣了声佛号,神尼伸手扶起天麟,南召老尼扶起
丽蓉,净凡师太扶起杜冰。

  南召老尼一见天麟,慈目中光辉一闪而逝,立即赞叹地说:「这孩子确是百
年难遇的练武奇材。」

  神尼含笑点首,净凡师太接着含笑说:「这孩子在紫盖峰时,有次偷看蓉儿
练剑,那时我就看出这孩子资质奇佳,将来成就不凡,不出几年,这孩子果然名
满武林了。」

  天麟听到「偷看蓉儿练剑」一句,俊面顿时红了,立即垂首看地,觑目一瞟
丽蓉,她正低头绽笑含情地向他望来。杜冰一听,这时才知道麟哥哥和蓉姊姊,
昔年在紫盖峰习艺时,尚有一段暗窥丽姿的韵事。神尼慈目一扫众人,含笑说:
「大家多年不遇,今日十分难得,请至凌云阁坐吧。」

  说着,转首对雪梅说:「梅儿,去取些葡萄露来以待远客。」雪梅恭声应是,
转身急步去了。

  蓬丐、秃僧一听有酒可饮,立即愉快地笑了,两人同时兴奋地说:「今日能
饮葡萄露,平生万事无憾矣。」说罢,大家同声笑了。

  众人跟在神尼身后,沿着甬道,走上长廓,蜿汩向南走去。长廊两侧,奇花
异草,绚丽夺目,清香扑鼻。再走一阵,长廊穿过一座梅林,梅花盛开,瓣大如
卵,红白粉淡,艳丽无比,堪称世间绝种。进入梅林,已听到隆隆瀑声,和隐隐
可闻的如雷涛声。

  长廊渐陡,蜿转愈甚,右侧廊外已可看到绝壑对崖的茂密松林,左侧廊下即
是花园,正北古色古香的建筑,看得愈加清楚了。走出长廊圆门,众人双目不禁
一亮,门外竟是一座突出悬崖的奇险飞阁,雕梁画栋,朱漆尤新。

  飞阁四门大开,正中一张汉玉长桌,两侧置有玉凳,雕栏四角放有四盆高大
奇花,顶上悬有防风宫灯,地面白石光滑如镜。天麟、丽蓉和杜冰看了这种奇绝
佳境,顿时忘了是否身在人间,即使游戏风尘的蓬丐、秃僧,也忍不住摇头赞叹
了。

  神尼肃容请坐,雪梅已转身将酒送来。雪梅身手伶俐矫健,左手托着一大盘
珍果,右手提着酒篮,里面放有碧壶翠杯,一个精致红玉小酒坛。银钗圣女一见,
立即起身,帮着雪梅摆好果盘。雪梅纤指一划,打开红玉小坛的封口,一阵浓郁
清凉酒香,扑面袭鼻,令人不由心神一爽。

  蓬头丐一闻异香,连赞好酒,秃头僧已有些酒瘾难耐了。雪梅将酒注入碧壶
中,每人倒了半杯葡萄露。神尼俟雪梅满酒完毕,立即含笑说了声「请」,举杯
轻轻饮了一口。蓬丐、秃僧,自觉机会难得,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神尼、南召、净凡师太三人,立时愉快地笑了,盛赞二老好酒量。银钗圣女
立即以目示意雪梅,又为二老各自倒满了一杯。天麟举杯喝了少许,只觉浓醇满
口,甘贻如糖,清凉中略带苦涩,顺喉而下,如津如液,立生一股阳和热流直达
小腹,知是酒中珍品。再看手中酒杯,大如鸡卵,色呈碧绿,想是翡翠制成。丽
蓉、杜冰俱都轻轻沾唇,不敢骤然多饮。

  神尼慈祥地看了天麟三人一眼,面向二老含笑问:「二位道友亲率天麟三人
前来,必有重大疑难之事,现在南召、净凡两位道友俱都在座,不妨提出来大家
一同商议。」

  蓬头丐立即肃容说:「只因麟儿八月间,在东海神君的神秘庄院后花园中,
得到三柄上古小剑,晚辈和无相两人,虽然年已百岁以上,但却从未耳闻过这三
柄小剑的来历,今日前来特请神尼指点。」神尼一听三柄上古小剑,神色略微一
变,立时微蹙寿眉,似在沉思。

  秃头僧一俟蓬丐说完,即对天麟说:「小子,还不把得剑的经过禀告给神尼
听。」天麟恭声应是,正待由发现瑞光开始讲起。

  蓦见神尼,神色肃穆地作了个阻止手势,接着说:「孩子,把三柄小剑取出
来,让我看看。」天麟恭声应是,即在腰间取下剑囊,双手送至神尼面前。

  神尼一开剑囊,彩霞飞射,满阁生辉,立即发出一阵嗡嗡自鸣,神尼一看三
剑,不由惊得脱口急呼:「啊,天鼓,果是天鼓。」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一听
天鼓两字,面色同时大变,惊啊一声,倏然立起,纷纷急步走至神尼身前。

  天麟几人看得心头一震,听到天鼓两字,俱都有些茫然不解,但看了四位老
人的震惊神色,心知其中必然大有缘故。因此,几人也起身围了过去。这时,神
尼已将三柄小剑取出,并列放在桌上,凝目注视着三柄小剑剑柄上的六个古形篆
字──飞虹、穿云、凌霄。

  蓬头丐惊异地问:「神尼,数百年前轰动天下,震惊宇内,恶魔闻声匿迹的
天鼓,竟会是这三柄小剑?」

  神尼肃容颔首说:「不错,正是这三柄小剑。」

  净凡,南召两位师太,也讶然不解地问:「据说那时鼓声震天,山岳撼动,
苍穹电光如炽,宇宙为之色变,人人都说是天鼓,怎地会是三柄小剑?」

  神尼请众人复坐,接着肃容说:「天鼓惊世,群魔遁迹,声震寰宇,举世升
平。以上四句,各派掌门及世外高人俱都知悉,尤其各派掌门人在接掌门户时,
上届掌门人必与魔魔天尊的惊天雷,一并列入机密交代之中,他们也不知天鼓即
是这三柄小剑。」

  说此一顿,又看了桌上耀眼夺目嗡嗡自鸣的三柄小剑一眼,继续说:「贫尼
恩师璇玑子,坐化之前,曾详述天鼓惊世的故事。数百年前,武林浩劫迭起,魍
魉猖狂,恶魔称雄,各派弟子被戮者无计其数,精英殆绝,各派终日惶惶忧於强
敌。

  蓦然一天深夜,天幕电光如炽,霹雳连声雷鸣,山摇地动,宇宙震惊,平民
焚香鸣炮,撞钟打锣,有如末日来临,到处一片混乱啼哭喊叫声,鸟兽为之绝迹
数日。当朝天子惊闻这件事后,立即薰衣沐浴,祝告上苍,百官伏地祈祷,圣上
降旨,安慰黎民,宣布这是天鼓。因而举国上下,俱知那次天空的奇异骇人现象,
是天神怒而鸣鼓。但自那夜起,群魔匿迹了,几个武林高绝的巨恶魔头,再未历
身江湖,为什麽,没有人知道……「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四位老辈人物,都聚精
会神地静听这数百年来一直令人费解的谜。银钗圣女、丽蓉、杜冰和雪梅,坐在
那里像听一件有趣的故事,只觉得动人入神。只有天麟,剑眉微蹙,星目恭谨地
注视着神尼,他发觉这件数百年前震惊天下的骇人事件,内情并不单纯。

  神尼望着阁外蔚蓝的天空,似在回忆着往事,继续说:「这件事,除几个世
外异人外,世间绝少有人知道其中真实内情……」

  天麟灵机一动,立即插言问:「请问老人家,当年璇玑子老前辈,是否也在
那夜和其他几位异人,一并叁与那时除魔卫道的义举?」

  神尼一听,慈目中闪电掠过一丝惊讶光辉,立即望着天麟愕然问:「不错,
她老人家确在那夜出动,麟儿你可是在那个小银匣内,发现了这段武林数百年来
的绝大秘密?」

  蓬丐等人一听,俱都暗吃一惊,不知天麟怎会知道这件武林骇人的大事内情,
因而,所有目光又都望向天麟。

  天麟恭谨地回答说:「麟儿最初在银匣内,仅发现这三柄精致小剑,回至大
荆山,才发现黄绢下尚有剑囊和两本秘籍,但仍未发现任何有关三柄小剑的来历
记载事迹。」

  神尼寿眉一蹙,祥和地问:「你怎地知道璇玑子老人家,曾叁与那夜除魔卫
道的壮举?」

  天麟恭声说:「麟儿听了您老人家述说的事情经过,加以合理推断,因而得
到以上结果,断定璇玑子老前辈必然叁与其事。」

  神尼慈祥地面庞上充满喜悦,目光赞许地望着天麟,含笑说:「孩子,你先
讲来听听,看看你臆测得可对?」

  天麟肃容说:「据麟儿判断,当年恶魔猖狂,生灵涂炭,璇玑子几位世外高
人,闻之震怒,决议重历江湖,不惜大开杀戒。於既定之时,由其中一人祭起上
古神剑,以炫入耳目,其馀高人按照决议对象,一举歼灭群魔,奠定武林百年升
平之业。至於璇玑子老前辈等,歼魔之实际行动,麟儿就不敢妄加臆测了。」

  天麟一口气说完他的判断结果,神尼立即顾左右愕然盛赞说:「麟儿智慧超
人,颇具灼见,断事犹如亲睹,当年歼魔卫道壮举,极近麟儿臆测,唯那时三剑
分由三子同时祭起……」

  秃头僧在旁插言问:「请问神尼,昔年三子是哪三子?」

  神尼毫不迟疑地说:「昔年三子是天真子、璇玑子、慧灵子,其中璇玑子即
是贫尼的授业恩师。」

  蓬头丐不解地问:「三子之剑由何得来?如今为何俱在一起?」

  神尼肃容说:「三子之剑,由师祖恩赐,其中以凌霄最利,其次穿云,再次
是飞虹,据当年恩师说,师祖铸这三柄小剑时,一柄采阳极之钢,一柄采阴极之
铁,一柄采五金精华,因而锋利无比……」

  说此一顿,微蹙寿眉,看了桌上的剑囊一眼,继续说:「由此剑囊判断,三
剑齐聚,必是三子已在同一洞府坐化归西了,因而将此三剑留赠有缘,至於如何
东海神君得去,这却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秃头僧小眼一眨,懊恼地说:「东海神君让我一掌劈死了,否则不但可以问
问他得剑的经过,还可以问出三子坐化的洞府。」

  净凡师太低声宣了声佛号,说:「东海神君果真活至今天,目下武林恐怕已
被他闹得腥风血雨了。」

  南召老尼也宣了声佛号说:「一切皆有定数,三剑注定麟儿获得,此乃天意
也。」

  神尼略一沉思,转首面向天麟问:「麟儿,你可曾施展过这三柄神剑?」

  天麟恭声说:「麟儿逐一试过,万幸没有三柄齐发。」

  神尼似乎看出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俱都有意要求天麟三剑同施,一瞻旷古
凌今的天空奇幻现象,因而有意慎重地问:「麟儿,你可曾记熟三剑凌空的警告
谒语?」

  天麟肃容恭声说:「麟儿俱已谨记心中,是以不敢轻易尝试,以免惊世骇俗。」

  神尼接着说:「背出来大家听听。」

  天麟毫不迟疑地朗诵出来:「三剑凌空,风雷俱动,惊天地,泣鬼神,霹雳
苍穹,切戒之,切戒之。」

  天麟诵毕,蓬丐几人俱都目射奇异之色,秃头僧立即感慨地说:「今日身处
绝峰之巅,高居云上,如在苍穹,仰望碧空无际,俯视万里云海,在此高空,隔
绝人间,即使三剑凌空,当不致惊世骇俗,错过今天,将永无一瞻绝学之机。神
尼,今日众老之前,不妨试试天麟这小子的功力究竟达何境地,我等也可借此一
开眼界,不知神尼意下如何?」如此一说,蓬丐和两位师太俱都面露赞许之色,
微笑不语。

  神尼幼年曾经目睹三剑凌空的骇人景象和举世惶惶的紊乱情形,因而寿眉紧
蹙,不敢轻言应允。银钗圣女心中一动,转首一看飞阁外,立即插言道:「今日
云层特厚,云海无际,根据以往经验,终南方圆数百里内,虽未大雨,必是阴天。」

  神尼一听,缓缓立起身来,举步向阁外雕栏露台上走去。

  蓬丐、秃僧等人纷纷离座,跟在神尼身后。众人立身露台上,举目一看,蓝
天万里,丽日当空,对崖茂密松林环绕绝峰,响着嗡嗡涛声。迎面一座高峰,直
插云上,距离众人立身的飞阁约有数里,一道宽广瀑布,迳由绝巅直泻而下,传
来隐约如雷的泻瀑声。

  神尼立身栏边,俯视脚下绝壑,数十丈下白云浓厚,翻滚飞腾,断定银钗圣
女说得不错,山下可能大雨。於是,微蹙寿眉,转首对蓬头丐几人慎重地说:「
山下虽然大雨,三剑凌空仍不宜尝试,不过同时施展飞虹、穿云两剑,其威力之
大,已可窥见全般了。」众人见神尼说得严重,好奇心愈盛,但神尼不允,也只
得颔首不语了。

  神尼见众人无异议,心情似乎宽畅不少,立即祥和地对天麟说:「麟儿,依
据你目前功力,自行斟酌施展两招御气剑法吧。」天麟恭声应是,立即祛虑凝神,
暗诵无上心法,正待转身取剑。

  人影闪处,雪梅已将三柄小剑和剑囊一并取来,盈盈送至天麟面前。天麟含
笑称谢,双手接过,分别将剑收入剑囊,顺势系在腰间。接着,转身面向神尼、
师太和二老五人,施礼恭声说:「麟儿试演一招」穿云银练「,以娱五位老人家。」

  神尼慈祥地含笑说:「麟儿谨慎。」天麟躬身应是,转身看了一眼远处绵绵
无际的云海,继而,捏指取出寒茫四射的穿云剑。

  净凡师太尚以为天麟功力过浅,恐怕后力不继,也在旁关切地说:「峰外云
海过远,也许不易看得清楚……」

  师太话声未落,天麟右腕已扬,一道刺目光华,宛如一匹宽约近丈的耀眼银
练,挟着慑人心神,震撼山野的「呼呼」响声,飞过数十丈宽的千仞绝壑,掠过
对崖松林上空,直向远处云海闪电射去。神尼一看,面色立变,似乎觉得天麟有
些大胆。

  蓬丐、秃僧两位师太,俱都看得暗暗心惊,不知天麟能否将剑收回。丽蓉、
杜冰和雪梅以及银钗圣女四人,俱都亲自目睹过天麟功力,是以心中较为平静,
但看到剑光直射数里外的一片绵绵云海,也不由暗暗担心。五老觑目一看丽蓉四
人,俱都神色自若,似乎毫不惊异,因而宽心稍放。

  再看天麟,肃容凝神,中食两指戟指远处绵绵云海,星目注视不移。只见远
处云海中,如银匹练,翻滚飞腾,带起呼呼风声,浓云飞舞,直似大海中的戏水
蛟龙,壮观至极。立身飞阁露台上的人仅神尼一人看了天麟岳峙而立的神情,面
含赞许的慈祥微笑,双目注定云海中倏升倏降,盘旋翻腾的剑光外,其馀诸人,
俱都神色激动,面目愕然,赞叹不止。

  蓦见天麟星目冷电一闪,沉声低喝,右手中食两指,猛划一个拳大圆形,接
着两指缓缓后曲。远处剑光倏然集成一道匹练,挟着呼呼剑啸,穿出云海,闪电
射回。露台众人,只觉寒光一闪,双目视线立失,凝目再看,天麟手中已收回那
柄寒芒闪射的小剑穿云。

  天麟将剑收入丝囊内,立即恭声面向五老说:「麟儿功力浅鲜,仅能及此距
离,欲达秘籍所载御剑飞行宇内,伤人远在百里,尚需刻勤练习,方期成功。」

  神尼欣慰地含笑说:「孩子,你有今日成就,瞩目武林,已无人可敌矣,但
愿你深体天意,修身树德,以求晚年得道大成。」

  天麟恭声应是连声说:「麟儿谨记教诲,绝不负老人家所期。」终生不知酒
醉的蓬丐、秃僧,喝了两杯葡萄露,渐渐有了醉意,心中极欲一睹三剑凌空之壮
丽景象。

  秃头僧在旁兴奋地说:「今日能觑剑术中至高境界的御气飞剑,今生已百事
无撼,如能再瞻旷古凌今的三剑凌空,实乃三生之幸……」

  南召老尼未待秃僧说完,立即低声宣了声佛号:「贫尼年逾百年,已无贪好
之念,但自幼即闻天鼓惊世,群魔威伏之神奇事迹,今日如非观闻神尼叙述,贫
尼决不会相信数百年前举国震惊的天鼓之声,竟会是这三柄小剑凌空发出的奇幻
骇人景象。」

  说此一顿,再度低宣一声佛号,继续说:「请恕贫尼妄动贪念,如此千载难
逢良机,处此凌云绝峰之巅,如不一瞻此旷古绝学宁非撼事。」神尼寿眉紧蹙,
神色凝重,不言不语。天麟和丽蓉几个,俱是晚辈,肃立一旁,根本不敢叁与谈
论。

  蓬头丐见神尼已无方才之坚决,也在旁插言说:「如今之世,尚称升平,既
无恶魔猖獗,也无浩劫降世,即使三剑凌空,当不致掀起世间轩然大波。」

  久未发言的净凡师太,这时也低宣一声佛号说:「今日身处太华之巅,凌驾
云上,且半山云层极厚,三剑凌空之威势,山下所见当不致如昔年那等骇人厉害
……」

  神尼微垂双目,神情似乎有些激动,未待净凡师太说完,立即宜了声佛号说
:「诸位道友一致要求,贫尼本非神剑主人,原无坚持阻止之理,昔年贫尼曾经
亲历其境,那等举世惶惶情形,决非诸位所能料及……」

  南召老尼寿眉一蹙说;「当年三子同施三剑,是由地面凌空祭起,如今高在
云上,也许不为世间所见。」说此一顿,看了一眼肃立一侧的天麟,继续说:「
如果错过今天,即使是得剑之主的麟儿,也将毕生无机一睹三剑凌空之壮观。」

  此话出口,神尼面色倏然一变,转首急向天麟问:「麟儿,你可曾有意找一
深山大泽,或荒僻之处,一试凌空三剑之威势?」

  天麟不敢欺骗神尼,立即恭声说:「是的,麟儿确有此意。」

  神尼一听,大为骇然,久久,才颔首毅然说:「好吧,也许这是天数,麟儿
就在此台上,一试三剑凌空吧。」

  天麟自习飞虹三剑剑谱以来,一直企图找座深山荒僻之处,一试三剑凌空之
威势。方才经神尼指出三柄小剑即是数百年前,举国震惊的天鼓,因而暗暗庆幸,
自己没有莽撞行事。这时,乍闻神尼毅然应允,心情不禁有些紧张,於是,恭声
应是,缓步走至台边,举目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蔚蓝苍穹。

  蓬丐、秃僧、两位师太,骤然听到神尼应允,再看了天麟有些紧张地神情,
心中俱都有些悔意。丽蓉几人,由於久闻武林中天鼓声动,群魔威伏的传闻事迹,
因而这时真的将要亲目所睹,心中俱都觉得无比紧张。南召老尼望着天麟的背影,
寿眉一蹙,面向神尼,低声道:「昔年三子各施一剑,全身功力集於一剑之上,
而麟儿今日同施三剑,不知神尼是否在施剑之时,为麟儿辅助真力?」

  神尼略一沉思,说:「根据麟儿方才施展那招穿云银练来判断,麟儿对贫尼
师门无上神功似已练至无尽无竭之境。」

  净凡师太关切地插言说:「虽然麟儿骨秀神清,秉赋超人,加之连番奇遇,
因而内力浑厚精纯,但以麟儿一人之力与昔年三子相论,总觉……」

  神尼祥和地一笑,立即作了一个阻止手势,含笑说:「贫尼师门无上神功途
分两径,孕刚孕柔,刚柔相济,刚柔相分,刚柔互相交替,一经悟透精奥玄现,
随心所欲,无尽无竭,无大无穷。」

  说此一顿,看了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大一眼,继续说:「麟儿能悟秘籍上所
载之三剑凌空剑诀,必是三子於除魔卫道之后,始发现三剑凌空之威势,因而叁
透一人同御三剑之心诀,然后记载於秘籍之上。」

  话声甫落,秃头僧断然插言道:「为万全计,还是让天麟小子,静心调息一
个周天为妙。」神尼认为有理,含笑称善。

  五老转首再看,天麟已取出飞虹、穿云,凌霄三剑。秃头僧一举手,正待招
呼天麟,蓦见神尼急忙作了一个阻止手势。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知道天麟聪
慧,为慎重计,早以暗暗调息了一番。只见天麟剑眉微蹙,双目眯忪,眼帘微微
颤动,薄而弯的朱唇,已紧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了。

  神尼一见,面色大变,不由惊得张口欲呼,正待喝阻。蓦见天麟右腕一扬,
两道青红剑光,挟着隆隆雷声,直向苍穹射去。蓬丐、秃僧几人,只觉剑光眩眼
刺目,雷声震耳欲聋,两道青红剑光,眨眼已升至百丈以上。倏然,天麟一声低
喝,一道宽大如银河的刺目电光,闪电直上。

  紧接着,苍穹暴光一闪,炸开一声霹雳巨响,惊天动地,群峰摇晃,凌云飞
阁,檐瓦坠落,露台雕栏,纷纷震塌。天空电光如炽,雷声震撼宇宙,狂风大作,
云海飞腾,天地一片昏暗,树木枝断叶落,丽日失色。银钗圣女和丽蓉心弦跳动,
头痛欲裂,气血翻腾欲呕,两人赶紧盘膝跌坐,运功调息。雪梅、杜冰粉面苍白,
香汗淋漓,神情如痴如醉,同时跌倒,奄奄欲绝。

  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只惊得面色如纸,气血翻腾,两手加额,急屏呼吸,
强自稳定摇晃身形,不停大声急叫:「麟儿快收剑诀,快收剑诀。」

  天麟这时,已惊得俊面苍白,额角渗汗,只觉丹田真气难凝,十指痉挛僵硬,
双手汗水如洗,星目已不敢直视天空。人影一闪,神尼飘身已至天麟的背后,有
些颤抖的右掌,迅即抚在天麟的命门穴上。接着,慈目威凛地望着天麟的后颈,
沉声低诵:「祛杂念,定心神,凝气丹田,无相无我,无忧无惧,摒除急虑,则
心定气静,意念贯一矣。」说罢,即将本身真力由天麟的命门穴输入。

  神尼真力一入天麟体内,苍穹交织电光倍增,霹雳巨响愈猛,飞阁檐瓦纷落,
削壁突岩下堕,众人衣袂被吹得簌簌直响。绝壑对崖松林,枝干俱被狂飞带向半
空,绵绵无际的云海已变成旋转激烈飞舞的旋雾。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已无
力出声大呼,相继盘坐调息。银钗圣女和丽蓉,虽然仍是盘膝坐姿,但已进入昏
迷状态。雪梅、杜冰倒卧地上,已晕眩了过去。

  神尼感应到天麟的心情已趋平静,真气已凝,定力恢复,立即沉声低诵:「
三剑分离,阴阳互济,飞虹泻地,风雷俱息。」

  神尼低诵甫毕,天麟立即会意,并指缓缓弯曲,天空如炽电光立逝,霹雳暴
响立停,三道青红白光,分离而下。三道剑光,一闪已至对崖上空。天麟星目倏
睁,冷电暴涨盈尺,大喝一声,三指同曲。暴光一闪,飞虹三剑已收回天麟手中。

  神尼一见,立即收回右掌,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激动地说:「感谢吾
佛庇佑,师门重宝万幸复得,今日过失,弟子难辞其咎,一切罪过弟子承担,吾
佛慈悲,吾佛慈悲。」说罢抬头,望了一眼昏暗的天空,翻腾的灰云和纷纷由空
中下堕的酿叶树枝,然后,面向兀自望空发呆的天麟说:「麟儿,去为师太四人
各斟一杯葡萄露来。」

  天麟一定神,即将三剑收入腰间剑囊内,转身一看,不由惊得脱口低呼。於
是,惶急地看了丽蓉、杜冰几人一眼,不觉惊出一身冷汗,飞身纵进飞阁,拿起
小玉坛,一连倒了四杯葡萄露。举目一看,不禁又是一呆,只见飞阁下面的梅林,
梅花大部脱枝,花园地上落满了片片花瓣。

  蓦然身后一声闷哼,转身一看,蓬丐已经醒了。於是,飞身过去,立即递给
蓬丐一杯。只见神尼遥遥舒掌,秃僧和两位师太,相继醒来,天麟又将葡萄露逐
一送至三老面前。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功力毕竟不凡,一杯下肚,精气立复,
相继起身,纷纷察看丽蓉和银钗圣女四人。

  其中受震最重的是雪梅、杜冰。两位师太分别照顾丽蓉和银钗圣女,神尼、
天麟和蓬丐、秃僧四人疗治雪梅、杜冰。这时神尼已由怀中取出一个小银瓶,立
即倾出些许朱红色的药粉,用小指指甲,分别弹入雪梅和杜冰的琼鼻中。

  这时,丽蓉和银钗圣女,已相继醒来,两位师太即给两人倒了半杯葡萄露,
令两人继续调息。渐渐,雪梅、杜冰也相继醒来,五老见她俩已能调息,这才稍
放宽心。举目一看,天空一片昏暗,有如日落垂幕,缕缕灰云,缓缓旋舞,遥远
的天际,仍响着低沉的隆隆雷声。

  太阳已偏落西南峰巅,酉时将近了。五老互看一眼,黯然一叹,缓步走进飞
阁。天麟依然立在露台上,望着盘膝调息的丽蓉四人,想到方才苍穹奇幻骇人的
景象,心中仍有馀悸。但他深信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四人,这时心中也很难过,
必然充满了歉疚,因为没有他们四老的要求,神尼不会应允,自己也决不敢尝试。

  五老走进飞阁,分别坐好,各自斟了一杯葡萄露,五人除神尼一人外,蓬丐、
秃僧和两位师太,面色依然有些疲惫。南召老尼慨然一叹,说:「三剑凌空,号
称天鼓,其威势之厉,果然惊天地,泣鬼神,风雷俱动,数百年来一直如此传说,
看来毫无危言耸听之嫌。」

  净凡师太黯然看了远处隐约可见的连绵群峰一眼,担心地说:「苍穹一阵骇
人剧变,云海顿化乌有,群峰隐约可见,方才那阵如炽电光,看来终南数百里内,
必然清晰可见。」

  秃僧自我安慰地说:「但愿这次苍穹剧变,世间不要掀起昔年天鼓之声那等
轩然大波才好。」神尼肃穆而坐,一直不发一言,心情显得十分沉重。

  蓬头丐霜眉一蹙,附声说:「这次身处绝峰,高居云上,恐怕不会如昔年那
等厉害吧……」话音未落,五老神色一变。只听阵阵隐约可闻的钟鼓之声,迳由
峰下,直透云上。秃头僧数十年没有宣过佛号,这时也激动地宣了声「阿弭陀佛」。

  「罪过,罪过,终南山一十六座观院,已开始举行祭天大典了。」天麟缓步
走至露台边沿,俯首一看,群峰间昏昏沉沉,云雾旋转,但听响自不同方向的钟
鼓之声,看不清是位在何处的观院。钟声「当当」缭绕全山,鼓声「咚咚」直达
云上。钟鼓之声,愈撞愈沉重,愈撞愈激烈。五老心情沉重,俱都不言不语。

  丽蓉第一个调息完毕,听到遍山的钟鼓声,神色一愣,立即由地上立起来,
不解地急步走至天麟身边。天麟见丽蓉首先恢复,心中郁闷稍解。丽蓉愕然望了
一眼峰下,心中似乎明白了各寺观院撞钟击鼓的原因。银钗圣女、雪梅、杜冰相
继调息完毕,雪梅、杜冰面色仍有些苍白,三人闻到钟声,也急步走至台边。

  飞阁中五老一阵沉默,神尼首先发言问:「汉卿、无相两位道友,今日登峰
可是仅为问明飞虹三剑的来历吗?」

  蓬丐回答说:「请教神尼三剑来历为主,其次是采两颗血莲实。」

  神尼以为蓬丐用莲实泡酒或配药,因而未再追问用途,仅顺口问了句:「莲
实可曾采到?」

  蓬丐恭声说:「已采了两颗。」

  神尼继续说:「你俩终年漂泊江湖,行踪无定,极少能登峰聚会,今日机会
难得,我们五人正可对灯通宵谈道。」蓬丐、秃僧知神尼有意引导两人成道,因
而心中大喜,连声应是。

  神尼望着天麟四人关切地说:「麟儿,你三人今日身心定然极为疲倦,今夜
就在峰上度过一宵,明日绝早再下山吧。」

  这时,红日西落,晚霞似火,满天殷红如血,令人看来怵目惊心,似乎预感
到天地间将有浩劫降临。峰下各寺院的钟鼓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整个终南山区,
一片沉寂,愈显得来日可怖,隐伏杀机。神尼起身肃客,又看了残破的飞阁前檐
一眼,即向长廊走去。

  众人随在神尼身后,同时离开飞阁。蓬丐、秃僧两人看了廊下光秃的梅树和
地上残落的花瓣一眼,不由升起一丝惋惜之感。但神尼已绝口不谈方才三剑凌空
的事,因而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自是不便再提。众人走出逐渐下斜的弯曲长
廊,已到了花园,不少奇花异草,被狂风吹得花落枝折,大荷池中的血莲,却完
好如初。

  众人沿着甬道,进入一丛翠竹林,前面即是一座月形圆门,左右红砖花墙,
蜿汩伸向两侧。进入月形门,即是一座圆形右室,圆门、圆窗,看来别有一种风
趣。神尼脚步未停,即对身后的天麟,祥和地说:「麟儿,你就在此圆室休息吧。」

  天麟恭声应是,立即停身止步,在这一刹那,他才发觉神尼早已看出他有些
心烦意乱,特地有意让他单独安静片刻。蓬丐、秃僧一听,两人不由互看一眼,
俱都有些不解。丽蓉,杜冰虽然不愿离开天麟,但神尼没让她们留下,只得继续
前进。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8-27 16: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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