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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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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零九章 夜不静 事未了

  到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法子了,什么亡命悍勇都是烟消云散,侥幸没死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

  住在云山武馆周围的住户不多,在那三条街道区域的住户已经没有了,更外围的住户早就得了吩咐,晚上有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看,小心杀身之祸,听到那边杀声震天的,更没人敢探头出来了,即便没这个吩咐,大家也不敢冒头,这等厮杀动静,想要招祸上身吗?

  不过这喊杀声也是短暂,开始让人心惊胆战,很快就是停歇,再没过多久,就听到蹄声轰鸣,好像大股的马队朝着清江浦繁华区域那边去了。

  从外向内,越走人烟越密集,此时夜深人静,大股马队奔驰,蹄声如雷,声音传的格外远,一家家的狗跟着狂叫起来,沿路人家点燃灯火,战战兢兢的走出屋子,趴在门缝上向外张望。

  等他们向外看的时候,马队早就远去,有几个胆大的出了院子,能看到打着火把向东去的马队。

  “徐州人又要做什么?”

  “难不成找到了什么祸害,有几个混账该好好教训丨”

  若放在前些日子,看到这么大股马队趁夜行动,大家不仅会猜到是赵字营,还会念叨着赵字营无法无天,徐州蛮子在清江浦横行霸道,但有过牛胜杰那桩事之后,大家下意识的把赵字营和这帮徐州人当成自己人看待了,觉得这么连夜动作,肯定是为大家做事。

  就这么惊醒了无数百姓住户,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店铺不过是个三进的宅院,临街的店面,后面是仓库和掌柜伙计们的住处,经营是百货杂物。

  这家店铺距离运河足有几百步,按照这个距离来算,这家店铺也寻常的很,这样的店铺在清江浦地面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过今晚却有些特殊,别家店铺早就关门打烊,可这家还没睡,店铺门前挂着灯笼,还有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边看边嘻嘻哈哈的聊天,听到远处轰隆的马蹄动静,都是愣住,清江浦地面上,这样的声响可是少见

  看到大股的马队出现在街口,迅速逼近过来,这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冲着自家店铺来的,到跟前才知道不对,等急忙要回院子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人在门前灯笼下,目标实在是太容易瞄准,只听到弓箭破空之声,两个人中箭惨叫着栽倒,人趴在门槛上,连门都被没办法关了。

  院子内有惊呼,可看到同伴身上的箭支,谁也不敢靠前,智听到外面一于人吆喝着下马,和围剿夜袭贼人都用家丁不同,这样的场面,则是内卫队的江湖汉子出面了。

  “咱们上不了席面,只能做点杂事了”有人笑骂自嘲说道,拿着武器涌进了这家店铺。

  店铺里只有十几个人,这么晚了,从掌柜到伙计都没有一个人睡,都衣衫齐整的聚在灯火前,看到赵字营的内卫队冲进来,这些掌柜伙计的反应也和正常人不同,虽说脸上惨白,身上缠斗,可却没有被吓倒,几个人反倒是抽出了兵器。

  厮杀了一晚上,赵字营的家丁们已经收不住手了,看着对方还敢动手,当即一拥而上,被朴刀砍翻了三个之后,其他人都乖乖的束手就擒,越是在江湖绿林中打混的人物,越是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

  把这家店铺大概一搜,几个人对付一个,直接开始用刑,各种手段用上,店里的人很快就撑不住了,鬼哭狼嚎没几声什么都说了出来,内卫队的人手脚麻利,把店铺里面每个人都捆扎结实,留下五个人看守,其他人又是上马,直奔运河岸边而去。

  白天繁华热闹的运河岸边,此时安静的很,不过这边的安静和城内不同,依旧有些人声响动,岸上黑灯瞎火,可河面上倒明亮的很,不少船只的船头船尾都挂着风灯,防备相撞。

  这边不睡的人也比别处要多,听着马蹄声响动,不少人都从屋子里探头出来看,也没什么畏惧神情,看了眼和自家无关,又是缩头回去。

  在这边骑马就不怎么方便了,内卫队的江湖汉子们纷纷下马,有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岸上的一处木屋窝棚,在外面就能听到那窝棚里人声鼎沸,里面吆五喝六,显见大家正赌的高兴,那熟门熟路的直接就进去,没多久出来,却喊出几个漕丁打扮的,和内卫队几个带头的凑在一起,大家低声说了些话,这边递过去一锭银子。

  “抓一个人二两银子,船和船上的东西归你们,案子我家进爷兜着,进爷说话肯定是算数的”交涉的人信誓旦旦。

  “进爷说话”这四个字却很有份量,那漕丁掂量了下手里的银子,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没过多久,屋子里面出来了兴冲冲的十几个人。

  这十几个漕丁运兵沿路没有闲着,不停的在码头边的屋子里进进出出,还有对着岸上船喊人的,有人从屋子里走出,从船上跳下,没多久居然有了五十几号人,而且手里拿着各式器械,刀斧木棍甚至还有锚钩,就这么向着岸边走去。

  再向前走了一段,赵字营马队举着的火把大都已经熄灭,只剩下两个灯笼在前面引路,彼此谈话也少了,就是一大堆人安静前行,也没人觉得奇怪,运河岸边,晚上装卸也经常,那不方便白日里拿出来的货物,往往要这时候来做,只要官府不管,漕上的势力捋顺,那就不会有什么岔子。

  大家就这么沉默的走了一段,领路的几名漕丁互相耳语几句,向前一指,靠岸停着三艘二百料的木船,夜里借着灯火看过去,显得很破烂陈旧的样子,还能看到有人坐在船头打盹。

  那漕丁一指,拎着锚钩的人立刻上前,吆喝几声,直接把锚钩丢了出去,在岸边撇过去不过几步远,倒也简单,锚钩立刻狠狠的钩住了船舷。

  这个响动立刻把船上的人惊醒,可眼下这个局面,醒了也是无用,岸上那伙漕丁运兵发一声喊,已经是冲上了船

  运河水面虽然平稳,可也有波动,在船上械斗厮杀和陆上很是不同,不过漕丁运兵这些人整日里就在水上,自然适应的很,尽管厮杀武技不强,奈何船上也没几个人,以少打多,又在睡眼惺忪的时候被人冲上来,也只能是一边倒了。

  一阵混乱,不少船上都有人过来看,却被漕丁们喊了回去,报出把头们的名号,大家就知道不该管的不要管了。

  十几个人被五花大绑的送到岸上,赵字营内卫队的头目笑嘻嘻的给了银子,彼此招呼一声,就这么带着人走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赵字营马队,漕丁众人一边琢磨这么分银子,一边心里都有些惴惴,小声说道:“这赵字营的手段还真是狠,一动手就照着断根来,以后还是少招惹的好。”

  内卫队的这于人没有带着河上抓到的人会云山武馆,而是直接去了那家店铺,关上院门之后开始拷问。

  这一夜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可当夜没睡着的一夜心惊肉跳,睡着没被吵醒的都是做了噩梦,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淮安府城山阳的城门一开,就看到有快马急忙入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的军报,一问守城的兵卒,才知道是赵字营那伙徐州人急忙要进城。

  “城里太平的很,进去作甚?”询问的人这么念叨。

  说起来可笑,赵字营的马队当街拖死了牛胜杰一伙之后,淮安府城山阳,连带着清江浦的运河两岸,一时间民风大靖,作奸犯科,胡作非为的,地痞混混之流,要不然急忙的收敛,要不然就远走他乡,那几十个被拖死的例子实在太瘆人了,谁也不愿意重蹈覆辙。

  所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太平景象,这几天居然在城内城外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平民百姓感触最深,自然对赵字营印象大好,所以赵字营做什么事,大家先入为主的替他们想了理由,肯定是为了百姓做好事。

  这边赵字营的快马才进城没多久,就看到十几名捕快骑着马出城,为首的正是新晋总捕头孟超。

  牛家上下被惩治,赵字营却不会背这个行私刑的罪过,找个理由让官府接了,只说是作恶多端,官府捉拿的时候群情激奋,百姓将这几个恶徒活活打杀,国法不容,情理可原,这桩事就在官府公文上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可事情做下,官府这边也得有个人担着,油滑无比的刘班头自然不愿意担着。

  虽说捉拿牛家一群祸害的事情早就做完,就是让捕快们担这个名头,对外说起来也是响亮光彩,可这桩案子还没完,牛家报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谁担着这个名头,岂不是自找麻烦,刘班头这么滑不溜手的角色,才不会吃这个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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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章 还以为是从前吗

  若是从前,也没人和他较真,可这次却不同了,捕快孟超担下这桩功劳,这么大的功劳,自然要有奖赏,庸碌无为的刘班头自然不能再坐这个位置,让给有功的人来吧孟超自然而然的顶了刘班头,现在上下都叫孟班头了。

  莫名其妙吃了这么个亏,刘班头当然不愿意,他这等老公人在衙门里,在市面上,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这等人物连知县都奈何不得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认了,可上午刚去撒泼,下午直接就被下狱,贪赃枉法、勾结匪类几项罪名结结实实的扣在头上,这辈子不要想从牢里出来了。

  孟超领着一应捕快去了清江浦,先到的地方就是赵字营马队昨夜突入的店铺,店铺里什么样子不好说,捕快们在这里没停留多久,就急忙回城调集人手。

  没多久消息就传出来了,说是清江浦某家店铺是“倭寇”的窝点,销售的货物都是海上抢来的贼赃,还购买各项补给去海上贩卖。

  虽说在隆庆年间就已经重开海禁,可“通倭”这项大罪照旧仍在,依旧是杀头株连的处治,要知道大明这“倭寇”不光指倭国来的贼人海盗,连大明的海主、佛郎机红毛人都算在其中的。

  既然坐实了这店铺勾结海盗,那就一个人也跑不了了,而且人证物证的确在,不光有店里掌柜伙计的口供,还有那些从海上抢来货物的物证,然后又把昨夜袭击赵字营的那百余号人招供了出来,那些人都是牛二牛三手底下的海盗,留在清江浦这边看场面的。

  这么下来,牛家通倭勾结海盗的大罪坐实,在清江浦做过的一件件恶事大案也都坐实,一条条人命,一件件罪过都背在了身上,每个被抓的人都是死路一条,连带外面的牛二牛三也成了被通缉的重犯。

  一下子抓了百余名海盗,百余名海盗倭寇在清江浦的内应,两百多个脑袋,里面还有在各级衙门画影图形缉捕的要犯重犯,这功劳当真不小,孟超被提拔为总捕头已经算亏待了,一级级功劳都有分润,连知府和知县在吏部的考绩上都会添上一笔。

  如此大功,又是板上钉钉的铁案,各个衙门却很低调,就算大牢里的前任班头刘某都没有受什么苦,不仅有干干净净的单间牢房,甚至还有酒肉。

  之所以这般,就是因为牛二牛三还在外面,那部众过万是吹嘘的,可死伤百余个,还应该保留元气,不至于崩溃垮掉,也就是说,随时可能来清江浦报复,清江浦众人别的不知道,却知道牛二牛三都在海上受过伤,已经不可能再有子嗣,所以这牛胜杰才这么被看重,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拖死了牛胜杰,的确是血海深仇,吃一次大亏,牛家肯定不会放弃。

  既然牛家不会放弃,牛家手里又有几百海上的亡命,那么这事情肯定还有反复,大家还是先别急着表示,百姓们高兴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大家这个位置,毛躁什么呢?

  大家都有这个念头,连带着孟超这个总捕头也被架空了,捕快们不怎么听,帮役、白役也指使不动,上面的吏目更是动不动找麻烦。

  不过,孟超的难堪也就持续了三天而已,八月初五这天,十几名颇有资历的帮役头目直接就被人抓到了捕房门前,这十几人自觉的资格老,背后又有靠山,根本不理睬孟超,甚至还有当面讥刺的,当时孟超也没有发作,更让上上下下的觉得他懦弱可欺,让大家变本加厉的鄙视。

  现在这些头目口鼻流血,脸上手上都是淤青,就那么乖乖的跪在门前,隔一会,喊一声:“孟大爷,小的们错了。”然后齐齐磕头下去,引来好多闲人观看。

  在捕房里,那些拿官府饷钱的捕快各个脸上赔笑,围着孟超奉承,倒是让孟超有点手足无措,他在城内城外也有自己的眼线,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几个恶言恶相的捕快家里都被砸了个于净,连孩子都被抓到大车行那边“学艺”,至于外面这些差役头目,从昨晚开始,已经被人打了几次,还有两家甚至被放了火,好在之前把人都抓出来了。

  这伙徐州人做事果然雷厉风行,大家终于明白,这位突然冒起的孟总捕头找到了大靠山,而且这大靠山愿意下死手来支持,更让大伙心烦的是,不管是孟超还是那些徐州人,都很得民心,连士绅们都愿意支持,这么一来,就更难撼动。

  “走着瞧,也不知道猖狂个什么,规矩辈分都不讲了,这么多叔伯就这么打了?”

  “蹦不了几天了,不说别的,那赵进都和手下的爪牙回了徐州,想来也是躲海上大佬的”

  赵进在八月初四那天离开,石满强留下,他和刘勇在马队的护送下返程,清江浦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减弱,所以这些人也敢私下里念叨,过过嘴瘾罢了。

  “李永芳,我十八辈的祖宗,你自己降了鞑子,还想着让老子跟你过去,白日做梦”一名身着铠甲的大汉在破口大骂,他身边有百余名明军打扮的精壮汉子护卫,各个身上有伤,血迹满身,而且这百余人周围,已经看不到有什么兵丁了。

  距离他们百余步之外,则是旌旗招展的建州女真金军,一名穿着锦袍,留金钱鼠尾的中年壮汉站在最前,此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很是尴尬,而这位锦袍中年身后的女真将佐兵丁,脸上都有讥嘲的神情。

  战场上弥漫着浓重的硝烟,硫磺火药的气味极为刺鼻,不管明军还是建州女真金军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烟尘。

  围困清河堡城三日之后,建州女真金军开始攻城,清河堡城头的火炮轰鸣,各式火器也是一起打响,硝烟甚至让人看不清十几步之外。

  但这火器的轰鸣,更像是给对方的号令,建州女真金军用扎起的木排遮挡,就这么一路向城下攻来,火炮还是打死了几个人,但火炮只能轰打固定的位置,避让开落点区域,其他地方就没什么可害怕的,除了火炮之外,其余的火器根本没有什么杀伤,不要说打穿建州女真金军护身的木排,甚至根本就打不到。

  偏生火器用得多,弓箭就没什么人会了,也就是清河堡城头几位军将的亲卫家丁会用,可这些人太少了,根本阻碍不了建州女真军队的冲击。

  当云梯架到城头的时候,清河堡城的抵抗就彻底崩溃,万余守军或死或降,城中统帅副将邹储贤和手下亲卫,也被建州女真金军逼到了角落里。

  对大明的文臣武将,建州女真一直是拉拢劝降,在他们看来,这等从一开始就死战不退的武将总比李永芳这等一开始就准备投降的要更有价值,不过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派来劝降的居然是降将李永芳。

  “容你们一时猖狂,等大明缓过劲来,十万百万大军来到,让尔等鞑虏变为血泥”邹储贤嘶声大吼,他手下的亲卫家丁也跟着大喊起来。

  大部分的建州女真能听懂汉话,但他们对“鞑虏”这个词很敏感,一次次被提起,让他们的耐心到了极限,一名甲喇额真皱着眉头抬起手臂,李永芳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狞笑,怒吼声中,潮水般的建州女真兵丁涌了上来。

  “辽镇清河堡在七月十七前后被建州女真大军包围,城池一日即下,守军万人全军覆没,火器辎重尽为建州所有,守城副将邹储贤、游击张方旆战死”在徐州何家庄的赵字营营盘内,王兆靖低声诵读着家信,屋中每个人或面无表情,或神色肃重。

  自从抚顺陷落之后,朝廷加强了京师到辽镇之间的驿路,一有紧急军情,就可以快马接力传递到京师,让朝廷中枢最快得到消息。

  而王友山已经和兵部郎中张清海建立了交情,只要有消息到,张家的下人就会马上给王家送过来,王家则是会派人快马送到徐州这边。

  和抚顺陷落那次不同,那次王友山特意等到各方面消息确认了,才将消息发出,而且还在上面附上了自己的很多话,而这次,辽镇消息一到京师,几乎就是前后脚,王家传信的下人急忙赶往徐州。

  这次与其说是家信,倒不如说是军情的传递,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原原本本的写在信上。

  “先前说辽镇那边太平好久,还以为抚顺城因为懈怠大意,被人突袭陷落,可这两三个月过去,清河堡城早就应该有了防备,又有万余守军,火器众多,结果还是这个结果”王兆靖欲言又止。

  坐在下首的吉香看看赵进,又看看陈旱,肃声说道:“抚顺那次怎么都好说,可战阵杀伐的勾当,有了一次教训,第二次万万不能大意,毕竟谁都想着活命,可还是这个结果,说明女真鞑子太强了,要不然就是咱们大明的官军太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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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一章 有识之士皆然

  王兆靖脸上扯出一个于笑,吉香这话就是说出他没说的,王兆靖清清嗓子又是说道:“清河虽说是堡,实际是和抚顺差不多的大城,无论城池规制,还是守军百姓,抚顺和清河堡两城陷落,辽镇在东边的屏障已经没有了,辽阳、沈阳这两处辽东枢纽重镇,就在建州兵锋威胁之下。”

  赵进双眼微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屋中其他几人彼此交换眼神,陈晃闷闷的开口说道:“这两次朝廷都是守御,说起来还没在野战中打过,守城的兵卒都是什么样,咱们大伙也清楚,再说了,辽镇烂掉,其他地方的军兵未必。”

  说完这话,陈晃自己都摇头,辽镇、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因为赵进这些年莫名其妙的关注,让身边的伙伴和兄弟们对那里盯得也很紧,这两次失败,或许京师和辽镇两处紧张急躁,可天下间其他地方未必会在意,那么遥远的事情,和自家何于,再说了,大明九边数千里地方,每一年都有战事,胜败寻常,没必要太关心。

  可赵字营却不同,因为赵进的缘故,他身边每一位都对这件事在意非常,得到消息后压力更是倍增,两次消息都是全军覆没,城池陷落的大败,这让每个人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上次能找出很多理由,李永芳不战而降,建州女真金军以逸待劳,援军分进合击,被敌人抓到破绽,可这次什么都不用说了,就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败仗,据坚城死守,火器齐全,建州女真金军兵临城下,然后开始攻城,城池守了不到一日,然后全军覆没,堂堂正战,而且明军据坚城,女真军攻城,明军易守,建州女真难攻,可就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过一日完败。

  事到如今,也只能说建州女真金军以多为胜,可大家都知道些兵法,也知道“十则围之”这句话,攻城是最难打的苦战,而且建州女真还没有能够破城的大炮,若是清河堡的守军苦战十余日,弹尽粮绝陷落,倒觉得情理之中,可眼下这样的情形,真让人无话可说,细想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读史可知,自太祖开国到如今,已经快有两百年,这两百年来,边事一直没什么起色,从瓦剌的太师也先,到小王子,到俺答汗,大明一直没打过什么胜仗,山西、陕西任其往来劫掠,京师数次被围,也曾有天子北狩,可到了最后,草原上这些部落或覆灭,或衰落,只有我大明不倒。”王兆靖很缓慢的陈述说道。

  赵进依旧微闭眼睛,但其他人的注意力被王兆靖吸引过去,他那边继续说道:“这建州女真气势汹汹,可细数起来,也不比瓦剌、察哈尔、俺答这些新起的时候强盛,长久下去,估计也只有败亡一条路。”

  屋中几人都是点头,吉香撇撇嘴,脸上颇有些遗憾的神色,赵进还是老样子,王兆靖迷惑的摇摇头,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想?”

  “天下间的有识之士想的应该都和你一样。”赵进睁开眼缓缓说道,王兆靖一愣,赵进又是继续说道:“辽东距离这边足有千里,那边发生什么和咱们这边无关,咱们要做的就是自强,要练的更好,要赚到更多的银子,要控制更大的地方,当然,一切都是在不造反撕破脸的规矩下。”

  屋子里安静,先前就是赵进对那边最是关心,现在倒好,赵进居然说无关,王兆靖愣了愣,笑着点头说道:“的确无关,那边有什么,咱们想太多也是无用。”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王兆靖又是摇头,放下书信说道:“还有桩事,赵家伯父那边为萧县守备,董家叔父那边是砀山守备,兵部的文书应该在中秋前后到,此事一成,赵字营在徐州又从容了许多。”

  这是喜事,不过先说辽东清河堡的大败,再说这个,大家实在没什么情绪,董冰峰在那里沉吟了下说道:“咱们可以在赵伯伯和我爹那里多放些人,流民那边又多了去处。”

  “两位叔伯坐镇萧县和砀山,咱们在徐州的局面就彻底稳了,不管官面私下都动不了咱们,连那个徐州参将都没太多办法,还有,虽说七折八扣的,可毕竟有钱粮发下来,还有住的地方,总归咱们可以节省一点。”刘勇笑着说道

  “恩,去当兵吃粮,这帮苦哈哈肯定觉得比在寨子里辛苦好。”吉香也跟着附和。

  赵进沉默了下说道:“第一等、第二等都不要放过去,第三等的拿过去,所有兵饷都要克扣于净,只是吃饱,若能练得好,就选出来做徐州团练,再好一点,就拿过来做家丁”

  “大哥,咱们现在没理由养人太多,有这么两个去处,应该把最好的都放过去才是,反正伯父叔父那边都是自家长辈,肯定一体。”吉香急忙说道。

  赵进这次没有出声,吉香也立刻停住,他有点纳闷,难得有个出主意的机会,而且自己说得没错,为什么大哥这个表情。

  这次沉默比吉香预计的还要久,吉香都有些不安的时候,赵进又是开口,说话前还特意扫视了屋中诸人,神情颇为郑重,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很淡然:“守备为什么能领兵,是因为朝廷让他们领兵,不管是流民青壮还是什么人,当兵之后得到的一切好处,他们都觉得是朝廷给的,他们谢的是朝廷,敬服的也是朝廷,到时候有我们什么事?”

  屋子里安静,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赵进话中意思,似乎和刚才说的辽东大败有些关系,又好像再说另外一件事。

  “要让他们觉得给朝廷做事,不如给我们做事,这样才有敬畏忠心,不然以咱们兄弟的出身和功劳,做个守备有什么难的?”赵进反问。

  这话或许又有别的含义,赵进的伙伴中,也只有石满强听到不会多想,其他人都是沉思。

  赵进没理会大家的感受,很快转了话题,他开口说道:“余家这层关系还是有用,海商海盗果然就是一家,这次我要在徐州多呆些日子,小勇回清江浦,大旱带着四个连去邳州流民寨,集合人手待命,这次带着流民里面的青壮去打一次,让他们见见血历练。”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是答应,赵进又是说道:“等大晃你到了流民寨,盐路上会有人去见你,会带着你过去,到时候清江浦那边会有人和你汇合。”

  陈晃点头,赵进站起来说道:“有些话一次次讲,大家听着也絮烦,咱们大伙还不到二十,什么也不用急,一急反倒容易坏事。”

  众人笑着点头,出门的时候,赵进把陈晃拽住,单独面对面说道:“一直放着你看家,这样久了也麻烦,你不出去打几次,不光自己手生,下面的兄弟们也不服,这次出去,一定要做的漂亮些。”

  陈晃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淡然说道:“就这么点小事,你操心这么多,放心就是。”

  “刀枪无眼,咱们强归强,一定要存着”

  “存着雄狮搏兔的心思,我懂得,说起来我还比你大几个月,怎么你就和我对二宏一样。”陈旱笑着说道。

  赵进用手拍拍陈晃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说了,陈晃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然后又是停住,沉声说道:“你太在乎大伙的心思了,咱们的确年纪不大,可已经走到现在,难道还能回头了吗?你在前面,我们跟着,说太多,想多了反倒是麻烦。”

  “大香想的就不少”赵进下意识调侃一句,然后深吸了口气。

  大家都已经是成人,已经不太适应过于亲切和亲近的动作和言语,陈晃发自心底的信任让赵进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能微笑点头沉默。

  陈旱却不在意这个,只是嗤笑说道:“大香那叫聪明吗?那是傻?比石头差远了。”

  说完这句,陈晃点点头大步离开,最后这句话倒是让赵进想了会,然后摇头苦笑。

  赵进不在清江浦的时候,为了照顾儿媳妇,赵振堂和何翠花公婆两人来到了何家庄这边,现如今已经不用担心徐州城内的局面了,明里暗里,那边都被赵字营牢牢抓在手中。

  出去了快一个月,回来后全家也要聚聚,在吃饭前,赵进才想起萧县守备这桩事没和父亲赵振堂说过,一时间有些汗颜,也不知董冰峰那边和他家说过没有。

  “我是你老子,这等事你好歹也要提前打个招呼,若不是董吉科和我显摆,我还不知道。”赵振堂的反应在预料之中,好在董吉科提前说过,如果今晚第一次听说,赵振堂就要发大脾气了。

  在这样的场合,徐珍珍从不表现自己的精明强于,只在那里默默倾听,何翠花倒是很惊讶,禁不住开口说道:“守备,那可是好大的官。”

  赵进一愣,心想自己母亲怎么还知道守备这个官名,徐州这边原本没有守备这个官职,就算听都没地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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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二章 家事、天下事

  “你二叔在饭桌上讲过,说咱们徐州卫这些年最大的一个才是千总。”赵振堂的情绪很低沉,闷声说了句之后却自嘲的一笑,继续说道:“若是你二叔得了这守备的位置,肯定欢喜得紧,咱们徐州卫啊,上面的钻进钱眼里,下面的窝囊只会于活,这十年就只有几个把总,两个千总,当年你二叔出去闯荡的时候,还跟你老子我讲,说在外面博取功名,当个守备什么的。”

  本来在小口抿酒,说到这里,赵振堂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嘿嘿笑起来说道:“你二叔他一定想不到,我能当上守备,而且还是借自家孩子的力。”

  赵进也吐了口气,每次说起二叔赵振兴,不仅父亲赵振堂惆怅感慨,他自己也不舒服,而且按照往日里的习惯,父亲赵振堂会喝不少酒,然后借着酒意念叨很久。

  却没想到母亲何翠花拽了拽父亲赵振堂,使个了眼色,赵振堂叹口气,却在那里放下酒杯,吃了几口菜后说道:“这守备听着大,用处却小,你也不能有什么指望,再说凭你现在这个局面,区区守备也帮不上你。”

  “孩儿知道,这两个位置是锦上添花,有父亲和董家叔父二人各守一处,徐州这边再没什么隐患了。”赵进朗声说道。

  在某些场合,赵进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赵振堂总要说几句风凉话,此时也是如此:“天灾人祸,你防得住人,黄河发水你防得住吗?”

  赵进咳嗽了声,现在这个黄河的确不用担心太多,年年大旱,黄河水少的厉害,黄河泛滥还真不用担心。

  话说到这里,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变好了不少,可赵进心里却不太舒服,莫名其妙的,他感觉到自己的父亲确实老了。

  “婆婆和公公私下里说了几次,说夫君你现在事情太多,让公公少喝点酒,趁着还没老到不能动,多帮帮夫君这边,公公现在只有晚饭才喝酒,一次不过二两”

  小夫妻独处的时候,徐珍珍和赵进说道,她的眼线众多,家里的风吹草动也瞒不过她。

  “你所说清江浦的民心,现在已经拿到手里了,那边各处只为银子,事不关己都是挂起来,没有这个牛胜杰,还会有马胜杰,就算那孟超不出来,咱们也会主动管,这一伸手民心就定了。”赵进把清江浦的是非讲述给徐珍珍听。

  徐珍珍一边看着保姆哄孩子,一边提醒说道:“夫君也不要大意了,这件事手尾还没了。”

  “不用担心,牛家的人敢去清江浦,去多少留下多少。”赵进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那边哄孩子的保姆,保姆低眉顺眼的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这保姆每月拿到的工钱是市面上的五倍,不过却有个代价,要呆在赵家宅子里两年,这两年不得外出,好在这保姆进来之前,新寡一个月出头,家里有两个不大的女儿,又不愿意改嫁,直接被招了进来。

  开始还有人劝徐珍珍,说这等人不吉,别冲撞了夫人和小姐的贵体,不过徐珍珍没有理会,目前对她来说,能找到最放心的,又会伺候孩子的,也就是这个了。

  因为被关在家里出不去,所以不用担心泄密之类,别家夫妻谈些家长里短,而赵进和徐珍珍谈的都是公事,内宅的确是重地。

  赵进也知道这保姆的底细,只不过习惯性的提防。

  “牛家主事的都在海上,要在中秋之后才会回来,到时候就一绝后患了。”赵进笑着说道。

  牛家有千百条海船,上万部众,这个自然不可能,可千把号人,几十条船是有的,这样的实力就足以让清江浦江湖上很多人束手了,而且大家不知道的是,牛家赚钱的路子有两条,除了海主们该做的,再就是在清江浦销赃。

  海上做了没本钱的生意,抢来的金银好说,货物什么的总要换成钱财,不然堆积烂掉,等于白做了,牛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这门生意,在清江浦那家不起眼的店铺,不仅销售牛家自己的战利品,牛家还在海上低价收购别家的赃物,放在清江浦那边赚个差价。

  清江浦那边万商云集,每日里数不清的南货北货流动,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些赃物,比市价低一点,很容易就能出手。

  也就是因为这样,牛家才在清江浦这边常年有百余号厮杀汉,因为这店铺于系太大,出货入货都要看紧了,不然那牛胜杰虽然金贵,可也犯不上用百十号厮杀汉常年在这边看着。

  牛家还有一桩歪打正着的,他这百十号厮杀汉因为是海上人轮换,在海上的不缺鱼鲜,荤腥多少有的,这就保证了夜里眼睛不花,不像别处夜瞎子那么多,这百十号可以趁夜拉出去动手,就比别家多了一重优势和威慑。

  护着牛胜杰也有别的好处,威名大了,自然没人敢惹,谁敢碰那个销赃的铺面,亮出名头来好用得很,清江浦发财的地方这么多,谁也不会盯着麻烦不放手。

  店铺虽然隐秘,这次却瞒不住了,牛胜杰被活活拖死在街头,店铺里主事的人当即派出人要报复,不然的话,牛家两位老爷不会饶过自己。

  这些海盗出身的贼匪虽然各个亡命嗜血,可厮杀起来根本不是赵字营的对手,抓住之后酷刑逼问,一层层都交待了出来,夜里被顺藤摸瓜,谁也没有跑掉,连带着庙湾镇蛤蜊港那边的消息也清清楚楚了。

  刚有女儿的时候,徐珍珍除了身体虚弱,精神上也很差,尽管赵进很诚实的说男女都一样,可现实里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的区别非常大,说身心俱疲,濒临崩溃也不为过,真正让她恢复过来的是赵进去往清江浦这段时间,外人都传赵进在那边金屋藏娇,可徐珍珍却知道不是如此。

  夫妻两个不断的通信,不断的问候和讨论,让徐珍珍恢复的很快,不过精神和身体上的亏欠还要慢慢的养才行。

  闲谈几句之后,徐珍珍喝了碗补汤,自己斜倚在床头,轻声细语的说话:“孟家兄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志奇和公公那边学武,子琪也不好抛头露面,夫君早点有个安排才是,这兄妹俩都是放心的,要志奇跟着夫君你这边,子琪这丫头出落得水灵,婆婆那边的意思和妾身这一样,夫君你经常在外面,身边没个伺候的”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赵进不耐烦的打断。

  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女儿的摇篮就在一边,睡得很实。

  “小凤还真随你,身子壮健,还没百岁就不怎么闹腾,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也不哭,睁着眼睛到处乱看。”母亲说起女儿来,语气里满是幸福。

  “我现在忙成什么样子,你们都在操心给我找女人,真是胡来。”赵进随口抱怨了句。

  黑暗中徐珍珍轻笑,低声说道:“还有人说相公你喜欢小子呢”

  赵进嘟囔着骂了一句,摇篮那边有些响动,夫妻两个生怕惊醒了女儿,立刻不敢出声了。

  辽镇清河堡陷落之后,王友山给徐州这边写信的数量比从前大大增多,每隔四天左右就有信使来到,王家会骑马的家人各个疲惫之极,往往信送到徐州这边,就要立刻回返,不然信使的人数不够了。

  也亏得赵字营这边有马队和马场,能提供骑手和马匹,不然寻常的富户豪门,还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一个月居然在路上死了八匹马,为了消息传递及时,也顾不得太多了。

  正因为王家传递消息,所以赵进比天底下大多数人更早知道辽东发生的一切,而且因为兵部和王家的关系,赵进知道的很多事甚至比京师中人还要详细。

  比如说,清河堡城被包围之前,求救的文书已经送出,一路到沈阳、辽阳再到京师,二十余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急躁非常,调集各路援军准备前往救援,下旨召集山海关、保定、铁岭、大同、广宁、开原各路兵马出关营救,以前辽东巡抚杨镐督师经略,出关援救清河堡。

  不过调兵的旨意刚下,清河堡城陷落的消息又是传回,这让万历皇帝更加暴怒,赐给杨镐尚方宝剑,总兵以下不听调度者皆可斩,建州女真金军连续的进攻,大明必须做出反击,这次的调兵没有停止,而成了对建州女真的征伐,北直隶和辽镇都开始忙碌起来,各路兵马陆续汇集,粮草调拨,大战即将来临。

  每一封信都是加急,但王友山写得很详细,尽可能的解释评点,比如说这杨镐曾经主持过入朝鲜抗击倭寇,曾经立下大功,也曾瞒报失败,谎报军功,被去职后又曾巡抚辽东,有过数次军功,都是主动进攻女真和蒙古,不过这些功劳值得商榷,辽镇那边谎报军情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兵部很难查证验核。

  还有这次率领各路兵马的将领,李如柏闲居二十年,杜松闲居十余年,刘梃是当世猛将,但已经年近六十,马林是马芳次子,也是将门传承,奈何书生气太重,不似武将更像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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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三章 先去山东

  以及兵部那些做老了军务的官吏们估计,按照眼下这个调兵调粮的进度,在今年腊月之前,根本不可能出关,就算有大战,恐怕也得明年开打了。

  中秋刚过,这次听王兆靖读信的人不多,也就是吉香、董冰峰和雷财,陈晃已经带队去了邳州流民新寨那边,刘勇回清江浦去了。

  听完这些内容,大家神色依旧沉重,却没有开始时那么紧张了,坏消息听得多了,又是没有切身利害,远隔千里的坏消息,有感触也会变得麻木。

  “家父说从前以为大明人口过亿,凑出百万千万兵马来有什么难的,和兵部那些老军务聊得多了才知道,凑出十万兵马是多么不容易,这次可以说是竭尽全力,建州女真那边倾其全力差不多也是八万上下的兵马,这一次可以说是倾国之战了”王兆靖读完之后感慨几句。

  赵进听得很仔细,王兆靖看了看赵进的表情,开口询问说道:“大哥,你觉得这次谁胜谁败?”

  “大明败,女真胜。”赵进没怎么迟疑就给出了答案,他记不得细节,却知道大明一直在败,直到王朝灭亡。

  谁也没想到赵进回答的这么于脆肯定,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赵进行事稳重,从不妄言,凡是判断什么,要么不说,说了就没有错的,今天说起这么大的事,居然这么简单于脆的给了结论,让大家错愕异常。

  “大哥”王兆靖禁不住开口,可一说话又不知道问什么,赵进咳嗽了声摆摆手:“且看吧,到时候胜败自知。

  这种判断,也没办法解释什么,只能把话题带过去了。

  听到赵进的话,王兆靖一笑,大家也都知趣的没有再提,赵进对雷财点点头,雷财会意的站起说道:“大哥,郑全就等在外面,现在让他进来?”

  得了允许,没多久,郑全就被带了进来,如今的郑全看着也是个殷实士绅的模样,气色很不错,只不过在赵进这个比他小很多的年轻人面前,郑全一直是很紧张恭敬。

  “进爷,现在沛县和丰县两处,咱们自家的香头舵主什么的已经立不住脚了,郓城总舵的人正在大举进入”

  原本赵进把徐州经营的水泼不进,连闻香教这等善于渗透的教门都没办法,对于这类教门,赵字营用得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他已经把徐州闻香教牢牢控制在手中,让徐州闻香教自成一体,外面自然没办法插手。

  可就在今年五月,局面突然有了变化,黄河北岸的丰县和沛县两处,服从赵字营的那些香头差不多都被架空了,下面的人都是阴奉阳违,开始还没有觉察出什么,后来才发现不对,可下面的香众供奉一文不少,很多人根本没觉得是什么事,到后来,自家烧香讲经,只来三两个人,很多人才觉得有麻烦了。

  一处反应上来没什么,郑全也不在意,他知道赵进不想让徐州闻香教怎么红火,懈怠散去最好,可几处反应上来就不对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再说这信教的教众很多也不是为了神佛,大家在一起久了,彼此帮扶,甚至就是个习惯,哪有这么整齐划一突然就不信了的。

  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原因,有别人过来传教了,甚至还主动给些恩惠好处,一有了比较,当然把人拉拢了过去。

  郑全和身边内卫队的人一合计,派眼线潜伏了过去,很快就有了消息,那边自称是正道正宗,受总舵教主的指派来这边匡扶教门,不让大家坠入邪门歪道之中,还说什么山西地震、辽东兵灾就是应在赵进的身上,赵进这妖物马上就被天雷劈死云云。

  “细查下来,丰县和沛县那边有十几个庄子和寨子都参与到里面,甚至还有秀才之类的士绅人家,那些闻香教的传经法师就受他们的庇护,而且很是聚拢了一些人,各处徐州团练也有回报,说是经常有人鬼鬼祟祟的过去盯着

  “山东单县和鱼台县之间的地方有了个庄子,山东各处逃荒过来的百姓难民,会被直接收拢到那个庄子去,那些养着闻香教的大户会送子弟去那边守着,还在那里买人为奴”

  那边郑全说完,雷财又在那边不紧不慢的补充。

  “这帮混账,当时要不是大哥领着咱们去打生打死,他们早就被流贼弄得家破人亡,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伙流贼是闻香教煽动的?现在居然勾结到一起,还要对付我们”那边雷财刚说完,吉香就愤怒的站了起来。

  不光是吉香愤怒,王兆靖的脸色也不好看,阴沉着说道:“愚蠢之极,胆大包天,这些忘恩负义之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大哥,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丨咱们对他们太好了”董冰峰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火气。

  赵进冷笑了声,站起来说道:“他们可不会觉得我们对他们好,也不会觉得咱们对他们有恩,你知道为什么要引闻香教的人进来吗?”

  没等众人回答,赵进自己先说道:“是因为咱们打下清江浦之后,没有分给他们好处,所以从前一切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咱们和他们有仇,所以觉得没必要服咱们赵字营的管,要引进闻香教来添点乱子,没准还有人念叨着什么驱虎吞狼,什么两虎相争,从中得利。”

  赵进说得绘声绘色,却让伙伴们怒气更增,吉香怒极反笑,右拳在左掌砸了下,冷笑着说道:“大哥,既然他们自己不知好歹,那就让小弟领着人去一次,让他们明白现在徐州谁来做主”

  “赵字营出头于什么,难道让外人说我们不能保境安民,反倒祸害乡亲吗?”赵进摆摆手拒绝了吉香的提议,大家都是一愣。

  赵进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在那里悠然说道:“让云山寺去官府告状,然后让州衙安排人去抓,凡是牵扯到这里面的,一概抄家,人口、田地、产业所有都要充公发卖,官府里捕快差役若是人手不足,就让徐州团练帮忙,至于山东那边的庄子,我和大香走一次,这次只带一个连,其余的让学丁队上”

  中秋佳节刚过,徐州北边的丰县和沛县炸开了锅,从知州衙门的吧捕快带着大队“差人”直接过来抓捕要犯,有窝藏邪教教徒的,有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的,各个证据确凿,大明朝廷对和教门相关的案子总是盯得特别紧,加上徐州这边曾被流民围攻,对教门相关怎么从重严办都有理由。

  即便没有这些理由,赵进发话下来,刑房那边也会当成第一等的大案来办,无事生非诬告都可以,何况的确是人证物证俱全。

  牵扯到的这些大户土豪们根本没想到有这一天,也有想动手拼命的,但怎么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徐州团练,还有人想要抵赖贿赂的,可吏目捕快们怎么敢撒手,赵字营派来的人紧紧盯着,再说这次抄拿发卖,虽说最后的买家只有赵字营,但发卖的好处却是大家都有分润,关照撒手,等于大伙的好处没了,自然不能允许。

  刚刚重建起来的闻香教各个香头又是被彻底扫平,赵字营很是大方的下了悬赏,通风报信的、抓捕教徒的,都有高低不同的赏格,这一下子就把事不关己的百姓们调动起来,几个漏网之鱼也这么被抓了。

  也有人七拐八拐的找到了赵进那边,赵进没有出面,王兆靖给的答复很客气也很坚决:这次的事情是官府办案,和赵字营没什么关系,赵字营没什么对不起大伙的,也不知道大伙为什么要做这些小动作。

  话说到这里,聪明人已经知道没办法求情了,何况还有从属于赵字营的江湖人放出风来,这次进爷慈悲,用了官差,下次谁再不长眼,那就是赵字营直接动了,这次只是为首的被重判,等下次赵字营出来,何伟远的下场大家肯定还记得。

  就在徐州各处乱成一团,战战兢兢的时候,赵进已经带队出了南直隶的边境,进了山东境内。

  这次的行动一共有四百人参加,亲卫队一个连,学丁队二百五十人,以及徐州团练五十人,没有人骑马,每个人都是背着三天给养于粮上路,天光初现的时候启程,天亮后停下,黄昏时候再行进,天黑的时候停下扎营。

  从何家庄这边出发后,先来到黄河岸边,乘坐蔡家船队的船只渡河,然后北上,早就有向导在黄河北岸等待,在路过境山徐家的时候,按照安排,徐家给赵进他们预备好了给养和装备,也派出向导带路。

  这四百人没什么人注意到,就这么一路过境进入山东,一路行进没什么人不长眼过来招惹,不过这一路上走得却很麻烦,赵进和吉香一直在讲,晚上扎营时候要做什么,要怎么安排明哨暗哨,怎么设置区域,观察好退路和掩体,行进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尽量要喝开水,身上带着的竹筒就是装开水用的,如果实在没有补充,喝流水不要喝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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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四章 遇险

  不要觉得精神好就多走,因为第二天会疲惫,也不要去摘路边的果子,很可能会坏肚子,然后会被人发现,如果有人过来窥探要怎么应对,各项事宜,学丁队的人都听得很用心在意。

  到现在还能留在学丁队里的人,家里都是死心塌地跟着赵字营的,忠心什么的自然不必说。

  在过境之后,赵进下午就让队伍休息,然后夜中叫醒,在天亮前赶到了那处庄子,距离庄子一里所有的时候,队伍熄灭了灯笼,后面的拽住前面的衣服,就这么慢慢的靠近过去。

  说是庄子,实际上是利用废弃村落建成的一处收容点,有砖石建筑的地方为中心,截住的灾民则是住在中心周围,靠着自己做活和施舍下来的一点吃食为生,之所以现在还维持得住,并不是因为难民灾民不想离开,而是他们防范的很紧,夜里还能看到有人巡逻,两三人一队,手持灯笼火把。

  学丁队这些人也是憋得久了,夜里出发要得是安静,结果队伍里的小声议论一直没有停,让带队的那些老家丁不住的出声训丨斥,但新丁就是新丁,能到了目的地之后,就彻底的安静下来,但粗重的呼吸声周围的人却都能听得清楚

  “亲卫队留六十人,然后二十人配到学丁队,二十人配到团练那边,我和亲卫队压阵,吉香你领着学丁队攻正面,徐州团练截断退路”赵进临战前做了简单的安排,对付这么一个算上灾民才两千不到的小庄子,这个安排足够了

  借着黑暗,队伍分成三队,兜了个大圈子就位,现在很安静,也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候,发动攻击也不用什么信号,天亮就是信号。

  天光初现,学丁队快步向着庄子里面冲去,不少学丁们激动的呐喊,在他们想来这是鼓动士气惊吓敌人。

  “何苦喊出来,一个不醒,就少一个敌人”远远看着,赵进苦笑评价。

  庄子人口将近两千,可那些浑浑噩噩的难民灾民根本不值一提,见到突然冲过来的学丁队,立刻惊慌散开。

  正在巡逻的护卫看到这些之后都是呆了,逃跑都慢了半拍,被几个学丁快步追上,连头都没来得及转过,就被砍杀在那边。

  学丁们所用的兵器并不是长矛,而是比长矛短三尺左右的长戟,和戏文里的方天画戟完全不是一个样子,更像是小斧头和长矛的拼接,这个长度也是长兵器了,追身劈砍效果很不错。

  严格来说,这是学丁队第一次实战,很多人激动兴奋的不知所以,冲了没多久,砍杀逃敌之后,队形立刻变得有些散乱,还有人忍不住吐出来乱上加乱,带队的吉香只能将队伍停住重新整队,然后再前进。

  赵进领着亲卫队的六十名家丁远远观看,缓缓向前靠近,看着这样的慌乱,家丁们忍俊不堪,有人笑出声来。

  “笑什么,你们刚见血的时候,比他们强多少”赵进呵斥了一句,但也没有深究,这次的战斗是真正的雄狮搏兔,有十足的把握才开打,所以也不担心什么,关键是让学丁队历练见血。

  这次来历练学丁队,给闻香教一个教训丨但更重要的是,赵进要用这些学丁了,惩处了勾结闻香教的本地土豪势力,也要给那些忠于自己的势力好处,清江浦那边处处用人,正好把学丁们安排过去,忠心子弟在富贵繁华地方有个前程去处,这可是不错的榜样。

  原本以为把闻香教打疼了,双方有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却没想到对方始终没有停下对徐州地面上的渗透,那就继续打,赵进莫名的想到了木淑兰,心想若是小兰主持徐州闻香教的事务,她有背景和地位,肯定比名不正言不顺的郑全要合适,肯定能主持的更严密。

  正在出神,却听到了马匹嘶鸣,赵进猛地一震,这庄子居然有骑兵?事先打探的消息上可没有说,或许是临时来的。

  若是赵字营家丁接战,甚至就这一个连的家丁,并不畏惧少量的骑兵,可学丁队这次是初战,骑兵冲过来很容易慌乱,如果崩溃了,必然会有死伤,而这些年轻的学丁,死一个赵进都不愿意。

  “列队跑步前进”赵进下了命令,嘻嘻哈哈的家丁们也紧张起来,迅速的列队向前。

  可毕竟有一段距离,他们这边刚动,就听到人喊马嘶,甚至还有呼喝惊叫,能看到村子里面有十几骑冲了出来。

  尽管马背上的骑手衣冠不整,可手里都拿着兵器,坐骑操控的也不错,眼前就是学丁们的队伍了。

  赵进心中一抽,知道这次自己还是托大了,总和伙伴们将雄狮搏兔,生死搏杀怎么谨慎小心都不嫌多,可这次事先侦查还是浮于表面,之所以没有太过认真,无非是觉得赵字营强大,来之能胜,即便是没有经验的学丁队也一样,毕竟这一个连的家丁放在乡下的械斗中近乎无敌。

  “准备着,就算打不到也给我记住脸”赵进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如果死伤不可避免,那就想着以后怎么报复了。

  还没等身边的家丁答应,前面学丁队爆发出大声呼喊,赵进心里更是大跳,难道这些年轻人看到马队出现慌了,如果惊慌溃散掉,那接下来更是灾难,别看对方十几骑也没有准备好,但真冲到人群中,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砍杀践踏,几百人也很容易被这么冲散击溃,然后就是屠杀。

  为今之计,只能希望混编在学丁队里的那些家丁可以抵抗一阵,希望吉香能够指挥得当,大香千万不要有什么凶险。

  又能听到马匹的嘶鸣,这种声音都是骑手紧急勒马变向才会发出的,刚才快速突进让队形散乱的学丁队已经聚了起来,队形整齐,手中长戟层层叠叠向外,好像是个刺猬一般。

  赵进愣住,随即长吐了口气,也该对学丁队有些信心,学丁们尽管一直没有经历过实战,可他们训练的强度并不逊色于连队的家丁,而且赵字营的家丁在一开始时候训练的并不正规,因为赵进也在摸索着方法,而开始有学丁队的时候,各项训练都已经走向正轨,还有很多实战的经验分享。

  在这样的训练和学习下,而且还训练和学习了这么久,学丁队这些年轻人的反应已经做到了下意识,眼前就是这样。

  刚才的冲锋还可以说是初战的兴奋和慌乱,但幸运的被吉香叫停整队,就在这个当口,村子里才有马队冲出,实际上学丁队已经有了反应的时间。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尖锐利刃,策马冲来的骑手急忙转向,他们是闻香教郓城总舵所辖的亲卫,昨天下午来到这庄子,想要挑出精壮的百余个汉子带走,也是济宁州那边有大豪急用,不然也不会这么匆忙。

  人昨夜已经挑好,今早早起就要带走,准备的差不多了,却听到外面杀声震天,尽管过来报信的庄客魂飞魄散,可这十几骑却没什么惊慌的,因为庄客说外面没有骑马的,全是步卒。

  骑兵对步卒,以一当十是正常,以一当百也不是太稀罕,何况这十几骑颇有自信,他们可都是边军和京营出身的,在弓马上下过专门的功夫,真冲杀起来,几百上千的散兵游勇都不在话下,即便是胜不了,逃出去还是轻松。

  不过看着眼前这个阵势,寻常的绿林匪盗,甚至乡勇团练都不会有这样齐整的兵器,也不会有这样森然的阵势,更不会有什么队伍见到骑兵冲过来没有惊慌溃散,而是呼喊着列队迎敌。

  这十几名骑手急忙转向,既然没办法占便宜,那就快走,这庄子无关紧要,那百十个青壮也不值什么钱

  骑手们的马术精良,距离学丁队的阵势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拨转坐骑,擦着阵势的边缘就要走了,他们不觉得对方敢散开追击,真要那么不知死活,马队就地转向冲进去,杀个几进几出。

  可就在这时候,那些步卒真就动了,一名脸上还有稚气的年轻人挺着那“宣花斧”直刺了过来。

  这还真是不知道死活,被对准的那个骑手心中冷笑,不过他不想反击,眼前这阵势可不是能纠缠的,快走快好,可马匹转向速度快不起来,何况这还是马队,那年轻人快步冲过来,足可以追上。

  呼喝着刺来,骑手抽刀格挡,本以为就是碰撞分开,却没想“宣花斧”向下一滑,斧头夹角处别住了刀身,“宣花斧”顺势一拧,那骑手再也拿不住刀,可仓促间连驱马前冲都做不到了,被那“宣花斧”重重的劈在后背上,直接扯下马来。

  一人带头,其他人跟着冲上,近战中,长戟要比长矛灵活的多,除了刺杀之外,还可以劈砍,砸打和钩挂,长戟的“斧刃”“铁钩”都有作用,学丁队刚用这个长戟的时候,还觉得不如长矛纯粹,可在这个时候用起来,却试出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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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五章 知道该做什么了

  从村庄里冲出来的马队,除了头尾三骑急匆匆跑掉之外,其他骑手都是没有逃走,有的是直接被长戟从马上挂下来,有的直接被砍死在马上,更多的都是马匹先遭殃,马腿被砍,然后骑手被跟上来的一于学丁刺成了筛子。

  先前说让这伙学丁学到规矩,有些见血的经验,不用管束的太严格,所以吉香在局面安全的时候也没有像先前那般呼喝命令,但这样的放纵也有一点麻烦,那就是学丁们打发了性子,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来。

  和马队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赵进率队上前的时候就已经结束,开始以为学丁队要有危难,可看到学丁队的应对之后,他就不急着支援了,在已经结阵的情况下加入,非但不会有所助力,很可能会搅乱局面。

  等赵进过来的时候,学丁队的学丁们才算是反应过来,三十几个人身上沾血,本来颇为兴奋,但现在却有十几个人脸色惨白,其中几个捂着嘴一副要吐出来的模样,其余的或者面无表情,或者依旧兴奋。

  赵进示意那些忍不住的去吐,他满脸笑容,满意的看着学丁队的学丁们,这些人比他想的还要出色,有的学丁比他小两岁,有的小四岁,算起年纪彼此说是兄弟也可以,实际上关系更类似于师徒,赵进和伙伴们教授他们武技,学丁队大多用长戟,这长戟则是赵进亲自传授,还有行军布阵,文吏上的本领,都是赵进安排规划。

  看到学丁们表现这么出色,让赵进也觉得自豪,自己雕琢出了美玉

  “大哥,这十几个脸没白也没吐的是好苗子,将来肯定有大用。”吉香上前说道,学丁们的反应让他也感觉很意

  “咱们当年不也是忍不住反胃,这十几个从容的没准是家学渊源,早就见过厮杀。”赵进笑着说道。

  庄子没有什么抵抗,十几骑被砍杀大半之后,庄子的护卫不是跑掉就是投降,赵进没兴趣对他们赶尽杀绝,跑掉几个去报信,让闻香教尽快知道是赵字营做的,更符合赵进的需要。

  这次出动,本来就是为了给闻香教一个教训丨让他们知道打破默契的后果,如果破庄之后扬长而去,事后让闻香教查上一番才知道是谁做的,反倒折腾。

  在这样的局面下,庄子里的人自然是知无不言,无非是闻香教在兖州府和南北直隶以及河南的边境上都设置了这种庄子,拦住想要逃难到各处的灾民百姓,然后招募那些亡命天涯的贼人匪盗。

  亡命匪徒愿意有出路的,都是送到郓城附近的庄园里,那边自然有人接纳,至于灾民百姓则是威逼利诱他们留在庄园里,接着就是分门别类的报到总舵和济宁州以及府城滋阳几处,那边有专门的人兜售,有需要的就过来提货。

  这赫然成了一条生意路子,庄园就是仓库,货物就是这些男女老幼,随时发卖,而且还是个没本钱的生意,至于供养这些人口的费用,这些灾民自己劳动就赚出来了,也算是一本百利的生意。

  男人、女人和孩童都可以卖钱,老人则是不值什么,身体好些的留在庄子里做活,虚弱的直接就是一刀宰了,然后埋在庄子后面,灾民们虽然想过反抗,可几次都被庄子里的护卫压了下去。

  知道这些之后,赵进和吉香感觉还好,学丁队的学丁们却愤怒非常,如果不是有家丁和团练们维持秩序,那些被抓来的护卫恐怕都难逃一死。

  “接下来吉香你来带队,学丁队为主,用姜木头和徐州卫的人,然后加上徐州团练,把这附近的庄子都扫掉,灾民送到宿州那边去,护卫送到云山寺那边做苦役,以后不能让学丁队单独战斗,一定要配上差不多人数的家丁和团练,马队和弓手也要带上,一定要做到万全。”赵进叮嘱吉香说道。

  “接下来大哥不领着了?”

  “知道庄子里都是什么货色就够了,算算日子差不多,我要去清江浦那边,该收尾了。”赵进轻描淡写的说道。

  进入徐州境内之后,赵字营早就给赵进准备好了坐骑,一路急赶到黄河边,渡河回到何家庄,汇合马队之后向清江浦出发。

  秋风起,天气已经很凉爽了,和从前相比,赵进有些细微的变化,只有身边人才能看得出来。

  “从前夫君总是有点急躁,然后又瞒着别人,不知为何,现在沉稳下来了”这是妻子徐珍珍所说的。

  “……想明白要做什么了吗?这样也好,你眼下这个局面,难道还想回头吗?别想着我和你娘,该于什么于什么去吧”这是父亲赵振堂的话。

  不知何时建州女真打进来,不知天翻地覆的王朝更迭何时来临,这种未知让赵进感觉到很大的压力,也让他不知不觉间很急躁,当抚顺陷落之后,赵进心定了,该来的已经来了,要做的不是迷惘和等待,而是准备和应对,知道该怎么做,自然心定神闲。

  赵进一直觉得自己把情绪隐藏的不错,却没想到身边的人都看得很清楚,而且对这微妙的变化也把握的很准确。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进很想这么回答,不过却没有人询问。

  从何家庄出发的时候,赵进的随从里多了新角色,孟志奇也作为家丁骑马跟随,熟悉赵家的人都知道,孟志奇这几年除了做家仆伺候,一直跟赵振堂学习武艺,不过赵家本就没什么规矩,孟志奇除了传信之外也没什么要操劳的,心思精力大多放在习武上,赵家这边条件好,不光顿顿有肉,骑马射箭也有条件,加上孟志奇悟性不错,又肯吃苦去学,很是学到了些本事。

  这次孟志奇跟着赵进去南边,不光是外人惊讶,连何翠花都念叨了赵振堂几句,说赵十一跟你鞍前马后的忙碌,本事也不差,自家人你不安排,倒先安排外人了。

  “什么是自家人,小孟就是自家人,这个最放心”赵振堂也有自己的主意。

  孤苦伶仃的兄妹两个,在濒死的时候被赵进收留,过上了温饱好日子,又学到了本事,而且妹妹还在内宅伺候,的确是最可靠的人。

  刚过十四岁生日的孟志奇倒是没有同龄人的飞扬跳脱,很是沉默沉稳,这让看到他的人都评价不低。

  赵进出发去往清江浦,王兆靖却领着人来到了黄河北岸的丰县和沛县,他带着云山寺下面的田庄管事,还有各处的长房之类,甚至还有州衙户房的吏目,来到这边清丈田亩。

  那些引狼入室,和闻香教有勾结的各家各户,都因为违犯王法被抓人抄家,家中宅院田产一概充公发卖,毫无悬念的落在了赵字营的手中,这些田地的出产,有三成是归丰县和沛县以及徐州衙门的,之所以要给文吏差役分润打点,就是要把这桩事办成铁案,永远不会翻盘。

  以赵字营在徐州的威势,谁还敢奢望翻盘,可赵字营非得让官府再掺上一脚,文吏差役们得了好处,就算赵字营不在,他们也不会让这个案子有反复,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给大家看看,勾结闻香教的,一定会有万劫不复的下场

  而且赵字营明着放话出去,凡是密报举报闻香教的,只要属实,查获分给密报举报的人一半,这些手段都让黄河北岸翻天覆地,倾家荡产的不计其数,大牢人满为患,不过赵字营这次没有讲究一点乡亲情谊,牢里放不下,自有流民寨那边关押,那边的流民们很喜欢有新人过来被欺压。

  蛤蜊港是淮安府安东县庙湾镇的一个小渔港,这一处在官府的各项文册上是不存在的,不过官吏差役们却都很清楚,因为他们年年月月在这边拿到好处,大家都知道,不少海船都在这边下货,然后走水路陆路运到清江浦发卖,甚至还有人在这边见到过倭人,可没有人吱声,通倭大罪又能如何,再说了,这倭人还不是在福建人的福船上下来的。

  既然是个小渔港,那就说明规模有限,而且这些年南直隶江北沿海一线起沙,所谓起沙,就是说因为黄河入海口的作用,每年都有大量的泥沙入海,砂石泥土在海中沉积,逐渐起了暗沙,甚至有些岛屿出现,这让此处的海路很是难走,连带着小渔港也跟着冷清了下来。

  要知道此时航海,船只要沿着海岸线,以岛屿之类的为标志行进,不能距离海岸太远,而这边沿海的暗沙很容易让船只搁浅,为求稳妥,不是太相关的船只,都会尽可能的避开此处。

  那些不走不行的,都要雇用本地熟悉海路和沙情的老水手向导,甚至在经过前,要安排人划着小船一点点摸索过去,因为泥沙入海的量太大,每年都会有变化,不小心不行。

  外来的船难走,本地的船因为熟悉海路就占了便宜,甚至有人专门在附近的暗沙左近打劫,反正外地大船来了在暗沙之间走得很慢,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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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六章 滩涂上

  不过做海盗也好,做海商也好,一过中秋就该停了,因为秋风起,海上的风浪也会变大,甚至不能走船,再晚一个月两个月,海边甚至会有冰冻,那样连入港都难,所以都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二月开海,忙碌七个月,要不在家安安稳稳休息,要不就把最后几波生意的收获出手,清江浦那边也快到了冷清的时候,不趁着这一波出去,漕运一旦停了,就得等个小半年才能再来。

  “二爷,三爷,今年又是好收成啊”

  “啧啧,满仓满谷,这得打了多少鱼,恭喜发财啊”

  一支十几艘船的船队靠岸,才放下踏板,就有人凑过去作揖招呼,殷勤的奉承,牛家的船队在蛤蜊港可是了不得的。

  在海面上做没本钱的生意,讲究用广船,速度快,在海上灵活,做正经生意的,就是福船和沙船,船大装得多,在海上跑得稳,牛家就是海盗的底子,可船全是大船,只有两艘广船在队里。

  难道这牛家就不在乎海上火并的风险,追船跳帮的,慢一步也是麻烦,明白人都知道,牛家生发靠的不是动刀子,而是收赃销赃,大家都在海面上拼的时候,牛家有先见之明,在清江浦那边盘了个铺面,靠着这个,收赃的价钱比大伙自己卖还要多一些,靠着这个,牛家原本不起眼的小股,却在洋面上搭上了闽浙那边的大佬。

  每年的七月下半一直到九月初,牛家的船队会一直在海上呆着,偶尔补给也只是派船回来运送,大队不会回来,收取各家的赃物,甚至还和远道而来的倭人、朝鲜人、琉球人做生意,拿到他们的货物,装满了船之后回返,然后送到清江浦那边卖。

  很多杆子打生打死一年,比不上牛家这一趟赚的,真是人和人没办法比。

  牛家也知道大伙眼红,所以他船队里也备着二百人上下的厮杀汉,虽说不指望追上别人,可也不怕海上动手,岸上又常备着一百多看家的,加上清江浦那边能动用的人力,在蛤蜊湾当真是最大的一股。

  事情都是越传越玄,牛家在这里算大的,到外面就成了千船万众的大佬,不过牛家也不辟谣,威风大些总不是坏

  牛二、牛三都是精壮汉子,在海上风吹日晒的,也看不出什么年纪,四五十岁说不明白,两人腰身都有些佝偻,走路有点不稳,大伙都知道这两位当年在海上受过伤,落下了毛病不说,生不下孩子才真正要命。

  大伙奉承几句之后,就知趣的让开,由着牛家的一于人搬货卸货,岸上早有牛车马车等着装运,看着货大家都眼红的很,这些都是石头价钱买来,真金白银的卖出去,里面不知道要赚多少。

  可大家也不会再去奉承,清江浦距离蛤蜊港这边有个两天路程,消息传递的一点不慢,谁不知道牛家那根独苗被人活活拖死在街上,这事,牛家二位爷恐怕还不知道,先躲远点再说。

  果然,牛二牛三一上岸,就有几个神色惶恐的汉子迎了上去,低声没说两句,牛二、牛三就咆哮起来,报信的汉子一个被踹翻在地上,一个被扇了两个耳光再去询问。

  “先卸货卸完货之后跟着回庄子,谁敢出去胡混,老子砍了他喂鱼”牛二大吼着说道。

  牛家少爷出事的消息也开始在这些船上传播,大伙出海这么久,也不知道岸上的事情,今天听到都是吓了一跳,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动两位大爷的心肝肉,他们牛家可就指望着这牛胜杰传家,估计要见血了。

  海上多亡命,推测到这个,大伙非但没有害怕,反倒隐约兴奋,清江浦那些孬货早就被富贵养软了身子,根本不敢拼命,也根本不是对手,大伙在海上漂流了大半年,正好借这个机会去快活快活,不然腰包的银子都没处花。

  牛二牛三阴沉着脸,谁于活慢了点就被痛骂,大伙又急着上岸歇息快活,人多力量大。,十几艘船的货居然两个时辰不到就装卸完毕,一辆辆大车走在当中,船上的水手打手们跟在两旁,就这么向蛤蜊港附近的庄子走去。

  “海风太硬了,一会儿得弄几口好酒喝”

  “也不知咱们这边有没有那什么汉井酒,海上弄到那坛子真让人没够”

  “等去了清江浦还怕没有吗?那边什么淘换不到。”

  队伍里的气氛倒是很轻松,牛胜杰死不死和他们关系不大,在那里不都是拼命,海上人家早就不在乎这个了。

  只有前面跟着牛二牛三走的那队人比较安静,没人不识趣,就这么沉闷的走了会,牛二嘶哑着嗓音说道:“胜杰死的这么惨,清江浦那边一定要给个交代,真以为咱们不过去,就奈何不了他们了?”

  “死一个拿两个来抵,不然以后咱们牛家的生意还怎么做,谁都能欺负过来吗?”牛三闷声回答。

  牛家在蛤蜊港附近有住的地方,也说不上什么讲究,无非是渔村改建,港里在海面上讨生活的都这么于,真正的大宅子都在庙湾镇那边,这里就是个中转的所在。

  从港口到住的地方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牛二牛三的怒气似乎在港口的时候就已经发泄完毕,一直沉默着行走,在海上厮混打拼的老海狗,早就见过了生生死死,知道发怒咆哮只会消耗力气,不如等到报复杀人的时候再来。

  原本接货的大车今天就要去往清江浦,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大车要在牛家大院这边停两天,牛家二位龙头准备好之后,会带队一起过去。

  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习惯,大院这边留守的人也早就准备好烈酒和猪羊,等人一回来,就开始生火造饭,气氛立刻变得快活了许多,牛家二位龙头尽管气闷,可也不想拦着手底下人快活,毕竟在海上憋了那么久,再过一会,庙湾镇的不少土娼也会来到,她们都知道这时候最好做生意。

  眼见着就要天黑了,大院附近点燃了篝火,笑骂喧闹,加上女人的尖叫,让整个村子都跟着热闹了许多。

  这渔村里面的住户也有过来张望的,他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有不少也是在海上厮混的海狗,攀谈几句,过来喝一杯,这都是有的。

  蛤蜊港也不光是老住户,偶尔也有几艘生人的船靠过来,只要有本事自保,也就没有人去理会,所以牛家大院这个热闹也有几个生面孔张望,可天都要黑了,谁还理会外人,眼馋就眼馋吧

  没人注意到有两个人看得很仔细,然后直接出了村子,沿着小路向南边的荒滩走去,这一片都临海,荒滩野地多得是,不适合停船打渔的地方也不少,苇草之类的好高,因为蛤蜊湾连住户都不太多,没什么人去割草烧火,一片片和密林似的。

  这两个人走了一会,天就彻底黑了,他们随身居然带着松明火把,直接用火媒火镰取火点着了,举着火把继续前行,黑暗中一个火把的确很显眼,可这荒郊野地的,晚上连野狗都不敢靠近,自然没有人注意。

  走了一个时辰前后,换了两根松明火把,看到了前面的亮光,好像在滩涂附近也有篝火什么的。

  到跟前才发现,这边不仅有篝火,还有一个完整的营地,将近五百人都在这边,他们外围的苇草没有割除,好像是个墙壁似的遮蔽在外面,里面的苇草则都是清理的于于净净,几口大锅里面煮沸翻滚着,里面能看到海菜和贝类。

  放哨的人不多,大部分人或者是围着大锅,或者是躺在那里休息,倒不是直接躺在泥地上,而是用割下来的芦苇编成个厚厚的席子。

  一名身形胖大魁梧的年轻人坐在一旁,短刀别在腰间,长刀放在手边,那两名从牛家大院回来的人被带到了这边

  “二爷,牛家的人全回来了,还说是休整两天后就去清江浦。”

  被称作二爷的人自然就是陈晃,听到这个禀报他点点头,闷声说道:“现在派人去给清江浦那边传信,庙湾镇有快马等着,咱们明早天亮前半个时辰吃饭,然后赶往牛家那边。”

  他一说话,站在他身边几个人立刻就要去传令,还没走就被喊住,陈晃又是说道:“于粮不用省着了,明早全都吃了,饿肚子于不了活”

  传令的几位脸上都露出笑意,回应的动静也大了些,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陈晃的命令就被传遍了整个营地,刚才还沉闷的营地立刻躁动起来,人人都有些兴奋。

  陈晃拿着刀站起,看了看营地各处,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李五,今天还是安排家丁值夜。”

  身后的连正李五答应了,陈晃带着刀走了一圈,几次不小心,踩进泥坑里,靴子上全是泥泞脏污,陈晃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浑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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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一步杀一人

  大概估计好牛家船队回港的时间,陈晃带着四百流民青壮和一个连的家丁从流民寨南下,有熟悉道路的私盐贩子在前面带路,他们这次背着三天的于粮,沿路又有盐枭的补给点补充,走得倒是很顺利。

  趁着天黑的时候过了蛤蜊港,在偏僻的荒滩上建立营地,荒滩上潮气重,蚊虫也多,在这里实际上很难熬,不过流民青壮能吃苦,家丁们守纪律,而且在这里也不会太久,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边却有两个麻烦,一个是给养,带着的于粮不多,又没办法判断牛家这帮人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开始减量食用,在海边捡一点贝类和海草之类的熬煮补充,可这个时间长了肯定有麻烦,第二个就是黑暗,流民青壮们也就是今年才勉强能做到不饿,营养什么的不必提了,结果大都是夜瞎子,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让赵字营的家丁们值夜巡守,这让陈晃提心吊胆,万一被人发现夜袭,甚至夜里有什么乱子,恐怕只有家丁才能撤出去。

  不过蛤蜊港的人这时候都在港口那边忙碌,没人乱窜乱跑,这个营地也足够偏僻,别人发现不了,牛家回港的时间没有太晚。

  陈晃做事最为稳妥,他这次出来特意带了李五,李五也是资格最老的连正之一,目前最出挑的连正是张虎斌,资历最老则是鲁大,李五也就仅次于他们两个。

  赵进和伙伴们对连正也有个排序,目前各个层级很扁平,但将来肯定不是这样,鲁大、李五、张虎斌和庄刘这几个,都是要被提拔起来的,所以在一起的时候,陈晃也不完全把对方当下属看待。

  流民青壮里倒也不全是夜瞎子,有人当年曾是猎户出身,这种人在流民新寨的时候就经常自制陷阱抓些猎物,营养比一般人要好,还会用弓箭,在野外也很适应,这样的人自然比别人显得出色,很快就会被选入赵字营里面。

  这类流民青壮也被安排值夜,这样的人甚至比赵字营的家丁还要好用些,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比如说他能准确的判断天时。

  天还黑漆漆的时候,营地里的人就被值夜的哨兵叫起,苇草用作燃料,有人去海边拾捡海草和贝类,蛤蜊港这边之所以能成港口,也和附近有几处淡水水源有关,尽管水苦涩难喝的很。

  篝火重新被点燃,有这个照明,流民青壮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海菜和贝类乱煮,颇为鲜美,味道也还不错,就着热汤水把节省了几天的于粮吃下,每个人精神都好了很多。

  陈晃吃的于粮和大家一样,只不过他饭量大,需要家丁帮着背负于粮,他比众人起的都要早,把各项事宜安排完毕才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家丁们开始帮着他把铠甲穿上。

  等这一切都忙碌完,海天一线交际之处已经开始发亮变白,天已经亮了,陈晃招呼一声,流民们将篝火熄灭,除了武器之外,其余东西都留在这边,然后走出荒草滩地开始列队。

  在向导的带领下,大伙向蛤蜊港牛家大院那边沉默前进,几十人快步跑在前面,他们队形很散,距离大队有个百余步,乍一看还会让人以为是早起赶路的行人,如果前面有什么不对,或者有人看出不对急忙回去报信,就由冲在前面的散队处理。

  蛤蜊港的船只大都已经回港停泊,这一年海上的辛苦也结束了,大伙在海上讨生活,回到陆上自然要睡个舒服,早起也没有什么忙碌的,何必早起,且不说牛家大院那边昨夜酒色狂欢,其他家也安静的很。

  也是陈晃率领这一队来的太早,牛家大院这片区域,即便有几个早起的,看到这个阵势也是懵了,仓促间要跑要喊都来不及,刀砍箭射很快了结于净,示警往往只有一声,睡得沉沉的根本不会被惊醒。

  “这就是牛家大院。”向导指着前面说道。

  从头到尾,向导都很镇定,临到此时才有些心惊胆战,他突然发现徐州人来到这边就是为了赶尽杀绝,这要死多少人才算。

  牛家大院里的酒气还没有消散,在海上这么久,回来的纵情放松,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连个放哨的人都看不见,倒是能听到远处传过来的呼噜声。

  “一个个屋子的搜过去,不留一个活口”陈晃的命令很简单。

  “这也叫大院。”家丁队伍里传出这么句话,若在徐州被称作大院的地方,最少也得有三进的院落,占地广大,怎么也得有一圈砖墙土墙或者栅栏什么的,而眼前这个所谓大院,最多就是个空地,房子也都是土坯草房,看着简陋的很。

  命令一下,早就得到安排的流民青壮们迅速分开,十人一队,开始冲进每间屋子,冲进屋子也简单的很,大部分都没有锁上,甚至直接就是半开着,在这大伙都认识的地方,也不用防备太多。

  不用陈晃吩咐,李五已经领着人冲进了一间屋子,把抓到的人拖到远处询问几句,然后快步跑回来。

  “二爷,牛二牛三的宅院就在当中那间,他的心腹也都在那里。”

  “选上披甲的打前锋,再找三十个跟在后面,一起过去”陈晃简短说道。

  李五答应一声,二十个披甲的家丁列队过来,三十名在后队,陈晃则是站在最前,大步朝着前面走去,李五也是穿着赵进设计的那种铠甲,手里拎着杆朴刀,落后陈晃半步,紧跟向前。

  牛家大院各处已经响起惊呼和惨叫,睡梦中被人冲进来,那来得及抵抗,只是待宰猪羊而已。

  在这大院里也有几百人手,陈晃带来的人毕竟有限,即便尽可能的突然发动,但还是有些地方兼顾不到,这边惨叫声一起,已经有人反应过来,陈晃大步向前的时候,就能看到赤身裸体拿着兵器的人。

  “流民寨这些比咱们家丁怎么样?”陈晃边走边问。

  “练出来不会比家丁们差,这些流民出身的见过血,心肠硬,不怕死,咱们的家丁万般好,就是练的太老实。”李五跟着说道。

  说话间眼前两个人已经迎上,那两人也看出陈晃走在最前面,在眼下这个时候,想着先拿下首领控制住局面。

  陈晃脚步加快,手中长刀顺势斜下挥斩,刀光闪过,面前那人半边身子都被斩下,另一人看到如此惨烈下场,吓得动作一停,转身就要跑,陈晃怎么会放过,手中长刀顺势劈下,鲜血狂喷,也是栽倒。

  距离牛二牛三的住处还有三十多步,牛二、牛三两个人拿着兵器已经出了屋子,和大部分赤身裸体的手下不同,他们两个身上衣衫齐整,两侧房屋跟着出来的还有二十几个,毕竟冲到这边还要时间,他们也来得及整备,可这二十几个就是衣衫凌乱,最多也就是套着一条犊裤。

  “什么人来这边,牛家跟着的是广东钟大当家的”牛二怒吼着报出了名号。

  陈晃空出手来一抹,面甲也是扣在了头盔上,随即身体伏低,长刀笔直向前,整个人向前大步冲锋,他可不知道什么广东诸大当家,他只知道赵进要杀了面前这几个人。

  看着陈晃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视旁边的人如无物,这个空当便宜大家当然要捡,陈晃这胖大汉子冲起来极有威势,没人敢拦在他面前,但在两边侧击的不少。

  只是他们低估了陈晃的力量和速度,也低估了陈晃手里这精钢打造,千锤百炼的长刀,人在冲锋,双臂抡起,左右摆动划过,长刀映着朝阳,好似金蛇乱舞,两侧的人想不到他这么快,仓促间用兵器格挡,几把朴刀的木柄直接被陈晃斩断,连带着握刀的人手臂被斩掉,还有人胸腹间开了口子。

  不光是角力,陈晃迈步行进间,收刀上撩,趁着边上人举刀砍下的空档,直接把肚皮挑开,那人惨叫一声,丢掉兵器,手忙脚乱的想要捂住,还没等反应,落后一步的李五一刀刺进他的咽喉。

  向前十步,还没有人能靠近陈晃身前,他手中长刀的长度之内还没有活人。

  刚见到的时候还有勇气去拼,可发现对方如此悍勇,立刻胆寒,何况不光是陈晃冲在前面,后面还有同样披甲的一于人。

  “妈呀”不知道谁喊出这声,扭头就跑,可此时想跑也是难的,这人一跑,立刻有人拿着长矛去追。

  “得罪了钟斌大龙头,你们不管是哪里,都要鸡犬不留,全家死光”牛三大声咆哮,跛着脚挥刀冲上。

  陈晃没有出声,只是一抖长刀,却放慢了脚步,牛三手中刀也就四尺多长,脚步也不利索,就这么接近过来,陈晃依旧是刚才架势,大开大合,迈出一步,手中长矛猛地劈斩而下,那边牛三好像踉跄了下,就要摔在地上,可这么一弯腰迈步,整个人却闪开了陈晃劈下这刀。借着这一步,人已经贴近跟前,手中刀朝着陈晃甲胄缝隙就刺过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一步杀一人

  大概估计好牛家船队回港的时间,陈晃带着四百流民青壮和一个连的家丁从流民寨南下,有熟悉道路的私盐贩子在前面带路,他们这次背着三天的于粮,沿路又有盐枭的补给点补充,走得倒是很顺利。

  趁着天黑的时候过了蛤蜊港,在偏僻的荒滩上建立营地,荒滩上潮气重,蚊虫也多,在这里实际上很难熬,不过流民青壮能吃苦,家丁们守纪律,而且在这里也不会太久,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边却有两个麻烦,一个是给养,带着的于粮不多,又没办法判断牛家这帮人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开始减量食用,在海边捡一点贝类和海草之类的熬煮补充,可这个时间长了肯定有麻烦,第二个就是黑暗,流民青壮们也就是今年才勉强能做到不饿,营养什么的不必提了,结果大都是夜瞎子,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让赵字营的家丁们值夜巡守,这让陈晃提心吊胆,万一被人发现夜袭,甚至夜里有什么乱子,恐怕只有家丁才能撤出去。

  不过蛤蜊港的人这时候都在港口那边忙碌,没人乱窜乱跑,这个营地也足够偏僻,别人发现不了,牛家回港的时间没有太晚。

  陈晃做事最为稳妥,他这次出来特意带了李五,李五也是资格最老的连正之一,目前最出挑的连正是张虎斌,资历最老则是鲁大,李五也就仅次于他们两个。

  赵进和伙伴们对连正也有个排序,目前各个层级很扁平,但将来肯定不是这样,鲁大、李五、张虎斌和庄刘这几个,都是要被提拔起来的,所以在一起的时候,陈晃也不完全把对方当下属看待。

  流民青壮里倒也不全是夜瞎子,有人当年曾是猎户出身,这种人在流民新寨的时候就经常自制陷阱抓些猎物,营养比一般人要好,还会用弓箭,在野外也很适应,这样的人自然比别人显得出色,很快就会被选入赵字营里面。

  这类流民青壮也被安排值夜,这样的人甚至比赵字营的家丁还要好用些,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比如说他能准确的判断天时。

  天还黑漆漆的时候,营地里的人就被值夜的哨兵叫起,苇草用作燃料,有人去海边拾捡海草和贝类,蛤蜊港这边之所以能成港口,也和附近有几处淡水水源有关,尽管水苦涩难喝的很。

  篝火重新被点燃,有这个照明,流民青壮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海菜和贝类乱煮,颇为鲜美,味道也还不错,就着热汤水把节省了几天的于粮吃下,每个人精神都好了很多。

  陈晃吃的于粮和大家一样,只不过他饭量大,需要家丁帮着背负于粮,他比众人起的都要早,把各项事宜安排完毕才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家丁们开始帮着他把铠甲穿上。

  等这一切都忙碌完,海天一线交际之处已经开始发亮变白,天已经亮了,陈晃招呼一声,流民们将篝火熄灭,除了武器之外,其余东西都留在这边,然后走出荒草滩地开始列队。

  在向导的带领下,大伙向蛤蜊港牛家大院那边沉默前进,几十人快步跑在前面,他们队形很散,距离大队有个百余步,乍一看还会让人以为是早起赶路的行人,如果前面有什么不对,或者有人看出不对急忙回去报信,就由冲在前面的散队处理。

  蛤蜊港的船只大都已经回港停泊,这一年海上的辛苦也结束了,大伙在海上讨生活,回到陆上自然要睡个舒服,早起也没有什么忙碌的,何必早起,且不说牛家大院那边昨夜酒色狂欢,其他家也安静的很。

  也是陈晃率领这一队来的太早,牛家大院这片区域,即便有几个早起的,看到这个阵势也是懵了,仓促间要跑要喊都来不及,刀砍箭射很快了结于净,示警往往只有一声,睡得沉沉的根本不会被惊醒。

  “这就是牛家大院。”向导指着前面说道。

  从头到尾,向导都很镇定,临到此时才有些心惊胆战,他突然发现徐州人来到这边就是为了赶尽杀绝,这要死多少人才算。

  牛家大院里的酒气还没有消散,在海上这么久,回来的纵情放松,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连个放哨的人都看不见,倒是能听到远处传过来的呼噜声。

  “一个个屋子的搜过去,不留一个活口”陈晃的命令很简单。

  “这也叫大院。”家丁队伍里传出这么句话,若在徐州被称作大院的地方,最少也得有三进的院落,占地广大,怎么也得有一圈砖墙土墙或者栅栏什么的,而眼前这个所谓大院,最多就是个空地,房子也都是土坯草房,看着简陋的很。

  命令一下,早就得到安排的流民青壮们迅速分开,十人一队,开始冲进每间屋子,冲进屋子也简单的很,大部分都没有锁上,甚至直接就是半开着,在这大伙都认识的地方,也不用防备太多。

  不用陈晃吩咐,李五已经领着人冲进了一间屋子,把抓到的人拖到远处询问几句,然后快步跑回来。

  “二爷,牛二牛三的宅院就在当中那间,他的心腹也都在那里。”

  “选上披甲的打前锋,再找三十个跟在后面,一起过去”陈晃简短说道。

  李五答应一声,二十个披甲的家丁列队过来,三十名在后队,陈晃则是站在最前,大步朝着前面走去,李五也是穿着赵进设计的那种铠甲,手里拎着杆朴刀,落后陈晃半步,紧跟向前。

  牛家大院各处已经响起惊呼和惨叫,睡梦中被人冲进来,那来得及抵抗,只是待宰猪羊而已。

  在这大院里也有几百人手,陈晃带来的人毕竟有限,即便尽可能的突然发动,但还是有些地方兼顾不到,这边惨叫声一起,已经有人反应过来,陈晃大步向前的时候,就能看到赤身裸体拿着兵器的人。

  “流民寨这些比咱们家丁怎么样?”陈晃边走边问。

  “练出来不会比家丁们差,这些流民出身的见过血,心肠硬,不怕死,咱们的家丁万般好,就是练的太老实。”李五跟着说道。

  说话间眼前两个人已经迎上,那两人也看出陈晃走在最前面,在眼下这个时候,想着先拿下首领控制住局面。

  陈晃脚步加快,手中长刀顺势斜下挥斩,刀光闪过,面前那人半边身子都被斩下,另一人看到如此惨烈下场,吓得动作一停,转身就要跑,陈晃怎么会放过,手中长刀顺势劈下,鲜血狂喷,也是栽倒。

  距离牛二牛三的住处还有三十多步,牛二、牛三两个人拿着兵器已经出了屋子,和大部分赤身裸体的手下不同,他们两个身上衣衫齐整,两侧房屋跟着出来的还有二十几个,毕竟冲到这边还要时间,他们也来得及整备,可这二十几个就是衣衫凌乱,最多也就是套着一条犊裤。

  “什么人来这边,牛家跟着的是广东钟大当家的”牛二怒吼着报出了名号。

  陈晃空出手来一抹,面甲也是扣在了头盔上,随即身体伏低,长刀笔直向前,整个人向前大步冲锋,他可不知道什么广东诸大当家,他只知道赵进要杀了面前这几个人。

  看着陈晃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视旁边的人如无物,这个空当便宜大家当然要捡,陈晃这胖大汉子冲起来极有威势,没人敢拦在他面前,但在两边侧击的不少。

  只是他们低估了陈晃的力量和速度,也低估了陈晃手里这精钢打造,千锤百炼的长刀,人在冲锋,双臂抡起,左右摆动划过,长刀映着朝阳,好似金蛇乱舞,两侧的人想不到他这么快,仓促间用兵器格挡,几把朴刀的木柄直接被陈晃斩断,连带着握刀的人手臂被斩掉,还有人胸腹间开了口子。

  不光是角力,陈晃迈步行进间,收刀上撩,趁着边上人举刀砍下的空档,直接把肚皮挑开,那人惨叫一声,丢掉兵器,手忙脚乱的想要捂住,还没等反应,落后一步的李五一刀刺进他的咽喉。

  向前十步,还没有人能靠近陈晃身前,他手中长刀的长度之内还没有活人。

  刚见到的时候还有勇气去拼,可发现对方如此悍勇,立刻胆寒,何况不光是陈晃冲在前面,后面还有同样披甲的一于人。

  “妈呀”不知道谁喊出这声,扭头就跑,可此时想跑也是难的,这人一跑,立刻有人拿着长矛去追。

  “得罪了钟斌大龙头,你们不管是哪里,都要鸡犬不留,全家死光”牛三大声咆哮,跛着脚挥刀冲上。

  陈晃没有出声,只是一抖长刀,却放慢了脚步,牛三手中刀也就四尺多长,脚步也不利索,就这么接近过来,陈晃依旧是刚才架势,大开大合,迈出一步,手中长矛猛地劈斩而下,那边牛三好像踉跄了下,就要摔在地上,可这么一弯腰迈步,整个人却闪开了陈晃劈下这刀。借着这一步,人已经贴近跟前,手中刀朝着陈晃甲胄缝隙就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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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不如土鸡瓦狗

  另一边的牛二整个人向前扑出,这牛二却是看准了陈晃和他身后李五的配合,他扑出来,正好是在陈晃发动,但身体挡住李五这片刻,而李五上前的时候,却正好被牛二这一下牵制住,根本没办法帮忙。

  陈晃错开一步,却没有后退,反倒硬生生向前撞上去,牛三此时却别不开了,没办法发力用劲,旁人遇到刺击,只能躲开后退,可陈晃只需要用遮蔽最严密的胸铠迎上去,反正这刀没办法刺开。

  牛三就势向后翻滚,陈晃猛地向前一踢,这一脚踢不到,却让牛三的动作一乱,陈晃这边手腕一提一放,手中长刀又是斩下,这次牛三躲不过了,第一刀正中肩膀,尽管没有砍实,可也是皮肉倒翻,鲜血涌出,整个人的动作都跟着一慢,那牛三倒是有股狠辣的劲头,受伤之后非但不逃,反倒嘶吼一声,伸手抓住了刀刃,就那么死死拽住。

  边上的牛二大吼一声,手中直刀横摆,朝着陈晃面甲的缝隙刺过来,身后的李五迈步绕不过来,只来得及用朴刀戳翻了牛三,那边牛二已经到陈晃跟前了。

  人还没到跟前,陈晃手已经松开了刀兵,低头合身冲上,能听到对方直刀劈在背甲上的大响,下一刻牛二的动作停下,整个人抽搐着倒在了地上,陈晃抽出短刀刺入他的小腹狠狠搅动,牛二整个人立刻脱力了。

  大院里的杀声没有激烈多久,牛家这些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杀入,又是乱兵短刃对结队结阵的长矛,根本没什么抵抗之力,当陈晃大步前冲,如入无人之境砍瓜切菜的时候,牛家这伙更是谈不上士气了,牛二牛三两个头领一死,立刻就是彻底崩溃,有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有人则是扭头就跑。

  蛤蜊港是个荒郊野地,要跑往那里跑,昨夜酒色狂欢,正是手软脚软的当口,那里跑得过养精蓄锐一心表现流民青壮们,很多人想要投降都不能,一跪地就被长矛戳成了筛子。

  至于蛤蜊港其他各处,别说什么救援了,各个战战兢兢的猫在家里,反应快的早就出门向外跑,越远越好,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杀神连牛家都敢动手,其他人怎么会是对手。

  一具具尸体被拖回来,牛家大院这边越来越安静,没有什么人在抵抗,其实牛二牛三这块是崩溃最早的,牛二牛三一倒在地上,陈晃背后的家丁们就一拥而上,一个活口不留。

  “咱们无冤无仇”牛二倒在地上的时候,很有些不瞑目的样子,一直在那里念叨这句话。

  陈晃只是简单的手起刀落,开口说道:“报应来了。”

  牛家三百五十余人,格杀二百七十六,俘虏七十一,还有几个不知所踪,但牛二和牛三已经被斩首,其他人也就无关紧要。

  “谁是钟斌?”激战之后,陈晃略显疲惫,这倒不是体力不支,而是多日准备谋划,一朝爆发,紧张之后的松弛感让人很疲乏,不过陈晃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持刀站在那里,众人看到这威风凛凛的陈二爷,心思也就安定了。

  陈旱只是让人把俘虏带过来,随意询问几句,牛家兄弟口口声声所说的钟斌到底是谁。

  所谓成百上千条船,手底下上万部众的大佬,牛家兄弟这边只是传得玄乎,而这位钟斌钟大龙头则是实实在在的大佬,福建广东加上南洋各处,谁也不敢不服。

  尽管口口声声报出这钟斌的名号,可估摸着钟斌不知道有牛家兄弟这一路,只不过是牛家费力攀扯上的,钟斌的船队里有部分走的是浙江去往倭国这一条线,顺便在海路上做做没本钱的生意,牛家兄弟曾救过两艘在暗沙上搁浅的船,就这么有了交情,销赃出货让关系密切了不少,顺便也求来了钟家的旗子。

  有这面旗,牛家兄弟就可以对外说自己是钟斌的手下,不要小瞧这个名目,海上人都要给些方便,沿海一线各处私港,听到钟斌的名字,都要赔个笑脸,在南直隶的洋面上,更可以用这个狐假虎威,而且清江浦那边豪商见多识广,这钟斌的名字也是管用的,大家多少要给个面子。

  不过这么大的名头威势,对赵字营却是无用的,赵进要人头,那么陈晃只管着带人杀进来,该不留的一个不留。

  牛家大院这边有足够的积储,沿着荒草滩一路南下,又在海边滩涂附近隐藏几日,辛苦到现在,总算可以补充一下,陈晃只安排人把那些装着货物的大车以及牛马看好,其余的就随意了。

  流民新寨的这些人在家丁们的监督下,一个个屋子的搜索,然后就地生火做饭,这次荤腥十足,别的没有,鱼于虾于什么的不少。

  至于牛家大院附近的住户,早就跑了个于净,几百条人命横在那里,当真血流成河,尽管这伙人没有涉及其他的意思,可老虎吃饱了不代表不杀人,躲远些好。

  赵字营有严令,就是不许私吞战利品,不管是家丁团练还是不在编制内的流民青壮,不过这次缴获的食物和布匹以及用具,会交给流民青壮们带回住处,那边现在勉强不至于冻饿,可物资还是缺乏的很。

  各个屋子搜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堆积在院子上,东西不多,因为牛家上下的老巢放在庙湾镇,那边有真正的宅院,东西虽然不多,可流民青壮们依旧很兴奋,毕竟是他们第一次胜利,也是第一次的缴获。

  陈晃的盔甲没有解下,只是弄了块湿布将铠甲上的血迹擦于净,坐在一辆大车上看着下面人忙碌,李五则是站在陈晃的边上吆喝,站得高看得远,有什么小动作很难瞒过他。

  “你说得不错,家丁们第一次杀人见血又是又是吐,他们笑嘻嘻的不当回事,这倒是不错。”陈旱看着大院说道

  流民们从家乡流亡到徐州,一路上不知道见识了多少死亡和尸体,然后不少人还在徐州城下打生打死,流民新寨最初的那批人又和冯家的大队人马火并过,这一次次下来,说是初战,实际上已经经验丰富,

  “二爷,这伙人年纪和咱们差不多,不少都比咱们年纪大,用不太上了。”李五站在那里随口说道。

  陈晃一愣,眯起眼睛抬头看向李五,淡然问道:“怎么讲?”

  “咱们赵字营眼下快有四千家丁了,算上能用的团练什么的,守住眼下的局面已经足够,实际上已经多了,再要那么多于什么,进爷和几位爷都年轻,小的们也年轻,等咱们这波老了,这帮流民也老了,顶不上把怀里那钗子放下,抓到一边去打五棍”李五心不在焉的解释了两句,却看到一人私藏战利品,站在大车上就咆哮起来。

  陈晃自嘲的一笑,刚才李五随意几句让他想深了,以为李五能猜到赵进的念头,那些念头,陈晃自己都是判断的很模糊。

  中午时分,淮安府山阳县衙的总捕头孟超带着几十名差人来到,这些差人都是最近这一两个月募集的,从前的那些孟超指使不动,跟他也不是一条心,而且会给外人通风报信,至于新来的这些差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说徐州官话,这蛤蜊港是安东县所辖,可安东县衙一个人也没有出现。

  不过孟总捕头所带的人手足够了,因为除了这些差人之外,还有义勇团练二百余,也都是一口徐州官话。

  现场用刑拷问,要说这用刑上的文章,江湖手段还真比不得衙门里的能耐,最善于拷问的就是几个在衙门里呆过又出来的人,也没有费什么力气,牛家活下来的一于人就什么都说了,面对面血腥厮杀不怕死是一回事,能不能挺过严刑拷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按手印画押的口供出来了,物证更是不难,牛家大院里面堆积的货物没有几样是来路于净的,根本说不清来历,拣选出一大车来当做物证,这就算人证物证齐全的铁案了,至于牛二、牛三以及下面亲信的脑袋也都一并带上,牛胜杰那案子发了之后,不知道多少血案要等着牛家人去担。

  名义上是总捕头孟超办案,实际上赵进亲率马队过来压阵,他并不担心陈晃打不下牛家这边,可这次剿灭牛家的事情结束后,赵字营在清江浦就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为求稳妥,就要做个万全。

  “大晃,这次辛苦不辛苦?”孟超在那边忙碌,赵进去到陈晃那边询问。

  “也还好,就是身上被虫子咬了几个包,痒得很,这么冷天,哪来的虫子。”陈晃淡然回答道。

  赵进笑了笑说道:“你这一路湿气重,没准是起了疹子,流民寨出来的这些人怎么样?”

  说到这个,陈晃神色严肃了些许:“这次我带来的几百人不能再放回去了,已经见识了外面,也知道自己练出来的本事,再回去憋着,恐怕要折腾出乱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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