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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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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3章 没那么简单
  
  “最多再能给你们两百根长矛,一百口刀,我们自己已经没有余量了!”赵家军的回答干脆利索,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在李九成过来之前,这边已经知道了战况的大概,往日情分这个就不必提了,倒是这唇亡齿寒,这边明白得很。
  
  堡寨的大门打开,一捆捆长矛和刀被送了出来,李九成在下面郑重其事的道谢,对方完全可以不给,但还是这么痛快给出,可见对方的确考虑的很全面,没有那遮蔽全身要害的铁甲,也没有犀利的火器,李九成心中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他知道有总比没有好。
  
  大门关闭,皮岛青壮才上前搬运,这时候,营正赵松却在墙头对下面喊道:“唇亡齿寒,你们也要好好想想这个道理!”
  
  能在众人面前跪下,身为东江镇参将的李九成就不会被赵松这句针锋相对的讥刺窘到,他郑重其事的答应了,这才和搬运武器的众人离开这边,但走出云山行堡寨范围之后,李九成的脸色却变得阴沉了不少,闷声说道:“加派人手盯着徐州那边,他们从前不敢这么嚣张说话,现在却放肆起来了。”
  
  “这边的官军比陆上和关内的普通官军要强不少,没什么军粮克扣,又是苦大仇深,士气勇气都维持的相当好,可打起来却很寻常,不怎么懂得配合c,..,进退尺度也很一般,今日里如果不是鞑子海战上吃亏太大,恐怕会被直接推上来了,有人说上岸的真鞑子不多,恐怕真鞑子多的话,这一战还要凶险。”
  
  “他们平日里的操练我也看过,除了毛文龙和其他头领身边人经常练武,其他各营一个月能有两操就不错了,其他时间都在种地忙活,倒是派去敌区还能活着回来的会不错,可也就是单打独斗,鞑子进退很有章法,战技和配合很好,应该是打得多了,操练也没耽误。”
  
  “不过要这么打下去的话,鞑子还是很难上岛,知道了鞑子的诡计,东江船队就不会犯错,在海上对战,船对木筏的优势太大了,高丽那边虽然缩着,可还是在帮朝廷的,高丽那边船不少,却没有让鞑子弄到一艘。”
  
  消息不断的传回来,赵松把不在值守的连正队正都叫过来讨论,赵进很强调这样的讨论,认为在武馆和学堂学到东西是起步,战场应用是加强巩固,事后讨论分析才会融会贯通,一个人想不到的,其他人或许能想到,大家彼此提点补充,进步会很大。
  
  实际上,刚才已经有一名连正带着几名队正去观战了,盯着云山行的皮岛诸人也顾不上这个,不到十个人远远观战什么也影响不到,加上罗晨派出伙计给了好处,他们就默许了这个行为,只是皮岛的人不理解,你们既然不想插手,何苦还要去看,难道去看个热闹吗?
  
  皮岛上的人当然不知道,赵进派来这个军士营的用意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尽可能的了解建州女真八旗的底细和战力,云山行的设立也是为此,当初谁也没想到建州女真会派大军直接攻岛,但这也是宝贵的机会,赵松和连正们当然不会放过,所以派出去观战的人级别越来越高。
  
  回来后,把所看让商行文书写下,然后大家讨论,讨论所得也要记录下来送回去,这就是目前来到皮岛的最大收获。
  
  刚才回答李九成的时候之所以那么不客气,也是因为观战之后得出了结论,东江镇这么多人仅此而已,战力实在不值一提,但即便这样的力量还要比关内陆上的大部分官军要强,可见那边弱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营正,这几万可用的男丁,这皮岛的关键位置,被东江镇这些废物掌着,这些废物还敢打咱们的主意,不如咱们直接拿下来,到时候进爷肯定会奖励咱们,没准咱们这边可以自成一区!”一名连正大着胆子说道。
  
  亏得是这个连正东拐西拐和赵家能攀扯上些关系,被看在赵氏宗族里的,其他人还真不敢这么说,赵松笑着伸出手,在那连正后脑抽了下,然后笑骂说道:“你这是没被打过军棍,先斩后奏的事情也敢做。”
  
  这句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他的态度了,赵松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咱们越是离的远,越要听命行事,难道咱们现在不是自成一区,你们这些从学堂出来的就是心大,不过眼下这个形势,等传信的海船回来后,或者是第二波海船回来后,就该给出处置了!”
  
  众人神色变得严肃,北岸的喊杀隐约能传过来,听着明军和建州女真的震天杀声,幻想着激战景象,倾听观战者的仔细描述,每个人都想着参与其中,何况打的还是鞑子,但知道真正要参战的时候,每个人还是轻松不起来,尽管这也是一场战斗,可他们都隐约能想到,一旦开始,那和赵家军从前的任何战斗都不同。
  
  “进爷常说,身为军人,要想但不能多想,可以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但命令最优先,咱们想这么多做什么,自保自全,等命令来就好!”赵松笑着说道,这番话却让众人轻松了不少,脸上也都有笑容浮现。
  
  赵松刚要安排人出去值守和观战,却看到坐在一旁的罗晨沉着脸思索,这边停了把他惊动,看了看赵松和连正们的轻松表情,迟疑了下说道:“兵法上的事我知道的少,可鞑子打老了仗的,今天这海战未免打的太傻了。”
  
  他这话说完,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沉寂,赵松先是愣住,随即双手重重一拍,扬声说道:“是太笨了,这么划着筏子过海,不就是找死的打法?这样的打法还只来了五千多人,耗也耗不动,多亏了老罗你提醒,我们这些人还是年轻,想的不够深远!”
  
  云山行要塞里众人凛然,还没决定是不是去提醒东江镇诸将,从北岸那边又有消息来到,建州女真的第三波攻势开始了,这次还是很蠢笨的从北岸对面发起,就在这个时候,山顶瞭望的人紧急发出信号,按照约定的信号,大家立刻就知道,在皮岛的东北边也有敌人发起了进攻,那个位置所对的陆地,距离皮岛也不远。
  
  这边想到的事情,东江镇毛文龙等人也是想到,并不是说他们多么聪明,韬略计谋如何出色,他们和建州女真打老了仗,深知其中的凶险,走错一步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所以要想到很多可能,陆地适合发起进攻的方向有几个,除了正对北岸的地方,正对东北那边也有合适的登陆滩涂。
  
  造木筏可是比造船要容易的多,建州女真抄掠附近的高丽村寨,搞不好连城池都打破了几个,自然不缺乏人力,两天劳作积累了足够多的数量,两次攻击损失了那么多木筏,现在又是浩浩荡荡的冲杀过来。
  
  东江镇的船队已经有了经验,绝不会靠近和对方的木筏纠缠,不犯刚才那两战的错误,而且船舷上都架着临时扎起的木墙,可以挡住对方的弓箭,也不利于对方的攀爬,各艘船排列成队,彼此照应,绝不贪功冒进,一旦和对方接战就速战速决。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玩不出什么花样的建州女真完全落了下风,一艘艘木筏被点燃掀翻,只有面前的木筏上不再有敌人存在,遮蔽的盾墙才会卸下,士兵们拿着长矛杀死海中游水的敌人,不给他们任何求生的机会,这次冲在前面的同样有汉人和高丽人,海中哭喊的同样如此。
  
  不过东江镇的士兵再也没有一丝怜悯,只要是从陆地上来的,一概格杀勿论,谁知道这些哭喊着的辽镇汉民会不会已经投降了鞑子,一时心软就会让自家身死,这个账大家都能算得清楚。
  
  当陆地的另一路木筏大队离岸的时候,东江镇从毛文龙到稍有心思的军将都是松了口气,鞑子总算用出了隐藏的手段,他们知道对方不会这么死死的朝着一处猛攻,有手段用出来就好,只要在海上,东江镇的战力就不怕。
  
  已经有了章法的东江船队很快灭杀了冲向北岸这一路,开始阻截西岸这边,这次建州女真又有了新的法子,木筏上堆积着易燃的柴草,由少数几名死士操控,划着撞向东江镇的船只,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不过这个法子容易应对,船只很容易闪躲,甚至可以用包着铁套的长杆将木筏推向女真自己的船队,纵火船的确有用,但这可不是船。
  
  建州女真也知道东江镇水军的厉害,这次没有勇猛向前,发现这一路攻势没效果之后,立刻就是回撤,不敢再上前去纠缠。
  
  皮岛岸上的欢呼声又是响起,连带着东江镇头领们都跟着松了口气,今天的战斗应该是结束了,陆地上的建州女真肯定有余力再战,但天快要黑了,海上夜战对任何一方都是有极大凶险的,不擅长于此的建州女真显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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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4章 兴奋睡不着
  
  这仅仅是一日间的战斗,还曾经冲上了皮岛的岸上,这海战的优势没有大家想得那么保险,也不知道今日里杀死的敌人中有多少真鞑子,谁还敢放松,皮岛岸上的欢呼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叫停,后方将早就准备好的食水送上来,岸边的防线不撤,还要准备明日的恶战,同时,毛文龙派出精干力量在全岛巡视,夜间还要防备泅渡潜入。
  
  天渐渐黑下来,有十几艘舢板回到了东江镇,他们是提前派出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很让人心寒,鞑虏的骑兵已经将附近的海岸线全部封锁,想要上岸的探子不是被截杀就是失踪,这些回来的往往是没靠岸前就看出不对,或者眼睁睁看着同伴身死,自家匆忙划船回返,虽说这舢板也走不了太远,可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虽然没有深入陆地,可沿着海岸也能看到很多情报,建州女真还在抄掠人口,还在不断的造木筏,看来今日战斗胜败算不了什么,大战还在后面,看着陆地上的灯火通明,人声喧嚣,或许这大决战就在明日,或许鞑子要不管不顾的孤注一掷。
  
  天知道今日里死了多少真鞑子,如果明天对方倾巢而出,哪怕还是从对面硬攻,东江镇的船队未必能应付的过来,不要说被纠缠住,搞不好船队都有可能被拿下,到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乎云山行那些力量了,在这样的大战关头,顾不上那么多。
  
  皮岛冬日苦寒,海面都会冻上,为了过冬,岛上备有不少油脂,这些都被拿了出来,有的放置在搜罗出的瓦罐容器内,有的则是和柴草混合,在海上接战,这火攻威力无比。、
  
  “都是这些显摆好胜的货,要不是你们折腾的高兴,怎么会引来鞑子攻打,这光景下,等着冬天下手岂不是更方便。”岛上已经有了这样的抱怨。
  
  为什么在这个不适合作战的时候被鞑子强攻,大家也能想通一二,从前活的艰难,大家活动的小心,经常被小股鞑子撵着跑,也没什么正面硬抗的战力,所以鞑子也看不上这边,可和徐州贸易之后,气粗力大,和鞑子小股部队遇上后不落下风,比从前来硬气了许多,对建州女真造成了威胁,自然引起对方注意和忌惮。
  
  来到皮岛上的辽镇残余的确都有深仇大恨,但有的咬牙切齿想要报仇,有的则是只想着苟活逃生,平日里遮掩的还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很多小处都是显露无疑。
  
  不过这样的抱怨和骚动没有引发什么麻烦,东江镇军将战时规矩还是懂得,早早的派出亲卫亲兵巡营,他们手持军法大令,稍有不对的苗头就开始行军法杀人砍头,这样的手段粗暴简单,却很有效,皮岛上潜藏的不安宁很快就是消失,全部投入到紧张备战之中。
  
  看着对岸不熄灯火,传到这边来的吆喝呼喊,任谁都能想到建州女真这边在打造木筏,为接下来的总攻做准备,想想今日里几次占上风却有凶险的战斗,皮岛东江镇的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东江镇没有坐以待毙,趁夜组织了死士去偷袭敌营,同时这边精锐全部上船,甚至连缴获的木筏也都利用上,只要死士能夜袭成功,大军就立刻渡海突进,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能总是被动迎战,也要主动,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能听到陆地岸边的喊杀,甚至还能看到骚动,这边的船只出动,可才走了不远,对岸一切就归于正常,船只和木筏只能黯然回返,大家知道,夜袭失败了。
  
  “如果鞑子上岛,按照今日的战况,他们上来后也是强弩之末,东江镇自己的力量就会给他们好看,如果上来的人太多,和东江镇打成相持,我们就参战,按照今日里所见的战局,我们只要上阵,定能给疲惫慌张的鞑子痛击,到那时候东江镇全力迎敌,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不利!”赵松朗声对连正队正们说道。
  
  现在东江镇完全顾不上这边,打探消息和观战的人往来穿梭,让云山行要塞对情况有第一手的掌握,赵松和罗晨商议后下了决断,听到要和鞑子接战,下面的连正队正脸上都有兴奋激动。
  
  “唇亡齿寒,李九成说的道理我也懂,但只有到现在这个时候,才能真正说唇亡齿寒,不然的话,我们就成了被人诓骗设套的傻小子。”赵松抬高声音说道,连正队正们跟着哄笑起来。
  
  动员让人没那么紧张,可行动上还是要一丝不苟,包括晚上的值守,大家都要铠甲装备不离身,随时准备战斗,赵松今晚却是早睡,因为第二天要尽可能早起,在临睡前罗晨上门拜访,进屋后满脸都是忧心忡忡的神色,把赵松吓了一跳。
  
  “营正,我看下面的兄弟们满脸喜色,对军功富贵热衷无比,临战不能疏忽大意,这样的心思要是明日里约束不住,在战场上有个闪失的话,那可就是大祸了,进爷恐怕会有雷霆之怒!”赵松训话的时候,罗晨就在一旁观看,他心思缜密,却是想的比较多。
  
  赵松嘿嘿一笑,戏谑的说道:“老罗你在朝廷那边当差太久,总拿那边的规矩常例来套我们这边,现如今大伙都没个立功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捞到,不光他们高兴,我也高兴,可高兴归高兴,军法在,操典在,不按照这个做事,谁都知道下场,谁又敢乱动,再说了,没了这规矩和操典,咱们赵家军怎么能打胜仗,这是命根子,老罗你不用担心太多。”
  
  罗晨苦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那样最好,进爷的规矩我一直摸不太透,刚被安排到皮岛这边来,心都凉了,还以为这是被发配在此,有人和我讲这是看重,可一直等营正你过来我才相信..”
  
  皮岛东江镇安排了值夜巡逻的兵马,云山行这边除了戒备森严之外,还派人出去不断的打听消息,他们用的法子简单有效,云山行内存储的粮食充足,直接烙好了油盐饼,备好热茶,以犒劳的名义送出去,在冷风吹拂的夜里,这样实在的馈赠很容易得到消息。
  
  赵松和罗晨以及不在轮值的军官都已经休息,可如果有要紧消息来到,必须要立刻叫醒他们,不过这一夜安静无事,鞑虏没有趁机泅渡潜入,只是灯火通明的打造木筏,准备第二天的决战,这样的声势让东江镇这边压力越来越大,很多皮岛难民都已经做了准备,男丁拿着能用的兵器上阵,女人们则是做另一番准备,鞑子一旦上岛得胜,她们会先杀了孩子再自尽,绝不能落在鞑子手里。
  
  天还没亮的时候,赵松就已经醒来,自己打来凉水随意洗了把脸,就开始视察要塞的防务,云山行在这个要塞修建上下了大本钱,甚至从山东那边专门运来匠人建造,处处皆有章法,和大明惯常的规制不同,还有徐州自己的形制,进爷真是无所不能,顺着台阶向上走的时候,赵松心中这般感慨。
  
  走上墙头望台,就看到两名士兵在灯火下打瞌睡,大家都是轮值,没有人会熬夜不睡,赵松马上就想通了原因,这帮小子肯定是想着要和鞑子开战,兴奋的睡不着,赵松先是打了个哈欠,擦擦眼泪,上去就是两脚,直接把两个人踹醒,怒声喝道:“混帐行子,你们就不怕行军法吗?”
  
  赵家军军法严厉,值守放哨如果瞌睡就是重责,如果误事那就是斩首,在这等事上,半点含糊不得,被踹到的两个士兵都是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到赵松立刻苦了脸,赵松阴沉着脸训斥两句,转头向别处走去,这要塞就是个小规模的城池,巡视值守彼此交错,一处懈怠,不会危及全局,可看到这边这样,赵松也不敢放松大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快步走上去。
  
  此时值守的赵家军士兵每个人都精神不济,尽管他们最多站在这里一个时辰,和鞑子交战的兴奋让他们都睡不着觉,赵松几乎是骂了一路,他这个军士营的几百士兵和其他旅团队不同,每名士兵都是参加过两次以上的战斗,而且都是出身于徐州和邳州,是赵家军嫡系老兵,虽说年纪都不大,可经历过的都不少,即便这样,每个人还是兴奋如此,这可是和鞑子开战,赵松自己也没有睡好,这个就不必对外人说了。
  
  赵松一起,整个军士营和云山行所有人都是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伙房的人起来更早,烙饼鱼汤腌菜很快就已经准备完毕,早饭分为两处,一处要塞内,还有一处送到港内停泊的两艘海船上,船上还有几十名水手在,即便以徐州的物资充盈,这样的早饭也是很丰盛了,战斗在即,总要吃好喝好保持体力和士气,大家狼吞虎咽,欢声笑语,鞑子来了,让他们知道徐州男儿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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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5章 敌从东来
  
  要塞外面,皮岛盯梢的人可没有什么轮班,熬到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是眼皮打架,瞌睡的很,尤其是在这天亮之前最是难熬,可这个时候饭菜香气飘来,里面欢声笑语的嘈杂变大,他们立刻就是被惊醒,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毫不遮掩的乱骂,这帮福地长出来的败家子,等鞑子上岛,有你们好看的。
  
  天渐渐亮了,被赵松怒骂了一圈的赵家军士兵们又被连正队正盯紧,谁也不敢懈怠,都是检查装具兵器,可心中的兴奋和激动依旧按捺不住,这可是和鞑子打,都说鞑子凶悍无比,不知道比起咱们徐州怎么样,咱们营是赵家军和鞑子接战的第一个部队,一定要打出志气和脸面来。
  
  “快看山顶!”突然间有站岗的士兵狂吼,每个人都抬头看过去,能看到站在树冠上的那个哨卫拼命的摇动旗帜。
  
  “敌袭,敌人在北边,敌人在东边来了,在南边来了!”大家看清了那信号的意思,北边有敌人,但东边也有敌人,南边也有,东边和南边就是港口这边的方向,鞑子疯了吗?他们靠着木筏就敢兜这么大的圈子,他们有多少人就敢这么分兵,这到底是要来攻打皮岛还是要送死?
  
  “船队,船队!”要塞外传来了已经惊恐变调的嘶喊,有码头上的皮岛百姓,也有海船上的水手,要塞上的赵家军士兵看得清楚,在即将消散的淡淡晨雾中,有许多船只满帆驶来,几十艘,恐怕要过百艘!
  
  尽管船上没有旗号,只能看到船上站满了人,可大家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建州女真的船,这是鞑子的船,北岸最近处的木筏接战根本就不是主力,真正的主力一直在蓄势待发,到这个时候发动!
  
  “鞑子来了不止五千,只怕是过万的兵马,高丽那边的船只被抢或者被勒索,也的确给他们了,他们一直在皮岛边上准备,他们就没有想和皮岛这边打海战,他们还是要登岸厮杀!”衣衫不整的罗晨冲出来,看着两里外的船队,声音颤抖着说道。
  
  “他们在身弥岛,他们在身弥岛!”一名云山行的伙计喊道,身弥岛在皮岛东侧二十里处,身弥岛虽然也是岛屿,却和陆地相连,退潮后,可以顺着滩涂步行上岛,在那边建州女真可以从容登岛,然后搜罗船只准备,怪不得遮蔽战场做的这么完备,原来都是为了准备这个。
  
  这个不需要什么神机妙算,当敌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一切都可以推断出来,皮岛周围适合船队行进发动攻击的,也就是身弥岛一处。
  
  “鞑子这次算计的很好,他们居然敢夜间行船!”有人闷声说道,但没有人觉得如何,身弥岛距离皮岛二十里不到,又可以用陆地海岸线和星空作为标示,夜间行船说不上什么危险。
  
  能在这里议论的也就是云山行的文书伙计之类,军士营的所有人都在忙碌,两门轻炮上盖着的油布已经被取下,随时可以开火,有士兵跑向不远处的码头,能看到那两艘海船开始扬帆起锚,这是赵松的吩咐,这两艘大船留在港口内很容易被人缴获破坏,还不如出海机动,算是一条后路。
  
  盯着云山行要塞的东江镇人士已经向北岸那边狂奔,昨日还在各处都有巡视值守,而经过那几次大战和对岸营地彻夜不眠的景象后,大部分东江镇的力量都集中到北岸那边,这里已经空虚,来不及作反应了,报信的不光是东江镇的军兵,赵松也派出了自己的人,必须要保证消息能传到那边。
  
  这边的人还没跑出去多久,就看到那边同样有人狂奔过来。
  
  “营正,北岸鞑子已经全部下海,木筏太多,要总攻了!”赵松知道给毛文龙传信,但毛文龙却想不到这边,还是军士营自己的人跑回来报信,天刚刚亮的时候,北岸的建州大营就是木筏全出,浩浩荡荡的向这边冲来,声势极为骇人。
  
  在这样的总攻下,即便没有南边这一路船队,北岸也未必能应付的下来,要知道几次接触,建州女真都没有投入全力,如果真正不计死活的开战,两千建州女真兵丁上岸,皮岛东江镇恐怕就支撑不住了,真正的战局考量还不只是这样。
  
  “听到这边的鞑子上岸,北岸那边的东江镇兵马必然军心涣散崩溃,到时候几万人在这岛上溃逃,不要说是组织反攻,肯定会自相残杀,甚至还要波及我们这边,到时候就是大祸了!”赵松急促的说道,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嗓音已经沙哑了。
  
  “营正,能不能把船队挡在岛外!”一名连正杨声问道。
  
  “挡不住,东江镇的船加上我们的船或许能挡住,可那边的木筏就要过来了,还是老样子。”赵松脑子里纷乱一片,他下意识的回答说道。
  
  临来这边之前,进爷交待要分清你我,同为汉人不假,可东江镇是大明官军,自家是徐州赵家军,彼此等同敌国,但这超强的兵甲配备,全是精锐的士兵军官,还有这花费巨资的要塞,以及常驻这里的海船,进爷在这里下了大本钱,肯定不想这么糟蹋了,但如果真被鞑子上岛,几千鞑子加上漫山遍野的溃兵,自己这五百人能守住吗?
  
  赵松可是见识过徐州城下平贼,当日跟着进爷的那些家丁,现在最差的也是连正,都是一等一的精锐,自己这个营能做到吗?来这里的种种可能他都想到,只觉得发生这样的大战,鞑虏登岛是最小的可能,没想到这最小的可能却发生了,怎么办?赵松从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主,正苦恼的时候,却看到连正队正们都在注视着他,等他下令。
  
  若是进爷在此时会怎么做?赵松对赵进比别人要熟悉些,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事迹功勋,还有亲人们的描述,若是赵进在这样的场合,只会有一个选择!
  
  “各连,列队备战!”
  
  “老罗,你派人去找东江镇能主事的,和他们说,这边由我们先顶住,让他们在那边不要分心,若是可以,派些后备的青壮过来。”
  
  赵松已经有了决断,到这个时候,没什么可说的,出去和他们打!
  
  **************
  
  东江镇在皮岛东边本来也有营头驻守,用兵之道就是要防范各种可能的风险,可建州女真在北岸摆出了决战架势之后,东江镇为求万全,将大部分主力都调到了北岸那一侧,甚至连皮岛上能战的青壮也是侧重于北边。
  
  对整个皮岛的防务来说,南边是最不需要考虑的方向,东边也安全的很,因为茫茫大海就是天险工事,而且敌人是很不擅长水战的建州女真,谁也没想到,建州女真就是从最不可能的东南边开始登岸。
  
  在刚刚发现建州女真大军的时候,东江镇的防御考虑到了各种可能,但建州女真兵马成功的把东江镇主力引到北岸那边,成功让东江镇兵马认为所有的攻击都会从那边发起,然后准备全力迎战,调集了手头所有的力量,当皮岛东江镇诸将这么以为的时候,真正的攻势开始了,两路夹击,而东江镇只做好迎战一路的准备!
  
  郑小二原来是辽阳一处军屯的军户,从曾祖那代开始已经给将主做佃户交租,日子过得很苦,所以鞑子大军打过来的时候,他家也没想着跑,左右都是给人做牛做马,给大明军将和鞑子做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庄子被拿下之后,郑小二家就遭遇了大祸,郑小二和父亲以及兄长下地做活,忙碌一天回去之后,看到自己母亲、嫂子和姐姐都是光着身子死在家中,是被凌虐惨死,一打听才知道是管着庄子的鞑子老爷做的。
  
  这样的暴行根本不会有什么惩罚,郑家也没有地方去告状,留下来的人都忍气吞声,可这样的事情,郑家父子怎么可能忍得住,郑小二的哥哥冲出去和人拼命,到那鞑子管事的门前直接被一刀劈死,随即那鞑子管事带着人上门捉拿“余孽”,郑小二的父亲挥舞着锄头和人拼命,郑小二则是躲到了后街邻居家的地窖里。
  
  在地窖里出来的时候,郑小二知道全家只剩他自己了,他唯一的出路只有逃,当建州女真的残暴显现之后,被占领的辽镇各处很多人都在逃亡,郑小二也汇集到了这些人之中,受尽艰险辛苦,遇到了皮岛搜罗人口的小队,来到了这大明军镇东江镇。
  
  来到这边的时候,郑小二已经身无分文,这样的人是没办法上船去山东的,被送到船上南渡的那些辽民,都是有好处给东江镇的,甚至有人愿意让自家的女眷陪睡,就是要去那关内大明太平世界,而郑小二这种,只能先进入东江镇,做事积攒,看看有没有机缘上船南下。
  
  如今东江镇这里有一套规矩运转,皮岛这边收容的大部分人口都想要上船去关内,有些人逃出来的时候带着金银,有人带着家眷,你要付出种种代价之后才能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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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7章 好言相劝
  
  建州女真对要塞营地的骚扰持续了一夜,开头几次是组织小队向里潜入,或者突然发动冲锋,但这些过不了营地的警戒线,两次被火铳劈头盖脸的的打了回去,剩下几次直接放了进来,人跳下矮墙的时候,被里面的皮岛青壮拿木枪捅死。
  
  能从辽镇一路逃亡到皮岛这边,都是见过残酷景象,经历过血火的,不是不敢上阵杀人,可难免手忙脚乱,夜袭的八旗兵卒都是精锐,这么仓促对上,收容的青壮们很是被杀伤了几个,甚至局面险些失控,不过赵家军士兵始终不干涉,就那么驱赶着皮岛百姓上前。
  
  冲进来的毕竟是小队,皮岛百姓心里又有仇恨在,人多势众的拿着木枪戳过去,冲进来的小队女真兵卒非死即逃,至于收容的青壮们,第一次第二次还慌张忙乱,接下来就镇定不少,知道自己手里的长兵刺杀时候,对方往往够不着,几次下来倒是熟练了许多。
  
  发现这样的潜伏突袭没有作用,建州女真就停下了动作,敢夜战突击的都是精锐,犯不着这么填进去,可战场上就要无时无刻削弱敌人,建州女真开始在周围组织佯攻,开始驱赶着俘虏过来哭喊求救,哪怕没有杀伤,能让要塞范围内的人疲惫就好。
  
  “仗着人多轮流上阵”道理大家都懂,可却无能∞←,..为力。
  
  这一夜没人能睡得好,就算没有骚扰的话,在面临大战的情况下,要塞内圈外圈的士兵和青壮们,或紧张或兴奋,也没办法睡好,天还没亮的时候,伙房那边已经开始忙碌,云山行负责粮草伙食的管事满脸恼火和心疼,一边骂,一边指挥着人搬运粮草出来,这些粮食原本要用两个月的,现在能不能撑满十五天都难说。
  
  心疼归心疼,这一天的早饭一定要吃饱才行,开头一天一定很难熬,收容来的那些妇幼也被组织起来帮忙,在这个时候,任何人力都不能浪费,饭菜香气弥漫开来,又困又饿的士兵和百姓们都有些放松和镇定。
  
  海天交际之处渐渐发亮,视野变得清晰开阔起来,能看到岛上各处和海面的情形,要塞周围已经有大队人马驻扎,此时也能看到火光和忙碌的身影,看来是在生火做饭,要塞不远处建州女真的船只正在杨帆起航,他们也要从陆地上运来给养。
  
  “海上那是什么?”要塞内有人惊问,但看清之后很快都是沉默下来,那是漂在海面上的尸体,昨日建州女真血洗北岸,因为海流关系,夜间才漂浮到这边,肯定还有更多的尸体葬身鱼腹或者漂的更远。
  
  海上的浮尸看得人心惊肉跳,这边的大多数人昨日没有见到大战,只是听着那边的喧哗和呼喊,今天看到血战屠杀后的结果,再想想自家的处境,情绪都很是低沉。
  
  正在这时候,却看到有一队女真官兵向这边走来,几面盾牌遮掩着一位建州武将,他们走的很是小心,在距离外墙工事百步的位置上停下,在那里高声喊道:“请云山行主事的人来说话!”
  
  “有什么话请讲!”赵家军这边是一名连正出面,赵松就在这连正身边,在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将主将暴露给敌人那边。
  
  “我大金和明国有七大恨,你徐州和明国也不共戴天,大金和徐州没什么仇怨,何必刀兵相见,你们只要把收容的汉民交出来,我大金军就此离去,绝不会触犯徐州产业分毫。”那武将中气十足,辽东军话也是字正腔圆,这边听得很清楚。
  
  云山行要塞收拢的皮岛百姓自然也听到了,彼此传递,气氛有些骚动不安,鞑虏大军围困,怎么看都没有胜算,而自家这几千人怎么看都是累赘,如果自己是徐州人,权衡之下也该把人交出去,哪怕徐州人想要打鞑子,这时候最有利的选择也是把人交出去。
  
  连正看了看身边的赵松,没有出声回应,外面那女真武将继续喊道:“皮岛地处偏僻,物产都是从高丽得来,从我大金偷抢而来,徐州若是愿意,关外特产都可以交给徐州专营,彼此互惠互利,我大金愿意让徐州在辽阳沈阳设立商栈。”
  
  听到这些话,皮岛百姓的反应没刚才那么大,但真正懂行的人却都是脸上变色,皮岛东江镇的立身之本就是关外特产,靠着贩卖这些的暴利取得军资,甚至吸引来了徐州这样的强势力量,而建州女真给出的这些条件明显更加丰厚,这当真是金山银海的财富,徐州商人们都是钻进钱眼里的,这个条件恐怕不会不答应了。
  
  蹲在一旁的赵松骂了句,嘟囔着说道:“这东江镇就是个筛子,鞑子什么都摸清楚了。”
  
  女真武将所喊出来的这些话,说明他对徐州很熟悉,或者说通过皮岛东江镇能了解到关于徐州的一切,建州女真也全都知道,算上这次建州女真的两路夹击,岛上那些向导,都说明建州女真对这东江镇的渗透很充分,不过赵家军也在做相同的事情,没什么资格可指责。
  
  “咱们都是打老了仗的,贵处把这些汉民放出来,那要塞更是易守难攻,你们铺这么大的摊子,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太多,这些条件我们大金军都是很有诚意,贵处好好考量!”外面建州武将的话传了进来。
  
  这个也不是诓骗圈套,赵家军如果只是守御要塞,不光物资充足,火炮和一窝火组成的火力网也可以覆盖要塞左近,加上海船的支援,想要拿下来真是极难,但现在这个局面,看着可用的力量翻了十倍,实际上这些乌合之众的用处并不大,甚至还有许多破绽,这也是实话实说。
  
  赵松沉默下来,他属下的连正队正们也都跟着沉默,那些被收容来的皮岛青壮们则是忐忑紧张,甚至有人灰心绝望的坐在了地上,觉得这次肯定完了,罗晨正督促着伙房送来饭食,在边上也听到了这些话,脸上露出意动的神情,但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那连正拢着手吼道:“你们把抓来的人全放了,就这么离开皮岛,咱们来日战场上再见,还有个余地可讲,若是不听,等我们徐州大军来到,以后绝不受降,鸡犬不留!”
  
  不管是要塞的内圈外圈,还是外面的女真喊话队伍,听到这个之后全都安静下来,赵家军士兵们脸上露出兴奋神情,罗晨在那里摇头苦笑,被收容来的皮岛百姓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露出莫名的神情,甚至有人交头接耳,心想这些徐州人是傻大胆还是疯了,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居然说出这么猖狂的言语。
  
  而过来喊话的建州女真那边也是愕然片刻,随即暴怒,那武将本来算是沉得住气,这时候也扯着嗓子大骂说道:“不知死活的汉狗,等爷们拿下了你这小寨子,上下鸡犬不留,到时候别哭着求人!”
  
  咆哮发作之后,这武将扭头带着人走,赵松也没理会外面,自顾自的找了个稍高的地方,扬声说道:“皮岛的乡亲们,我说几句话,听不着的你们把话传过去,等下要打下来,肯定会死人,如果运气不好被人打下来,那大伙死的更多,现在不是没有活路,你们走出去投降,鞑子也要你们种田做事,也要你们做牛做马,总归还有活路,要是留着死战,那就只能打到最后了,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我们不拦着,也不会动手,但等早饭吃过,谁要走,那就直接行军法杀头了,你们想想,马上就要吃早饭了,吃完早饭就要和鞑子拼命了!”
  
  谁也没想到赵松说话这么实在,赵家军士兵们脸上或有不解,不过还是各就各位的吃饭值守,而收容来的皮岛百姓们又是安静下来,彼此看看,很多人脸上都有迟疑的神色,赵松说完之后就下去吃饭,也没理会这边的反应。
  
  没过多久,开始有骂声响起“你还有脸没脸,你家几口都是被鞑子杀了的,你不想报仇,还要投降”“你两个哥哥就死在北岸,你不去拼命,还想着夹尾巴逃?”“可我不想死啊,做牛做马也比送命好!”“逃了这么久,不就是要活命吗?”“这些徐州人靠不住,他们才几百,鞑子来了几万,官军都挡不住,你信徐州团练?”
  
  骂声哭声和辩论声不断响起,有人已经仓皇着向外跑去,不过这样的人不多,也就是几百人的样子,因为他们昨天被收容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些带着女眷孩童的更不会走,他们清楚,家人落入建州女真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这些人逃了,剩下的都是死心塌地的!”赵松闷声说道。
  
  他话才说完,却看到那几百人停住了脚步,因为在工事外面的女真营地里,正有大批的皮岛俘虏被驱赶前来,这些人跌跌撞撞,哭声震天,看到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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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8章 守不是死守
  
  这是建州女真要驱赶俘虏攻城了,俘虏冲在前面,女真在后面督战,这样的战法对守御一方是极大的消耗,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哭喊着冲上来,不杀他自己就要死,杀他又下不去手,不管结果如何,守御一方的士气都会被摧残,身体也会疲惫,到最后督战的八旗兵丁再一锤定音。
  
  这样的战斗,又可以削弱敌人,又可以让自己减少麻烦,建州女真在攻略城池要塞的时候,时常使用,这个战术赵家军知道,可那些皮岛百姓们更熟悉,那些没来得及跑到皮岛的可怜人很多就是消耗在这样的残酷过程中。
  
  “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外面的那些人不是你们的乡亲朋友,也不是你们的兄弟家人,放他们进来,就是我们死,我们想活,就要杀了他们!”要塞阵地里面的喊声此起彼伏,赵松喊话,下面的士兵们重复,让营地内每一个人听到。
  
  和从前的熟人乡亲甚至是家人厮杀搏命的确是很残忍,可眼下这个局面就是要你死我活,没有别的选择,赵松就是要提前让皮岛青壮们明白这个道理。
  
  在营地内的皮岛百姓神色悲戚绝望,但没有什么人崩溃失态,大家从辽镇一路逃到皮岛,已经见过了许多残酷景象,经历过许多不得以的残忍,眼下到了这个局面,没什么下6,..不去手的,当只有生死两个选择的时候,其实很容易下决定。
  
  阵地内的士气没有崩散,赵松没什么可轻松高兴的,他知道这只是最基本的,想要挡住外面的敌人,靠这艰难维持的士气没多少用处。
  
  “把一窝火和炮都推上去!火铳也顶上去!”赵松大吼着下令说道,赵家军士兵们立刻听命照做,火器顶在最前面,赵家军长矛士兵也有一半顶在前面,而那几个管事的军将也顶在最前面,这样的排兵布阵倒是让皮岛青壮的士气高昂许多,身先士卒总归不差。
  
  本来吃早饭的时候大家稍有轻松,可这个时候都是紧张无比,狼吐虎咽的吃完早饭各就各位,倒是建州女真那边很从容,将人驱赶来之后没急着进攻,反倒是开始整备。
  
  要塞高处观察敌阵,因为战场区域本就有限,建州女真的意图很难隐藏,他们也没打算隐瞒,在那里从容的吃过早饭,只看到旗号摇动,听着鼓声敲响,那些被抓来的俘虏们哭声骂声响起,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战斗就要开始了。
  
  赵家军这边从士兵到青壮,差不多都各就各位,看着前面人潮向前涌动,听到时不时的惨叫传来,皮岛的俘虏们也知道向前是送死,所以建州女真兵卒用砍杀来驱赶他们向前。
  
  “父老乡亲们,你们有胆子冲向自家人,就没胆子和鞑子拼命吗?”在工事上,拿着一杆长矛的郑小二大喊说道,看到那些跌跌撞撞,满脸涕泪的俘虏们,郑小二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这边一喊,赵家军士兵立刻反应过来,立刻安排下去,没过多久,阵地内的所有人都跟着呼喝大喊起来“有种的就转过去和鞑子拼了,有这冲阵的胆量别对着自家人使劲!”
  
  有人在大喊,还有人在大骂,这些声音让绝望的俘虏队伍里一阵骚动,向前的势头也变慢了,不过这个势头变慢仅仅持续片刻,后面惨叫声响的顿时密集起来,在建州女真下狠手杀人的情况下,前后推挤,势头稍慢的队伍接下来前进反倒比刚才快了。
  
  只有生死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人会舍弃很多东西,阵地内的可以舍弃,被押着向前的也可以舍弃。
  
  建州女真的打算很明显,在徐州要塞阵地外围的地形里,只有一处适合大队冲上,建州女真就驱赶着兵马向这里走,没什么花哨和计谋,就是靠着人多一鼓作气的冲过来,你不是有工事,你不是用土木搭建了矮墙,没有任何作用,我靠着人多,用尸体堆积也要填平他。
  
  皮岛俘虏的惨叫声越密集,这支大队向前的速度就越快,冲在最前面的居然还有刀枪武装,就这么不断的靠过来,要塞内的赵家军士兵和青壮们各个破口大骂,却没有任何阻拦的作用。
  
  俘虏们也知道羞耻,也知道大义,也不愿意冲向乡亲和熟人,可他们在生死面前没得选择,如果有勇气去战斗,那就不会被人驱赶着向前,如果有勇气宁死不退,那就不会出现在这个队伍里面。
  
  从慢走到快走,从快走到奔跑,从奔跑到狂奔,俘虏队伍里的人性和良心也在慢慢的退去,变成了嗜血和兽性,管你对面是什么人,只有杀了你们我才能活,那我们就是敌人,郁闷压抑到这个地步,要杀人来发泄。
  
  越靠越近,人渐渐冲到了百余步,火铳兵端着火铳向前,当他们落位的时候,俘虏们已经冲到了射程之内,连正队正们大声呼喊,挥舞令旗,百余支火铳打出了一轮齐射,向前冲的俘虏人群立刻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只是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跟上,推挤踩踏,谁都不敢停下,生怕被身后的女真兵丁砍杀,生怕被自己的同伴们踩踏而死,却忘了前面有雷霆霹雳。
  
  火铳齐射之后,火铳兵扭头就散开,三架一窝火被推了上去,直接点火,点火后在他后面的两名士兵尽可能的让一窝火摆动,这次是几十支火铳用更快的速度,更大的密度射击议论,而且还打出了个扇面。
  
  冲锋的势头在这时被打慢了,近两百人被射杀,慌乱间拥挤踩踏倒地的还不止二百,俘虏前队也就千把人的样子,一下子扫清近二分之一,空间也有了,也给了其他人反应的时间,让他们的嗜血兽性消退,让他们意识到恐惧。
  
  “都是汉人,都是自家人!”
  
  “放我们进去,给我们一条活路!”
  
  “不要杀人,求求你们了!”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在队伍里开始有人哭喊,不断的求饶告饶,可向前的脚步却没有停下,听着这声声泣血的呼唤,要塞阵地内的皮岛青壮都面露不忍,在要塞内的老弱妇幼不少人都是痛哭失声,可顶在前面的不是他们,而是赵家军,而且求饶哭喊的人,没有放下手里的武器,始终在向前冲。
  
  火器射击还没有完,两门火炮被推了上来,火炮里装着的是火铳的铅弹,轰然一声,两门两磅轻炮的开火并没有什么雷声和震动,但足够将霰弹高速发射出去,在阵地前百步形成死亡地带,所有被波及到的都被打成了筛子。
  
  炮轰之后,火炮还没有被拖下去,又有三十余名火铳兵冲了出来,他们甚至跳下了外墙,冲出十余步然后又是齐射,这密集不断的火铳,一窝火和火炮的齐射,几乎将最前面冲锋的人扫空,满地血肉,声声惨嚎。
  
  到这个时候,被胁迫向前的俘虏们终于意识到那里最危险,刀劈矛刺比起这种穿透和撕裂算不得什么,只听到密集的爆响之后,人已经倒在地上,那些被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甚至是东江镇的骨干们已经浑身是血的倒毙,或者更惨的呼号等死。
  
  这还没有完,火铳兵开火之后散开,居然有徐州的团练挺着长兵呼喊着冲了出来,他们从矮墙上跳下,踩踏着尸体简单列队,然后就那么向前冲来,他们可不管面前是什么汉人,是什么乡亲,只要是拦在面前的,只管刺杀过去。
  
  谁也不想死,眼下只有逃跑,可向哪里逃,地形这么逼仄,只有转身,只有冲向鞑子的督战队,刚才还觉得鞑子碰不得的凶神恶煞,可比起墙内这些徐州杀神来,鞑子算得了什么,要是挡在咱逃跑的路上,那就和他们拼!
  
  建州女真督战的队伍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个情况,正吆喝着驱赶,突然间驱赶不动了,然后那些好似猪羊的俘虏转过身倒冲回来,俘虏和俘虏们之间相持了短短片刻,随即倒卷,人人转身向着这边冲过来,你挥刀砍一个,就要漏掉几个,你想要全拦住,就会被人扑倒,就会被撕咬,甚至兵器都被夺过来。
  
  在大胜之后,建州女真兵马已经没什么可紧张的,派来督战的队伍也是不多,真正准备跟着冲入的大队则是在更后面,免得没办法发力,没有厮杀的空间余地,结果没办法挡住倒卷倒冲的俘虏们,看着自家的督战队被俘虏们淹没,然后朝着自家的本阵冲过来。
  
  “顶住,来一个杀一个!”参领佐领们立刻下了命令,冲势再猛的俘虏也仅仅是俘虏,疯跑的猪羊归根到底还是猪羊,这样的变化,建州女真倒是不惧。
  
  奈何这倒卷回来的冲势太猛了,即便建州女真的阵列还能维持稳定,为了维持住,却不得不后退,这么不断推挤着很容易把自己的队伍搞乱,不断后撤不断压制,渐渐的消减这样的势头,真正麻烦的是皮岛的地形支撑不了大队的从容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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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4章 牛刀小试
  
  船帆如云,桅杆似林,在清晨的阳光映照下,三十余艘大船漂浮在皮岛港口内外,好像一座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城池要塞。
  
  尽管自己期盼已久,可真正看到后,赵松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揉,看到了在桅杆上飘扬的赵家军军旗,真的来了!
  
  赵松的双眼顿时变得模糊,他挥舞着长戟,想要大喊欢呼,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激动之下他失声了,那拨弦的乐声还在传过来,立刻还有怒骂声响起:”你这个番鬼,不要弹琴了,再在哪里弹棉花,老子把你丢海里去!”
  
  拨弦的乐声戛然而止,在要塞阵地内的人们或许和赵松差不多的反应,直到这个时候才能喊出来,欢呼终于响起,震天动地,赵家军的士兵哈哈大笑,皮岛青壮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徐州居然真的派人来了,还派了这么多艘大船,我们有救了,我们能逃出去了。
  
  稍一冷静,赵松就看向对面的建州女真营盘,建州女真兵马自然知道不能让船队靠岸,无论如何也要打个阻击,他们本以为没什么船回来,本以为这要塞里的兵马是孤军,谁能想到真有船来,而且还是这么多。
  
  当初是皮岛云山航要塞的守军要阻击登岸,现在是建州女真这边要这么做了,对他们更加麻烦的是,港口码头区域本来就在要塞阵地的范围之内,他们想要夺取要花费很多力气。
  
  ”各连就位,挡住鞑子的进攻,我们马上就要赢了,挡住之后,就是我们要报仇的时候了!“赵松在要塞上大吼喊道,下面都是欢呼着答应,如何守御,大家早知道各自的位置。
  
  而罗晨在那边吆喝着各队收拾码头,那边也有搭建的工事和障碍,肯定会阻碍大队登岸的速度,在对面的建州女真营盘已经开始骚动,旗号摇动,营门大开,八旗兵丁正快步冲出来列阵,他们知道很难攻进来,但他们不得不攻,因为放任船队登陆,那就是死路一条。
  
  海上船队早就开始了动作,有两艘大船已经快要靠近码头,但速度并不快,提前放下舢板将海中的残骸垃圾之类清理干净,而其他大船不急着靠岸,先放下舢板,能看到不穿铠甲的赵家军士兵们顺着挂在船舷的绳网爬下,在舢板上拿起武器,向岸边划来。
  
  每个人都在不停的欢呼,即便嗓子喊哑了也是继续,看到这大船和密密麻麻的舢板,每个人都知道胜利在即,不,每个人都知道报仇在即,原来真的可以杀光对面那些敌人,杀光那些不把汉民百姓当人的畜生们!
  
  大船靠上了码头,那边建州女真兵马已经冲到了外墙那边,尽管胜利在即,可攻守间的战斗依旧残酷,守军已经没什么远程的武器,建州女真的弓箭充足,双方接战的时候,守军步卒要忍着弓箭的抛射,即便最前面的人都是披甲,可死伤的几率还是很高。
  
  援军到来固然士气大振,可大家也不愿意死在援军到来的时候,好不容易胜利到来,死在这个时候实在太不值了,战斗一爆发,原本坚不可摧的外墙阵地就被冲了进来,好在一进阵地乱战,依靠工事能防住弓箭,这才没有让局面崩溃。
  
  看到这一幕的赵松破口大骂,被兄弟部队看到了这丢脸景象,前面二十余天的辛苦全都白费,丢脸至极。
  
  靠岸的两艘大船将码头简单清理之后,开始推下炮车和炮架,在码头上将火炮组装起来,能这么做的也都是两磅炮,弹药什么的也都是一并送下来,两磅炮的威力的确有限,可这两艘船一共卸下了十门火炮和炮手。
  
  火炮组装完毕之后,罗晨这边急忙安排几队青壮过去帮忙,在炮手的指挥下将火炮推动到可以射击的位置,然后炮手们开始装填弹药,轻炮弹药很轻,搬运容易,整套装填的程序都快捷异常,没多久十门火炮就是装填完毕。
  
  略微调整炮口角度,眼前也不需要太精确的瞄准,只要把炮弹越过守军砸到对面去就好,建州女真的队列很密集,他们为了尽快挡住登陆的营头,一次性投入了很大的力量。
  
  ”开炮!”有人大喊,火炮轰响,两磅炮的轰鸣并不怎么震撼,这又不是齐射,此地轰鸣甚至被杀声掩盖。
  
  炮弹呼啸着飞了过去,落入毫无防备的女真军阵中,两斤左右的金属弹丸落下,女真步卒不管是不是持盾,不管是不是披甲,都被办法挡住这弹丸的力量,被击中上身,上身都被打烂,继续向前飞行,炮弹毫无阻碍的带走了后面那些兵卒的身体,然后落地,在早就踩踏硬实的地面弹起,削去沿路每个人的肢体,等停下的时候,炮弹飞行的路线上已经是一条血路。
  
  而且还不是一发,而且还不是只开火一轮,两磅轻炮在第一次射击暖了炮身之后,接下来的装填和开火频率都是加快,而皮岛这冷冽的气候更可以让炮身尽快冷却下来,这就让开炮的间隔更短。
  
  当十门火炮都开火完毕之后,十发炮弹就彻底打垮了建州女真的攻势,百余人的死伤对三千多人的军势算不得什么,但士气却极大的低落了,原本这要塞守军的火炮就让他们头疼无比,本以为守军的火器耗尽后就不必担心这么多,本以为守军的火器只是个偶然现象,却没想到援军的火器更多,援军的火器更强,这还怎么打得下去!
  
  看到这个之后,憋闷了许久的赵松欣喜若狂,挥舞着长戟只在那里喊道:“开炮!开炮!”
  
  正在那里忙碌接应的罗晨听到这个,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挥舞着拳头喊道:“开炮,开炮!”
  
  郑小二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在皮岛艰难抵抗,本以为陷入绝地,从来不相信徐州人描述和期望的报仇,却没想到是真的,援军一到,就这么摧枯拉朽,原本不是真刀真枪的厮杀,原来有更多的火器,原来大明,不,原来徐州还有这样强的力量,他先是愕然,然后觉得震撼,最后也忍不住跟着大喊起来:“开炮,开炮!”
  
  要塞阵地内跟着喊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笑着大喊,有人在哭着大喊,有人激动的满脸涨红,每个人都在大喊着:”开炮!开炮!“
  
  在众人的呼声喝彩之下,那十门火炮的炮兵也愈发来劲,一边吆喝着推炮前行,一边落位装填开火,炮弹不断的落在建州女真军阵中,建州女真前阵推下,本来还要观察,炮弹落下,又是死伤一片,他们只能再退,建州女真兵马甚至不敢退出战场,如果这三十几艘大船的力量全部上岸,他们无处可逃,灭顶之灾。
  
  他们不想退,可火炮逼着他们退,不退只有死,在炮弹面前任你如何骁勇,也没办法抵抗,没有人想要在呼啸和惨叫中坚持,只有后退,只有不断的后退,终于变成了溃退,二磅炮的最大射程不过三百余步,没过多久,三百多步的距离内就没有建州女真的兵卒存在,只剩下尸体和伤员,伤员们大声惨嚎,却没有人敢来救治。
  
  建州女真兵马甚至没有敢在外面列队,他们已经看到那十门不大的火炮被推了出来,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这样的轻炮可以在战场上机动,遇到尸体和坑洼,几个人发力就可以搬动,这次领兵的女真大将都想要夺取这徐州人的火器回去仿制,但却一直没有成功,这也是他们围攻到现在原因之一,徐州人的火器实在太让人垂涎了。
  
  “营正,要不要追击!”看着建州女真败了下去,士兵和青壮们都是兴奋的请示,赵松则没有答应,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扩大胜利,而是接应船队上岸,只要顺利的登陆上岸,那胜利肯定无忧。
  
  已经有四百余人上岸,他们没有急着列队,而是帮忙搬运接下来的物资,穿着的铠甲,火铳和弹药,这些都要先运上岸来,一名身披铁甲的壮汉在那边发号施令,赵松快步走了过来,那壮汉吩咐身边人几句,连忙迎上去。
  
  “赵营正辛苦了!进爷托我带话给赵营正,这次你立下大功,是咱们徐州的光荣!是咱们赵家军的光荣!”那披甲壮汉和赵松互相行过军礼,然后开口说道。
  
  听到这句话,赵松身体晃了晃,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转头看看身边,看看残破的要塞阵地,看看憔悴疲弱的士兵和青壮们,只觉得一股热气冲击双目,怔怔的想要流泪。
  
  但这次赵松没有流泪,到了这时候,赵家军的军人不该流泪,他低头抬头深深呼吸,总算镇定下来,然后闷声说道:”原来是齐团副来援,这是救了皮岛几千百姓的性命!“
  
  来人是海洲守备团团副、巡盐大队大队正齐二奎,他当年因为私盐生意和赵进冲突,现在却已经成了镇守一方的武将。
  
  齐二奎已经看到皮岛港口战场的惨烈,看到赵松和属下的辛苦心酸,也禁不住有些唏嘘感慨,但还是笑着说道:”不光是我们团来了,海上教导团也来了,赵营正,咱们一起杀鞑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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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4章 向前!赵家军!
  
  火铳响了,回归本队的建州骑兵多次提醒要小心这边的火铳,可并没有人把他当回事,火炮犀利那个没得说,即便是明军的火炮也是军国利器,那火铳值得什么,你们这是吓破胆子了,连火铳也怕。
  
  只有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这火铳的威力,这么密集的人群,赵家军的火铳只要压住大概的方向,高速飞出的铅弹就不可能打不中敌人,特别是站在最前列的弓手们。
  
  看不到如蝗箭雨,只听到一声声爆响,硝烟也没有存留太久,很快就被海风吹散,没什么声势,比起来从前见过的那火光烟尘迸射差得远了,应该是没什么威力,可一个个人突然间倒下,有人捂着胸口,一时间不死,却能看到可怖的血迹渗了出来,有人身体好像被沉重的铁锤砸中,伤口处直接有了凹陷。
  
  对方火铳一排排响起,不断有人倒下,建州女真弓手徒劳的射出弓箭,尽管弧线抛的很高,可根本没有办法射中对方。
  
  冲势的确停下,在火铳横队的正面,建州女真大队阵型直接被打的凹陷进去,或死或伤或退,根本前进不得,反倒是两翼开始向前,似乎能把对方包抄。
  
  赵家军的几百杆火铳没有轮射,以火绳枪的火力密度阻挡不了这个规模的大队冲锋,当射击完毕之后,火铳士兵从长矛连队的间隙中后撤离开。
  
  现在建州女真面对的是长矛连队了,他们终于等到了面对面的厮杀,没有火器拦在前面了,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面对面的厮杀里,谁是我们的对手?
  
  建州女真的弓手也开始张弓搭箭,到了这个距离后,他们才看清对面援军的装备,在日光照射下有些刺眼,那身上穿着的是铁甲?那难道是铠甲?怎么看着好像是铁板?这样的铠甲什么东西能打穿。
  
  尖锐的唢呐声突然响起,鼓声急密的敲响,突然间爆发出的声音让向前冲的建州女真军阵都是一停,在这前进的路上,听到声音就会被杀伤,大家实在受够了,等听到是鼓声唢呐声之后才放心不少。
  
  不过这单调的唢呐声和鼓声让人心悸,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建州女真军队上下都情不自禁的加快动作,想要杀到跟前。
  
  庄刘手中长戟前指,大吼说道:“赵家军,向前!”
  
  他身边的连正跟着大喊道:“赵家军,向前!”
  
  那个连的士兵每个人都在大呼:“赵家军,向前!”
  
  在滩涂上已经列队的每个连队,每个人都在跟着大声呼喊:“赵家军,向前!”
  
  这声音压下了其他的一切,只听到每个人在喊:“赵家军,向前!”
  
  战旗招展,鼓声敲响,长兵前指,全军向前!
  
  赵家军第一旅十六个长矛连队,组成横八竖二的横队,就这么无惧无畏的向前,迎着气势汹汹的建州军阵冲了上来去。
  
  长矛,长戟,建州女真各队所见,全是寒光闪闪的利刃,现在赵家军的连队都是横竖皆十的方队,赵家军方队里的士兵人挨着人,而他们的对面,相同宽度之下,建州女真没那么多人,在赵家军八个连队的正面上,单位长度的建州女真士兵远少于赵家军的人数,每名建州女真的士兵都要面对几根长兵。
  
  稀落的箭雨泼洒过去,戴着头盔的赵家军士兵低头,手中长矛晃动,还是有箭支透过了这些遮挡,命中了赵家军士兵的铠甲。
  
  叮叮当当的响声打消了建州女真最后一丝侥幸,这真是铁甲,这样的铁甲弓箭奈何不得,即便这是重箭,也有赵家军的士兵被弓箭伤到,但这没有影响后续,前排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跟上。
  
  建州女真的弓手快步退后,平端长矛的步卒迎上,但赵家军的长矛比他们手中的兵器要长出两尺甚至更多,而且矛尖铁套足足一尺,想要拿着刀斧去砍断都很难。
  
  从没有人指望用弓箭解决战斗,等发现赵家军穿着铁甲后,建州女真弓手快步从前面后退,让手持刀枪的步卒迎上。
  
  长矛不如赵家军的长,两尺的差距决定了彼此的生死,碰撞,长矛刺穿面前的敌人,前排的建州女真兵卒倒下,接下来是后面。
  
  拿着长矛的建州兵卒对赵家军的长矛无可奈何,有人绝望的把长矛投掷出去,但这立刻被对方拨打闪开。
  
  建州女真的刀盾兵迎了上来,他们是武技最精良的精锐,一手持刀,一手举盾,使用两种不同的兵器,还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必然有过人之处。
  
  当弓手无法大规模杀伤对方,当长矛对不过赵家军,参领和佐领们就怒喝下令,让刀盾兵迎上,这是建州女真的本钱之一。
  
  面对面的肉搏厮杀,双方距离几步,用兵器刺砍格挡,能看到对方的表情,能听到对方的怒吼,会随时被血迹迸溅到,或者是对方的,或者是自己的,在这样的战斗中,最考量彼此的武技和经验,最重要的则是勇气。
  
  建州女真的刀盾兵一直躲在长矛兵的身后,当长矛兵挡不住对方开始后退的时候,他们用盾牌推挤开前面的同伴,甚至直接推着同伴向前,直接撞进赵家军的长矛队列。
  
  盾牌呈一个斜面,蹭开正对的长矛,用刀磕打另一根,人已经冲进了长矛之间,迎面又有长矛,女真刀盾兵已经被夹在了长矛之间,此时只能弯腰伏低,用盾牌向上一撇,将长矛避开,此时又是向前几步,再上前就可以杀敌了。
  
  只是迎面刺来的长矛太多了,这次没有来得及挡开,两根长矛刺中盾牌表面,矛尖没入盾牌,刀盾兵一下子没办法闪躲腾挪,只能角力,一个人怎么抗得过两个人,就那么向外推去。
  
  这刀盾兵经验丰富,自然明白在这长矛丛林中不能僵持太久,他已经准备丢弃盾牌,再向前几步,到这时候他已经明白,这援军阵列的威力就靠着的是人和人挨得紧,只要贴近了砍杀一两个,那接下来就是破阵了。
  
  但长矛的确太多了,他正对面就有五根以上,正角力间,突然觉得大腿一疼,被长矛刺中,不能留了,必须走,向后撤步,可大腿被贯穿后流血不止,已经没办法维持平衡,盾牌露出了个空挡,直接被长矛刺中了腰眼,大半尺长的矛刃没入半截,立刻抽出,这刀盾兵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随之抽空,他想要把手中大刀丢出去,却没有一点力气,跪在地上,刀和盾都是落地,一根长矛又是刺进了他的咽喉。
  
  不是每个刀盾兵都有这样的骁勇,也不是每个人能遮蔽自己滴水不漏,有的人才突进半步,就被长矛攒刺,刀盾兵再强也没办法拿着齐人高的大盾向前,那样的大盾,或者不够坚固,或者足够坚固但根本没有办法移动。
  
  没有这样的大盾,长矛总能刺中他身体的某个部分,一旦刺中就是放血,造成伤口之后,动作变慢,那就会被刺中更多的伤口,直至刺杀。
  
  也有人武技出众,经验丰富,窜高伏低,辗转腾挪,突进了长矛阵列更深入的位置,面前就是手持长矛的士兵,甚至能看到对方单臂夹住长矛,另一只手去抽出佩刀,眼看就要血溅五步。
  
  从后排的位置有大戟劈来,一直防备的都是刺,谁能想到还有劈砍,到这个时候左右都是长矛,唯有后退,有人躲不过这劈砍,直接被斩杀在阵列中,有人躲过了,连忙后退,还没等站定,已经被长矛刺中。
  
  更多的刀盾兵还没办法深入,他们并排举着没办法遮蔽全身的盾牌,连成一排用来和这长矛对抗,可长矛可以改变刺杀的角度,可以刺向腿脚,但这里盾牌很难遮挡,赵家军连队向前的速度缓慢了下,可没有停住。
  
  能看到建州女真的刀盾兵或者踉跄后退,或者跪倒在赵家军的长矛之前,然后是扑倒或者翻倒。
  
  赵家军中的士官往往手持长戟,他们都站在队列的边缘,随时可以离开队列机动,每当僵持的时候,士官们就会从队列中冲出来,长戟劈砸钩挂,让艰难顶着长矛的建州女真士卒措手不及。
  
  但建州女真人数上的优势实实在在,前面不断的被杀伤,后面往往看不到,赵家军队列前进的速度又很缓慢,后面还在向前去拥挤。
  
  和以往的历次战斗相似,当长矛队列稳定下来之后,火铳也完成了装填,开始从两翼绕过来开火,建州女真大队已经将赵家军这个方阵包围了,也有很多人觉得,与其正面硬碰硬,这方阵的两翼会很薄弱。
  
  不过凡是去往两翼的队伍,都被火铳迎头痛击,而且海上还有队伍不断的登陆,在完成连队编组之后,就立刻会投入战场,新加入的各连没有跟在大队的后面,而是按照操典去往两翼。
  
  相比于只有长矛长戟的正面,赵家军登陆方阵的两翼火力更强,在那里要承受火铳的射击,然后在被长矛和长戟一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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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5章 速战速胜
  
  去两翼的被赶了回来,原本向前突出的建州阵型被打的平了,然后又被打的凹陷下去,当赵家军的四百余支火铳和主力阵线拉平之后,直接就可以对着前面交叉开火,每一发铅弹都会打中敌人。
  
  火铳开火,建州女真退却,长矛连队向前,双方搏斗厮杀,装填后的火铳跟上,再次开火..。
  
  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不断有人倒下后放声惨嚎,地上的尸体甚至可以绊倒同伴和敌人,惨叫和哀嚎可以压倒呼喊,还有不断响起的火铳声音。
  
  当舢板上的炮兵重新上岸,拎着开炮的工具跑向火炮,建州女真兵马很想破坏这火炮,可刚一接触就被赵家军的长矛方队打的不断后退,根本顾不上。
  
  火炮被简单的调整了下,快速装填施射,炮声响起,这一波攻势结束了。
  
  建州女真兵卒的确强悍,他们野性未驯,他们出身于苦寒的白山黑水,他们常年和蒙古以及野人女真死斗,甚至因为渔猎养成了组织,但他们毕竟是人,他们一样承受不了过大的伤亡,当看不到任何取胜可能
  
  炮声是个提醒,让还在那里坚持的建州女真官兵意识到,这一波攻势败了,他们非但没有撼动援军的“单薄“阵型,反而付出了惨重的死伤。
  
  冷静下来的建州上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冲过来,对方被动应战,战斗进行到现在,交战的战场非但没有推进,反倒被打了回来,赵家军那方正的军阵好像个碾子,碾碎挡在前面的一切,靠前的人已经看到遍地的尸体和痛苦无比的伤员。
  
  如果敌人也有同样的死伤,那这战斗还值得继续下去,可几乎看不到对方倒下的人,赵家军站在前排的士兵都是带着面甲,每个人都是穿着规格相似的重铠,长矛长戟指向前方,迈步也是整齐划一,这简直就是铜墙铁壁,这简直就是坚不可摧,现在已经在这个上面撞的头破血流。
  
  拼杀中的死伤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停上去送死没有任何效果,这支建州女真兵马终于尝到了火器的厉害,原来火器有这样的威力,火铳可以打破厚重的棉甲和锁子甲,好似重锤击中,而火炮直接就是无法防御,打的又急又快。
  
  原本对火器的印象只从明军那边得来,明军火炮威力大却发射慢,落点几乎是固定死的,只要注意闪避就没什么大危害,可现在登陆的这支兵马完全不同,明军的火器和他们比起来,就好像是年节时候所放的爆竹,实在不值一提。
  
  火铳在前面响起,不断有人倒下,炮弹在身后落地,一次次血肉横飞,越是靠前的建州兵卒就支持不住,再不走,人就被困死在这里。
  
  参领佐领们呼喝督战的声音也开始变小,他们的旗丁是他们的本钱,如果这么消耗下去,以后还会不会有补充,如今各个贝勒贝子都把力量朝着自己手里收,哪怕搜山检海抓来了野人补充,也不会放到自己手里。
  
  下面的兵丁想的简单,不想死,不想打这种没任何希望的战斗,如果自家战死受伤,而战斗胜利,那家里人多少会受到照顾,还有战利品的分润,如果这样的战斗死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好处。
  
  想通了这一点,没有了那么急迫的催促,建州女真的士卒开始惊慌开始恐惧,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丢下兵器转头就跑,一直都在胜利,一直都没有敌手,一直到这个时候,建州女真的兵卒才发现自己可以逃跑,一个人逃跑,有人阻拦,有人意动,但响起的炮声将所有人的心思都打得粉碎。
  
  越来越多的人转身逃跑,建州女真的阵列开始崩盘了,彻底崩盘了,亏得冲过来的时候队形不那么密集,回撤的时候没有引起践踏和自相残杀。
  
  但崩溃就是崩溃,身后的每一声火炮轰鸣都让这崩溃变得更彻底些,炮弹依旧落入人群,甚至跑在后面的队伍还被火铳射击了一轮。
  
  庄刘领着各个连队没有继续追击,只是在站定的范围内布置好守御,辽东向导们看着都有些眼晕,心想眼见着对方败下去了,你们不乘胜追击,反倒不紧不慢的在这里挖坑填土,有你们这么打仗的吗?
  
  出身于辽东的这些人见多了建州女真的胜利,看多了明军的崩溃,从大败到先胜后败,从开始的气壮山河到后来的狼狈奔逃,因为见的太多,所以对眼前的胜利根本没有任何的信心,总觉得要趁胜追击,杀更多的女真士兵,杀光了才彻底奠定胜利,不然的话就没办法安心下来。
  
  “这鞑子比起明军来强不到那里去?”
  
  “咱们和明军和流贼打,好像也是这么打过来的,别人怎么说鞑子这么强。”
  
  “或许来的不是鞑子主力?”
  
  刚经历过激战的赵家军登陆士兵们没什么兴奋,欢呼几声之后就开始布置阵地,而且还是很辛苦的忙碌不停,挖沟垒墙,挥汗如雨,这举动同样看得向导们咋舌,若是从前的官军哪里会干这个,直接抓着民夫来干活了,这抓丁的事情甚至逼得很多百姓投向女真那边。
  
  庄刘没有留恋这个取得胜利的战场,这边的敌军都已经被肃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清理金州港口,尽管那边的码头和泊位也都简陋异常,可毕竟比这滩涂更适合登陆卸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大部队过来。
  
  “二爷来了!”有人对庄刘说道,能喊出这声“二爷”的,都是第一旅连正或者以上的人物,当年都这么叫。
  
  庄刘一边安排几个连队去接收附近的港口,一边带着人迎了过去。
  
  陈昇同样是乘坐舢板登陆,到了海滩附近,同样是跳入海中,拿着长戟向岸上前进,离开海水后,亲卫们帮着擦身,直接换上铠甲。
  
  “师正不该这个时候上来,等到港口肃清..”庄刘上前说道。
  
  陈昇一直看着远处的战场,不耐烦的摆手打断庄刘,闷声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把你的团集结起来,带着火炮打鞑子的营盘,把他们赶走,他们还以为是唱戏,打不过就回营歇着?”
  
  “可惜骑士团没有跟着来,咱们这么和鞑子打,赢是能赢,就是没办法扩大战果。”庄刘领命之后随口说了句。
  
  “先在这金州站住,打通登州和这边的海路,其他的事情没必要想太多。”陈昇开口说道。
  
  那边庄刘答应了句,转身就向着自己的团跑过去,才跑两步就被陈昇喊住,又是叮嘱说道:“要小心金州城内的明军,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
  
  庄刘愣了下,随即笑着点头说道:“请师正放心,属下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越来越多的连队在滩涂上聚齐,士兵们彼此帮忙穿好铠甲,火铳士兵也整理好了装具,在火盆中点燃火绳,然后拿着火铳快步向前。
  
  陈昇在众人簇拥下走向前方,在一边的码头上,建州女真的守军已经仓皇撤退,他们也知道这码头泊位极为要紧,守住这里就可以阻隔援军上岸,可大队都已经被打的落花流水撤退,他们怎么还顶得住。
  
  已经有船开始进入泊位,水手们已经提前上了码头,正在用绳索套在码头的石桩上,当船只靠岸之后,更大的火炮就可以被卸下来了。
  
  完整编制的第一旅第二团出现在金州城下的时候,建州女真的营盘已经维持不住,他们用土木搭建的工事和营地根本挡不住火炮的轰击,何况现在,第二团带了十几门火炮来。
  
  建州女真这支队伍仅仅在营盘内落脚片刻,马上就是全军向北面撤离,他们倒是发现这些来自海上的援军行进速度不快,没办法追击,到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辎重装备,甚至连放火都来不及,炮弹不住的落入营盘内,谁还顾得上那么多,军将和骑兵们先走,步卒跟着撤退,很快就是走了个精光。
  
  庄刘也没有让第二团去追击,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追击杀伤效果很一般,何况现在最要紧的是维持住金州附近的安全。
  
  金州城头已经站满了人,那上面甚至有点拥挤,每个人都在张望着西边,都想看看那战斗进行。
  
  当大队建州女真扑上去的时候,城头叹气一片,甚至有人埋怨这些乡下土豪不知道用兵,海边那么局促狭小,在那里和鞑子硬抗,没有回旋余地,难道你们想要学什么置于绝地而后生吗?
  
  陈继盛和张盘则是一叠声的下令,让金州守军抓紧打开城门洞,不管出去危险与否,一定要尽自己所能的牵制鞑虏大军,让援军能够在海上立足,城门洞已经被彻底塞满堵死,要挖开很花费时间。
  
  结果这边工作还没进行到一半,上面却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大喊,都在那里说“鞑子退了!”又过了一会,居然在那里喊“鞑子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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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6章 速战速胜
  
  去两翼的被赶了回来,原本向前突出的建州阵型被打的平了,然后又被打的凹陷下去,当赵家军的四百余支火铳和主力阵线拉平之后,直接就可以对着前面交叉开火,每一发铅弹都会打中敌人。
  
  火铳开火,建州女真退却,长矛连队向前,双方搏斗厮杀,装填后的火铳跟上,再次开火..。
  
  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不断有人倒下后放声惨嚎,地上的尸体甚至可以绊倒同伴和敌人,惨叫和哀嚎可以压倒呼喊,还有不断响起的火铳声音。
  
  当舢板上的炮兵重新上岸,拎着开炮的工具跑向火炮,建州女真兵马很想破坏这火炮,可刚一接触就被赵家军的长矛方队打的不断后退,根本顾不上。
  
  火炮被简单的调整了下,快速装填施射,炮声响起,这一波攻势结束了。
  
  建州女真兵卒的确强悍,他们野性未驯,他们出身于苦寒的白山黑水,他们常年和蒙古以及野人女真死斗,甚至因为渔猎养成了组织,但他们毕竟是人,他们一样承受不了过大的伤亡,当看不到任何取胜可能
  
  炮声是个提醒,让还在那里坚持的建州女真官兵意识到,这一波攻势败了,他们非但没有撼动援军的“单薄“阵型,反而付出了惨重的死伤。
  
  冷静下来的建州上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冲过来,对方被动应战,战斗进行到现在,交战的战场非但没有推进,反倒被打了回来,赵家军那方正的军阵好像个碾子,碾碎挡在前面的一切,靠前的人已经看到遍地的尸体和痛苦无比的伤员。
  
  如果敌人也有同样的死伤,那这战斗还值得继续下去,可几乎看不到对方倒下的人,赵家军站在前排的士兵都是带着面甲,每个人都是穿着规格相似的重铠,长矛长戟指向前方,迈步也是整齐划一,这简直就是铜墙铁壁,这简直就是坚不可摧,现在已经在这个上面撞的头破血流。
  
  拼杀中的死伤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停上去送死没有任何效果,这支建州女真兵马终于尝到了火器的厉害,原来火器有这样的威力,火铳可以打破厚重的棉甲和锁子甲,好似重锤击中,而火炮直接就是无法防御,打的又急又快。
  
  原本对火器的印象只从明军那边得来,明军火炮威力大却发射慢,落点几乎是固定死的,只要注意闪避就没什么大危害,可现在登陆的这支兵马完全不同,明军的火器和他们比起来,就好像是年节时候所放的爆竹,实在不值一提。
  
  火铳在前面响起,不断有人倒下,炮弹在身后落地,一次次血肉横飞,越是靠前的建州兵卒就支持不住,再不走,人就被困死在这里。
  
  参领佐领们呼喝督战的声音也开始变小,他们的旗丁是他们的本钱,如果这么消耗下去,以后还会不会有补充,如今各个贝勒贝子都把力量朝着自己手里收,哪怕搜山检海抓来了野人补充,也不会放到自己手里。
  
  下面的兵丁想的简单,不想死,不想打这种没任何希望的战斗,如果自家战死受伤,而战斗胜利,那家里人多少会受到照顾,还有战利品的分润,如果这样的战斗死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好处。
  
  想通了这一点,没有了那么急迫的催促,建州女真的士卒开始惊慌开始恐惧,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丢下兵器转头就跑,一直都在胜利,一直都没有敌手,一直到这个时候,建州女真的兵卒才发现自己可以逃跑,一个人逃跑,有人阻拦,有人意动,但响起的炮声将所有人的心思都打得粉碎。
  
  越来越多的人转身逃跑,建州女真的阵列开始崩盘了,彻底崩盘了,亏得冲过来的时候队形不那么密集,回撤的时候没有引起践踏和自相残杀。
  
  但崩溃就是崩溃,身后的每一声火炮轰鸣都让这崩溃变得更彻底些,炮弹依旧落入人群,甚至跑在后面的队伍还被火铳射击了一轮。
  
  庄刘领着各个连队没有继续追击,只是在站定的范围内布置好守御,辽东向导们看着都有些眼晕,心想眼见着对方败下去了,你们不乘胜追击,反倒不紧不慢的在这里挖坑填土,有你们这么打仗的吗?
  
  出身于辽东的这些人见多了建州女真的胜利,看多了明军的崩溃,从大败到先胜后败,从开始的气壮山河到后来的狼狈奔逃,因为见的太多,所以对眼前的胜利根本没有任何的信心,总觉得要趁胜追击,杀更多的女真士兵,杀光了才彻底奠定胜利,不然的话就没办法安心下来。
  
  “这鞑子比起明军来强不到那里去?”
  
  “咱们和明军和流贼打,好像也是这么打过来的,别人怎么说鞑子这么强。”
  
  “或许来的不是鞑子主力?”
  
  刚经历过激战的赵家军登陆士兵们没什么兴奋,欢呼几声之后就开始布置阵地,而且还是很辛苦的忙碌不停,挖沟垒墙,挥汗如雨,这举动同样看得向导们咋舌,若是从前的官军哪里会干这个,直接抓着民夫来干活了,这抓丁的事情甚至逼得很多百姓投向女真那边。
  
  庄刘没有留恋这个取得胜利的战场,这边的敌军都已经被肃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清理金州港口,尽管那边的码头和泊位也都简陋异常,可毕竟比这滩涂更适合登陆卸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大部队过来。
  
  “二爷来了!”有人对庄刘说道,能喊出这声“二爷”的,都是第一旅连正或者以上的人物,当年都这么叫。
  
  庄刘一边安排几个连队去接收附近的港口,一边带着人迎了过去。
  
  陈昇同样是乘坐舢板登陆,到了海滩附近,同样是跳入海中,拿着长戟向岸上前进,离开海水后,亲卫们帮着擦身,直接换上铠甲。
  
  “师正不该这个时候上来,等到港口肃清..”庄刘上前说道。
  
  陈昇一直看着远处的战场,不耐烦的摆手打断庄刘,闷声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把你的团集结起来,带着火炮打鞑子的营盘,把他们赶走,他们还以为是唱戏,打不过就回营歇着?”
  
  “可惜骑士团没有跟着来,咱们这么和鞑子打,赢是能赢,就是没办法扩大战果。”庄刘领命之后随口说了句。
  
  “先在这金州站住,打通登州和这边的海路,其他的事情没必要想太多。”陈昇开口说道。
  
  那边庄刘答应了句,转身就向着自己的团跑过去,才跑两步就被陈昇喊住,又是叮嘱说道:“要小心金州城内的明军,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
  
  庄刘愣了下,随即笑着点头说道:“请师正放心,属下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越来越多的连队在滩涂上聚齐,士兵们彼此帮忙穿好铠甲,火铳士兵也整理好了装具,在火盆中点燃火绳,然后拿着火铳快步向前。
  
  陈昇在众人簇拥下走向前方,在一边的码头上,建州女真的守军已经仓皇撤退,他们也知道这码头泊位极为要紧,守住这里就可以阻隔援军上岸,可大队都已经被打的落花流水撤退,他们怎么还顶得住。
  
  已经有船开始进入泊位,水手们已经提前上了码头,正在用绳索套在码头的石桩上,当船只靠岸之后,更大的火炮就可以被卸下来了。
  
  完整编制的第一旅第二团出现在金州城下的时候,建州女真的营盘已经维持不住,他们用土木搭建的工事和营地根本挡不住火炮的轰击,何况现在,第二团带了十几门火炮来。
  
  建州女真这支队伍仅仅在营盘内落脚片刻,马上就是全军向北面撤离,他们倒是发现这些来自海上的援军行进速度不快,没办法追击,到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辎重装备,甚至连放火都来不及,炮弹不住的落入营盘内,谁还顾得上那么多,军将和骑兵们先走,步卒跟着撤退,很快就是走了个精光。
  
  庄刘也没有让第二团去追击,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追击杀伤效果很一般,何况现在最要紧的是维持住金州附近的安全。
  
  金州城头已经站满了人,那上面甚至有点拥挤,每个人都在张望着西边,都想看看那战斗进行。
  
  当大队建州女真扑上去的时候,城头叹气一片,甚至有人埋怨这些乡下土豪不知道用兵,海边那么局促狭小,在那里和鞑子硬抗,没有回旋余地,难道你们想要学什么置于绝地而后生吗?
  
  陈继盛和张盘则是一叠声的下令,让金州守军抓紧打开城门洞,不管出去危险与否,一定要尽自己所能的牵制鞑虏大军,让援军能够在海上立足,城门洞已经被彻底塞满堵死,要挖开很花费时间。
  
  结果这边工作还没进行到一半,上面却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大喊,都在那里说“鞑子退了!”又过了一会,居然在那里喊“鞑子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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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7章 如山如海的供应
  
  登陆的暂编第一师没有怎么休息,原金州守军以为他们要进入金州城内,没曾想这些兵马站住了建州女真的营盘,在那里布置防务,准备拦阻可能的敌人,这倒是让人私下里赞叹,大明官军人人想朝着城内钻,都不愿意在城外营盘辛苦,没曾想这“反贼”兵马愿意。
  
  虽说长远来看粮草供应堪忧,可短时间内却不急,因为建州女真直接被从营盘内打跑,粮草辎重全成了这边的战利品,赵家军每个人才带了三天份的干粮,可现在半个月内都不用愁了,陈继盛和张盘把这些看在眼里,心里有个算计,等缴获粮草快要吃完的时候,就用这个作为例子再去劝劝。
  
  不过到第二天的时候,被发去劳作的原守军们开始有怨言了,陈继盛、张盘等人待遇相对优厚,也没什么限制拘束,他们很快就了解到这个情况,立刻就过去安抚,一问才知道,倒不是赵家军苛待克扣,就是催逼的太紧了,明明是几天的活计偏要一两天干完,大家怨气的是,这么急有什么用。
  
  陈继盛和张盘等守军中老成的人物,也觉得赵家军就和主将的年纪一样,未免太是浮躁,用兵用人都要沉得住气,因为催逼太急,激起兵变的先例太多了,这何苦来,想归想,安抚还是要安抚,说这些徐州人毕竟新到,大家且忍着些。
  
  但又过了一天后,大家知道为什么这么急了,因为港口外的海面上又是布满了船只,场面就和援军来到那天一样壮观,每艘船吃水都很深,靠岸卸下满载的物资后离去,怪不得这么急火火的催,不把这些东西收拾好,送来的东西就没有办法存放,甚至没办法运到金州城内去。
  
  随着这些巨量物资来到的,还有许多牛马大车,这伙徐州人考虑的还真是周到,不光运来了物资,连装运物资的载具都送过来了,大车在新修缮的道路上川流不息,将粮草和各种军资运送到金州城内去。
  
  金州城内的尸骸之类已经被清理干净,到处洒满了生石灰,这些石灰也是海上船只运来的,然后把(算完备的屋子当成仓库,储存物资,甚至还专门清理出了一片区域,来建立各种作坊。
  
  每个人都是累得要命,,可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前天的怨气已经消失不见,这样山海般的巨量物资过来,代表着这徐州赵家军要在辽地长期扎根下去,代表着自家也能在这巨量物资中有所分润。
  
  不过大家都在纳闷,金州到登州,走海路再顺风顺水,来回四天五天也是要的,怎么这船队离港这么短时间就运回了这么多的物资,长期驻扎在金州的张盘等人却是了解,这赵家军肯定将物资预先放在隍城岛等海岛上,这边一出结果,物资立刻上岸。
  
  这等如山如海的巨量物资连续输入了十余天,有心人曾经在港口处观察过,运送物资的船队只怕还不止一百多艘大船轮换,在这十余天之间,甚至还送来了数千民夫,都是出自辽民的青壮男丁,他们带着各式工具前来,新劳力的加入倒是让运送安置军资的效率提高了很多。
  
  可新加入的几千人让前金州守军将领们又多了一重担心,多了几千人,可就多了几千张嘴,别看现在城内城外物资堆积如山,但近两万张嘴的消耗也同样巨大,这个可不能含糊。
  
  上面想得长远周全,那些金州守军兵卒却没那么多心思,当他们看到这川流不息的船队,看到堆积如山的军资,还有那些操着辽地口音的青壮男丁后,所有人的心思都跟着稳了下来,都觉得驱除鞑虏,光复辽地并不是奢望和妄想,而是个触手可及的目标。
  
  在这十余天中,金州这边又多了百余名骑兵,这骑兵的数目让张盘和陈继盛等人纳闷,不是说有一千几百骑吗?难道是在虚张声势?不过这百余名骑兵已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们配合着本地向导以及小股步卒,将周边彻底封锁起来。
  
  但建州女真也没有派过来太多的探子,按照赵家军骑兵回报,建州女真的哨探侦骑并不求什么深入窥伺,而是在几处陆路要冲附近,似乎更在意的是赵家军若会不会从金州区域北上复州,至于登陆多少兵马,有怎样的实力,这些他们并不关心。
  
  在大宗物资上岸的忙碌略微消退之后,又有一只船队到达了金州这边,尽管看着船队规模不大,可一直在操持军务的陈昇却亲自出迎,大家还以为来了什么要紧的人物。
  
  这个船队卸下了十余门火炮,这些火炮都被放置到金州城墙上作为城防火炮,但卸下来的物资也就是这么多,还有船上的百余兵丁上岸,其他再也没什么异常的,不过到了晚上,东江镇来到这边的人就知道了消息,留在皮岛的那个赵家军营头顶住了,顶住了近万鞑虏兵马二十余天的狂攻,还为皮岛东江镇留下了几千种子。
  
  建州女真兵马驱使汉民俘虏打头阵,但没有把所有的人都杀光,他们还需要有人劳作支应,等到赵松彻底扫平皮岛上的建州兵马之后,又有三千余人被收拢过来,赵松和所有残余都在皮岛那边休整。
  
  听到这个消息的东江镇残余先是无言,然后感慨万千,接下来则是惭愧无比,自家放弃先逃,而对方坚韧不拔的守到现在,甚至有人在想,如果当时大家不走,如果当时东江镇上下没有和那皮岛军士营玩太多花样,皮岛防务会不会崩溃,大家用不用逃走?
  
  现在想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倒是孔有德、耿仲明等人要求回去,说愿意为那赵松鞍前马后效死。
  
  不过这个要求被拒绝了,孔有德等人倒是没多想,陈继盛和张盘却是苦笑,心想那赵松好不容易将皮岛人心牢牢掌握在手中,怎么会容忍你们回去掺沙子。
  
  这些话自然说不出口,但这件事本身还是让人振奋,原本辽地已经没什么反攻的可能,金州和皮岛两处苦苦支撑,突然间,这苦苦支撑的两处变成两路合击,可以彼此照应的两路兵马,自然让大家心情愉快。
  
  尽管大伙还在担心这边物资能不能撑过冬天,但陈昇却大方得很,直接命令船只给皮岛那边运粮运送装备。
  
  高兴归高兴,看到自己能分润的物资被送到另一边去,金州守军们心情还很复杂,不过跟来的云山行管事打消了这个担心,有专门的船队向皮岛那边运送物资,而且皮岛还要作为吸纳高丽粮食的中转站。
  
  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避讳陈继盛和张盘等人,这说法让他们迷惑的很,心想这边要打大仗,怎么还要和高丽那边做生意,这到底是来光复辽地,还是来赚钱的?
  
  迷惑一闪而过,陈继盛喊了几个信得过的心腹,每日里就在金州储存物资的地方清点盘算,他们这行动让随军的内卫和情报部相关人等很紧张,明察暗访之后才确定一件事,他们就是要算计数量,看看这些物资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别看现在物资数量不少,但这么多兵马吃用,很难应付过这个冬天,陈继盛还没有考虑皮岛那边的可能,如果冬日里形势危急,皮岛那边可能也需要调拨物资支援。
  
  陈继盛算了四天后放弃了继续盘算,他原以为这军资船运已经结束,接下来不过是收尾,可这四天的登陆物资量比起前面的高峰期算是少了,但绝对数依旧巨大,民夫劳力们还是川流不息的搬运忙碌,码头上堆积的物资依旧越来越多,和那十几天比起来,只是这种变多的趋势变缓。
  
  而这样的“收尾”的海运一直到八月也没有停下,陈继盛和张盘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取而代之的是震撼和不能置信,他们已经不能想象徐州的实力,这样川流不息的船运,这样如山如海的物资,要多少银子才够。
  
  每天早晨就看到有船只要入港靠岸,然后疲惫不堪的民夫丁壮们上去装卸,到天黑的时候,还隐约看到海面上下锚落帆的船只黑影,去扛活的民夫们已经有了怨言,尽管他们每日里都能吃饱,粮食和鱼鲜管够,尽管还有工钱可以拿,但这样没完没了的疲累让人实在坚持不下来,已经有牛马被累死了。
  
  陈继盛和张盘对这个倒是看惯,人的负重和力量远不如牛马,可抡起韧性来却比牛马强很多,再说了,既然是民夫丁壮,那还有什么可讲的,该干就要去干,不然这边军法伺候,倒是赵家军那边不这么想,反而让民夫们开始轮换,按照赵家军的说法,此时差不多到了极限,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就要断骨残疾。
  
  这等做派让金州守军无言,他们发现自己不光震惊于赵家军的实力,还搞不懂他们的做法,只觉得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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