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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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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9章 兴盛的登州码头

  刘勇背着手向木材走了过去,身边几人连忙跟上,别看他(材矮小,可这些年久居上位,气派已经养足了,他稍微打扮,外人看到只会以为是豪门出身的人物,不会怀疑其他。

  在木材堆场那边有人守着,看到刘勇等人很认真的看每一根木料,立刻有管事掌柜这样的人物笑着上前兜揽,口音却不是登州这边的,更像是辽东那边的官话:“这位客官可是想买木头?”

  “我家要新起宅子,可现在木料难买,缺大梁和柱子的材料,听人说你们这边有,没想到有这么多?”刘勇此时已经是淮南口音,这可是清江浦和扬州富豪的口音了。

  听到这话,那掌柜脸上的笑意更浓,盖房子都需要大梁,可需要柱子的那就是富贵人家了,而且能来山东省外采买的,一定是豪门管事的人物,这油水就更大,看着刘勇伸手就摩挲其中一根木料,这掌柜陪笑着说道:“这位客官来得不巧,这些木头都已经被人订走了,眼下正在起运。”

  刘勇淡然“哦”了声,毫不在意的说道:“那我去其他家看看。”

  那木场的管事一看大主顾要走,连忙上前解释说道:“这位客官,你莫看这码头上的木头堆成山,可都已经卖出去了,眼下咱们大明那还有什么大木料,嘉靖爷爷修皇宫的时候就是在辽东和四川两处找的木头,可现在这两边都在战乱,那还有木头出产,天下间都是急需的很,这边是来一船被人买走一船,客官你要是想要,可以给下定金,等咱们这边下一船木头来。”

  看着刘勇不怎么相信的样子,这管事赌咒发誓的说道:“客官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家家手里没有现货,咱这边可是多少年的老关系,这才能拿到木头,都是深山老林子的大树啊!”

  “深山老林不都是鞑子地界吗?现在打的这么狠,你们还能弄到木头?”

  “鞑子也得做生意,他们却粮缺铁还缺药,只要把这些给他们倒腾过去,莫说是木头就是人也能买得到!”那管事倒也不怎么避讳。

  刘勇只是点点头,开口说道:“那就信了你,我去其他各处看看,若是如你所说,我就回来问你。”

  做生意就是这般,谁也不能强求立时就成,那管事笑嘻嘻的应了,又殷勤的给刘勇指点几句,这才回去忙碌,刘勇就这么在码头上的木场走了走,和先前那个掌柜管事说得一样,各家的木头都已经卖出去了,有人让刘勇等下一波船到来,甚至还有懒得理会的,可见这生意真是不错。

  刘勇最后还是去了先前那家,只是说回去把需要的尺寸给这边送过来,如果确定可以供应,那么就会付钱定下,在码头上看守的这些管事做成一桩生意都是有分红的,何况刘勇这边看起来就是大买卖,当即高高兴兴的应了,却没想到这再次过来的时候,刘勇身后跟着两个船行的伙计,就是来认人的。

  回到城内客栈住下,找来当地明暗两条线上的人询问,这才知道木材生意就在这半年内兴旺发达起来,只不过云山行和内卫的人都不怎么当回事,所以没有报上去,另外还确定了一桩事,那就是最近的确有批量的人口贩卖。

  这样的批量贩卖和难民涌入又不一样,人市上多了很多姿色出众的年轻女子以及年纪相貌都合适的少年少女,这等优质的货物极少会这么成批出现,说到这个,李玉良却想起临清州那边几个富贵人物的夸口,说能买到好货,李家家风严谨,对这个一向不感兴趣,没曾想应在这边。

  回到住处,忍了许久的李玉良就怒声说道:“真是无耻,这是通敌,这是资敌!”

  “怪不得大哥常说,有三倍的利,王法死罪都吓不住人,娘老子他们都能卖掉。”刘勇冷笑着评价了几句。

  李玉良恨声说完那几句之后就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但有些事的确忍不住,码头上的木材,不断装运的物资,那些批量发卖的人口,细想想其中因果实在让他愤怒,不过刘勇的评价让他有些惊讶,随即才反应过来,刘勇只是说他们无耻,却不理会什么通敌的罪名。

  当晚在登州府成蓬莱的内卫头目就被刘勇训斥了一顿,第二天所有人都开始活动,除了照例招募辽东难民外,也开始大量搜集蓬莱军港的消息,刘勇没有苦等,而是安排人去码头上直接花大价钱购买一艘海船,然后补充上足量的物资。

  这些事,李玉良都跟着去操持,让他若有所思的是,海船买了,船上的船工却只留用了年纪最大的两个,其余这些都要外雇,而且还不在蓬莱港这边雇佣,在府城蓬莱的徐州人手去往莱州府和登州府各处港口去搜罗,同在一艘船上的坚决不要。

  而且这次明明是去招揽难民,可船上的载重没留什么余地,都是自带的人手和物资,除了船上水手外,其余都是徐州来的武人。

  刘勇将关于登州港口和辽东贸易的相关细节都是整理成文书,用信使传递到徐州那边,余家船只晚到登州的情况则是没有提,刘勇给对方又留了四天时间,毕竟海上情况多变。

  在等待到第二天的时候,余家的四艘船进了港口,余家人先按照约定去船行那边联络,船行立刻急报刘勇这边。

  “实在是罪该万死,本来该在七天前赶到,后来想到辽东海面风大浪大,为求万全,家里管事的让咱们把沙船换了广船,这才急忙赶过来”

  余家这次带队的人名叫余大江,四十一岁年纪,也是精壮黝黑的海上人,言谈举止间显得很淳朴憨厚,说这些话的时候,满是内疚歉意。

  可李玉良总觉得古怪,他看不出对方言谈举止的破绽,他在临清州和各路商人打交道,见多了精明人的表现,隐约间总感觉这余大江和那些人很像。

  刘勇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笑着说道:“海上多变,贵处考虑周全也是应该的,咱们休息两日后就立刻出发。”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余大江几人之后,李玉良还想提醒下刘勇,可人一走,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刘勇脸上浮现冷笑。

  心中怎么想是一回事,刘勇还是领着人去码头上看船,这次跟着来的人,包括刘勇在内,对海上和海船都是一窍不通,这广船换沙船到底是什么意义也弄不清楚,不过刘勇却从雇佣来的水手里选了个带去。

  来到港口那边后,刘勇一行人没急着找余家船队的人,而是先让船行的人带着去码头泊位那边看,在这边沙船、广船都是有的。

  沙船船体宽大扁平,广船则是相对高不少,而沙船的船体船板看起来不如广船用料精细,以刘勇和李玉良他们这些没什么海上见识的也只能看出这几点。

  “这沙船装得多,走得稳,不过经不起大风浪,走得也不快,常年跑外洋远海的都是用这个广船走,跑的快,船也结实,但装的的确不如沙船多,可外洋远海装货那都是暴利,也不在乎少装”带来这水手未必博学,但在海上跑的久了,见识总归有的。

  刘勇点头,一直绷着的神色却和缓了不少,刘玉良心里在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余家人这是为了大伙的安全考虑,这次去辽东等于是进入敌国,凶险极大,做事之前先要考虑自保,这个做得很妥当。

  在码头上了解过之后,第二天刘勇带着人又是再来码头,这次直接先去和余家人会合,让他们把所有船上的水手船工什么的集合起来,然后一艘艘船的看过去,对这个要求余家自然照办。

  等下船后,刘勇和带队的余大江约定,他和他带的人只在两艘船上,各种物资尽可能补充齐全,也不用留什么回程装人的舱位,先保证各项物资的数量。

  对刘勇的一切要求,余大江都是满口答应,而且立刻安排人去操办,看到这些后,李玉良愈发觉得自己错怪了余家,或许刘勇也误会了,李玉良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找机会提醒下登州府的四月天气很不错,不过水手们都说辽东沿海那边风大,行船?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余大江请示要不要晚走几天,刘勇问过后,余家水手和自雇的水手都说小心些也没什么大事,刘勇命令启程。

  各艘船的物资都补充的很足,刘勇一共带了七十人上船,四十五名来自赵字营的家丁,还有二十五人是徐州邳州身手好的本地武人,余家带来的船都是大船,每艘船装二百人不难,不过广船操控容易,所需要的水手不过二十人而已。

  本以为刘勇要把这七十人分配到五艘船上去,各船物资装的很满,可不耽误载人,不过刘勇只把人分为两队,一队二十人,放在自雇那艘海船上,其余五十人都在余大江所在的这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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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3章 毛文龙

  那应铁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随即恶狠狠的瞪了边上的张开一眼,谁都能猜出来是谁说出的这些。

  刘勇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你先跟我去船舱走走看看,然后我再说我想要什么?”

  这要求让那应铁雄和张开很糊涂,不过在别人家船上,皮岛岛上对这边又顾不上,刘勇说什么他们也只能听从了。

  甲板下的船舱里堆满了物资,有粮食,有布匹,甚至还有铁器,继续的各种民生军事重要物资,船上差不多齐备。

  这么走了一圈上来,那应铁雄和张开的脸上已经全是兴奋神色,刘勇又领着他们走到船舷边,指着周围那四艘船说道:“你们看看这几艘船的吃水线,这几艘船里面装着的物资比这艘船还要多。”

  尽管事实就在眼前,可应铁雄和张开还是趴在船舷上努力张望,务求看得清楚,等站直身体之后,那应铁雄脸上已经是狂热和惶恐交织的神情。

  “我想用这些物资和你们做生意,让毛文龙来和我谈吧!”刘勇淡然说道。

  一说这个,那应铁雄立刻变了脸色,冷声说道:“毛帅安危关系辽东大局,怎么可能来到这船上,万一你们有什么歹心”

  “你们没得选,这个冬天皮岛饿死了多少人?你们现在能吃几顿饱饭?兵器可齐备吗?我要是有歹心,金州旅顺的消息就不会传过来,也不会这么明白直接的和你说,你现在可以下船回去通报,只许毛文龙带两个护卫一艘舢板,如果这海面上让我再看到第二艘下海的船,我们立刻离开,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刘勇抬高了声音说道。

  这话说得那应铁雄脸色变幻,却不敢说什么了,最后只是憋出一句:“你们来这边做什么?”

  “我们自徐州来,想和你们做生意。”刘勇笑着回答。

  应铁雄是个明白人,话说到这里他就没有再问,只是又是重新坐上舢板回去,本来张开想要跟着回去,却被应铁雄拒绝,留下他的话也很简单:“这次金州的事情你有大功,既然上来了,就不用下去。”

  张开和应铁雄比起来,明显要莽撞直率,那边应铁雄上了舢板,张开就抱拳恳求说道:“刘老爷,不管是皮岛还是旅顺那边,处处都是缺粮缺铁,什么都缺,那些山东和朝鲜过来的商人,只盯着我们手里的人参和毛皮,价格压得低,我们皮岛的人弄些东西都要死人的,要钻深山老林,还要防备鞑子,可辛苦弄来的山货还换不回几顿饱饭,刘老爷,你家大业大,帮帮我们皮岛,帮帮这边的大明百姓。”

  听到“人参和毛皮”后,一直在边上的余大江眼睛亮了,李玉良也在盘算“人参”和“毛皮”在关内的价钱,这进补吃药在大明富贵人家里已经是个习惯,大家尤其看重人参,可辽东战局糜烂之后,人参来源断绝,价钱一下子就开始飞涨。

  现在倒不是没有货源,山东登州府那边是一个,山西那边据说可以在草原上取得关外的人参,这也是一个,还有部分则是直接从辽西那边过来,不管哪一个来源,都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怎么讲也和建州女真脱不了干系。

  对这样暴利的货物,刘勇依旧是不动声色,在边上的李玉良越看越是钦佩,赵进和赵字营里的许多人并不比自己大太多,可这份涵养城府,却是自己的父辈都赶不上的。

  “人参和毛皮又不能当饭吃。”刘勇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时候的等待是最让人紧张的,船队五艘船上的每一名水手都在严阵以待,只要皮岛上有什么异动,这边立刻扬帆起航,甚至连刘勇带着的人都是刀剑出鞘准备战斗。

  不过这次没有等太久,能看到皮岛岸上的营寨中走出一大群人,不少人都扛着舢板,这让船队上每个人浑身都绷紧了,但只有三个人上了舢板,其他人都是举着舢板站在岸边待命,大家看着那艘三人舢板向船只划来。

  到跟前之后,顺着船舷放下的绳梯爬上甲板,先上来的是一名护卫,他翻过船舷后没有向里走,而是站在那边抽出了刀,这人看起来伸手很不差,露出的脸上和手上疤痕很多,显见是身经百战,不过他倒是为自己的戒备解释了句:“各位别误会,但毛帅安危要紧。”

  第二个上船的是应铁雄,他和先前那人并肩而立,组成了一道窄人墙,如果想要对毛文龙动手,他们两个人就会挡在前面。

  “这边要有什么不对,岸上立刻会有船赶过来,这几艘虽然是大船,可眼下没什么风,你们未必跑得过我们的划艇!”应铁雄先威胁了句,看到刘勇身边的护卫都已经退远开,这才回头招呼一声。

  毛文龙身手不差,属下的搀扶只是做个样子,他也是佩刀穿甲,真要动起手来,毛文龙不会弱。

  毛文龙身材高瘦,不过脸上的肉有些松弛,富态身量瘦下来都是这个样子,头上绑着布巾,露出的鬓角已经花白,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疲惫。

  李玉良一直盯着毛文龙在看,临清州这边是运河枢纽,各种消息都灵通的很,对这孤悬皮岛独撑辽东的毛文龙早有耳闻,这时候见到真人自然被吸引了注意,倒是刘勇先看了眼张开,看到张开的神情变化后才上前抱拳见礼,开口说道:“见过毛大人。”

  毛文龙带着好奇和期待上了船,也一眼看出来被人群拱卫在中央的刘勇,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怎么这么年轻,不过礼数没有失却,抱拳回礼说道:“见过刘先生。”

  刘勇是没有品级勋位的白丁一名,而毛文龙已经是总兵大将的身份,若是在大明关内,没有赵字营的背景支撑,刘勇见到这样的人物是要磕头的,而且按照常理推断,往往是见不到本人的,可这个时候,毛文龙居然能平礼相见。

  这等风度可以说他不拘小节,也可以说这毛文龙此时境况窘迫,刘勇这种可能的帮助他必须要牢牢抓住。

  “勇哥,这个毛文龙会不会是假的?”那边李玉良却反应过来一件事,低声在刘?耳边说道。

  刘勇咧嘴一笑,开口说道:“曾经风光过,现在又焦头烂额,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徐州邳州以及山东一带,赵字营让多少人的命运改变,多少曾经风光一时的士绅豪强在赵字营的统治下窘迫不堪,这样的人,这样的表情,刘勇见得多了,辽东军镇富贵人物殉国战死的不是没有,只是太少,大部分的人物都是跑到了关内,能留在所谓“东江镇”抗击女真的也就是这毛文龙一人,他身边收容的军将最大也就是个千总,大部分都是底层出身。

  而且刘勇看到了张开的神色变化,如果是个假的,就不会有那样情真意切的激动和敬佩。

  尽管双方的气氛有所缓和,可毛文龙始终没有离开船舷一步的距离,他的两名护卫也是分守两翼不动,手按在刀柄上。

  “本将听铁雄说,你这几艘船上装的都是粮食、布匹等皮岛急需的物资,贵处送张开回来报信求救,又为大义捐赠这么多物资,本将替辽东抗金将士,替大明谢谢刘先生了。”毛文龙说得情真意切,在那里郑重的作揖为礼。

  那边李玉良一愣,心想怎么就成了捐赠,可毛文龙身为总兵大将,这么郑重其事的施礼,在这几天的航程中又听那张开和向导们讲述辽民苦难,讲述毛文龙怎么带着残余兵马逃到皮岛,怎么艰难的发动反攻,怎么和鞑虏死斗,皮岛又是如何的困顿,想到这些,李玉良突然觉得如果把五艘船的物资能送的都送给皮岛也不错。

  一方面是抗金的大义,另一方面,以后赵字营关于这辽东的种种布置要有不少借重这毛文龙的地方,这五船物资当成见面礼送出去也很合适,而且李玉良还有一个考虑,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对方这么表态,如果拒绝,岂不是尴尬。

  “谁说是捐赠?毛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来做生意的。”刘勇笑着回答说道,脸上没有一丝尴尬。

  毛文龙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倒是本官误会了,我皮岛物资匮乏,只有人参、毛皮和山货能卖上价钱,山东甚至江南的客商都过来采买,不知道刘先生想要什么?”

  李玉良心里吐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暗自揣测判断,等双方聊完之后再做分析不迟。

  “山东、江南的客商不少,登莱巡抚那边还会为东江镇支应军资,不过这官府、商人们都算上,谁能为毛大人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路上没有任何漂没,谁能为毛大人提供大批精良兵器,而不是库里面那些破烂货色,只有我能。”刘勇朗声说道。

  说到这个,毛文龙神色不变,可来自皮岛辽东的其他三人脸上却有悻然神色,山东对辽东官军残余一直保持供应,克扣却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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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4章 其实是人口买卖

  原本在太平时节,一次物资最多漂没三成,再加上方方面面的好处,运到辽东怎么也能有五成上下,发到下面手里还能有个两成到三成。

  现在辽东战局糜烂,但这种混乱的局面也给了经手人大发其财的机会,如今正常漂没已经到了五成五,而剩下这四成五的军资还要被克扣,等到了皮岛能拿到的,不过二成五了,远远不够皮岛加上辽东各处的耗费。

  更何况不断有辽东逃逸过来的逃兵和难民投奔皮岛以及各处,但粮草物资的份额想要增加却是千难万难,僧越多,粥越少,局面自然越来越窘迫。

  这些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克扣的常例价码,在登州府城蓬莱是公开的消息,而皮岛的窘迫艰难凭着推测就可以推测出来,何况还有这张开的知无不言。

  刘勇丝毫不被对方的“大义”言语套住,直来直去,那边毛文龙也是一时无言,就这么安静了会,毛文龙转头看向应铁雄,应铁雄凑过去耳语几句,尽管大家听不到,可也能猜到他们说什么,无非是确认这船上的物资。

  那边说完,毛文龙又盯着刘勇看了几眼,这才开口说道:“既然刘先生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本官也不知道东江镇有什么可卖的了,人参、毛皮和山货数量不多,本官能拿出来贸易的更少,真是不知道怎么和刘先生贸易,不过,刘先生若是有什么妄想妄言,那也不必提了,本官和东江数万军民效忠大明,拼死抗击鞑虏,已经吃了无数苦头,也不在乎再吃多少苦头!”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大义凛然,辽东几个人,毛文龙的护卫、张开甚至还有那两位海上向导,脸上都有无比激动的神色。

  就连站在刘勇身边的李玉良都有激动神色,心想这样的大义忠臣,这五船物资送给他又能如何,想到这里却又急忙的自省,告诫自己要知道站在那一边,万万不可不知里外。

  “你们东江镇有很多东西可以卖,木材、人口,这些都可以拿来贸易。”刘勇这才说出了目的。

  听说毛人参没什么买卖,余大江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听到这人口木材的时候脸上甚至有不屑和为难的神情闪现。

  可毛文龙听到这个时候,却先是震惊,随即变成了惊喜,倒是那应铁雄忍不住出声说道:“你们要人口?可是要女子和孩童?是要当成牲口一样贩卖吗?还有没有良心!”

  说这话的时候,应铁雄脸上有怒色浮现,声音逐渐高了起来:“那些女孩子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太平时节也是当个宝贝宠着,可鞑子一来就遭了祸,没逃出来的被糟践,逃出来的也没个好命,还要被当成牲口一样买卖,她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东江上下挣一口饭吃,挣一口刀用,却被你们买过”

  “铁雄,住口!”毛文龙冷着脸喝了一声,这时候应铁雄说得已经有些哽咽。

  呵斥之后,毛文龙看向刘勇说道:“大木好说,人口你们想怎么要?不瞒刘先生,真要是那出挑的女子,俊秀孩童,莫说是你这边,朝鲜和大明多少人能出得起价钱!”

  刘勇哈哈笑出声来,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当刘勇说出自己真正的要求后,这个买卖就是谈定了,大木料这个好说,皮岛周围和朝鲜与辽东的交界处,参天大树很多,砍伐之后可以直接顺着滑道下山,然后在鸭绿江上捆扎成木筏,通过海船拖拽到目的地。

  原本刘勇还以为这树木被海水浸泡之后会影响使用,不过余家的水手有懂行的,说采伐下来的树木没办法直接用,往往要在木场堆积一段时间,而海水浸泡则可以缩短这时间,对木材是有好处的。

  至于人口这一项,刘勇不要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不要残疾重病之人,其他的都愿意接受,如果有手艺在身,那么即便是前面两种也会接受。

  这样的条件对东江镇来说就是天上掉下的惊喜,那些从辽镇逃出来的丁壮百姓大多数都是累赘,有些人可以留下来作为兵勇,可大多数人莫说武技,连勇气都没有,甚至很多逃兵都已经心丧胆寒不能再战,这些人留在东江镇就是白白消耗钱粮物资,而且还不能不管,每日里看着身边的人被饿死,或者不接纳那些千辛万苦逃过来的百姓,东江镇的士气就会大跌,兵源也没有办法补充,这真是两难局面。

  毛文龙和跟着他上船的几个人,根本想不到这些和鸡肋一般的难民人口居然能换来物资,那些价钱被压得很低的木材居然能有个公道的价钱,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接下来刘勇显示了他的诚意,皮岛现在给出一百户人家,要夫妻双全的,有孩童老人都可以带上,这一百户人家就能换走这五艘船上二分之一的货物,但这次不是以后的价钱,多出来的就算作见面礼了。

  毛文龙和身边人下船的时候脸上还有惊喜和懵懂,他们根本弄不懂刘勇为何要进行这样的贸易,木材在大明关内的价钱他们也知道,可往来于这边的商人们根本不愿意买这样的粗重货物,同样的舱位,多装些人参毛皮和山货,那才是暴利,至于人口,而且还不是美貌女子和孩童,这个真不知道为什么了。

  虽说不知道,可既然有人想要,而且还给出了实实在在的粮食物资甚至还有兵器,那皮岛当然要答应,可以壮大补充自身,还能甩掉累赘包袱,这可是一举数得的好生意。

  只不过这滴水不漏的矮个刘先生做事有些絮烦,皮岛有舢板,船上也有舢板,可运人卸货只能用三艘小船来回折腾,光是倒腾货物和人口就用去了足足两天。

  看着港口泊位堆积的物资,皮岛上下无比欢腾,而那一百户上船的人家,也都是欢天喜地,皮岛虽然能安身,那里能比得上大明关内的太平世道。

  这一百户辽东难民一共四百余人,有的带着孩子,有的就是夫妻两个,只有三户是十口以上的人家,老少俱全。

  现实很残酷,辽镇地广人稀,想从建州女真手中逃出来很是不易,行动不便的老人不是逃不了就是死在半路,和当年山东的灾荒一样,青壮活命的机会最大。

  倒是那三户老少俱全的人家和其他难民不太一样,他们穿着体面,气色也不错,甚至还有仆役跟随,毛文龙让这三户人家上船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刘勇,希望能善待他们,不过刘勇没有理会。

  本来这三户人家要和刘勇乘坐一艘船,也被打发到了其他船上。

  在刘勇所在船队再次扬帆的时候,皮岛那边也有消息传来,说建州女真围攻旅顺和金州的兵马应该退兵了,因为被皮岛出兵威胁侧翼,根基不稳,只能撤退。

  本来那张开要回到旅顺去,却得了毛文龙的吩咐,让他跟随刘勇一起离开,这个不知道是对这张开立功的褒奖,还是要在刘勇那边安排个信得过的人,张开对这个决定又是不舍又是兴奋,刘勇他们对张开倒是善待,特意留在身边,而且在这一百户人家上船之后,还让这张开每艘船都去了一次,将每一户人都看了看。

  在这个时节,也没什么男女大防可讲,张开把男女老少都看了一遍,刘勇就开始聊天询问,张开也没什么提防。

  这一百户人家里有十几户都和毛文龙亲近,至于那三个大户,则是在关内有官面上的关系,他们从辽东那边逃出来,都是在家仆和部众的护卫下一路逃过来的,在皮岛也被当做人上人供着。

  再有就是毛文龙身边亲近人的亲属,其他的则是在难民中相对富裕的人物,但能上船来,也是竭尽所有了。

  “这么算起来,毛文龙在这桩事上发了两笔财,从我们身上换了一笔,又在岛上的人身上刮了一笔,还能赚到不少感激和人情。”等船只启航后,刘勇对李玉良点评说道。

  对刘勇的描述,李玉良明显有些不能接受,他倒是知道分寸,犹豫了下才开口说道:“勇哥,毛文龙孤军坚守皮岛,虽说是为了朝廷,可这份忠义还是值得钦佩。”

  刘勇笑着看了李玉良一,看着海面说道:“大义是大义,生意是生意,毛文龙做事不怎么讲求手段,他不在乎皮岛上的难民白姓,他只想着怎么守住怎么反攻,这对他才是最要紧的,不过这些并不是说他不忠义了。”

  李玉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知道刘勇这是为他考虑,而且是不藏私的传授,刘勇又是说道:“只不过这忠义是他的忠义,对咱们来说,只是生意。”

  接下来的航程很顺利,只是还有一天海路就要到登州府的时候,刘勇和余大江几人合计了下,却找了个无人的荒岛下锚停靠,其他人上岸暂时休整片刻,空出一条船去了登州府府城蓬莱。

  等这艘船回来的时候带着四艘装着补给物资的海船,然后将这一百户人家再次打散,分配到每艘船上,然后继续扬帆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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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5章 数月不见已不同

  在船上这一百户人家是不知道海路的,可过了三天后,船只着海岸绕过登州府向更南边进发的时候,船上的这些辽民百姓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有人鼓噪,有人喧闹,他们和先前的那些难民不同,他们在关内还有亲戚可以投靠,可能还有官面上的关系,不是无处可去,但在船上的哭闹混乱掀不起风浪,当船上的水手亮出刀剑之后,连那三家大户都不出声了,丢到海里去还是被人宰了,在这茫茫海上都没有什么可选的。

  这十艘船的船队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南直隶江北的海州港口,到达这边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了。

  刘勇从徐州出发去登州再去辽东皮岛,原本打算看一圈之后在山东登州府登陆,再从陆路返回,可临时却改了计划,在登州府那边重新雇佣了船只顺海岸直接到海州这边,这计划改动差不多多花了一倍的银钱。

  不过这些银钱花的值得,从登州府那边新雇佣的几艘船上,都有赵字营的家丁和各路人手,他们在船上都得到了历练,也初步熟悉了从登州府到海州的海路,最起码知道海上是如何颠簸的。

  那一百户辽东百姓在海州上岸之后,自以为来到了王法之地,开始叫嚣着要去报官,没曾想在码头上看到的那些官吏差役根本不理睬他们,反倒有更加阴沉森然的丁壮过来押着他们,到了这时候,除了认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本来余家船队的余大江颇为兴奋,他这次去辽东皮岛,也是走出一条海路,而且还大概知道了辽东那边特产和需要,除了给赵字营做事之外,余家也可以加大对那边的投入,余大江越想越是高兴,因为按照余家的规矩,他把握住这次机会的话,可以有自己的小船队,也能有大笔的分红。

  而且这一次跑辽东等于是空手走了一次,等在海州装满了盐,再去福建那边,这等于是装着银子跑,来回都能大赚,这可比去辽东提心吊胆的好太多。

  可才把刘勇他们送下船,余家的水手就发现了不对,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有艘大船靠在正在修建的简陋泊位上,有福船有广船,都是常在洋面上的大船,一车车的盐货和特产被装到船上。

  开始时候余家人还以为是自家船队,还想着过去打个招呼,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余家船队挂着的船旗和认旗绝不会是这个样式。

  “船头,那不是咱们的船!”余家的水手神情惶急的说道,就连最普通的水手都知道这港口对自家意味着什么。

  余大江本来没注意到,可这时候也是大惊失色,想要追上去问刘勇,可犹豫了下,还是自顾自向那几艘船走过去,还没到能看清楚的距离就转了回来,这几艘大船下面走动的水手,还有船旗认旗都让他看着眼熟,虽然认不出是什么,可肯定是海上那家大帮的人马,还是少招惹微妙。

  思前想后,余大江让一艘最新最快的船防空,直接去松江府那边报信,其他的船留在这边装运盐货,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余家做什么反应刘勇不关心,让余家看到其他家船队在海州港口上出现,本就是赵字营核心议定的一件事,双方目前还是很紧密的同盟,既然余家自作聪明的小心思太多,就这么提醒下。

  团练们押送这一百户人家离开海州地界之后,这一百户人家就没有任何自由的可能了,看到平坦地势上的一个个田庄村寨,让这些人家心中的狂躁和惊慌减轻了不少,这景象看起来和辽东那边倒是有几分相似。

  “我知道你们都有去处,也知道那些去处可能还不错,可你们想要去那些地方,就要乖乖为我们做事,当你做的事情够了,自然会放你们走”刘勇继续向徐州进发前,简单和他们说了几句。

  刘勇走后,在淮安北区的云山行、内卫队都会出面询问每个人,将这些辽民百姓的底细打听清楚,然后再进行挑选。

  “我这一路走来,看到沿途村寨冷清了很多,不是一直在进人吗?怎么还荒废了?”刘勇和石满强?了一面,颇为疑惑的问道。

  “进的人多,可咱们在山东拿下的地盘更大,去年秋冬时候不是说又扩了一圈出去,人都安置在那边了,大哥那边又在抽调迁移能纺纱织布的庄户,海州修港口又有一大批人过去,你也知道,咱们赵字营的家丁团练,农垦田庄和云山行管事办事的那些人,都是徐州邳州和咱们这淮安北区出来的,这么下去,人怎么可能多,我还等着多带些辽民过来充进去。”石满强有什么说什么。

  听到这个,刘勇也是摇头笑:“就算从皮岛那边过来,山东登州府那边也最合算的,既然山东那边的地盘大了,肯定就近打散安置最好,难道穿州过府的来这边,我看啊,四哥你这边的人还会慢慢少。”

  其实这问答的内容彼此心里都是有数,只不过是闲聊而已,那李玉良愿意听聊聊也无妨。

  “只是可惜了那些田地,咱们好不容易开荒弄出来,居然还要在荒废回去,有点舍不得。”

  “大哥他们估计也舍不得,不过山东那边的地是熟地,迁移种地什么的也都方便,咱们赵字营的田地这边少了,可算总数还是多了很多。”

  “估计你还不知道,大哥又得了儿子!”

  刘勇三月出去,回来时候已经是五月下半,这消息自然无从得知,在石满强那边听到,都是由衷的高兴,李玉良也觉得是大喜事。

  不过从淮安北区再次上路的时候,李玉良却觉得生子对木淑兰来说的确是喜事,可以他这些年看到的豪门恩怨来说,赵进这边应该不那么轻松,而且李玉良也隐约能看出来,刘勇想得搞不好和他一样,但这件事大家就不会交流什么了。

  沿途消息不断传回,木淑兰生子前后,徐州当真是热闹非凡,甚至连木淑兰自己都为这样的盛况惶恐,主动和徐珍珍讲,说这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而且也不是她让赵进这么做的。

  徐珍珍显得心平气和,说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事情是木淑兰的身体和将要出世的孩子,其他都不重要。

  这些事就是李玉良能听到的,内卫禀报给刘勇的其他消息他就不知道了,比如说这前前后后,劝赵进纳孟子琪进门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连几家的长辈都出面。

  木淑兰生子之后,很多人都猜测会不会起名叫“赵虎”,虽说俗气的很,可“凤、龙、虎”这么一脉相承下来倒也应该,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赵进的第二个儿子取名叫“赵麒”,相比于好像村夫土豪起的赵凤、赵龙,这赵麒名字上的富贵气就很重了,一时间又有无数人猜测,还以为赵进有什么用意。

  甚至连半路上的李玉良听到这个名字后,都以为赵进做了什么安排,还觉得这非常不妥,长幼有序是纲常根本,如果乱来的话,对木淑兰母子未必是福气,倒是刘勇回忆起来,小时候木淑兰曾经说过,他父亲早就为她的儿女定好了名字,这个“麒”应该就是了。

  虽说这本是夫家决定的,可闻香教这边倒也不能用常理论之,而且刘勇还知道赵进对这些礼数很不在意,估计就是这么回事。

  外面猜测纷纷,却没人想到真相这么简单。

  “把李家公子领过去了,嫂子那边刚生产身子也不方便,隔着帘子聊了几句,叮嘱他在咱们赵字营好好做事,嫂子见到他来很高兴,这李家公子算是嫂子的娘家亲人了。”

  “你觉得这李玉良怎么样,当年敢单骑来咱们徐州报信求救,这胆色和心思还是不错的。”

  “是个明白人,但大事上还有些没想通,不过已经可以为咱们赵字营做事了,身手不错,分寸把握的也不错,到底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比咱们下面的不少人都懂得人情世故,更难得的是不叫苦,这次从登州府到皮岛再折回海州来,一路上算得上辛苦了,他从不抱怨,还帮着做事而且不添乱。”对赵进的询问,刘勇评价的很中肯。

  因为刘勇掌握内卫,观察人物的事情做得很多,他的评价分析向来很准,听到他这么说,屋中的赵进、王兆靖、吉香都是点头。

  “倒是可用之才。”王兆靖赞了一句。

  大家都知道李玉良早晚要在赵字营这边被重用,报信救下木淑兰的这份功劳可不是开玩笑的。

  “曹先生已经赶去东昌府了,既然有临清李家的帮忙,索性在那边买地置办田庄,将兖州府和东昌府的庄户置换下,再向北踏出一步,到时这小良可以过去主持。”赵进笑着说道。

  他虽然这么说,但大家也知道不会这么安排,赵字营在东昌府开始经营,就没有让李家人主管此事的道理,不然以李家在东昌府的实力,结合起来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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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6章 黄河河坝

  说到这里,王兆靖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大哥不要生气,既然这李玉良和李家要为咱们赵字营做事,那大哥更要收孟小姐进门。”

  看着赵进脸色变了,王兆靖却是站起,更加肃然的说道:“大哥房内事,按说不该外人多说,可这是咱们赵字营内的平衡,无论那一方太大,哪怕这一方对大哥忠心不变,那也是祸乱根源。”

  刘勇和如惠对视一眼,都是露出苦笑,他们都能想到这里,不过每次劝谏也的确尴尬,兄弟几个,王兆靖最有说这个话的立场。

  不过和先前不同,这次赵进却没有反驳,只是沉思着点点头,刘勇知道赵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开口问道:“大哥,这次庆贺,余先生来了吗?”

  这样的典礼,余致远自然不会错过,以他和赵进的关系,在酒宴时候可以坐在最前面几桌,这是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赵字营关系的时候,也是加深双方交情的机会,他不仅来了,还送上重礼,而且还来得很早,不过余致远没有提下面船队的动向,好像双方合作的亲密无间,对赵字营送去的人手一直用心培训。

  得到这答复之后,刘勇笑着说道:“这次我带着他余家船队在海州港口那边上岸,估计这余公子又要赶过来了。”

  大家当然明白怎么回事,听刘勇这么说,大家都是忍不住哄笑,以余致远做事的玲珑心肠,自然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或许余家这些小动作和他无关,可他是余家家主,这个责任必须由他来担着。

  刘勇也说了自己对那一百户皮岛辽民的打算,既然这一百多户都是皮岛那边的体面人家,肯定对其他难民来说是有说服力的,那么下一次皮岛那边招揽辽东难民,就用他们作为现身说法的向导。

  虽然和毛文龙那边达成的是人口木材换取物资的交易,可人不是牲口,上船之后必须要有人安抚他们的情绪才会安心来到徐州这边,也不担心这一百多户人家选出的人有什么不对,不管心里怎么想,家人就是最好的人质,等日子久了,他们自然就会成为赵字营的一部分。

  “小勇这次立下了大功!”听完之后,赵进禁不住说道。

  走这么一次,等于是打通了和辽东的海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辽东那边的人口和木材就会通过海路源源不断的来到赵字营的势力范围内。

  听到这个消息的每个人都兴奋异常,赵进和王兆靖立刻安排给李家在海州港的船只送信,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就该尽快调拨船只北上了,虽说大家也知道即便快马传信,调集海船之类的事情也不是立刻能办成的。

  到达何家庄之后休息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在议事堂处置事务,说完辽东海上的情况,大家简单吃了午饭,赵进下午却没有按照常规去亲卫旅和几个团那边查看操练,而是招呼了几个人一声:“都和我去河边看看。”

  刘勇有些懵懂,不过还是跟随众人一起出了院子,外面百余骑马家丁已经待命,护卫赵进的规程刘勇很清楚,即便临时离开,也要有小半个时辰的调集安排,而此时这个状况说明去河边已经是常规了。

  在何家庄这边骑马去黄河边需要两个多时辰,如果不连夜赶回的话,今天就要在黄河岸边过夜了。

  这一路行来,刘勇注意到沿路田庄村寨的团练和民壮都在整训,路过的家丁营地也看到训练不停,家丁那个还好,团练、民壮则是不正常,要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农忙,团练和民壮每日在田地耕种,还要训练的话,肯定疲惫的很,甚至会耽误农活。

  “他们今年少交两成的份子,而且咱们的存粮会给他们拨下来一些,让他们吃饱足力。”王兆靖看出刘勇的疑问,开口解释说道。

  如果走的时候有这样的安排,那自己肯定会知道,想来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刘勇急忙问道:“所有田庄都这么安排吗?那咱们的存粮怎么可能够?要在清江浦那边调集?”

  少交两成,还要回拨,以赵字营目?控制的这么多庄户人口,耗用粮食的数量当真巨大。

  “不,只有黄河沿岸的庄子才这样。”

  听到这个刘勇才松了口气,这范围内的人口耗用还可以接受了,他没有继续询问为什么,反正到了黄河边上就能看到。

  从何家庄到黄河渡口之间的道路修建的宽阔平整,跑起来很是轻松,在行进途中不断的看到有迎面而来的快马信使,这些使者都会被赵进的护卫家丁拦住,过来禀报情况然后再行折返。

  听了几次,都是关于黄河水情的禀报,刘勇也总结出了规律,差不多一个时辰就会有人过来禀报。

  到了黄河岸边,这边的堤坝看着颇为壮观,赵字营壮大之前,徐州黄河堤坝已经残破不堪,一切水利都是荒废,滔滔黄河平时提供不了灌溉的便利,可一旦泛滥就是大患,沿岸城池村寨受害严重,而在赵字营掌控这些年,每年农闲时候都要发动庄户和徐州百姓去兴修水利,开掘沟渠,建设堤坝,这些年来,黄河河道徐州和邳州段一直被尽可能的拓宽,河中淤泥被用来肥田,然后开掘沟渠引水灌溉。

  庄稼好坏就要看水足不足,水浇地的价钱比看天吃饭的旱田贵两倍要多,这挖掘沟渠让赵字营田庄的收成增加,徐州的士绅百姓也跟着沾光。

  倒是这堤坝被人说了不少冷言冷语,无非是年年闹旱灾,你们还费这个力气修什么河坝,无非是几个年轻人没管过这么多的百姓,要弄点事情彰显,还有人讲这黄河里是有龙神的,这龙神河坝可挡不住,一旦发作起来,任你是铁铸的水坝都要被打垮了,修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可这结实的河坝还是让人放心,王友山曾和王兆靖说,赵字营扩张,徐州的士绅豪强吃亏的不少,为什么大多能保持心平气和,除了实力压迫,还有就是这黄河水利安定人心。

  只要是徐州本地土著,心里就都有个恐惧,那就是身侧黄河随时爆发洪水大灾的恐惧,人很难离开本乡本土,这洪水一来无处躲藏,房倒屋塌,田地毁坏,顷刻间家破人亡,但这个水坝修建的越来越完备,大家也就越来越安心。

  赵字营靠着这水利将徐州和邳州的人心牢牢拢住,这才是真正一举数得的手段!

  靠近何家庄的黄河渡口刘勇常来,他很快就发现了现在的不同,在大坝附近居然有一千团练驻扎,在河坝上下不时有人步行骑马来回巡视。

  在河坝这一侧的堆场上,能看到大批的竹笼堆放,还有人在不停的制造,这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等跟随赵进走上河坝,看到黄河之后,刘勇明白了这一切布置是为了什么。

  “水涨的这么快,我走的时候,河滩还露出来的!”刘勇吃惊的问道。

  这些年连年旱灾,黄河干枯的厉害,两侧河滩往往都露出来,还被贪图便宜的百姓在上面种了庄稼,刘勇北上山东的时候,黄河河面也很窄,可现在看起来,水势滔滔,很有几分壮阔气象。

  赵进盯着水面看了看,闷不做声的沿着河坝走了一段,他仔细的看着水坝上的每一处,然后闷声说道:“今年徐州风调雨顺,可河南那边的雨水却比往年要足,黄河水势一天比一天上涨,这是大麻烦!”

  王兆靖在边上解释说道:“大哥为这个做了预备,目前黄河两岸共有三万余民壮可以随时调动,现在农活之余都要准备巩固堤坝,在这河道周围预备土石,一旦有事,这些人就要顶上来。”

  如果徐州段的黄河出事,黄河泛滥,淹没两岸,那么赵字营最精华的区域就要毁于一旦,赵字营这边就要出大乱子,苦心经营却要被天灾毁掉,那让人如何能受得了。

  “真要有什么决口,只要整个河堤不坏,我们还是能顶得住,我们人力足够,物资也足够,那竹笼到时候装上土石直接丢进缺口内,还是可以封住,而且我们这么多年挖掘沟渠灌溉,又在浚境内的各条河道,分流引水要比别处好些。”赵进说自己的安排,说了几句却叹了口气。

  摇摇头又是说道:“不过这些只是尽人事,真正如何还要看天!”

  赵进满脸无奈,他一直信人定胜天这句话,但在记忆中能说出这句话的组织,那是可以调动极为巨大的力量,从人到物资,可即便如此,对大洪水的应对也是战战兢兢,每次都是全力以对。

  相比于那样的力量,自己现在所有的实在可怜,华夏几千年都是倾全国之力对付这黄河水患,甚至因为这水患才凝聚成华夏,可赵字营现在有什么?算上距离,能用来应对这黄河的,也就是徐州和邳州两处,如果有什么,那真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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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7章 急忙赶来的余致远

  看到赵进情绪低沉,其他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赵进走了几步又是说道:“真正的麻烦是淮安北区。”

  王兆靖和刘勇解释说道:“黄河水势起来后,大哥问了许多水上和陆上懂行的人,他们说一旦发水,徐州州城和萧县附近都要受灾,因为那边是低洼地,很容易引水过去,然后邳州到淮安北区那块地势更低,又有洪泽湖抬着水位,到时候大水过境,哪怕徐州和邳州无事,淮安北区也要过水。”

  听到这个刘勇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赵进将淮安北区的人口迁徙抽调却不进行补充,这也是有所防备,不过想想心里真是舍不得,那边的荒滩地是赵字营起家时候的依仗,靠着那边才消化了数万流民,为今日的实力打下了基础,可这样的基业,却有可能被洪水破坏,实在让人痛心。

  “辽东那边过来的难民尽量安排到山东各处,山东这些年死人太多,我们引入的那些人口没什么干碍,放到海州这边的,走陆路水路去宿州和归德府,那边也能安顿下来人。”赵进开口说道。

  又向前走了一段,赵进甚至下了河坝去河边看看,只是叮嘱说道:“日夜都要安排人看,一有消息快马急报,可以就近调集人手物资,事后请令就好,一定要做到临机决断,水情可不能耽误一点!”

  赵进来到这边没多久,亲卫旅第二团的团正张虎斌从别处河坝赶了过来,到这时候刘勇才发现,原来亲卫旅第二团已经常驻在河坝边上了,团正张虎斌在这边抓总掌控。

  张虎斌没跟随众人太久,赵进就打发他去忙碌自己的事情,等第二团团正张虎斌一走,刘勇就忍不住说道:“大哥,咱们亲卫旅是最精锐的营头,那些家丁都是千锤百炼的好汉子,这护河守坝的事情用他们做,实在太可惜了,就算这黄河真出了事,也不该把他们填在这里面。”

  “咱们家丁不就是用来护卫徐州的吗?洪水若是真的来了,能坚定上去的除了家丁还有什么人,我们的家丁不上,其他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上!”赵进沉声说道。

  刘勇还要再说,却被身边的王兆靖拽了一把,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话兄弟们应该早就说过,估计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我们现在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这黄河只要有事,我们周围的那些人立刻会扑上来,不要看现在四处安静,一旦出事,那就是处处虎狼!”赵进肃声说道。

  刘勇回到徐州四天后,李老海就带着人重新上门拜访,这次上门的却是这大帮的第三号人物李显,三十几岁的海上汉子,整日里阴沉着脸。

  虽然人很阴沉,可做事却很靠谱,他们之所以来的这么快,就是因为知道了赵字营这边有船从辽东回来,海州那边快马传递到清江浦,清江浦又向江南传递,李家大帮居然专门空出了十五条大船,而且等在浙江某处,得到消息立刻北上。

  能做到这一点,自然是看到了和赵字营交易的好处,以及开辟辽东航线之后带来的巨额利润。

  李显能做主的事情就很多了,李家要更多的铁器,从刀剑兵器到农具铁锅他们都是需要,棉布需求也是大宗,更重要的就是这海州港口的使用权。

  双方都对彼此有需求,所以谈的时候很痛快,对于培训水手和造船的事宜,李家答应的格外干脆。

  他们可以负责在海州建设船厂,可以提供工匠,甚至先期可以安排合适的大木材料,不过耗费要由赵字营承担,这个对赵字营来说真是九牛一毛,很容易就能答应。

  然后培训赵字营的学丁上船的事宜,他们可以安排人来洋务学堂做教头,学丁们上船学几个月,然后这艘船有一半或者六成的人手可以全变成赵字营的人,李家这边安排少量精干的老手进行指导,这样的情况下,赵字营的人可以最快的学会操持海船,李家还可以为赵字营大规模的运送家丁和货物。

  李家的要求除了商货之外,那就是每年要在海州港口装运一部分的盐货,赵字从辽东买回的木料,李家要分一部分走,同时,李家在清江浦的店铺和人员要受到赵字营的保护,同时海州港口和今后赵字营所建设的港口,除了余家和李家之外,尽可能的不要让其他家入内,如果需要,希望双方能先谈一次。

  有家丁跟随李显从海州港口那边来,确认了那十五艘大船都是八百料以上的,而且都是空船,这诚意可以说是十足了。

  赵字营也给出了同样具有诚意的条件,给了李家大帮在蛤蜊港仅次于余家的优先装卸权,这个对于海商船队来说就是金山银海一般的财富。

  李显这次来到谈的都是细节,比如说他们如果去辽东运人,在海州或者清江浦装满粮食和各项物资后去辽东,然后运人回来,这其实对他们来说等于是空载,皮岛的体量不大,又被建州女真威逼,能提供的特产山货肯定不会太多,足够的木材对于船运来说,尤其是漂洋过海的运输,利润实在有限,所以希望赵字营能够给些补偿。

  不过在这一次,赵进领着李显去又去看了兵器陈设,看完之后,李显立刻答应了下来,原因很简单,这次赵字营给李显看了自己的火炮,三磅以下没有炮架的铸铁火炮赵字营也可以卖,而且可以提供炮弹。

  海上大帮和外洋的洋人打交道多,对火器不怎么稀罕,不过看得多了,所以才能看出好坏优劣,虽说火炮铜炮最优,可赵字营的这铸铁火炮看起来也是优良无比,而且现场试射几炮,打的远近,炮身冷热,还有准头如何自然能看明白,而且赵字营还提供把火炮固定在船上的铁件。

  常年跑在海上的李显自然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赵字营能拿出这样的货色来提供交易,他们自然要放宽自家的条件。

  双方谈完之后,可以说是尽欢而散,就在他们详谈的期间,粮食和其他用度物资,就在淮安北区的存储中开始运向海州,直接装船准备出发。

  这次去往皮岛招募辽民的人也已经选拔出来,李嵩、李森等李家子弟全部上阵,这次从皮岛带回来的那一百户人家里也挑出了二十人,除此之外,亲卫旅和第二旅各抽调两个连队上船,等到人员物资齐备,就立刻出发。

  除了这个,李家还给出了下一次到货的时间,这十五艘大船仅仅是第一次的船队,他们从辽东接回辽民之后,就要在这边装满棉布和铁器,这些货物希望赵字营能备齐,同时,下一波船队会在七月间到达,这船上会装满铜料和火药,以及赵字营和清江浦这边需要的各式洋货。

  李显心满意足的从徐州离开,他这边才走了两天,余致远就赶到了徐州,余家二公子养尊处优久了,出行向来很讲究,从松江到徐州,一路乘坐自家大船,船上布置考究,还有丫鬟仆役伺候,可这一次,渡江到了扬州然后换成快马,一路北上,来到徐州后已经是疲惫非常。

  当天到达,余致远没有上门求见,而是好好洗漱了一番,再睡了一觉,第二天才带着礼物上门,那时候精神已经显得很好,看不出这么急促,当然,他的动向如何瞒不过赵字营。

  “大哥,咱们徐州从辽东向山东和南直隶运送人和货物,一定要用大船,而且辽东那边深冬初春都有海冰,要抓紧时间往复转运,用商船难免会耽搁时间,小弟这边专门新购了五艘福船,配齐水手送给大哥这边,专门用作运送辽民,再有半月,船只就能到海州那边。”余致远没有提什么李家,只是说自己要送一份重礼。

  上一次,余致远已经送了艘福船给赵进,现在一共是六艘大船,福船宽大沉稳,载重最大,的确很适合赵字营目前的需要,而且这余致远这次是送,也就是说归于赵字营专用,这手笔当真不小,要知道在现在的外洋贸易上,这六艘福船只要不遭遇风浪海盗,一年跑下来就是过十万两的好处,余致远居然就这么送出。

  余致远很会做人,眼下提什么李家,提什么港口专用,那都是自取其辱,不如把能做好的做好,不过说这个的时候,坐在赵进旁边的王兆靖神色淡然,赵进也是平和的微笑,没什么高兴激动,看到这一幕之后,余致远脸上浮现出苦笑。

  在那里沉默了会,余致远开口说道:“小弟做错了,余家也做错了,大伙都为这眼前的银子昏了头,犯了这鼠目寸光的毛病,和大哥请罪的话实在没脸说出来,请大哥收下这几艘船,看小弟日后如何做吧!”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既然余致远挑明,赵进直截了当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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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8章 点石成金的法子

  说起这个,余致远脸上又有苦笑,摇头说:“大哥要相信小弟,这些腌臜没脸的勾当,小弟知道不过十天,小弟得了消息后知道自己有错,却不知道什么错,派人一查才知道这些事,上上下下都在弄些小心思,只当我知道了也会默许。”

  “但你知道了,肯定也会默许是不是?”赵进笑着问道。

  这话很直,余致远的表情顿时有些难堪,不过还是立刻回答说道:“大哥说得没错,我就算知道了,也会默认,余家上下的确有了骄纵的心思,觉得大哥想要在海面上做什么离不了我们余家,余家人也忘了是余家先求大哥,也忘了是因为大哥,余家才能有今日的生发。”

  赵进笑着点点头,满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表情却让余致远有些惶恐,开口又是说道:“这家丑实在不愿意让大哥知道,我家大嫂那边安排了人在余家,很多生意都要插手,长兄大嫂,家业本就有他们一半,即便是小弟这边的人也愿意听他们的,毕竟他们处处说着为余家考虑,可以为大伙赚到更多银子,他们不知道大哥这边的志向,也不知大哥身上有何等巨利。”

  “那你想怎么做?”既然对方挑明了,赵进也直接明说。

  余致远迟疑了下,随即浮现下定决心的神情,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弟这次回去就和兄长分家,以后专心为大哥这边做事。”

  说到这里,王兆靖才看看余致远,又看向赵进,兄弟分家这个事情很常见,老人故去,兄弟两个分配家产各自单过没什么不对,但在官宦人家还有地方豪族来说,这分家可就不是小事了,家业拆分,等于实力从大变小,在地方上的地位也会下降,对于官宦人家来说,兄弟分家会被认为家门不靖,做不到修身齐家,自然也没资格为国效力,如果政争的时候,政敌会抓住这个大做文章。

  余致远敢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算是豁出去了,不过也就是这样的决定,才证明他的心意,但王兆靖能看得出来,余致远有些故作姿态,他或许在等待着赵进相劝,然后顺势表忠心再收回自己的动议。

  “好,既然如此,我等你的消息。”赵进点头说道,别家私事赵进不愿意干涉什么,不过这海上船队,尤其是和徐州合作紧密的余家对赵字营却很关键很重要,一定要直接掌控,不能有什么波折。

  余致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随即就被坚定掩盖,他点头说道:“小弟回去就会办理。”

  “棉布已经可以出货了,如果能原价出那就原价,如果不能,比市价低两成我们依旧有得赚,你回去抓紧准备。”赵进又说了这样的消息。

  棉布和粮食一样,都是大宗进出的货物,这样的货物单价不会多高,对于豪商巨贾们来说,做这样的货物就是求个大量走货换取大量的利润,比市价低两成也就是说可以多赚两成的利润,算算棉布的出货量就知道这是何等丰厚的巨利。

  余致远脸上闪过惊喜,这惊喜差不多就要变成狂喜,他是松江巨商,对这棉布生意参与极深,自然明白这比市价低两成是什么意义,他随即就明白,自己做出了选择,那么这就是选择的报偿,余致远思绪急转,很快就是得出结论,这很值得。

  “小弟这就回去准备,咱们徐州出产的棉布小弟已经找人看过,细密上不如松江棉布,可差得不过是分毫,影响不到售卖,松江棉布本就已经供不应求,咱们徐州棉布填进去也不够卖的!”余致远说的很是兴奋。

  王兆靖这时候又是低头下去,余致远这边高兴,可如果余家没有那么多小心思的话,这次赵字营报出来的低价就是可以比市价低四成甚至更多,有了那改进的徐州纺纱机,效率大为提高,布匹的成本也跟着压低,而且按照王兆靖了解,去除棉籽的机器马上也要投入使用,那时候纺纱织布的效率就会更高,成本也会更低。

  本来这些好处余家都能跟着分润,可余家却因为那些小心思什么都没得到,王兆靖每次想到这个都是冷笑,如果赵字营亏待了?家,或者白白驱使徐家做事,徐家这些小心思还算有情可原,可徐家明明因为赵字营发了大财,却自作聪明,这就只能说可怜可悲可叹了。

  辛辛苦苦赶来,面见赵进聊了不到半个时辰,余致远又要日夜兼程的赶回去,他自己没有叫苦,余致远心里很清楚,想继续在赵字营这边拿到什么,就要看他怎么做了。

  刘勇这一次去辽东有很多手尾,回徐州交待好相关事宜之后,就想要立刻北上山东,做后续的安排。

  “你要习惯坐镇抓总,不是奔波在最前面,你和雷子总是冲锋在前的话,让下面的大队正们怎么去做事?”赵进这次直接把人留了下来。

  除了让刘勇习惯总揽内卫之外,还有就是让刘勇接受属于赵字营的闻香教一系的组织和人力。

  和徐珍珍有些不一样的是,木淑兰产子之后对先前很用心的闻香教经营没有丝毫的兴趣,而且明确对赵进说,以后也不会管了,要全心全意照顾赵麒。

  原本赵字营属下的闻香教各处势力名义上归于内卫管辖,实际上却自成一体,或远或近都归木淑兰指挥,聂黑他们这种当年被直接俘虏过来的例外。

  这种自成一体对内卫做事极不方便,而且这自成一体的局面在彻底打垮徐鸿儒之后反而得到加强,从前木家一系残余,山东闻香教的残余,能投降过来的人也都想着自保和求上,自然而然的结伙。

  尽管赵进对教门极为反感,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闻香教如果能为赵字营所用,在这个时候就是控制山东地方的利器,最起码可以迅速的安定人心,长远来看利弊就不好说了。

  眼下木淑兰专心养育儿子做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达到了最好的效果,现在各处愈发稳定,已经用不太到闻香教各处了,正好让内卫彻底接管,然后将其打散重组,免得再有什么是非波澜。

  在接管木淑兰所管事务之余,赵进还领着刘勇去了织布工场,那一次可以纺几个纱锭的徐州纺纱机刘勇已经看过,每次看每次都觉得神奇无比,倒不是说这机械机关如何巧妙,而是这改进实在高妙,一样的法子,做出来也没什么难的,居然就有了这样的功效,靠这种纺纱机,徐州布和松江布品质上差别不大,成本却能低下去四五成,等于说卖松江布一半的价钱还有的赚,这真是点石成金。

  “这边和济宁那边一共砍了二十几个脑袋,这织工、木匠被砍了,他们的家小也是永世为奴,这样的狠辣手段才刹住了他们单干的念头。”走出那防备森严的纺纱工场,赵进笑着对刘勇说道。

  刘勇不觉得意外,开口回答说道:“这点石成金的法子太容易,都想着拿出去自己发财,却想不到无根无凭拿着个好东西,又怎么会有好下场,在咱们这边熬三年之后单干,那才能稳稳发财,可笑他们想不透啊!”

  说话间两人又走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工场,看到这边戒备的程度比起纺纱机所在的地方丝毫不差,刘勇不由得纳闷,心想这又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只见到一车车捆扎好的棉包被送进去,又有一车车的棉花送出来。

  刘勇看了半天没有想明白,只是失笑说道:“大哥,咱们徐州还真是一日千里的样子,小弟才离开几个月,居然好些东西看不懂了。”

  “只是咱们徐州勤谨点,这大明是没什么变化的。”赵进笑着说道。

  一进工场,先看到雨棚下放着轧花机,这机械刘勇见过很多次,是让棉花脱去棉籽的机器,远离也简单得很,两根光滑的木棍架在架子上,木棍一端有曲柄,使用时候转动曲柄,将棉花送入两根紧挨着的轧辊之间,棉籽落下,棉花从另一侧出来,这个轧花机还有典故,乃是黄道婆在海南黎区学来的技艺。

  “这个你知道是怎么用的,咱们去里面看。”赵进开口说了句。

  在屋内整齐的摆放着一台台简单的机械,看着像一个个开口的木箱,能看到织工们将棉花从一端放入,然后又将另一端出来的棉花不断收集起来,走近了看,却发现里面是两个相邻的滚筒,一个滚筒上全是尖刺,看起来好像是铁钉之类的,另一个则是毛刷,似乎是猪鬃所制,有劳力在摇动外面的曲柄,滚筒转动,那全是钉刺的滚筒将棉花挂住,让其和棉籽分离,而另一个带着毛刷的滚筒则是将第一个滚筒上挂着的棉花刷下来,免得把木箱塞满。

  尽管刘勇是第一次看到,可看了会之后就能得出结论,这个新式的轧花机可比外面放着的那台好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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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9章 真心实意

  “同样的人手操作,里面这种机器半个时辰出的棉是外面那个的十倍还要多。”赵进好像知道刘勇所想,笑着解释说道。

  “那岂不是”刘勇激动的转身,不过随即忍住。

  等离开这工棚,赵进才开口说道:“是三个人琢磨出这徐州轧花机的,每人两千两银子,每年还有五百两的花红,三年后可以自己开业,有了这个东西,咱们徐州布可以做得更便宜,只要棉花足够,彻底打垮松江布都可以!”

  刘勇满脸振奋之色,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谓金山银海终究能挖光用尽,可徐州这些财源都是源源不断产出,这就是聚宝盆。

  先前因为这黄河汛情引发的紧张和担心都是烟消云散,这织布的行市抓在手中,就能维持住赵字营的盘子。

  “现在济宁那边还没这种机器,不过马上也要送过去了,咱们这工场里的工匠们正在琢磨织布机,他们还在琢磨着能不能借助畜力和水力来推动,这一切都要保密,外传一件,都对咱们赵字营是个损害,你要把这些盯紧看好。”赵进叮嘱说道。

  刘勇郑重其事的回答说道:“请大哥放心,这是咱们赵字营最要紧的机密,小弟不会让他外泄一分。”

  赵进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咱们现在织布都是用去年收上来的棉花,数目不小,比起这棉布生意的总盘子来说算不得什么,等到了今年秋天棉花下来的时候才是见真章,只怕到时候咱们赵字营要和松江以及江南的各路豪强结仇了!”

  江南富甲天下,那边的豪强往往就是朝中高官的亲眷,是天下间势力最庞大的集团,赵进这么说,刘勇也没什么紧张,只是笑着点头说道:“若能结仇,咱们也就不怕了。”

  在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徐州布开始大量出货,所有出产差不多两成留在徐州,其余全部送到清江浦发卖,徐州和济宁这两个数千人的织布工场出产颇为惊人,可他们这个数目放在清江大市上就算不得什么了,那边汇集吞吐整个天下的财货,徐州布投入进去,最多有些许浪花激起,而云山行发卖的极有节奏,又有不少是走清江浦水路运到海上,就更没什么人注意到。

  李家大帮的十五艘船已经从皮岛那边走了一趟回来,装满了人,带回了大批的木材,这次去的太快,皮岛上下连同毛文龙在内都是措手不及,他们根本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按照跟去的家丁回报,毛文龙更想贩卖人参、鹿茸、毛皮和山货等特产,这些价值高昂,可以换到更多东西,而且还和李家船队承诺,如果他们愿意私下里接这些生意的话,可以给出足够的好处,不过区区皮岛的好处怎么会被海上豪商看得上,李家人知道站在那一边,直接就是拒绝了。

  因为毛文龙和皮岛那边措手不及,所以这一次给出的人口成分很有趣,年轻男女和孩童的数量足够多,女子的姿色相貌颇有些出众的,而男丁这块不少明显是有武技在身或者上过战场,孩童们就不必说了。

  “李家人讲,皮岛这次给咱们的不少人都是要拿去卖或者自己用的,这次咱们去得急,所以来不及挑选只能先凑出数目来,属下觉得没错”

  本来这次十五船共四千六百人都要在登州府城蓬莱那边上岸,开始考虑到这么多人登陆必然会引起各方注意,所以一艘艘船靠岸,结果前面两艘船一上岸,本地云山行的人过去接人,还没带出登州府,就已经逃走了三十几人,登州府这边的云山行中人立刻坐船通知了海上,这时候已经有四艘船的人登陆了,一共逃走了一百五十几个,还有人不断逃走。

  这些辽民毕竟没有吃过苦头,这时候又是夏天,没那么难熬,他们都觉得反正是在大明地方,何必要给人做牛做马,跟随船队的家丁当即做了决断,在登州府城蓬莱这边再雇佣十几艘大船,补充物资之后,然后到海州这边在登陆上岸,来到淮安北区这边,就不担心什么逃跑了。

  “不知道这逃跑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不过属下看那毛文龙心思很多,始终觉得咱们没有官身,可以耍无赖或者恃强凌弱”

  从皮岛到登州,十五艘船可以装载近五千人,但从皮岛到海州的话,最多也就是三千人,还要在登州那边补充一次物资,不过李家大帮这些船没有为难退缩,只说下次专门带着几艘船装载转运食水给养就好。

  这几千辽东百姓登陆前,石满强亲率第二旅第一团还有徐州义勇在码头迎接,这几千辽民再怎么不甘心,看到这样阵势的人马,也不敢有什么异动,只有乖乖的接受挑选,工匠、兵丁、商贩和读书人都被登记在册,然后开始向各处转运。

  淮安北区空下了许多田庄,部分辽东难民会在这里暂时休息熟悉,还有部分直接被送到郯城、沂州一带的田庄安置,先到的那一百户辽民则是被打散混在大队辽民中一起去屯垦。

  李家大帮对这次的转运很满意,因为他们在海州港口这边装满了铁器、布匹和盐货,还有南方急需的木材,沿着大明的海岸线贸易,利润未必有去倭国南洋那么巨大,但只要找准了货物,赚得也不会少,而且风险少了很多,临离港南下前,李显拍胸脯做出了承诺,说下一波的船队最迟一月后到达。

  不过李家大帮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转运辽东难民的时候,不能太宽宏,要舍得下手杀人,赵字营的人要动手,李家大帮的人也会跟着动手。

  “看着没在登州那边上岸,那些辽民人心都有不稳,几艘船上还鼓噪起来,如果不是被家丁们逼住抽打,恐怕要闹出大事”

  “后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所有人都只能关在舱里,轮流上来望风,因为这个半路上还死了十几个,都被丢到海里去,如果当时就能杀人动手,把场面镇住,就不会有这样的波折”这也是带队家丁的禀报。

  对这个赵进给出的意见很简单“该杀就杀,你们是人,他们现在还不是人。”

  就在李家船队满载货物离开后三天,余家的船队也来到了海州,足足二十四艘大船,都是载重大的福船和沙船,而且自己带足了食水物资,带队的换成曾和徐厚生一起去过澳门的余鸥,来到这里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事事听从赵字营的安排。

  余家船队接上赵字营的家丁和相关人等之后就立刻北上,这次上船的家丁和上次完全不同,这次足足有七个连队,包括一个火铳连队,甚至还带着两门三磅火炮,赵进就是要让自己的家丁适应海上行船的生活。

  按照江南内卫传回来的消息,余致远这次回去没有分成家,当他说出分家这件事之后,而且说明不会多占多拿,立刻把他大哥那一边的人吓住了,眼下赚钱不少,不动那些小心思同样是发大财,可要是分家了,虽说眼前拿的不少,但只能坐吃山空。

  而且更关键的一点,如果分家,对已经在江西做到参政的余家大哥来说极为不利,以后仕途肯定走得不顺,余致远兄长那边的仆役家人打算的很明白,生意上赚得再多也是浮财,仕途上高升才是真正的好处,何况这些小动作小心思很多是余致远嫂子的主意,他大哥未必知情,真要闹将起来,行家法送到衙门打死都是有的。

  余致远这边强硬,余家越来越大的噪音立刻安静了,蛤蜊港这边已经开始兴建船厂,这是余家一力承办,在松江府那边不少手艺精熟的船匠都调拨过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余致远未必不知道,他的兄嫂或许只是个幌子,只不过他没想到那李家还能主动找过来。”对余致远的这些行动,赵字营上下的评价很刻薄。

  在七月中的时候,赵进决定纳妾,收火器大队孟志奇的妹妹孟子琪为妾,关于这件事,不光是身边兄弟在劝,长辈在劝,父母在劝,连徐珍珍和木淑兰也在劝,纳孟子琪为妾倒不是为了美色,主要是各种牵扯平衡,赵进对这个很明白,却不太懂徐珍和木淑兰为什么也来相劝。

  不过当他答应这件事之后,徐珍珍和木淑兰都有些不高兴,那晚彼此推让,都不想让赵进过去睡,嘴上说的虽然客气,可赵进自然看得出来,两个人的恼怒,最后还是在徐珍珍那边歇了,晚上本想闲聊几句,结果徐珍珍只在那里逗赵凤和赵龙,这让赵进更不懂了。

  既然不懂那就早睡,赵进现在每三天都要去黄河边看看,加上安置辽民的事务已经开展,人也疲惫的很,就这么沉沉睡去,等到了半夜时分,外面却有人敲门,赵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动作迅捷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边上徐珍珍也被惊醒,刚想说话却被制止。

  “进爷,河坝决口了”外面是孙大林的声音,几名贴身亲卫轮流值夜,今晚是他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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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0章 是人祸

  听到这句话,赵进居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在那里僵住片刻,然后顾不得穿鞋,直接跳下床,因为动作太大还撞翻了一个木架,上面的花瓶摔得粉碎,连隔壁的儿女都被惊醒,在那里哇哇大哭,在这个当口,外面的丫鬟已经点燃灯火过去查看,徐珍珍披上衣服在床上坐起。

  这时候也不是置气,她轻声问道:“夫君”

  可巧这个时候丫鬟拿着灯盏进来,光芒正好映照在赵进的脸上,看到赵进的神色,徐珍珍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嘴,险些惊叫出声,她第一次看到赵进这个表情,脸色煞白不说,额头上居然有了冷汗,赵进居然很惶恐,自己那个杀伐决断的夫君居然在这个时候有些慌。

  借着灯光,赵进也看到了徐珍珍的表情,他随即意识到自己不太对,赵进长吐了口气,深深呼吸,冲着徐珍珍摆摆手,然后走到门边沉声问道:“那边决口了?”

  “州城西十五里的地方,已经被堵住,附近的团练和民壮都赶过去了。”孙大林低声回答。

  听到这个消息,赵进只觉得身体一软,紧张到骤然的放松,身体还真有些绷不住,黄河南岸沿线有任何异动必须立刻禀报,这是他下的军令,也的确被严格的执行,刚被惊醒时候,赵进还有点迷糊,瞬时间脑海浮现的是堤坝崩溃,汪洋一片,整个徐州都被黄河淹没,却没想到情况没那么糟。

  “把议事堂的人都叫醒,让亲卫备马,快去!”赵进吩咐了几句,外面脚步匆匆,孙大林已经去安排了。

  赵进这才有心思坐到椅子上,让自己放松片刻,披衣下床的徐珍珍去端了碗热茶过来,灶上始终有火这个倒是方便,赵进喝了几口茶水,这才觉得恢复了正常,抬头刚要说话,却对上徐珍珍关切的目光,赵进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你去哄哄孩子,我要出门,你不必等了。”

  自从进入六月,徐州就时不时的有雨,相比于往年干旱是雨多了,可也算不得什么,还能说一句风调雨顺。

  奈何这下雨的不光徐州,河南全境多雨,自西向东这么下起来,黄河水位也就越涨越高,偏生这么多年泥沙沉积,黄河中游各段河道狭窄而且高于地平面,是个“悬河”,而来到徐州这边,河道变宽,水流变缓,等若是中游积蓄的水力都要施加于徐州以及下游,这就是徐州邳州一带洪水的原因。

  决口的消息从徐州州城那边报过来需要时间,等赵进这边整备完毕准备出发的时候,天际已经有天光显现。

  虽说最近几天才下过一场雨,可赵字营对道路的维护在这个时候起了效果,放在别处早以积水泥泞的道路在徐州还算能走,赵进在这边作了安排之后,刘勇赶往何家庄附近的黄河堤坝,吉香将手下人马安排到河坝巡视,王兆靖则是调动人力和物资全力准备。

  知道决口的地方已经堵住之后,赵进就没有太急着赶路,何家庄到徐州州城一线,也有沿河的官道,赵进索性沿着河坝走,不时的上去拿看看情况。

  水势并没有暴涨,加上这几日也没有下雨,甚至将徐州境内所有的沟渠引水到满,没道理决口等赶到那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天光大亮,能看到河坝决口处的样子,不过看着更像是垮塌,而不是被冲毁的。

  看到赵进等人到来,早就在这边等候的赵十一郎等人连忙迎上,每个人都是满眼血丝,算计时间,他们昨夜能睡一个时辰就不错了。

  河坝决口处一片狼藉,能看到被冲垮的房屋,到处可见的垃圾,甚至还有家畜的尸体,但古怪就古怪在这受害的程度太小了,也就是决口处一处村庄被冲毁,甚至这村庄都说不上被冲毁。

  “昨夜河坝突然塌了个口子,水从下面涌出来,然后那一处河坝垮掉,河水灌进来,好在巡河的人发现及时,这附近又有几百人屯驻,喊着那村子里的百姓一起将这个口子堵住,老天保佑,眼下这水势还不大,不然这徐州城就毁了。”赵十一郎禀报这个的时候,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表情虽然如此,可说这话的语气却是咬牙切齿,赵进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不过接下来所知道的却让他哭笑不得。

  这个庄子靠近河坝,在徐州这边靠近黄河的村寨都有个传统,那就是修土围,只不过这土围不是为了防备响马盗贼,而是为了防洪。

  黄河这些年没有爆发大的洪水,所谓水灾也不过是涨水泛滥,村寨自己的土围就可以挡住水,几天后水自然就退了,何况这些年干旱的季节居多。

  赵字营能真正掌控徐州,动员人力过万后,就开始兴修水利,黄河河坝也一天天建设起来,这村寨也出了不少力。

  不过就是这最近水势涨起来的时候,沿着河坝的村寨都要出人驻守待命,然后这家村寨看着黄河一天天看涨,村子里的人越来越是慌张,而且觉得官家修筑的大坝都从没顶过什么用,这赵进没名没分的修筑的大坝又能顶什么用,虽说这大坝看起来很像样子。

  所以村子里的青壮看守大坝的时候,就向村子这边运土,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取土的地方,他们直接挖大坝的土,还想了个主意,用破竹筐之类的填在挖土的地方,外面铺上草席再该上散土,不注意的根本看不到。

  这举动没有进行几天,因为赵字营加大了对河坝的巡查,所以没办法偷偷下手取土运土,但就是这一块缺陷在今夜顶不住了,先是挖土的地方被冲出一个洞来,然后那处堤坝崩塌,黄河水奔涌而入。

  黄河水势一直在涨,但还没到洪水的地步,所以这水冲进来之后,垮塌的堤坝起到了挡住的作用,然后巡视的人立刻发现,机动的连队还有挖土村寨的民壮都被动员起来,不得不说,竹筐装着土石的方法很有用,这很难被水流冲散,竹筐堆积然后加土,很快就将缺口堵住了。

  堤坝一决口,早就在城外值守的赵十一郎立刻赶过来,同时安排人去给赵进送信,这个严令谁也不敢违背,不过堵住的很快,急忙又是派出第二个信使不计危险的向前追,这样才有完整的消息到了何家庄那边。

  说到这里赵进总算明白了,怪不得决口的损失这么小,怪不得赵十一郎如此咬牙切齿,也怪自己这些天对黄河汛情关注的越来越多,深夜一听到消息就是心驰神动,朝着坏处去想,却忘了真要是有什么大事,孙大林不会那么镇定的通报。

  赵进看了看堤坝,又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地面,徐州七月难得有此时的湿热天气,夜里跑过来,赵进已经满头汗水,他没有去擦拭,只是深吸了口气,站在赵进身边的几个人都很是紧张,他们极少看到赵进这样的漠无表情。

  “人都带过来了吗?”

  “进爷问的是石头洼的,都带过来了。”

  “从我这边起,向东向西各三十里,把沿岸村寨说话算数的人都带到这里来,现在去办。”

  赵进命令一下,立刻有人向着四处而去,赵十一郎还想说什么,赵进却没有理会,只是向大坝上走去,现在那缺口处正有几百青壮在那边奋力修补,赵进走到跟前说道:“大伙辛苦了,中午的伙食有犒劳!”

  他说“犒劳”那肯定是荤腥油水之类的好饭食,正在干活的青壮们哄然乱叫,都在那边喊着“多谢进爷!”

  上了堤坝之后,赵进看了看奔腾的黄河,又回头看着决口处造成的不大破坏,只在那边沉吟不语,看到他的态度,身边人愈发忐忑。

  各三十里的沿线村寨,想要带人过来很花费时间,中午时候,特意杀了头羊给修坝的人开荤,给赵进则是准备了羊肉打卤的面条,赵进没有要,反倒去修坝那些青壮之中,和他们一起吃高粱杂面饼子,喝羊肉汤,气氛很是热烈,看到高高在上的进爷和大伙一样吃的香甜,那些团练和各村民壮都是激动的很。

  太阳西沉的时候,沿线的人都被带到了这边,各村寨做主的人物或是地主或是长者,以他们的地位平时见到衙门的白役帮闲都要毕恭毕敬,莫说是见到赵进,每个人都是诚惶诚恐,不知道发生什么。

  石头洼全村百姓也被带到了这边,沿线村寨主事的人物被带到另一边,赵进走上前去。

  “石头洼的人全跪下,十岁以下的孩子领回去,没人给块饼子,找人看着。”赵进吩咐了句。

  那边孩子被领走,惶恐惊惧的全村百姓都是跪下,这些百姓里面男女老少俱全,即便是乡下地方,这年轻女子抛头露面也不合适,可这时候也只能跪在泥水里,大家已经觉得害怕了,有人开始浑身发抖。

  “把村子里做主的人带出来。”赵进又是吩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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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1章 洪灾骇人

  三个五十几岁的老者被从人群中拽了出来,相比于石头洼的其他百姓,这三个人气色穿着都要好很多,石头洼共有两个大姓,其中一个大姓是兄弟两个做主,另一个则是一人为族长,就是这面前三人了。

  那三人被带上来之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直接按着跪在地上,赵进对赵十一郎示意,把对方带着的后背长刀拿在手中,抖抖手腕,刀身反射阳光,寒意森森,赵进拿起刀这个动作让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被叫过来观看的那些村寨主事人物都是身子一抖,不少人下意识的后退,而石头洼跪地的那些村民百姓则是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明显是捂着嘴在哭。

  “你们知道我兴修水利,修筑河坝,每年要花多少粮食,每年要废多少人工吗?”

  “你们知道这黄河决口,咱们徐州要有多少人遭殃遭祸吗?”

  赵进问一个问题,下面跪着的人就颤一下,赵进声音很大,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我费了多大的力气,赵字营流了多少血,才让咱们徐州过上了好日子,如果这堤坝决口,这一切都毁了你们知道吗?”

  跪着的那三名老者只是低头磕头,没有人敢回答这个话,赵进转头看向跪着的石头洼百姓,扬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吃饱饭的?”

  没有人回答,赵进也没有追问,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恨声说道:“这一切一切,都要被你几个混账行子毁了,徐州这么多人的好日子,就要被你们的糊涂给毁了,你们还是不是还以为自己为了族人村民,觉得无愧于心!”

  说完这句,赵进看向被喊过来的各处村寨主事人物,被他这森然眼神一扫,那些战战兢兢的土豪乡老都是吓得后退。

  “我本来要洗了这个村子,好在这祸患不大,但这主事三人的死罪难饶,全村土地充归云山行,全村百姓罚做苦役五年!”赵进冷声说道。

  话音一落,跪地的那几百号村民立刻骚动起来,才过上几天好日子,突然间全村赖以生存的!地被罚没,全村百姓要去做那些苦役,大家不是不知道苦役什么样,那些有罪流民做活时候的辛苦大家看得都害怕,怎么就轮到自己了。

  “凭什么,只有朝廷和官府才能罚我们杀我们,你不过是一个保正,你凭什么,这还有王法吗!”一名跪在赵进面前的乡老抬头吆喝起来。

  场面又是一安静,跪在那边的石头洼村民们开始骚动,而被喊来的各村主事人物也都向赵进这边看过来,甚至连环绕周围的家丁和团练们也都面带疑惑,那边的赵十一郎则是大急,看向赵进好像要说什么。

  赵进则是脸上浮现冷笑,一字一顿的说道:“朝廷?官府?王法?在这徐州,在这徐州周围,我就是朝廷,我就是王法!”

  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里的内容不必说了,区区保正这么讲,那就是大逆不道,就该被诛杀九族的大罪。

  可这话吼出来,石头洼村民们的骚动停下,各村寨主事人物也都是恭谨敬畏的低下了头,而家丁和团练门的神情则是变得坚定毅然。

  “你们死有余辜!”赵进又是冷笑一声,手起刀落,接连砍下,三颗人头落地。

  斩首杀头的刀术是父亲赵振堂传授的,刀也是好刀,现在还没有沾染多少血迹,这三刀可以说是干净利落,可赵进还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发堵,他将刀交还给赵十一郎,扬声说道:“有脑子坏掉挖土的,抓紧和附近的赵字营管事报备,这次只是重罚但不杀人,如果闹出什么祸事来,全村都没有好下场!”

  那些村寨主事人物都是低头答应,各个敬畏非常,甚至这服从敬畏的态度还要超过先前,更有些年轻一点的人物看着赵进的眼神炽热无比。

  天已经要黑了,甚至比昨日黑的还要早,赵进抬头四下看看,发现天边浓云密布,依照这些天的经验,赵进知道明后天可能又要下雨了。

  赵进没有回何家庄,只是在这附近找个住处住下H晚上是和家丁们一起吃的,和赵十一巡视大坝的时候,赵进还是怒气难平,在那边恨声说道:“咱们为了防着水患,每年下大本钱修水利,修大坝,结果这些百姓居然这么不知道好歹,他们信不到我们,难道不想想周围的人家?”

  “进爷,百姓都是这样,大义和大事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管,他们只顾着自己和自家,他们只能看懂自家的事,能看懂整个村子的都算明白人,进爷你的这些善举安排他们不会觉得怎么感恩,反倒觉得理所应当,挖土这样的事情又觉得自己聪明无比,可以瞒天过海,别人都发现不了,到最后自家落了便宜。”赵十一郎在徐州州城内抓总,接触的很多,也有自己的感慨。

  “要用严法,严法才能让百姓知道敬畏,有些事他们未必要知道为什么,但知道害怕不敢去做就对了。”赵进放下饭碗沉声说道。

  天气和赵进判断的情况差不多,夜半开始下雨,第二天一早还下个不停,赵进简单巡视河坝之后,就开始回到何家庄。

  到了何家庄,正好赶上河南那边的信使传信回来,河南开封府和归德府流域这两天下雨不停,虽说雨势不大,却一直在下。

  忧心忡忡的又过了一夜,赵进和伙伴们商议,准备把宿州团和丰沛团,还有第二旅的一个团都抽调到黄河河坝边上警备,连附近的团练和田庄民壮都要动员起来。

  经过昨日那有惊无险的决口之后,众人对调集家丁守坝没什么异议,不过总觉得用这么宝贵的力量上去,实在太可惜,却没想到在赵进的印象里,这抗灾救灾就该是家丁和团练们冲在最前面。

  王兆靖行文用印,赵进的命令马上就要被快马送出去,大家就这么一路忙到下午才松了口气。

  天黑后刚吃过晚饭,赵进准备去木淑兰那边看看母子俩,孙大林又在外面拍响了门,这次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的惶急。

  “老爷,老爷,州城那边黄河决口了,水冲进了城”

  听到这个吆喝,赵进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吓得刚刚睡着的赵麒哇哇大哭,木淑兰和保姆连忙过去安慰,但也没有埋怨,木淑兰还好,那徐州本地保姆的脸上已经有了恐惧神色。

  赵进深吸了口气,他心里总想着拿刀砍点什么,不然就觉得憋闷。

  “。进爷,州城那边的堤坝也被人偷土了,正在堵的时候,水冲了进来,当场就被冲走了百余个,一时间人没跟上,堤坝也垮掉,水就这么涌了进来,现在州城内已经进水,有四个村子遭灾,一千多户人家的宅院被冲垮,两处酒坊也进水,现在死伤已经过千了”

  听到那边赶过来的使者禀报,赵进心里愈发的郁闷,这人在决口前后赶过来,肯定是急赶,也就是说,决口那边的损失还不确定,或者说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损失肯定比这个使者说得多。

  赵进先去议事堂,孙大林和牛金宝则是去传令召集亲卫马队,凡是能赶过来的人都要赶过来。

  “大哥,这时候就怕人心不稳,咱们一定要小心,大哥你留在何家庄,小弟我去徐州那边。”王兆靖神色郑重的说道。

  “在徐州这里,人心没什么不稳,你留下来就好,我要过去,黄河水患,我要亲眼见到才好决断,现在发命令给宿州团、邳州团、第二旅,让他们在原地驻守待命,发命令给各巡丁团严加戒备,若有趁机骚动煽动的,格杀勿论,发令给周学智和各处贸易主管,现在要储备粮食和物资,记得储备的地方要防水,现在徐州邳州和淮安北区的家丁、团练、义勇不得请假,不得出营,全力戒备!”赵进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马队都已经备好,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夜间行路,灯火很重要,灯笼火把之类的都特意多带了几份。

  赵进临走前,徐珍珍和木淑兰却披着蓑衣出现了,已经上马的赵进又只能下马。

  “夫君要小心!”徐珍珍说得很简单。

  木淑兰眼圈已经红了,说话也停顿了下:“夫君要想着家中的孩子。”

  赵进夫妇极少有太清晰表达情意的时候,赵进也不知道怎么回应,看着徐珍珍和木淑兰满是担心的面孔,只是闷声说道:“放心,我会回来的。”

  那边吉香已经披甲待命,整个亲卫旅、骑马家丁团和火器大队都已经临战动员,军令也已经向四处送出,赵字营控制区域马上就要进入临战状态。

  队伍每个人都是张灯举火,将前进马队的区域照得通明,然后又有轻骑在马队周围游荡,不时的去河坝附近询问情况,然后拦住徐州州城方向过来的信使,让赵进这边及时知道最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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